第九十章上门找茬上
周一的上午，小林正夫按时到达公司，一如既往的板着张脸，下属们都回以敬畏的目光，此时他的秘书似乎也才刚到公司，作为下属居然没比领导先到，这在某些严苛的上司眼中无疑是失职。
秘书有些忐忑，硬着头皮上前恭敬的说道：“早上好，常务。”
小林正夫斜目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今天有什么日程。”
“上午九点半有个企划会，已经通知了S&M的社长白川弘，他应该会准时到……”已经做了好几年秘书的她看到上司的这副表情，代表着他心情不佳，她多少也能猜到坏心情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是那位叫做白川弘的社长。
这个名字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仅仅半年时间就用一次出色的企划案在东京人寿保险界崭露头角，更被社长亲眼相中成为其大股东，如果仅是如此，小林常务也最多嘴酸的说一句‘运气好’罢了，但现在集团上下都弥漫着一条传闻——据说佐藤社长有意将第一生命保险重组，其中表现最不好的人寿业务就是整改的重点。
本部的人寿保险业务长期裹足不前，而作为分公司S&M保险销售却在关东地区攻城略地，两相比较之下高下立判，如果真的将二家公司的人寿保险业务合并重组，那占据主导地位的究竟是谁？
在此紧迫的情况下小林正夫也没心情探究传闻的真假，为此他立刻推出了人寿保险振兴企划，但出乎意料的被社长否决，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社长直接让他分析白川弘此前成功的企划案，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照葫芦画瓢，这是否代表着社长的某种倾向？
小林正夫究竟怎么想的秘书不得而知，但看着他对白川弘的敌意，看来他大概率也是如此认为的。
“会议室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昨天也通知过白川弘社长的秘书。”秘书又补充道：“……半个小时前还专门致电询问过，白川弘社长已经出发了，企划会应该能够准时开始。”
“原定上周的企划会，却为了他一个人，将企划会改到了周一，这位可真够大牌的。”小林正夫用讥嘲的口气说了一句。
秘书是知情人，上周她曾致电给对方的秘书，却得知周六有日程安排，再联想到社长的助理曾和她抱怨过，周六还要参加一场会议，显然二人很有可能参加的是同一场会议。
不过她也没有为白川弘解释的意思，毕竟上司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上司进了电梯后从方才板着个脸，瞬息间变得如沐春风，简直比电视上面的四川变脸（川剧变脸）还要迅速，直到看到进电梯那位的面容，她才恍然大悟。
“琉璃子小姐。”
佐藤琉璃子的正式身份是每日新闻的调查记者，并未在第一生命中担任职位，但仅凭借她的姓氏，就能得到整栋楼绝大部分人恭敬的目光。
佐藤琉璃子显然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她微蹙着眉头说道：“叫我琉璃子就好。”
“刚才听你们说起白川弘，是S&M人寿的白川弘吗？”她脑中想起夸夸其谈的身影。
“没错，白川弘社长今天来参加人寿保险部的企划会。”小林正夫感受到佐藤琉璃子对白川弘的不满，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不妨碍他幸灾乐祸。
社长的独女对白川弘观感不佳，对他而言绝对是好事，胜算又增添了一成。
“你们也要用他那套所谓的金融模型？”佐藤琉璃子不满的问道。
“还未定下来。”小林正夫忙不迭的补充道：“不知道白川弘给社长吹了什么风，社长似乎比较属意那套方案。”
不管怎么样，锅先甩到白川弘的身上，既然佐藤琉璃子对白川弘的企划如此的反感，那第一生命之后是否采用，追根究底恶感还是要归到白川弘的身上。
“行，我知道了。”
……
相隔半小时后，白川弘也到了第一生命的本部。
他在第一生命挂着常务的名头，却从未到访过本部，企划会的地点在何处，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求助于前台，好在事前有人打过招呼，没一会儿就有位身着职业套装的秘书接他上去。
“人都到齐了吗？”
“是的。”
秘书一方面惊叹于他的年轻，另一方面则在心中暗呼‘好帅’，同样是高档西服配金丝眼镜，却与小林常务呈现出截然相反的风格，她没忍住多看了二眼。
“带路吧。”到达所在的楼层后，白川弘提醒了一句。
“这边请。”秘书如梦方醒般，带着白川弘来到窗边的一间小会议室。
会议室之中仅有四个人，椭圆形办公桌正首的显然就是小林正夫了。
白川弘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敌意，作为平级且年龄高上不少的小林正夫不起身相迎也就算了，旁边几位下属竟然也是如此，甚至还投来打量的目光，即便反应再迟钝的也明白自己的不受欢迎。
气氛冷场了片刻，见白川弘并未找位置坐下，小林正夫就明白了自己的下马威无效，方才挤出一丝笑容的说道：“白川君，这几位都是欧米回来的菁英，向来不拘泥于年龄、职位，大家向来都是直呼其名。”
“原来如此，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正夫…君，你们继续，无视我的存在就好了，我随便找个位置坐坐。”
白川弘此行本来也只是来帮忙的，说好听点叫斧正，难听点叫做找茬，但这些都是对事不对人，本意还是尽可能的完善企划，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按理来说能将企划案做好，对方应该是乐见其成，但对方像吃了枪药一样，他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说完便找了个舒适的坐姿靠在桌边，意思是你们继续。
‘正夫君’三个字在他听来刺耳无比，但不拘泥于年龄是他亲口说的，也没有发作的理由，不过面上挤出来的微笑，不知不觉间敛去了。
看着小林正夫有些便秘的表情，白川弘心里偷着乐，如果有真材实料在企划会上将他驳倒，他倒可以不吝钦佩，但只会用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来拿捏，注定得不到他的尊重。
第九十一章上门找茬中
秘书取了几瓶水放在桌子上，瞧了一眼几人的表情也发觉了气氛的诡异，随即便离开了会议室，临走前也没忘关上门。
小林正夫开了一瓶水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便对下属说道：“野村君，你先来说一下你对这份企划的意见。”
靠近小林正夫左手边的下属点了下头，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看起来做了一番准备。
“……眼下愿意购买人寿保险的客户群体在逐渐减少，所以企划案更需要推陈出新，要让顾客深切的了解人寿保险的必要性……”
“……保险的推介不能局限于四十代的顾客群体，更需要吸引年轻的客户，将增长点的重心逐渐转移到GenerationX（x世代）……”
“……白川弘社长此前的企划案我已经深入研究过，除了偶有新意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当然，这也并不是批评的意思，毕竟S&M只是家小公司，能够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能称得上合格了，但我们第一生命的标准不一样，所以执行过程中力图尽善尽美……”
这位叫野村的部长越说越来劲，就好像斗胜的公鸡昂着脖子宣誓着胜利。
小林正夫满意的点点头，这份企划看来颇用了一番心思，即便本稿仍旧是在白川弘的企划案上面扩充得来，但若外行人来看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对白川弘企划的抄袭。
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至于企划施行后具体的成效如何，他也完全不用担心，这份企划高明之处就是外表看起来处处不同，实际的内核却是息息相关，即便小林正夫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白川弘只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佐藤勇武相中，但这份企划的成功却是他无可否定的事实。
想到这边他的心情大好，一扫前面的阴霾，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白川弘在看到自己企划案被改的面目全非后是何样的表情。
小林正夫面上浮现出一丝嘲意，满是蔑视的目光看向角落中的白川弘，可当他视线注意到那位的时候，表情僵在了脸上。
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在白川弘的身上，他阖目养神微微靠在椅背上，就好似在度假一般。
小林正夫眼中的怒意也不在掩饰，他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嘭。
可白川弘仍旧是如刚才一般一动未动，另外几人甚至认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特别是野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蔑视的小丑，方才一番精彩的讲演也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白川弘社长。”野村咬牙切齿。
“你在叫我吗？”白川弘蓦然睁开双目，满脸无辜的说道：“野村君说得很好，我一直在认真的听讲。”
这位野村君倒无愧于欧米留学菁英的背景，几乎每句话都要带几个英文词，譬如风险管理他不说リスク管理，非得说RiskControlDepartment，更关键是英文带着浓重的霓虹口音，听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听得他发困。
至于他对自己企划的改动也无甚新意，听起来就和前世听某些腹中无货的领导发言一样，年轻人是不断增长的未来消费力，这谁都明白，就想好前世大部分商品，品质如何先不说，总是打着打入Z世代消费群体的口号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八七年，所以Z世代改成了X世代，全是中听不中用的空话。
“白川君觉得这份企划案怎么样？”小林正夫心里面也恨得咬牙切齿，但经年累月历练出的城府让他保有最后一丝风度。
如果对方态度端正，白川弘倒也愿意帮忙查漏补缺，但事态的发展与他料想的截然相反，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做了一个找茬的喷子，这谁不会啊！
“重点从来不是怎么说，而是怎么做。”
“方才我听野村君说要将业绩的增长点放在X世代上，如果我对这个词汇的意识没理解错的话，X世代是指1965年后出生的年轻人，现在年龄最大的也就22岁，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且不说这群人购买人寿保险的意愿有多高……”
“我就想知道，野村君是准备如何向他们推荐人寿保险的呢？”
白川弘微微起身端正姿势，双手环抱靠在办公桌上，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野村部长，面上始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付此类只会说空话的草包，只需要抓住其言语中的漏洞就够了，依照白川弘的阅历来看，张口闭口只会谈愿景与理想的人，大概率连现实情况都搞不明白。
“这……”
野村部长神色略带一些慌张，他做这份企划的时候只顾着想怎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只需要在发言稿中用上一些特定的英文词汇，然后再加上一些新颖的概念，一篇看起来高深莫测、不明觉厉的文章就完成了。
这招屡试不爽，听懂了的人会觉得他活学活用、理念新颖，至于那些没听懂的人，压根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知识浅薄的根底，也正是如此才会用了这么多次没被拆穿，于是形成了路径依赖，但没想到今天踢到铁板了。
看着一旁小林正夫的探寻目光，还有白川弘咄咄逼人的态度，他硬着头皮说道：
“眼下Disco舞厅不是正流行吗？我们可以在广告中融入音乐的元素，以此打入年轻人的市场，甚至可以和舞厅合作来推广人寿保险……”
听着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白川弘都忍不住笑了，什么留学欧米的海归，这位看起来更像是在欧米Disco舞厅游回来的海龟。
“你确定所有年轻人都喜欢舞厅吗？”
