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斯诺克
挂掉手中的电话，白川弘轻轻地叹一口气。
即便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但终归是站在第三人称的视角体会别人的人生，有种莫名的感动，但是始终缺了一种身临其境的归属感。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在心中对家人的不认可，所以拒绝在节日回去，而是真的有工作。
说是工作也有点勉强，但是发出邀约的是佐藤勇武，而他的确没有拒绝的本钱。
约定地点定在八王子市的度假酒店，距离市中心上百公里，做地铁都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不过佐藤勇武似乎考虑到假期出行的不便，竟然亲自开车到白川弘家的楼下。
“耽误了白川桑节假日与女友的约会，实在是不好意思。”坐在驾驶位上的佐藤勇武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笑吟吟的说道。
白川弘当然不会把他当成司机，恭敬回道：“女友是绯闻，约会更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正愁怎么一个人过圣诞，就接到您的电话了。”
说完上了车，就看到隔壁正襟危坐的森进一郎，对方不好意思的颔首，显然脸皮没有厚到当场被揭破背后告密的行为，还能够无动于衷。白川弘心中并不会因为这件事真的生气，毕竟没有这一位充当眼线，佐藤勇武也不会放心的撒手让他折腾。
不过嘴上还是下意识的讥嘲了一句，说道：“看来森进桑精心准备的火鸡，也吃不上了。”
“没关系的，酒店中已经准备好了最正宗的西餐。”佐藤勇武给下属解了围，笑着说道：“至于节日没有陪女朋友，真的没关系吗？”
老人似乎认定了白川弘在和偶像交往，即便他已经否认过这条消息。或许在佐藤勇武的眼中，真假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下属要露出自己的软肋，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的驾驭。
白川弘心中对这种御下之道反感到极点，却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没有继续否认的意思了。
将醉猫少女拉入尔虞我诈的泥潭，在心中和她说了声抱歉，即便对方不可能听到这句话。
到达了度假酒店，却丝毫没有节假日的喧闹，整个酒店似乎只有他们一行人。
看到白川弘诧异的眼神，森进一郎解释道：“酒店是第一生命的产业，平时对外营业，节假日则是公司的招待场所。”
“酒店是按照五星级来打造，软硬设备也是每年都会更新，可惜就是距离市区太远，如果白川桑觉得方便，也可以常来玩玩。”话罢，佐藤勇武递上一张酒店的金卡：“卡里每年都会有五百万円的额度，但是包场需要提前一周预约。”
看着是随手递了过来，实际上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白川弘接过金卡，感受着难以言明的霸道，只能跟着对方进入酒店。
距离午餐的时间还尚早，森进一郎和白川弘也不知道老人要带他们去哪里，直到穿过偌大的大厅，佐藤勇武在休闲区停了下来。
他饶有兴趣的问道，“白川桑会打斯诺克吗？”
“只是明白简单的规则。”看着熟悉的台球桌，白川弘谦虚的说道，上辈子大学期间偶尔和同学消遣一下，不过玩的都是美式八球，对于斯诺克也只能说熟悉规则。
佐藤勇武取来二根球杆，笑着说道：“陪我玩上一局？”
白川弘上前将台球摆好，将开球权让给了佐藤勇武，老人也没有客气，仔细的给球杆的前端打上滑石粉。
与八球简单的分为色球、花球之后，各打各的不同；斯诺克的玩法稍显复杂，优点就是复杂的规则有着更广阔的博弈空间，这也是斯诺克的魅力所在。
佐藤勇武击球的姿势非常标准，白蜡木的球杆在他的手中充满力量感，伴随着一声脆响，一颗红球入袋，森进一郎在记分牌上标记了一分。
老人全神贯注在球台上，比起红球的一分，彩球的分数才是关键。
可以看出他非常精通这项运动，将球打进洞中初学者也能做到，但是能随心所欲的掌控母球的运动轨迹，则需要大量的练习，不知不觉间，记分牌上的分数已经到了二位数。
直到看到蓝色的彩球位于死角，他也没有一杆进洞的把握，方才结束这一轮的击球。
接下来轮到白川弘的回合了，他选择的球杆是枫木的，准度稍欠但是弹性极佳，理论上来说这个材质的球杆发力均匀而透彻，击打上去能给球带来绝佳的旋转运动性。
好在上辈子的手感仍在，即便是斯诺克和八球的打发不一样，但前面顺利的二杆，还是给他带来了稍稍的信心。
佐藤勇武也看一旁笑着，显然他也发现了，白川弘可不仅是稍懂游戏规则的程度。
“走一步看两步，白川桑倒是对斯诺克的玩法看的透彻。”
白川弘看着红球入洞，计算着彩球的移动轨迹，心中却在这想着这句话是否别有深意，发现自己在老人的压力下，似乎有些过于敏感，露出了自谦的笑容。
佐藤勇武看着有一颗红球进洞，笑着的说道：“果然玩的很好，每一步都非常谨慎……但如果丢掉最重要的黑球，怕是很难赢下比赛。”
黑球七分，相当于七颗红球，在老人已经拿到二位数的分数之后，如果想要赢的话必须打进这颗黑球。
白川弘换了一根加长杆，看着最后一颗黑球。
与此同时，老人也看着黑球，淡淡的说道，“高桥凉介已经向法院起诉了，称你违反了竞业协议，将会向法庭起诉。”
白川弘入职的企业是三井银行，之后被派驻到S&M，理论上来说在入职新公司的时候，与三井银行签的入职合同就应该终止了。
当然高桥凉介也没指望这一份合同能束缚住对手，他的如意算盘在法院裁定之前，逼迫自己停下手中的工作，以此来争取把时间拉到同一起跑线。
毕竟，他得等到六月才能上任三井生命本部长的位置。
又是高桥凉介，白川弘握着球杆的手指变得发白，看着最后一颗决定胜负的黑球。
而那颗黑球就是他现在的处境，不容有失。
嘭的一声轻响，黑球没进。
见识到这一幕的佐藤勇武，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说道：“终归还是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
说完，得意的将黑球打入，比分也正好领先白川弘七分。这时候，一直在旁沦为计分器的森进一郎，适时的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叠文件。
佐藤勇武接了过来，对着白川弘冷笑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川弘心思电转，回答道：“铃木清贪污的罪证。”
老人回头对森进一郎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件麻烦事？”
森进一郎回道：“拿着贪污的罪证，让铃木清将贪污的事情，变成高桥凉介的指使。”
佐藤勇武嗤笑着摇了摇头，一幅不太满意的样子，然后又对白川弘提出了相同的问题，“白川桑怎么做？”
“先将铃木清送入留置所，然后拿着和解书逼着他拉高桥凉介下水。”白川弘淡然的说道。
留置所就是霓虹的拘留所，对于高桥凉介的小动作，白川弘也毫不在意用雷霆手段来反击，至于铃木清不合作的下场，总会有更惨的等着他就是了。
“就按白川桑的意见来处理吧。”佐藤勇武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人。
想要站到高处，光能忍住高处的严寒可不够，更重要的是得有踹下后来者的狠辣，白川弘做的就很好，但是做得越好，为了驾驭这匹野马，手中的缰绳就要拉的更紧些。
佐藤勇武用随意的口气说道：“在外面和偶像约会有被偷拍到的风险，上一次被周刊曝光就是先例，下次可以带女友来度假酒店，肯定没有记者能够进来，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包场更浪漫些。”
……
第三十二章庆功宴
佐藤勇武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午餐时间到了，我们出发去餐厅吧。”
餐厅在位于酒店的顶楼，享用美食的同时还能看到窗外的高尾山。
高尾山是东京都著名的赏枫胜地，入秋之后满山遍野的红色，可惜现在是十二月底，赏枫的时节已经过去了。好在早樱已经开放，山上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与山脚下四季常青的柏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观赏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直到饭菜上齐，白川弘才回到了位置上。
佐藤勇武率先开口道：“庆功宴怎么能没有酒！”
说完到酒柜中取了一只香槟，继续说道：“可惜下午还有工作，不然真希望醉上一场。”
庆功宴，白川弘和森进一郎不约而同的留意到这三个字。
佐藤勇武注意到二人投过来的目光，开怀大笑道：“在假日将二位请过来，当然是有好事要宣布。”
“昨天下午已经和索尼保险就股权的转让达成了合作，估计假期结束之后，你们就能在报纸的财经版看到这个新闻，新年之后第一生命保险就会召开发布会，宣布S&M改组成第一生命的子公司。”
佐藤勇武说着的时候也没忘记观察着二人的表情，森进一郎则是压抑不住的狂喜，而白川弘仅从外表上，则很难判断他的情绪，或许用‘沉不住气的年轻人’这个评价，有些不太合适。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届时森进桑将会成为新公司的会长，同时兼任第一生命的常务，只不过没有董事会的表决权。”
在此之前森进一郎的内心都是极为忐忑，他知道老人真正看重的是身边的这位，或许自己只是这场交易中的添头，在他听到‘会长’的时候，兴奋的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佐藤勇武很满意他的表现，罕见的帮他倒上了一杯，所谓恩威并施不外如是，不过他不太喜欢文绉绉的说法，反而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这种俗套的话，更得他内心的认同。
宣布完森进一郎的职位，接下来就轮到白川弘了，老人笑道：“白川桑也是一样，除了新公司的社长和董事的位置之外，还要兼任第一生命的常务，虽然没有投票权，但也是第一生命保险百年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常务。”
说完，取出一份股权合同。
“只要签下名字，白川桑就是新公司的董事，至于股权交割的金额，第一生命负责垫付，还款的钱则从股东分红中扣除。”
无论是拿到切实的股份，从经理人跃升成为股东，还是第一生命帮忙垫付股权的资金，都堪称出乎寻常的优待。
不过森进一郎并不嫉妒，因为他知道这是白川弘应得的，S&M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但现在被第一生命收购的冉冉新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
森进一郎也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虽然顶着新公司会长的头衔，但实际上也是佐藤勇武放在新公司的眼线，当然并不是指他要和白川弘争权夺利，而是要时刻向老人禀报公司的发展动向罢了。