“再者说这些纵情声色的年轻人到底对自己的健康有多重视，在我这里是要打上一个问号的！”
“人寿保险的受众是谁野村部长搞清楚了吗？究竟是抽烟饮酒流连夜场这类的年轻人，还是通宵工作以致身体不佳但有稳定收入的年轻人呢？”
白川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步步迫近。
在他的质疑之下，野村神色大乱，慌不择言的说道：“我们的受众当然是关注自己身体健康且有一定基础的年轻人……对了，可以转换思路，我们可以和健身房合作，能够经常去健身房的人经济情况一般都不错。”
闻言，白川弘再也蚌埠住了，与健身房合作推销人寿保险倒是与前身英雄所见略同，，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夸他小机灵鬼？
看见白川弘毫不掩饰的讽笑，野村部长才回过味来，想要反驳一时间又找不到新的切入点，脸色涨得通红。
小林正夫脸色也很难看，他实在不愿属下继续丢人现眼，于是摆摆手示意下一位。
白川弘轻笑一声，又恢复阖目养神的模样，不过之后也没人再来打扰他了。
至于剩下二位部长的企划案，甚至还不如野村的，不仅无甚新意，就连老调重弹都做的磕磕绊绊不成体系，这种程度让他都生不起做喷子的念头，他失望的摇摇头。
第九十二章上门找茬下
第一生命保险顶楼的整层都是社长的办公场所，这里不仅有会客室，还有还有卧室套房，甚至还有一间小型的健身房，比起办公室更像是佐藤勇武的家，他也经常留宿公司，在秘书室长的记忆中，自从社长夫人离世后，比起回家社长更愿意住在公司。
于是他一个秘书室长就变成了管家似的角色，不过他毫无怨言甚至有些窃喜。
若把社长比作天蝗，他就类似于宫内厅的管事长，即便是首相未经过宫内厅的许可也无法向天蝗进言，由此可见其的影响力。
这个比喻不太恰当，社长可不是天蝗那样的吉祥物，他也没那么大的野心，但自从他担任秘书室长后，就感受到了这个职位的特殊性，就连高高在上的常务、专务都对他另眼相待，部长、次长就更不用说了，纷纷上赶着巴结讨好，平日里公司中的杰出员工也总少不了他一份，奖金拿到手软，既得了虚荣又占了实惠，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他也没忘这一切都是职位得来，所以伺候起社长更加卖力，方方面面细致入微，但他仍旧不满足，据说欧洲还有培训贵族管家的学位，如果有时间的话，他还想去进修一下，活到老学到老。
正当他感动于自己的上进心时，有人过来通报说：“社长这会儿在忙吗？琉璃子小姐上来了。”
“社长这会儿应该在与欧洲分公司打越洋电话…”如果是别的访客，秘书室长会将其打发走，但若是琉璃子小姐，则另当别论了。
父女之间似乎有矛盾，彼此间也有些生疏，他对此并不知情，但却心知社长对女儿的重视，“你先将琉璃子小姐带到会客室，让她稍等一会儿。”
……
……
这还是佐藤琉璃子第一次到父亲于公司中的住处，自从母亲逝世后，她就再未和父亲同居一个屋檐。
在她幼时的记忆中，母亲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小姐，喜爱绘画诗歌，对时尚也颇有见解，不仅常在报刊上面发表散文，还举办过自己的画展，而父亲是来自九州的穷小子，虽然母亲从未和她抱怨过婚姻的不幸，但她也很清楚，父亲和母亲之间只是利益的结合。
自她记事开始，夫妻间便是无穷无尽的争吵，不过那个时候父亲还是会退让，每当矛盾爆发之刻便像个稻草人沉默不语，在书房中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那时琉璃子还有些同情父亲，但这个同情没几年便被击个粉碎。
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父亲的地位越来越高，或许是不再需要岳家的帮衬，以往夫妻间的矛盾彷似富士山火山喷发一样，他不再会忍让，每次争吵时都用最尖酸的口气来回怼回去，知书达理的母亲在他的口中变成了不生蛋的母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算什么？
而他也对妻子越发的冷落，大概是外面也养了女人，她总是能闻到衬衫上不属于母亲的味道，那时是十年前琉璃子十七岁，她猜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二人恐怕早已分道扬镳，父亲早已等不及要抛弃母亲这个负担了吧？
过了没多久母亲确诊了癌症晚期，在本该丈夫陪伴的时候，她却从未得到他的温柔以待，父亲每次到病房中总是皱着眉头，但琉璃子能够感受到那并不是惋惜……
母亲的葬礼上佐藤勇武用行为证明了她的想法，那日他以工作为借口，只在追悼会上短短的呆了二十分钟，而当天晚上他回家时，琉璃子再度嗅到了浓厚的脂粉味。
她感到恶心，与佐藤勇武多呆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只要他回家的时候，琉璃子都居住在外面，过了没多久佐藤勇武便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抗拒，于是他搬了出来，不是住酒店便是住在公司，即便回去祭拜夫人的时候，也都是与女儿错开时间。
十年就是这般一晃而过，直到她大学院毕业后加入了每日新闻，佐藤勇武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将第一生命的广告投放都放在了每日新闻，而报社的领导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琉璃子与佐藤勇武的父女关系，于是将于大客户对接的任务交给了她，父女二人才再度产生了联系。
伴随着年岁的日长，琉璃子也能用更成熟的目光审视父母之间的感情，原本在她心中完美的母亲，也常用刻薄的语气讽刺父亲的出身，或许迫于家族压力成婚，但心中却从未看得起过枕边人……所以夫妻之间感情的破裂也并不是佐藤勇武一个人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原谅父亲，当年他对母亲的冷落和漠视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刺进琉璃子的心脏，就像梦魇一般笼罩着本就生疏的父女感情。
恰在此刻佐藤勇武也打完了越洋电话，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整张脸散发着寒气，秘书室长告知女儿来访后，却瞬间转怒为喜。
“琉璃子…”佐藤勇武面上带了少见的拘谨，除了女儿之外，估计再无旁人会看到这一幕。
听着佐藤勇武故作亲切的呼唤，琉璃子感觉浑身不自在，想到有工作要谈，方才说道：“每日新闻要举办一次关于环保主题的演讲，所以想问佐藤社长是否有想要赞助的念头。”
“当然。”佐藤勇武没有丝毫的迟疑，“类似的公益演讲，下次就不用专程跑一趟了，直接打通电话就好了，秘书室长的电话你不是有吗？”
“那您在这边签下字。”佐藤琉璃子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佐藤勇武的面前，对面看都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按理来说工作完成后，佐藤琉璃子都会立刻离开，仿佛一刻都不愿与自己多呆，但今天有些反常，收起文件后的女儿并未急着离开，难道说他愿意放下对自己的成见了，佐藤勇武心说。
“听小林常务说，第一生命也要用白川弘提出的金融模型来销售人寿保险？”
琉璃子接下来的发言无疑令佐藤勇武感到失望，但他还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道：“没错，应该不久就要施行。”
……
……
第九十三章好狗不挡道
观察到女儿临走时的失望眼神，佐藤勇武若有所思。
她会感到失望，无非是还抱有着纯粹的正义感，当然也有可能是上次会面对白川弘的观感不佳，但无论是哪一点，佐藤勇武都感到欣慰。
从九州来到东京的穷小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若还会相信所谓的正义，大概率被吃的渣都不剩，如果是下属也怀有朴素的正义感，在他心中大概率得到了一个不堪大用的评价，但女儿就不一样。
正因为自己未曾拥有过，才更明白此中的可贵，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琉璃子能够永远保持初心。
当然，如果是对白川弘观感不佳所致，对佐藤勇武来说更是一条好消息，毕竟少年的俊朗他看在眼里了，即便是他年轻个二十岁也会感到嫉妒，能够不被这位的外表迷惑，以后肯定不用担心被徒有其表的男人骗了。
唉，佐藤勇武叹了一口气。
这些也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放在往年，只要能够在琉璃子的心中让形象改观，他倒也愿意遂了她的心意，哪怕公司有点损失，在他心里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主导的海外扩张战略彻底的宣告失败，由此产生了数亿的亏损，而且是以美元为计量单位，刚才越洋电话便是商量此事，即便稳坐第一生命这家巨型集团船头十年之久的佐藤勇武，也感觉到了最近的风波骤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看中白川弘，此前本部的人寿保险已经处于半放弃的状态，但有了白川弘的企划，他才见到了重整人寿保险业务的希望。
若能将人寿保险业务重新做到市场第一，虽不能够弥补海外业务失利的亏空，但安抚那些蠢蠢欲动的对手足矣，只要不被赶下台桌，他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可被他寄予厚望的白川弘，仿佛失去了经营保险业务的雄心，而被他当做眼线安插在身边的森进一郎，也完全没起到鞭策的作用，白川弘眼下一门心思的扑在投资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摸鱼。
摸鱼也好，摸虾也罢，佐藤勇武已经没闲心继续等下去了，竞争对手在董事会越来越针锋相对，以往的一言堂也一去不复返了，逼宫的意味浓烈，既然你不愿意自己动，那我就用鞭子赶着——
考虑要将S&M与第一生命人寿保险事业部合并的消息是佐藤勇武安排人散播下去的，这个消息半真半假，他的确考虑将二者合并，但上市才是目标。
可如今本部的人寿保险业务萎靡不振，仅靠一个S&M很难拉动股价，即便强行登陆东京交易所，股价有跌无涨，那股东也无法套现，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起不到安抚股东的作用。
想必这条消息没多久就要传到白川弘的耳朵里，若二者合并已经定局，谁能成为新公司的主导者方才是关键，以佐藤勇武对白川弘的了解，他肯定是不甘于人下的。
至于他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还要看他能拿出什么新东西，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谁都懂，如果白川弘没有足够的能力爬到高处，佐藤勇武也毫不介意将其踹出局。
一边是最年轻的上市公司社长，一边是拿钱出局，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究竟结果如何，佐藤勇武对此也很感兴趣。
……
佐藤琉璃子知道自己影响不了佐藤勇武的决定，带着失望的情绪离开了顶层，一路下到地下车库，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心中厌恶的那人。
白川弘刚结束所谓的企划会，他有些后悔来此一趟，面对这一群自视甚高却无甚真本事只会嘴皮功夫的海归，纯粹有些浪费时间，他驱车准备离开，却发现被一辆丰田卡罗拉拦住了去路。
正当他有些不耐烦的按响了喇叭，只见卡罗拉车主直接下车走到他的车窗旁，白川弘降下车窗却发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佐藤琉璃子。
貌似，上次的见面她对自己的印象应该称不上好吧，白川弘心里估摸着。
“白川弘——社长。”佐藤琉璃子特意拉长了语调，任谁都能听出话语中的讽意。
吃枪药了，白川弘一头雾水。
“你难道不知道你所谓的金融模型，其实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吗？”佐藤琉璃子越说越激动，直接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本采访小记，继续说道：“据我们的跟踪调查，你们公司人寿保险的销售量中有超过百分之十是销售给无行为能力人，其中居然有六岁的孩子，甚至还有刚去世未来得及办理死亡证明的老人，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保险本该是普通人应付灾祸的保证，而你却把它当做金融工具，甚至还敢聘请雅库扎来销售保险，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曝光出去的……”
佐藤琉璃子情绪激动，白川弘甚至感受到脸上有唾沫星子。
这时，白川弘才发现她身上的每日新闻记者证，她居然连雅库扎的事情都知晓了，看起来应该是名调查记者。
每日新闻在国内名声不大，比起被财团控制的读卖系、产经系、朝日系是毫无疑问的左派报刊，经常会派遣调查记者曝光社会中的不平等事件，拥有稳定的受众群，虽然近几年公信力有些下降，股份也被财团企业侵蚀，但雅库扎事件如果在登上每日新闻，对于保险公司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佐藤琉璃子的身份，白川弘本不愿得罪她，但对方像疯狗般咬上来，他要是不做些反击，对方反而会误以为自己怕了她。
白川弘带着微笑，眼神中全是轻视，“然后呢？”
被当面威胁不是应该畏惧或是暴怒吗，佐藤琉璃子不了解对方反常的举动在倚仗什么。
“第一，人寿保险是不是骗局，你说了不算，那些买了保险得到了赔偿的人说了才算…”
“第二，我无法控制是谁买了我们的保险，保险的销售我们已经委托给外面的公司了，他们只要没有违法行为，我们无权干涉…”
“第三，所谓雅库扎事件，你的消息来源速度太慢了，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将其开除，经他之手销售出去的所有保险，只要被保人有意退保，我们一概同意。”
白川弘用左手敲击着窗沿，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第一生命也即将运用我的金融模型推出新的人寿保险，不知道到时候琉璃子小姐能否用调查我们公司的耐心，来审视您父亲的企业呢？”
突然，他又是一副恍然之色，继续道：“今天是周一，本该在报社工作的琉璃子小姐却出现在了第一生命——我差点忘了第一生命是你们最大的广告主。”
“但，我相信以您嫉恶如仇的眼光，必然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吧，想来不久之后说不定就能够在每日新闻报上面看到第一生命的批评文章，署名还是佐藤琉璃子，想必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我对此很期待。”
佐藤琉璃子又气又怒，对于白川弘的讽刺她很想说‘那你等着吧，你的那份我也不会忘’，但想到所有文章都要经过编辑的审核，如果勾连到报社的最大金主，文章通过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慢慢升起车窗，嘴边还在念念有词，通过嘴型还有猜想，很有可能是‘好狗不挡道’，随即便开车从边上驶过，甚至还擦到了她的卡罗拉。
“人渣……”
……
……
第九十四章布局
在本该午休的时间，但森进一郎接了一通电话后，面色变得凝重，在办公室中来回的踱步。
“森进桑，你来回晃得我头晕。”刚返回公司的白川弘见状，不冷不热的吐槽了一句。
能够一通电话就让森进一郎失了方寸，除了佐藤勇武外也并没有旁人了，白川弘也很好奇那位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变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还未待白川弘开口询问，森进一郎便急切的脱口而出说道：“佐藤社长刚才来电通知，S&M可能要与第一生命的人寿保险部合并……”
此前，这条流言森进一郎也曾听过，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第一生命保险并不是股份制的株式会社，而是成立于近百年前的相互会社，其中的股份盘根错节，足有近百名股东，持股人中既有财团，又有不少个人小股东，甚至还有大阪地方政府，在股东尚未达成利益平衡前传出的所谓流言，也仅是流言罢了。
但佐藤勇武居然亲自打电话说明此事，看来这件事已经摆到董事会议程上了，至于能否通过，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想到自己抛下一切，甚至不惜与前东家反目才得到的位置，在之后甚至可能化作过眼云烟，心中就不由的感到焦躁。
“原来如此……”白川弘总算想明白了，自己上门帮忙小林正夫却那副面孔，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
“白川桑想通了什么？”
“没事。”白川弘面色依旧波澜不惊，继续说道：“不知道森进桑见过小林正夫没有？如果你能当面一睹其本人的话，也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小林正夫，森进一郎有点耳熟，他随即便想起来了，这位似乎是第一生命人寿保险部的常务，也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即便白川弘对竞争对手的评价不高，可森进一郎还是有些疑虑，他皱眉说道：“即便小林正夫不堪大用，也并不能代表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据我所知，他对你最近忙于投资部的事情也颇为不满，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本部与分公司合并后谁知道他会不会另找一位心腹来担任负责人。”
白川弘耸耸肩，这种可能性也有，但微乎其微。
第一生命在S&M是第一大股东不假，但也仅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如果想要与本部的人寿保险业务合并，起码得有过半的股权支持。
除了第一生命外，分公司的另外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分别掌握在索尼保险、三井银行和白川弘的手里，如果合并能够成功，新公司立刻能进入保险界前十俱乐部，作为第二大股东的索尼保险，且不说原来的股权会被稀释，光就突然多出个实力相当甚至可能更强的竞争对手，对此他们绝对不愿意乐见其成。
至于三井银行所持有的百分之十股份，还有老师伊藤一成在旁留意着。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白川弘就能稳坐钓鱼台了，背叛从来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利益才是。
“最近，你对人寿保险也上心一点，装也要装个样子。”森进一郎有些患得患失，补充道：“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总得做点什么。”
“我懂你的意思。”白川弘做了个安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近来他对保险还真的有新的点子，正准备攒一个新的企划案，如果能够完成的话，利润未必会很高，但能够极大的提振公司的国民度，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反正合并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下不来，估摸着董事会也要经历一番商讨才能够达成利益的平衡，怎么都要一二月的时间。
趁这个空闲正好把心思放在投资部上，对于有着先知记忆的白川弘而言，现在遍地是黄金，各种潜力股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他都有些挑花眼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小秘书递上一杯咖啡。
白川弘这才想起自己的车保险杠被剐蹭的事情，开口道：“美子桑，待会儿把唐泽部长和藤原次长叫到我办公室，另外还要麻烦你将我的车开到维修店。”
田中美子面露担忧之色，问道：“出车祸了吗？”
“只是一点小剐蹭。”白川弘递上车钥匙，用奔驰去蹭卡罗拉，怎么看都是不智的决定，不过想到当时佐藤琉璃子哑口无言的神态，也算出了口恶气。
喝完一杯咖啡的功夫，唐泽谕吉便与藤原邦彦前后脚到了，二人虽然是上下级，但负责完全不同的业务，所以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同事关系相处的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唐泽桑，现在有建筑公司帮忙谈判，感觉如何。”白川弘笑道。
石井隆匡显然很重视这次合作，建筑公司到位的很快，有他们负责地皮的收购谈判、拆迁，乃至于重建，效率明显高上了不少。
唐泽谕吉毕竟是教师出身，天然的对暴力团抱有着恶感，苦笑着说道：“的确是轻松了不少，不过他们行事有些过于…直接，虽未使用暴力，但剪电线、骚扰电话、言语威胁…此类的行为屡见不鲜，实在是有些出格。”
这些倒是个麻烦，他可以接受建筑公司死皮赖脸的上门软磨硬泡，但不代表可以接受剪电线以及言语威胁，这简直是在法律的边界上左右横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惹下麻烦。
白川弘沉思道：“派个员工在旁监督，一定要告知他们，违法的事情不能做。”
唐泽谕吉也是这么想的，他本以为对方敢这么做是得到了白川弘的默许，所以才会听之任之，此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心中大定。
送走了唐泽谕吉后，办公室就只有藤原邦彦和白川弘二人了，见没有外人，藤原邦彦直接躺到了沙发上，叹了口气。
“我交代你办的二件事怎么样了？”见状，白川弘心知肯定是事情有了眉目。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啊，如今我可算明白这句话了。”藤原邦彦埋怨了句，然后坐正了身形，说道：“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对于这个没头没脑的话，白川弘笑骂着问道：“到底成功了哪一半？”
……
……
第九十五章投资入股
顶着白川弘的笑骂，藤原邦彦也没急着开口，反而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一个财团二代，但自从进了公司以后，就被白川弘使唤来使唤去，他心中多少有点怨气。
如果仅是这样还好，但这位似乎有些异想天开，譬如本次安排他与任天堂接触，试探一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他去之前还特意做了些调查，任天堂不仅是家老牌上市公司，眼下发布的FC销量也是大好，在全球市场攻城略地，股价也正处于高点。
他好不容易才托关系见到了任天堂的管理层，当对方得知是一家新兴的保险公司想要合作，当即立断的表示拒绝，虽然并未说明拒绝的理由，但他们轻蔑的眼神藤原邦彦倒是记忆深刻，意思也很明显：
您是哪位啊？
您配吗？
凭借藤原这个姓氏，无论在哪里得到的都是优待，藤原邦彦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尴尬的场面，让他心中感觉到更不爽的是，他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
于是只能将这笔账记在白川弘的身上。
看着藤原邦彦一副受气包的小媳妇样，白川弘感到有些好笑，与此同时也猜到其中的大概，想来应该是在任天堂那边吃了冷遇。
此前，他突然想起现在是八七年，俄罗斯方块的版权尚未尘埃落定，一想到其在各种平台上面的恐怖销量，他也不禁感到垂涎三尺，踏入游戏界的野望他没有，但借此打捞一笔的野心还是有的。
眼下市面上已经有了俄罗斯方块这款游戏，但并未拥有版权，俄罗斯方块的版权问题极其复杂，其中的剧情甚至能拍上一个谍战剧。
先是罗伯特-斯坦恩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发现了这款游戏，慧眼识珠的他立刻假称游戏版权在自己手里，并将游戏推销给英美二国的游戏公司，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赶到莫斯科购买真正的版权，但到达莫斯科之后他惊喜的发现计划经济的苏联压根没有版权的概念，再加上与游戏制作人帕基特诺夫沟通不畅，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窃取了版权，并放出假风声这是匈牙利人制作的游戏，以免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
时间到了八八年后，游戏界人士罗杰斯在某次游戏展览上发现了这款游戏，并对此颇为沉迷，询问了身边的亲友后发现大家都很喜欢这款游戏，于是他开始好奇制作人是谁，经过多放打听之后，他得到了二条消息。
一条是匈牙利某位制作人，而另一条是苏联科学院计算机中心的数学家帕基特诺夫。
比起前者的含糊其辞，显然后者有名有姓显然更可信一些，如果后者是真的，则代表前者是假的，他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并找到了任天堂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急不可待的登上了飞抵莫斯科的航班，事实证明他赌赢了，也拿到了家用机的授权，据悉他为此获得了高达百万美金的报酬。
而罗伯特-斯坦恩巧取豪夺的事情也败露了，但他也不亏，前期也拿到了二十五万美金的报酬，如果不是事情败露，还有一大笔游戏授权费还在路上。
而游戏的实际制作人帕基特诺夫则是最惨的那个，一分授权费未得（当时版权已经无偿授权给了他工作的计算机中心，然后落到了国企苏联对外贸易公司手里），好在罗伯特还算是仗义，苏联解体后帮忙移民了米国。
事后针对俄罗斯方块的版权又打起了数轮官司，苏联对外贸易公司、帕基特诺夫、任天堂、罗伯特-斯坦恩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直到游戏发明的十年之后，版权才再度回归制作人帕基特诺夫的手中。
而白川弘所做的是在抢在罗杰斯之前，与苏联对外贸易公司达成协议，拿到家用机的授权，毕竟这年头游戏销量的大头还是家用机，至于授权费能够到诺基特诺夫本人手中，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最多在苏联解体后给予些补偿，只求不愧于心就好。
……
看着白川弘老神在在，也不急着上前问询的态度，大概率猜到事情的来由，藤原邦彦没好气的道：“看来你对与任天堂的合作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纯粹是折腾我。”
“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不用气馁，我这叫喜怒不形于色。”白川弘避重就轻的笑道：“算了，说说成功的那件事吧。”
“小郡商社那边同意了我们的条件？”
“算是吧，社长对我们入股的意愿，表示强烈的欢迎。”说到正事，藤原邦彦也没继续纠结于任天堂的事情，不过他面上有一丝怀疑之色，“但小郡商社只有五六家直营店，而且财务状况一塌糊涂，如果没有我们的入股或是银行贷款的话，我都怀疑他们能否撑得过今年，真不知道你从哪个犄角疙瘩中找出的投资目标。”
“只是前提的背景调查，至于是否入股，还没定下来……”白川弘摸了下鼻子，敷衍道。
“你说的话，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藤原邦彦明显不相信。
对于藤原邦彦的怀疑，白川弘摊摊手，要不是社长柳井正这个名字，他也会误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小郡商社是家微不足道的小公司没错，但不久之后就会改名叫做‘FastRETAILING’，也就是迅销株式会社，而其明显名气最大的品牌，则是UNIQLO。
不过眼下的优衣库与后世的完全体还有很大的区别，现在更像是一家大卖场，不仅还没有自己的设计，甚至大部分商品都不是自产的，除了产品线齐全外，实在没有值得称道的优点。
“他们自营店的销售额和人流量怎么样？”白川弘问道。
“一般般。”藤原邦彦思考片刻，更细致的说道：“他们最大的优点是有自己的工厂，自家出产的纺织品质量不错，但其他也就平平，与寻常的大卖场区别不大，客户群的年纪也较为偏大。”
怪不得藤原邦彦看不上小郡商社，哪怕是白川弘在没有前世记忆的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会相信这家平平无奇，甚至在泡沫时代有些落伍的大卖场，会在三十年之后成为相遇全球的快消品巨头，简直如天方夜谭般的幻想。
“那社长呢？”不知道这位对日后的霓虹首富是什么评价，白川弘轻笑道。
“是个人才。”藤原邦彦对社长倒是印象深刻，赞道：“不仅是东大毕业，更能设身处地的观察行业内的机遇，对国内外纺织品市场有着深刻的认知，就连当下流行的时尚，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与其会面了。”
“他倒是对我们入股的需求挺迫切的，甚至愿意主动上门详谈。”
先是孫正义，现在又来了个柳井正，不知不觉间白川弘发觉自己成‘首富发掘机’了，就是不知道到二十一世纪，自己能不能混个‘商业教父’的名头。
不过想到上辈子的柳教父、马教父，折腾到最后都落个晚节不保，看来教父的名头并不是好兆头，不要也罢。
第九十六章安排
既然打定主意要在游戏界捞上一笔，那动作必须要麻利些。
不然等明年‘俄罗斯方块’的版权情况被曝光，肯定会有竞争者顺着腥味找过来，即便苏联对外贸易公司的那些官员对版权价格没什么敏感性，但见到一拨又一拨的购买者，也会明白自己手中的版权是个香饽饽，到那时即便可以拿下版权，要付出的金额也一定不会是个小数目。
想到这里白川弘也是体会到了时间的紧迫性，旋即便开始找人帮自己跑一趟莫斯科。
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了跨境商务代办公司，一天内找了好几家。
负责接待的业务员看见顾客自然是热情洋溢的招待，可一听到是到莫斯科办理知识产权授权，都不约而同的打起了退堂鼓。
沟通一番后，白川弘才大概了解难点的所在，实行计划经济的莫斯科，本质上与米国主导的经济秩序隔绝，仅存的一些国际贸易，也都是大宗商品或能源的交易，所以绝大部分跨境商务代办公司没有与莫斯科打交道的经验，甚至精通俄语的都是少数。
“难道东京就没有面向苏联的跨境商务公司了吗？”白川弘有些挠头。
“要不你去新宿的百目町瞧瞧”业务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
新宿的百目町有个朝鲜街，不过说是朝鲜街，实际上还有不少的东南亚人，总而言之是个低收入的外国人聚居地，在霓虹这个排外单一民族国家，第一代移民都很难融入，想要生存下来只能从事本地人不愿做的底层工作，稍有些积蓄后，一些人会选择开一家有本国特色的餐厅，所以此地遍布着朝鲜、泰国、寮国、马来亚的各种餐厅。
或许是遍布餐厅的缘故，这里的环境当然算不上好，整条街都弥漫着股油烟气和刺鼻的泔水味，如果不是业务员的提醒，白川弘完全想不到繁华的新宿居然有这种地方，他屏息穿过前排的餐厅，朝巷子的深处走去。
进入之后他才发现里面的别有洞天，一抬眼便看到‘印度神油’招牌，这时正有个中年人手拿着一个药瓶从中走出，发觉了白川弘的视线后，不好意思的低头钻进了另一家写着‘泰式按摩’招牌的店中。
看着这位有些未老先衰的花白头发，白川弘哑然失笑，这位居然要自备干粮，看来按摩店的技师水平应该不错。
又朝里面走了些，方才找到一家招牌名叫‘俄罗斯特产专营’的特产店，白川弘发现店门都没关，问了声‘有人没’，见没人回应缓步走进店中。
柜台上摆放着一排俄罗斯套娃，墙面上还挂着镰刀锤子旗，边上摆着一本厚厚的毛语录，桌面上还放着一份没吃完的韩式辣炒年糕……
正当白川弘心里揣测店主是何种人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声自言自语，“该死的朝鲜人，在年糕里面放了什么玩意……”
话音刚落店主走了进来，白川弘愕然的发现他居然金发碧眼的东欧人长相，看年纪大概三十岁上下，头发由于长时间未打理，已经结成了一绺绺的疙瘩，瞧起来比桥洞下面的流浪汉还邋遢。
“朋友，来买东西？”看起白川弘后，店主立刻换了副嘴脸，就像是沿街拉客的老鸨，带着油腻的微笑。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馊味，白川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指着他的面容惊讶的问道：“你这是？”
“哦，我是战争遗孤。”看来店主经常为长相解释一番，已经习惯了，“我母亲是二战前到桦太岛的开拓团，二战后关东军都被拉到远东劳改了，所以母亲嫁给了俄罗斯人，一直到七零年霓虹政府推动战争遗孤返乡计划，由于我父亲已经去世，所以才跟着母亲到霓虹。”
桦太岛就是白川弘记忆中的库页岛，二战时霓虹抢到这块土地后，就如同其殖民伪满一样，大量移民本国的国民作为开拓团，但二战投降的太快，再加上六十万的关东军被带到冰天雪地里劳改，所以各地都有不少的战争遗孤。
这些遗孤回到霓虹之后，饱受歧视，由于教育水平的参差，大多数也只能从事底层工作，白川弘上辈子看过讲述这个群体的纪录片，所以有些了解。
“那你还会说俄语吗？”白川弘随意的摆弄着店内的商品，发现不少苏制军服、徽章，甚至还有军用望远镜，甚至不少都是崭新的商品。
“当然，我俄语说的比日语好多了。”店主笑道：“其实我每年都回去一趟，走探亲签证，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那边带回来的，保证是真货。”
以前，他从苏联夹带的都是皮毛、烟酒，但不久前他发现军服居然也有市场，前段时间还有年轻人过来买过一批，说是叫考撕破类，对此他完全不懂，但大受震撼，他也乐见其成，比起走私皮毛烟酒此类受管制的商品，还是军服更方便些。
“你想要买些什么？”他热情的推销道：“这边都是军服、徽章、土特产，如果想要管制类的商品…譬如虎皮、鹿皮，麂皮，甚至熊胆…嘿嘿，库房也有。”
“这些我都不要。”白川弘摇摇头，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聘请你帮我跑一趟莫斯科，然后找到苏联对外贸易公司做一笔生意，收购一项知识产权。”
“至于报酬，是你这家店半年的利润。”
“这……”店主正准备拒绝，走私他在行，但却从未与苏联国企打过交道，实在超脱了业务范围，但听到报酬之后，拒绝的话堵在了嘴边，说不出口。
他在店内来回踱步，显然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一咬牙说道：“半年的利润不行，把利润换成营业额，我帮你跑一趟……”
为了避免自己的狮子大开口将白川弘吓走，他补充道：“如果事情没办成，我一分钱不要。”
白川弘的心里底线就是半年的营业额，之所以说是半年的利润，就是为了给讨价还价留下空间，他佯装经历一番思想斗争，重重的点头说道：“好。”
看白川弘答应的还算痛快，在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店主也是人情达练，一会儿便回过味来。
是不是我报的报酬还不够高？他心下有些后悔，刚才就该狮子大张口。
不过看着白川弘深邃的眼神，还有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明白他心中所想一样，心中莫名的有个预感，如果他反口的话，这位极有可能立刻离开。
事实与他猜想的差不多，白川弘在等他反悔，等一会儿见他没有反悔的意思，方才在心里暗暗地点头，人无信不立，如果这位满嘴跑火车的性格，且不谈他办事是否牢靠，光就这一条，白川弘也不愿与其打交道。
“去莫斯科办的这件事情很急吗？”既然应下此事，店主才开口询问。
白川弘微微点点，说道：“急，越早越好。”
“那能下个月出发吗？”店主试探着商量道：“过两天有战争遗孤的集会抗议，参与集会的有学生、工人、都是左翼支持者，我也是组织者之一，实在没法缺席。”
现在距离六十年代霓虹左翼团结游行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与二十一世纪后毫无战斗力的空想左翼相比，战斗力还是高的惊人，甚至到霓虹轰炸珍珠港纪念日，还经常有千人的反战游行。
不过总体上还是日趋衰弱的形势，从大臣日趋右翼化就能够看出来，所谓民选政客被称作见风使舵，也不能算作贬义词，想要一夺首相大位必然要讨好大多数群体，这是不铮的铁律。
“抗议内容是什么？”白川弘好奇道。
“抗议政府的遗孤返乡政策。”店主义愤填膺的说道：“在霓虹政府的眼中，只有十三岁以下才配叫做战争遗孤，而绝大部分遗留下的女人只要与当地人结婚，就自动丧失霓虹国籍，你说这像话吗？”
霓虹男尊女卑的思维惯性遗存至今，既然选择和当地人成婚，则自动失去国籍，这在国会里面那些老不死的右翼议员看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眼下这种明晃晃歧视女性，乃至于污名化女性的行为，在霓虹国内受到不小的批评，在泡沫时代后女性收入大幅增加后，那些独立女性对此当然不满。
根据白川弘前世所看纪录片的记忆，这项歧视女性的政策得到九十年代后才会被废除，这还是迫于国内外的双重压力，当然也有种可能，就是生于战前的那些右翼议员已经逐渐进入坟墓了，想要得到独立女性选票的新议员总要做点什么。
“行吧。”白川弘看了眼墙上的镰刀锤子旗，表示理解。
这位的行为怎么看都是在践行布尔什维克精神，简直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典范。
虽然身在霓虹，心里却从未忘幼年在苏联学到的价值观，这种给霓虹政府持续添堵的行为，叫一声地下工作者完全不过分。
白川弘自觉思想境界，差之远矣。
无更
工程赶进度土木狗没放假，这几天累的不行，等六号轮休能补再补吧~
第九十七章商业机密
柳井正每周三都会到店里巡视一圈，他生活中是极细心的人，甚至有些强迫症的味道，对商场的管理亦是如此。
“这是谁将童装摆到男装边上的？”他皱着眉头，见年轻女店员面色忐忑的走过来，呵斥道：“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要将童装摆到女装旁边。”
这是根据客流量总结出的经验，店中女顾客的比例远超男性，女装和男装的销售比例大概是二比八，将童装摆放到女装的附近，无疑方便了带娃的顾客，当然对童装的销量也有不小的帮助。
这位店员似乎是新聘的员工，对于柳井正的质疑一副战战兢兢的神色，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井正失望的摇摇头，伴随着分店的越开越多，店员的培训却有些疏忽，那么店员素质的下降也无可厚非，他指挥着店员将商品的位置调整好后，来到了楼上的办公区。
“真的很抱歉，最近公司忙于新店的开张，财务对货款的审计有些疏忽，所以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将货款结清……但您放心，最晚也就下个月的月底。”
“不好意思，贵公司的货款我们这边还要再审计一下……什么？我们资金不足？这怎么可能，我们刚在神户开了家新店，而且开业就爆满，您放心好了，下月一定会将货款准时汇入您的账户。”
“……”
柳井正路过财务处的门口，就听见担任财务主管的妹妹正焦头烂额的应付着一家家供货商的催款，为此绞尽脑汁的编造借口。
看来公司资金不足向银行贷款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然供应商们也不会急着催款，凭借父亲经营多年的信誉支撑好歹也算是应付过去了，但这只是缓兵之策，可银行的贷款审批速度实在太慢，如果短期内资金问题仍旧得不到好转，他只能将家族的工厂抵押出去来借高利贷了。
一想到父亲交到自己手中的产业，因为自己的盲目扩张以及过分乐观，就要被抵押到高利贷公司，他也不由的感到心焦。
明明在欧米已经被证实可行的商业模式，但到霓虹为什么就行不通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是自己操之过急？
在此之前他也考察过欧米的一些快销服装公司，譬如已经遍布北美已经有上千家门店的盖璞，他也曾深入了解其商业模式，其产品的品质也就马马虎虎，但凭借着掌握供应链的优势，能够迅速的推出迎合市场的产品，再加上门店的数量以及价廉的优势深入大众市场，说白了无非就是简单的薄利多销。
硬要说其中的门槛，也就是前期需要不小的投入，需要掌握设计、制造、销售全体系流程，方能展现出规模效应，这对柳井正而言，正是眼下的难题。
看到妹妹终于结束了应付供货商催账的电话，似乎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柳井正也关切的为她倒了一杯水。
妹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一口气将水喝完后，说道：“总算应付完了，可公司账上的资金最多制程到下个月的运营，而新店的运营成本都没有摊平，那下个月供货商再收不到货款，估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听着妹妹似有些埋怨的话语，柳井正一言不发，他脑中想起上次上门有入股意向的藤原邦彦，急切的从钱包中找出这位的名片。
“真的要同意他们的入股吗？”柳井正取出名片，妹妹也懂了他的意思，但小郡商社是父母一手创立，一想到要将股权卖给外人，还是有些犹疑，“我们连他们的底细都没有查清楚，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对公司图谋不轨……”
她皱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但看到哥哥满面的颓唐，平日里注重外表形象的他连胡茬都没刮干净，黑眼圈中遍布着红血丝，想来兄长身上的压力更大，也就没再继续埋怨下去。
对于妹妹不满的诘问，柳井正摘下眼镜苦笑道：“我拜托东京的同学调查过了，藤原桑是家新晋的保险公司的投资部次长，而他的公司业绩正处于蒸蒸日上的势头，想来资金应该算得上雄厚，再者说银行贷款审批迟迟批不下来，如果想要继续维持下去，只能找高利贷的财务公司……”
至于妹妹对鸠占鹊巢的担忧，他倒并不担心，一方面是他从未打算过将控股权拱手相让，另一方面则是公司目前正处于岌岌可危的态势，除了拥有一家小型工厂外，并无可图谋的财产。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对方只是将交易当做风险投资，大概率并无谋夺控制权的野心；至于坏事嘛，眼下公司这个状况，对方肯定会大大的压价，即便最后达成了合作，也一定是于他不利的股权融资。
本来在向银行贷款的消息尚未泄露之前，他左支右绌还是能拖些日子，没准到时候银行的贷款就会批下来，借此就能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但消息传得太快了，一听说资金紧张后各大供货商就像是蜂拥而上的秃鹫，生怕来得迟了连腐肉都吃不上，再次印证了墙倒众人推的道理。
所以眼下摆在柳井正前面只有一条路，他并无第二条路可选。
……
……
解决完游戏版权的问题之后，白川弘回到公司，刚倒的一杯咖啡还未喝完，就见藤原邦彦神色匆匆的来到办公室。
白川弘放下手中的咖啡，问道：“怎么了？”
“柳井正过来了。”藤原邦彦笑着说道：“还要一会儿，便会亲自开车到公司。”
“是嘛。”白川弘一幅不出所料的表情。
藤原邦彦没想到柳井正如此的沉不住气，此前虽然有会面的打算，但还没有约好时间，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如此说来起码能说明，公司经营上遇上的麻烦比预想中还要大，在没有外面资金的支持下实在是难以为继，所以才会冒着被看轻的风险，亦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陷入被动，也要主动出击。
这对S&M来说绝对算件好事，主导了整件事的藤原邦彦自然心情愉悦，他本以为白川弘得知这一消息也会如此，但这位却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似乎柳井正的亲自上门已然尽在掌握。
看到这一幕的藤原邦彦哪还不明白，白川弘一定在中间使了什么手段，上次算计高桥凉介就是这样的表情。
“赶紧说，你用了什么手段？”藤原邦彦笑道。
“商业机密！”
白川弘自认为只是做了些顺水推舟的好事，那些为小郡商社供货的供货商此刻说不定正对他给出的消息而感恩戴德也说不定。
至于柳井正嘛，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当然也是件好事。
第九十八章柳井正
“这就是柳井正？”
白川弘视线看到咖啡厅中的男子，看年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带着一个经典款的黑框眼镜，神色木讷双目无神，完全没有前世报刊杂志上的意气风发，如果不是衣着还算体面，说是流浪汉也有人信，不过流浪汉也没这么重的黑眼圈，人家天为被地为床睡眠质量好得很。
藤原邦彦也吓了一跳，这与他上次见面时相去甚远，直到走近后方才确认的点点头，“看来小郡商社的财务问题比我预想的还严重，你看给柳井桑愁成什么样了。”
闻言，白川弘这个始作俑者面上笑容更甚，钱是男人胆这句话真没说错，这位成为首富后有句名言‘如果再选一次的话，我只想做一个安慰度日的平凡人’，后世他的一位粉丝则贡献了一句更经典的‘我从来没有碰过钱，我对钱不感兴趣’——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装杯于无形，不过若想要发动此项技能，需要一个前置条件，就是成为首富。
这个前置条件就劝退了无数的效仿者，不然也只是东施效颦徒惹人笑罢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动此项技能的机会，白川弘在心中搞怪的想着。
坐在咖啡厅枯等的柳井正先是发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藤原邦彦，接着便发现了满脸笑意的白川弘，他忙起身相迎，三人礼貌的握手互换姓名后，便落座相互打量着。
先开口的是藤原邦彦，他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公司的社长，听我说了贵公司的情况后，对你们也是颇为看好，不过最后决定是否投资入股，还得看柳井桑的诚意了。”
“当然。”柳井正面色一正，人也精神了不少，他脸上堆着笑，“我此番亲自登门，自然是抱有着合作的诚意。”
他知道白川弘才是最后拍板的人，有些拘谨的微微颔首。
看着这位的神情，白川弘对他的性格也有了粗略的了解，虽然也是名校毕业，但显然不是善于交集的类型，与其没话找话的打开话题，不如开门见山来的方便。
“小郡商社…”白川弘嘴边轻声念叨，拿出了藤原邦彦的调查报告，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贵公司之前是高档的男装店，顾客大都是银行及证券界的菁英人士，而且也经营了那么久，想来生意应该也挺稳定的，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改成平价的卖场。”
“高档男装的消费族群终究是少数，几乎没有增长的空间了。”一谈到工作上的问题，柳井正立刻变得神采飞扬，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但平价市场则不一样，不仅有着大量的刚需，而且霓虹本土的平价卖场大都没有品牌意识，这正是我选择切入的商机。”
“贵公司打算学习盖璞的商业模式？”
此刻的优衣库的商业模式与盖璞相比较，说是学习都有些客气，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拷贝。
霓虹的民族性虽然不善于发明创造，但对舶来物的本地化做的极好，譬如印度的咖喱和日式咖喱，虽然还叫同一个名称，但从做法到味道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日后的优衣库也是一样，到九十年代后摈弃了欧米粗枝大叶的设计，大量启用本土的设计师给服装带入了符合东亚美感的简约、诧寂、内敛……方才走出了自己的路。
“我记得贵公司似乎没有自产自销的能力。”白川弘一针见血的指出商业模式中的缺陷。
在白川弘的连番质询下，柳井正似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本以为这位与藤原邦彦一样好应付，但对上这位锐利的打量目光，显然与他猜想的并不一致，此前脑海中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他擦了一下脑门上门的汗珠，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对，公司的工厂规模还是太小，只能生产男装，其他的商品都要采购，如果你们愿意投资的话，这笔钱会放在增加产线规模上。”
“那增加产线之后呢？”白川弘接着问道：“我记得优衣库只有六家门店，能够消化掉生产出来的商品吗？”
“满足自家所需之后，空闲的产线可以接一些代工的订单，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以前我们有丰富的代工经验。”
还有一种解决方式柳井正没有说出口，就是迅速扩张开更多的门店，以此来占领市场，但现在公司财务紧张就是因为自己的盲目扩张，面前的二人应该也是知情人，若自己再度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没准对方会以为被当作了冤大头，有可能立刻拂袖而去。
柳井正此刻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他可不敢冒险。
白川弘看着他一幅小媳妇的受气包模样，也猜出他心中所想，不过他也并未开口提议，毕竟眼下还未达成合作，也轮不到他来置喙。
瞧着对方不动声色的表情，柳井正心中打着鼓，这事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接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股权的融资了。”藤原邦彦打破了沉默，“接下来的我们会派人到贵公司做一下财务调查，可能几天后才能得出结果，不知道柳井桑对公司的估值大概是什么价位，也可能和我们这边沟通一下，如果双方都没什么大的意见的话，就可以签订意向书了。”
待财务调查结束后，经营情况就在二位的眼前一目了然，柳井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试探性的说出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二亿円？！”
这个数目并不算小，但估值也称不上过分，小郡商社拥有着自己的工厂，还有六家门店，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资产，白川弘皱着眉头在心中思量了一番。
看着白川弘沉默不语，柳井正还以为对方认为价格高了，正准备解释。
“扩建工厂加上每年五家分店的速度扩张，所需要大概多少钱？”
嗯，嗯？
柳井正回过味来，对方似乎并不是嫌多，反而是嫌有点少。
“大概需要五亿円。”他一想到自家公司的估值也就十亿円，那五亿円岂不是要拿走一半的股份，他忙改口说道：“可能三到四亿円就够了，剩下不足的部分银行贷款可以补上。”
……
第九十九章投资理念
柳井正离开了咖啡厅，神情有些恍惚。
事态的发展全然出乎他的预料，倒不是不顺利，反而是太顺利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弯腰捡肥皂的时候……比喻有些不恰当，应当说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贴心的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位不仅接了他的燃眉之急，甚至还为他接下来的发展提出自己的建议。
“产品要有自己的特色，不能一味的追求时下流行，毕竟消费者的口味变得很快，而基础款和经典款永不过时……”
“剪裁适当宽容些，不需要堆砌繁杂的设计，但材质要亲肤，总之要让穿了一天西服套装的都市男女穿上你们的产品后，觉得轻松舒适……”
“还有，你们新店的选址也有问题，大城市高中低档各类商场齐全，竞争太激烈了，新店可以选在中型城市，虽然购买力比不过东京、大阪，但消费者爱美的欲望是共通的，那里还有大量的下沉市场可待开发……”
这样一番见解也是深得柳井正的心意，他也渐渐的发现，追求时髦的终归还是消费群体中的少数，而余下的大多数并不喜欢标新立异，就好像商场中永远是黑白二色的基础款衬衫销量更好一样。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供应链管理起来也更方便一些，虽然白川弘并未当场言明，但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多半是认为自己也明白，所以才不用说的那么直白，就好像配合默契的竞速帆船一样，一个人负责方向，而另一位负责动力，毕竟互相配合才能保证帆船的平衡。
有这样一位赏识自己的投资人，柳井正顿觉后顾无忧，本来因为财务紧张而对自己能力产生的怀疑，也自然而然的一扫而空。
……
无论是作为妹妹，还是作为公司的财务主管，她都对兄长足够了解，从离开时的满面愁容，到回来时的春光，她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想来融资的事情应该很顺利。
但从小就在小郡商社长大的她，已经习惯了公司的家族企业模式，一想到不久后股东加入了外人，就有些不自在，而且她听过不少打着投资入股的名义，但最终目的永远是夺取控制权的故事，所以本能的对外来者感到抗拒。
“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四亿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柳井正回答时口气轻快。
如此优厚的融资条件，任谁来看都是占了大便宜，即便是公司经营顺利形势大好，到融资市场上也只能得到这般条件，何况此刻小郡商社深陷财务危机。商场上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都是常有的事情，柳井正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真就哐叽砸自己头上，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就没别的条件？”妹妹有些狐疑，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条件嘛，倒是也有。”柳井正继续道：“就是公司的盈余短期内不能给股东分红，要投入到新店的建设中去，每年至少要开五家新店，而且新店的选址还要另外的要求。”
这几项条件当然算不上苛刻，就算没这些要求，他也打算这样做。
从商业模式角度上考虑，规模效应才能带来利润，这也是他顶着财务压力也要开新店的原因，而对方建议新店开在中型城市的建议，他初听到时还有些不以为然，下沉市场是他没听过的新词，好像是那位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一样，但回家的路上越细想，越觉得有道理。
优衣库本就是主打平价的店铺，但眼下经济形势大好，几乎所有的大都市都弥漫消费主义的奢靡之气，即便是大学刚毕业的职场新人，花半月工资置办一身行头也属寻常，至于工资花完后，不是还有信用卡吗？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似优衣库此类的平价店受到冷落也很正常，这大概也是新店业绩不佳的原因所在，而中型城市就没这样的问题，不仅契合客群的消费力，房租及人员成本也比大城市少了一半，我早该如此做的，想通了这一层的柳井正深以为然。
闻言，本打算在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眼光来检视融资协议的妹妹，顿时也没了理由。
难道说，自家兄长真有首富之资，对方慧眼识珠之后千金买马骨？她不禁多看了兄长二眼。
柳井正被妹妹的视线看的有些发毛，干咳了一声便去忙于工作了。
……
……
与此同时，白川弘送别了柳井正后。
“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啊。”藤原邦彦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嘀咕道：“既然对方财务吃紧，按照你的作风，不是应该狮子大开口的吗？”
白川弘白了藤原邦彦一眼，狮子大开口，你当他不想嘛。
小郡商社向银行贷款的消息就是他拜托一桥的同学调查出来的，消息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散布出去的，据那位所说小郡商社在银行的信用良好，没准过几天贷款就能下来，到那时柳井正还会不会寻求股权融资，那可说不定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一直到迅销上市前，其股份绝大多数都掌握在柳井正家族的手中，从这点来看，很有可能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所以白川弘才会急着达成协议，当然这个原因不便于诉诸于口。
“对了，股权融资的事情你来负责接洽。”白川弘急着将肥肉吞到肚子了，安排道：“你和柳井正打过交道，财务调查的事情走了过场就好了，不用太过深究，尽量快点将合同定下来。”
从优衣库的发展轨迹来看，得等到泡沫经济破灭后才会一飞冲天，但今世他已经为柳井正指明了发展方向，再加上资金也比前世要来的充足，想来发展会顺利许多，当然以免自己的介入导致蝴蝶效应，白川弘也无意过多的介入优衣库的经营事务。
听这话藤原邦彦更加狐疑，此前投资软件银行也是这样，这位似乎比创始人还有信心，这么大笔钱撒下去眼睛都不眨。
“你就不怕打了水漂？”
“你觉得投资投的是项目还是人？”
藤原邦彦思虑片刻正准备回答‘前景’，话未出口就听见白川弘继续说道：
“看起来有前景、能赚钱的项目太多了，但投资能否成功看的从来都是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放之古今而皆准，我要做的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挑对人。”
但您和孫正义、柳井正也不熟啊，怎么知道他们靠不靠谱，藤原邦彦心中腹诽，但看着白川弘笃定坚毅的眼神，其中不自觉散发出的自信，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吧。
哪有见一面就能看出他能否成功，又不是占卜神婆，过了好一会儿藤原邦彦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白川弘的气势给唬住了，才没发现他言语中的漏洞。
等到他发现后，白川弘已经回到自己办公室了，藤原邦彦砸吧砸吧嘴，不得不说这位的气势倒是越来越能唬人了，但他对白川弘所谓的‘挑人’投资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多半是他暗地里做过调查吧。
不过他转念又想，或许白川弘说的是真话也不一定。
投资部次长这个位置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正是自己嘛！
看人真准~
第一百章狗链
对于藤原邦彦的好奇心，白川弘只能信口胡诌个理由将其打发了，为免他继续寻根究底，趁他愣神的功夫回到了办公室。
公司里寻常的大小事都由森进一郎在负责，白川弘也乐得清闲，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椅上，可惜这年头也没有智能手机和短视频来打发时间，这年代想了解外界的新闻，除了电视电台，也只有报刊杂志可以看了，好在公司有订阅市面上主流的报刊，他挑了几份随意的看了看。
‘通讯公司NTT开发成功全球首个商用ISDN网络，有望年内投入使用。’一打眼好几份报纸的头条都是这一条新闻，全球首例的确值得大肆报道。
泡沫经济的欣欣向荣也极大提振了霓虹的民族自信心，超英赶米这个口号，不知何时已经在民众心中从口号变成了不诤的事实，各类‘全球首创’、‘世界第一’层出不穷，直至令和时代还有生于昭和时代的网络右翼躺在功劳簿上不肯醒。
这个所谓的商用网络也是如此，带宽小的可怜，而真正能够投入商用的互联网内容得等到九十年代后，当然这在世界上各个发达国家也算是比较早了，不过霓虹的互联网公司真可谓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从九十年代到白川弘重生前，霓虹市场上面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一直都是霓虹雅虎。
就是那个自己把自己作死的雅虎，不过霓虹雅虎与大部分人熟悉的米国雅虎是独立运营，大股东是软银占到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自从踏入新世纪中绝大部分时间霓虹雅虎的市值比米国雅虎都要高。
不过那都是九十年代之后的事情了，距离现在还是太远，白川弘收回了思绪。
跳过这条新闻后，也没有其他有营养的新闻了，无非都是些社会问题，譬如经记者调查后发现，信用卡审核过松，即便是无业人士也很容易从银行申请到信用卡，因此也产生了不少坏账，甚至有一位夜总会的陪酒女同时刷爆了十多张信用卡，记者询问后得知，她居然假装富家女同时包养了数位牛郎——你要说她被男人欺骗吧，貌似是她先欺骗牛郎；你要说她用情至深吧，她又同时包养数位牛郎。
想帮她开脱的和不想帮她开脱的都沉默了，只能将锅甩到大环境上，就是因为奢靡浮躁的环境，才会诞生此类的案件，最后记者如是说。
幸好社会不是个生命体，不然它一定：*￥%@#…
而余下的新闻大多是中东那档子事，什么二伊摩擦不断、逊尼派什叶派相互攻讦……大概是被二次石油危机给搞怕了，所以报道的格外用力，民众也很喜欢看，一传出点坏消息东证指数都抖三抖，不过白川弘知道第三次石油危机的准确时间，所以对此类新闻并不感冒。
放下毫无营养的报纸，白川弘拿了一本东洋经济周刊。
报纸最大的功能就是刊载每日实时的新闻稿，讲究时效性，所以广度有余深度不足，而周刊则没有这个烦恼，有充足的时间寻找相关人士发表评价，虽然多少带了些主观性，但深度评价的内容也不少。
前二篇是在讨论霓虹经济形势的文章，今年恰好是日米贸易战的尾声，从八十年代初红脖子砸霓虹车，到后来反日货游行，到如今的征收倾销税一套组合拳来一拳不少，挨了个结实。
不过霓虹电视媒体倒很少报道相关的新闻，弄得普通民众以为签了广告协议后就岁月静好了，说好听些叫为了日米友好，难听点则是在冷战前线当狗还要自备干粮，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怪政客不争气，奈何狗链子还被牵在手里，不得不就范啊。
看到第三篇文章的时候，白川弘方才面色一正，因为此篇采访居然与他有关，受访人是佐藤勇武，看了眼右下角的撰稿记者，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香取智子。
这篇稿子的标题叫做‘百年保险公司——第一生命的破茧重生’。
前文是介绍第一生命的历史功绩，白川弘粗略的带过，直到中段对社长佐藤勇武的采访稿才是重点。
“听闻，佐藤社长有意将第一生命的人寿保险部与旗下分公司重组上市，不知道您对这个传言怎么看？”
“这不是传言，董事会就此事已经经历了多轮的表决，已经获得大部分董事的同意，不久之后就会启动重组上市的流程。”
“那您准备到哪儿上市，东京证券交易所？对新公司上市的股价有什么预期吗？”
“东京、大阪、名古屋三家都有接触，但目前还未确定最终目标。至于股价要交给市场以及股民来决定，我说了不算。”
……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新公司的掌舵人会是谁？据我所知分公司的发展势头也很好，那究竟是以分公司为主导，还是本部来主导呢？”
“这的确是值得考虑的问题，根据董事会的意见，要在合并重组前的一个月内进行考察，彼此进行良性竞争，最后谁拥有的保险客户最多，则另一位出局。”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第一生命保险的理念就是客户为上，谁拥有的客户多，胜利就属于谁，这也符合我们的一贯理念。”
白川弘缓缓的将周刊合上，面颊就像一块坚冰，浑身散发着寒气，恰在此时小秘书开了门，她本准备提醒从不喜欢加班的社长，下班时间到了，但看到他这幅表情，又讪讪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田中美子还从未见过本部长…哦现在是社长，如此怒火中烧的表情，以往这位哪怕是心中充满怒火，但面上永远是平和的微笑，虽然看起来也有些背脊发凉就是了。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自己只是个秘书，看着公司同事们逐渐下班离开，她也准备下班回家了，母亲准备了她最爱吃的蒲烧鳗鱼，想到这边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还是回家干饭更紧要些。
但临走之前，还是壮着胆子给社长倒了一杯咖啡，想到白川弘的满脸火气，也没忘多加了几块冰块，然后轻手轻脚的送到办公司，又蹑手蹑脚的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白川弘哑然失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拿着冰咖啡走到窗前喝了一口，冰凉的咖啡入口后，让他怒意稍缓。
说到底让他感到愤怒的并不是要与小林正夫竞争，至少不全是。小林正夫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明白，即便他有本部的资源加持，但对白川弘而言，也仅是多了几分威胁而已。
他更在意的是佐藤勇武的态度。
白川弘从未奢望过能和他达成平等的合作关系，但也不代表着他喜欢当狗被呼来喝去，让他咬谁就咬谁，他从没有这样的自觉，而那位颐指气使的态度，也不可能获得他的忠心，这个道理白川弘明白，佐藤勇武不可能不懂。
就连要当狗去咬谁，都还是从周刊杂志上得知，如果当狗也只能到这个份上，那也太悲哀了，但他仍旧是那么做了，理由也很简单，佐藤勇武认为自己手里面的狗链稳当得很。
可白川弘并没有这样认为。
第一百零一章弃子
与此同时，第一生命的小林正夫也拿到了东洋经济周刊，他读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和白川弘眉头紧锁的表情截然相反，满脸遮掩不住的喜意。
在刚听闻要和分公司合并的消息时，他的内心极为忐忑，虽然心知自己的资历、人脉远超竞争者，但能够在职场迅速脱颖而出的天之骄子可不会被资历束缚住，多年的职场生涯小林正夫也见过不少，即便他不太看得上白川弘，但那位毫无疑问就在此列。
白川弘提出的企划案，无论他报以何种的看法，但市场的热烈反响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不少人寿保险公司都在研究学习，甚至脸皮厚的直接暗盘照抄也不是没有，更令他感到紧迫的是社长也极为属意这份企划案，为此还否定了他提出的企划，要说这其中没有某种倾向性，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如坐针毡的原因。
但他可完全没想到，幸福居然来得这么突然。
前晚他背后的董事告知考核的要求后，他就有种天降大运的幸福感，虽说第一生命的人寿保险业务萎靡不振很久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第一生命和霓虹各大企业都有合作关系，总部能动用的资源可不是分公司能够比拟，只需要在一月之内依靠着这些资源做出成绩，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则不言而喻了。
“这样的考核条件，小林桑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董事笑吟吟地问道。
“当然。”本部对分公司优势在我，抱持这样想法的小林正夫恭敬地回道，同时他内心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佐藤社长为什么松口了？白川弘不是他一手扶起来的心腹吗……”
小林正夫背后的董事与佐藤勇武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但要说感情有多密切，那也是无稽之谈，第一生命保险的股东关系极为复杂，既有各方势力的博弈，又有基于利益的合作，合并后新公司的掌舵人选，一个是合作的派系，另一个则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孰轻孰重的确不好抉择，但考核条件一出等同于宣布白川弘出局，对此小林正夫也猜不到佐藤勇武的想法。
“心腹？”董事嗤笑着说道：“佐藤勇武社长现在自身难保，在反对派逼宫的压力下，只能学佛祖割肉喂鹰了，至于所谓的心腹，那可是一块好肉啊！”
“原来如此。”小林正夫对于高层的政治倾轧一知半解，但眼前的机会他可不愿意错过。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稳稳的吞下这块肉，即便佐藤勇武渡过这一关也是元气大伤，一言堂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被我们吞下去的肉可没有吐回来的道理。”董事口气看似轻松，可眉眼中闪烁的眸光，可见他对佐藤勇武还是颇为忌惮。
而小林正夫能做的只是跟着点点头。
也正是因为前夜的会面，他激动的一晚上没休息好，可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成为上市公司的社长，所有的疲倦便一扫而空了，顶着个黑眼圈看完东洋经济周刊上面的报道，更加确信白川弘不过是一颗弃子，而他成为上市公司的掌舵人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小林理事，那我们之前模仿白川弘的企划案，还要继续推行下去吗？”野村部长看着上司喜不自胜的表情，问道。
“嗯。”小林正夫还未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头脑，这份山寨货的确没有本尊的效果好，但比起他之前的企划案还是要略胜一点点，他可不会讨厌白川弘就因噎废食。
“那我下去忙了。”野村部长恭敬地点头离开。
看着野村离去的身影，小林正夫不由得想起他被白川弘怼的哑口无言的那一幕，心下对他有些失望地摇头，若论能力他的确算不上好人选，但他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忠诚度应该没问题。
“野村君，企划多花些心思，如果做得好的话……”小林正夫特意放慢了语调，缓缓地说道：“新公司本部长的位置，我为你留着。”
本以走到门口的野村部长闻言大喜，恨不得立刻土下座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看着这一幕的小林正夫眯着眼睛，并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他甚至有些享受下属顶礼膜拜的感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白川弘也能有这个态度的话，给他在新公司留个位置也不是不行，小林正夫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心中这般想着。
……
……
“白川弘社长在忙些什么？”
“在忙投资部的事情吧。”田中美子取出笔记本看了一眼白川弘的行程，补充道：“投资部与小郡商社的投资协议已经完成了，第一笔投资金即将汇入对方的账户……”
“我问的不是这个。”森进一郎有些不耐烦，他并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小秘书被森进一郎的表情吓了一跳，她与会长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中森进一郎平时总板着长脸，但听他的秘书本人脾气很好，也从未见他发过脾气，但此刻的脸色和昨天的白川弘一样，就像是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算了。”森进一郎也意识到自己的火气不该发在小秘书身上，于是问道：“白川弘社长在办公室吗？”
“在的，刚从外面回来……”
田中美子话还没说完，森进一郎便疾步走到白川弘的办公室。
伴随着脚步声的渐近，白川弘也早已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看着森进一郎怒气冲冲的表情，他笑着说道：“森进桑，坐。”
“我早就和你说过，佐藤勇武对你心思不放在人寿保险业务上面已经早有微词。”森进一郎皱眉埋怨道：“为什么你还在忙投资部的事情，难道说投资那个仅有几家店铺的小郡商社，会比本职工作还要重要。”
肯定的呀，现在投资就等于是捡钱，白川弘心中腹诽，但这种只会激化矛盾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出口，眼下正是需要合舟共济的时候，安抚合作者才是当务之急。
“是因为东洋经济周刊上面佐藤勇武的采访？”白川弘站起来拿了瓶水递到了森进一郎的面前。
“是。”森进一郎面色急切地说道：“今早看到的新闻，这大概是佐藤勇武给我们的最后通牒。”
“今天刚得知这个消息吗？”白川弘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我是昨晚在周刊上面看到的，而这个采访是上周日的事情，距今已经过去了四天了。”说完，他喝了一口水，左手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办公桌，意有所指地看着森进一郎。
佐藤勇武对白川弘可谈不上放心，所以森进一郎于他而言就是眼线，可若白川弘成了弃子，那么所谓眼线还有利用价值吗？
这或许也正是森进一郎得知消息比白川弘还晚的根本原因，没一会儿森进一郎便想通了此中的关节，面露颓色像是被抽掉主心骨般瘫坐在椅子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房间里面只能听到白川弘手指轻敲桌面的声响。
看着这位颓唐的神色，白川弘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他只是想让森进一郎清楚的己方的处境，可不是为了打击这位的自信，于是话锋一转，“森进桑喜欢围棋吗？”
“棋子是否有用，取决于它能否一直待在棋盘上，只要不是死棋，谁又能知道弃子不会在最后阶段成为决定胜负的官子呢？”
八十年代霓虹的围棋热潮还未消退，所以各家报纸、电视都愿意转播围棋比赛，再加上拥有稳定的受众，所以常出现本土中型赛事的奖金比别国世界大赛奖金还高的情况，每有逆转胜的好局，各家报纸都争相报道。
一想到‘逆转胜’，森进一郎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再加上白川弘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点子，所以他面色慢慢恢复了神色，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对方。
白川弘指着桌面上的一沓文件说道，“这是我新的企划案，我们会赢的。”
第一百零二章山雨欲来
森进一郎看着白川弘口中那份可以反败为胜的企划案，似乎并不太厚，只有寥寥数张打印纸的厚度，但他却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因为这一幕在大半年前已经在他的面前演绎过一遍，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时的白川弘还略显青涩，表面上看起来信心十足，但没来由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局促，他当时还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但此刻，他紧盯着白川弘的表情，除了一如既往让人感到安心的笑容外，一无所得。
被森进一郎怪异的眼神紧盯着，好似他脸上能看出花来似的，白川弘有些不自在，“想看这份企划案吗？”
森进一郎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准备接过企划案，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僵，右手停在了半空，“…还是算了吧。”
白川弘看着伸过来却又缩回去的右手，好笑道：“害怕佐藤勇武询问？”
放弃前二十年建立的人脉关系，背叛了一手提携自己的上司，才得到如今会长的位置，森进一郎深知其中的艰难，他自嘲的说道：“因为得到的不易，放下才会更难。”
白川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以前这位是被索尼保险的社长逼到悬崖边上，才会做出倒戈一击的举动，但现在可不一样。代理人寿保险销售的分公司业绩相当不错，每月的利润足够买辆进口的高档轿车，光凭借这一点就足够让他踌躇不前了。
即便白川弘失败出局，于他而言也只是被边缘化而已，但只要保险代理销售合同还在手中，一年的进项就颇为可观。
该怎么选，也不难猜。
当然这对白川弘来说也算不得坏消息，缺了合舟共济的伙伴固然可惜，但总算没有闹到反目成仇的境地，森进一郎犹豫着不愿看企划案，一方面是怕佐藤勇武的询问，另一方面也代表着没有背叛伙伴的意图，这对白川弘来说就足够了。
森进一郎犹豫着问道：“既然企划案已经做好了，那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呢？”
“二个人博弈的时候，优势的一方要努力的扩大自己的优势，而劣势的一方要学会防守，等待反击的机会。”白川弘笑着说道：“现在对手以为自己是优势，他应该正打算扩大自己的优势，但如果他对局势的判断是错的呢？”
就好像赌徒一样，如果手气不佳的时候，肯定不敢压上全部筹码，就算是输了也可以用小赌怡情来自欺欺人，而白川弘可不是为了只赢一点点，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示敌以弱，只要这样对方才会拿出全部筹码。
森进一郎沉默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以前他只是觉得白川弘有野心，能力也不缺，这种人无论放在哪里，总有出头的一天，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可以徐徐图之的事情，却偏偏要兵行险招，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位骨子里分明是个赌徒，而且是上来就要玩俄罗斯转盘的那种。
可这种玩法就算能赢，又能赢几次呢？！
……
……
佐藤勇武赢过很多次，赢得次数已经多到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九州来的穷小子如果不能一直赢下去，又怎会坐到第一生命社长的位置。
而且这一坐就是近十年，凭借着从岳家继承来的不到百分之十的股权，拉一派打一派，永远是董事会中的多数，而余下的少数派董事已经换了几拨，几乎将第一生命变成了一言堂。
但他也明白，野草被火烧过的灰烬中总会冒出新茬，也总会有人想要反抗他的权威，对此他也早有防备，但他没想到的是，今次的危机却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先是海外战略遭遇失败迎来了数亿美元的巨额亏损，他调查之后发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居然有人胆敢假借海外扩张的名义进行财务造假，核实之后才发现还有二亿美金的不翼而飞，前者加后者居然有将近十亿的的亏空。
这笔钱对于第一生命保险这样的巨型财团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海外扩张战略的失利或许可以称作经营的疏忽，董事会中的不安分子自恃抓到了把柄，肯定会蠢蠢欲动，但凭借着过往的威望和资历，佐藤勇武有信心能够安度此次危机。
但财务报表造假，以及不翼而飞的二亿美金，毫无疑问是他的管理失职，甚至会被外界解读为他丧失了对公司的绝对掌控力，这对他的打击则更大，极善于长袖善舞、因势利导来击溃对手的佐藤勇武，清楚明白墙倒众人推的惯性有多可怕。
更令他感到被动的是，他还未调查清楚财务造假的原委，究竟是上下沆瀣一气的损公肥私，还是某位对手精心布的局。
这么一大笔钱，绝对不是几个小角色就能撬动的，那么答案也只剩下一个了。
……
种种不利的局面，也打断了他原先的布局。
本来他打算用合并的消息来敲打一下白川弘，如果白川弘没有拿出让他满意的成果，出局也就出局了，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无非是另换一个心腹罢了，新公司控制权旁落可没在他的计划之中。
但一向站在他一边的柳生董事似乎听到些风声，竟然提出了极为苛刻的考核条件，分明是有意扶持手下的小林正夫上位，听闻这一消息的佐藤勇武心中冷笑，他完全没想到第一个趁火打劫的居然是自己曾经的同盟。
原本的同盟关系只是由利益捆绑而结成，既然如此也不用谈感情，短暂的愤怒过后，他也冷静了下来，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在董事会的席位，在风雨欲来的情况下一位曾经同盟的倒戈，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他不能承受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丧失新上市公司的控制权固然心痛，但在满盘皆输的威胁之下，孰轻孰重也就不难抉择了。
至于他曾经看好的白川弘，想到这边佐藤勇武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究竟是黯然出局，还是浴火重生，结果他猜不到，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以白川弘的性格，柳生董事看在眼里的这块肉，即便能吞下去，也会吞的很狼狈就是了。
第一百零三章恋爱支招
跟随着小泉今日子巡回演唱会跑了半个霓虹的津子小姐，感觉心力交瘁，虽然本次巡回的场次与以往相比并不算多，但时间安排的较为紧张，前晚刚结束大阪的场次，今天又回到了东京，四十天的巡回起码有一半时间花在赶路上。
她回头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小泉今日子，一样是幅筋疲力尽的模样。当然这也很正常，即便经纪人的工作繁杂劳神，但比起在舞台上唱跳二三个小时的偶像来说，也称得上轻松了，何况每场演唱会排练、演出，相当于来上二遍。
其中的艰辛全程看在眼里的经纪人，心里当然明白。
晚上还要到Livehouse排练，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演出，巡回演唱会总算快要结束了，想到这里的津子小姐不禁松了口气。
到达东京之后她将小泉今日子送回了家，在电梯中按下二十一楼的按钮，谁料小泉今日子竟又按了一次二十楼的按钮。
“不是住在二十一楼吗？”房屋的租赁合同津子小姐签的字，她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小泉今日子展颜一笑，并没有回答。
恰在此刻电梯于二十层停下，只见自家偶像迈着轻快的脚步，之前的没精打采一扫而空，津子小姐突然想起来那位似乎就住在小泉的楼下，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泉今日子先是轻轻的按了二下门铃，没人回应后又贴着门上的猫眼朝室内望去。
但等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开门，反而是对面的门打开了。
对面是为老太太，开门之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用疑惑地表情看着二人。
“不好意思。”津子小姐还以为按门铃吵到了邻居，忙不迭的道歉，同时用手拍了拍还在朝房间内窥视的小泉今日子，若被误认为是小偷就糟糕了。
“原来是你啊！”
老太太看到小泉今日子的面孔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来找男友吗？”老太太热情的说道：“最近他好像工作很忙，总是很晚才回家，而早晨又走的很早，这个点应该还没有下班回来吧，要不来我家喝杯茶等会儿？”
津子小姐：“……”
貌似自家偶像做这种没谱的事情还不止一次，看来自己此前的嘱咐都被她当做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词‘恋爱脑’，此刻摆在自家偶像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她用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泉今日子。
察觉到津子小姐恶狠狠的眼神，小泉今日子礼貌地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
“你经常到楼下白川弘的住处吗？”
回到小泉今日子的住所后，津子小姐没好气的问道。
“也不算经常吧。”小泉今日子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拢共也只去过二次。”
闻言，经纪人眼角抽动了一下。
在交往关系的前提下，女孩愿意孤身一人到男人的家里，其中释放出的信号，她不相信自家偶像会不明白。
虽然小泉还年轻，但身处于艺能圈，比起同龄的女孩只会懂得更多，无论是出于对白川弘的放心，还是乐于与他建立更亲密的联系，二人发展的速度都比她料想到快的多。
“你确信他对你的感情和你对他的感情一样吗？喜欢也好，爱也罢，所有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津子小姐泼着冷水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一个月来他可从未主动给你打过电话！”
“我不也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嘛。”小泉今日子下意识的啃着指甲回答道：“何况刚才隔壁邻居不是说了，他最近工作很忙早出晚归。既然彼此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相互之间不打扰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她还特意的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是需要对方时刻关注，才能获得安全感的小女孩。”
话是说的没错，但是我也好想每天都通电话，小泉今日子歪着头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这番为对方辩白的言语，听在津子小姐耳中有点像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意味，她恨铁不成钢的用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作为女性要适当性的表露自己的柔弱，只有这样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嗯？是这样吗？小泉今日子竖起耳朵。
“如果一开始便给对方一种独立女性的形象，那在对方的心中就会形成固有印象，所以要学会适当的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彼此间常联系也是一个道理，不仅能够增进感情，最主要的还是传递出我需要你的涵义。”
原来如此，小泉今日子跟着点点头。
诶，不对，津子小姐回过味来，她的本意是要小泉今日子慎重对待感情，怎么现在变成了恋爱支招了，她及时止住了话题的延伸。
“那二个人感情进展太慢了该怎么办？”小泉今日子意犹未尽的提出疑问，“就是一方主动出击，可一旦有了肢体接触，另一方则有些抗拒，是因为什么啊？”
啥？肢体接触，另一方还抗拒。
自家偶像比她想的还要主动，津子小姐脸色铁青，“如果他取向没问题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对方的肢体接触对他没有吸引力。”
小泉今日子自然而然的想起初次在浴室中的旖旎情景，取向问题可以pass，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她低头能够看到脚上的拖鞋，原来问题的原因出在这里。
正当小泉今日子因此而感到沮丧的时候，一抬头便瞧见了津子小姐意味深长的笑容，更过分的是，她居然还刻意的挺起胸膛，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某个部位Duang的摇晃了一下。
熟悉的闺蜜间总可以用并不恶毒的语言，来激怒另一方，津子小姐对小泉今日子的了解也远超普通的闺蜜，自然深谙此道。
小泉今日子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看着经纪人傲人的身材，她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没有说服力。
“不聊了，我去洗澡去了……”小泉今日子赌气般的说了句。
而津子小姐看着自家偶像气鼓鼓的脸庞，在一旁笑出了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