况且白川弘绝对称得上愉快的搭档，公司具体的事务性经营也从不插手。
……
比起第一次看到‘股权转让书’的时候，白川弘现在的反应堪称冷静，大概是有过前一次的经验，缺少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在合同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白川弘甚至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或许是人性中欲望的无限增长，或许是目标达成之后的踌躇，这一切他也说不太清楚。三人碰杯之后，喝完杯中的庆功酒，感受着香槟入喉之后一丝回甘的味道，才有脚踏实地的真实之感。
佐藤勇武的秘书跑了过来，在他的边上耳语了几句，然后他笑着站起来说：“庆功宴的心意已经带到了，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就不耽误你们庆祝了。”
说完就急色匆匆的离开了，待佐藤勇武离开，气氛陡然之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森进一郎特意取出餐刀，在火鸡上卸下一条鸡腿，放到了白川弘的餐盘中，陪笑着说道：“白川桑没有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白川弘看着餐盘中的鸡腿，笑容变得灿烂，说道：“不过是佐藤勇武在提醒我，或许也是提醒你，一切消息都在他的掌握中罢了。”
无论是当面的挑拨离间，还是暗底下的打探消息，如果真的有表现出的那么自信的话，没有必要做出试探的行为，说到底仍旧是对二人的不够信任。话说回来，靠着利益凝结的关系，自然也会有因为利益分裂的可能，所以佐藤勇武所做的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明白就好。”森进一郎直接上手撕下另一半的火鸡腿，苦笑着咬了一口。
或许是火鸡肉质没有想象中的鲜美，甚至有些干涩，二人又各自碰了一杯，并没有继续享用圣诞大餐的雅兴。
幸好酒店有迎宾车，二人不用为了怎么返回市中心而苦恼。
……
……
或许是来回将近三百公里的奔波，白川弘感觉到深深的疲惫，想到家中并没有什么食物，再加上中午也没怎么吃饭，便来到了便利店。
穿过店门口摆放的圣诞装饰品，选了一些速食的杯面，想到今天是圣诞节，晚餐如果是杯面或许有些凄凉，于是他将杯面换成了蛋糕——草莓味的。
拎着小盒的草莓蛋糕，终归是有些怪异，他快步赶到电梯旁，看到旁边等候的那位也拎着一个小包裹，无论是从外表或是味道来分辨，似乎是KFC的炸鸡桶。
幸福感是比较得来的这句话果然没错，看到孤独的人不止自己一个，白川弘莞尔一笑。
或许是笑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一回头是一位裹得严实的少女，但这一位他很熟悉……
“笑什么笑！”小泉今日子一回头就看到这一位，顿感自己的倒霉。
圣诞节一个人度过本来就非常的凄凉，最惨的是还被认识自己的人看到，而更令她感到气愤的是，这一位居然还在取笑自己。
看着‘醉猫’委屈的眼神，害怕她做出-出格的行为，白川弘只能先道歉‘不好意思’，然后看见电梯到达一楼，立刻钻入其中并按下二十楼的按钮。
“你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吗？”看着白川弘手中的草莓蛋糕，小泉今日子心中的怨气也就消了，嘴上不饶人的反驳道。
第三十三章诚心和诚意
进入电梯的小泉今日子，仍旧沉浸在自己情绪中。
周刊爆料的恋情对她的影响，绝对不止单曲销量下滑或是暂时停止演艺活动那么简单。
这两天她接了无数的电话，就连平时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同学，纷纷跑过来询问恋情的真假，刚开始她还会主动的澄清，但得知真实情况的对方，甚至会以为她在敷衍，直到接了十来通电话之后，她气的直接拔掉电话线。
随便吧赶紧的毁灭吧，累了。
可有些电话能拒绝，但是有一些是拒绝不了的，譬如家中的父母。
好在电话中的母亲并没来开口询问这件事，甚至刻意避开了此事，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母亲收集了她所有的新闻剪报，然后细心的保存在她的童年相册中。
电话中的母亲好似不知情，只是询问她目前的生活，越是这样她的心中越委屈，她甚至害怕圣诞节回到家后，会忍不住扑到母亲的怀中，向她倾诉工作生活中的不顺。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孩子，出道这件事情家人本来就是反对的一方，所以工作中的负面情绪，她也从不会向家人传递，她希望母亲看到的永远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
直到电话的最后，她编了一个圣诞节有工作的借口，母亲也只是在另一端笑着说了句‘圣诞快乐’。
……
看着小泉今日子像个刺猬靠在墙边，白川弘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帮助对方按下二十一楼的按钮。
小泉今日子的目光恰巧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手上的绷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露出手上的两道斑驳的伤痕，细看还能瞧见冒出的鲜血。
她眨了眨眼，轻声问道，“你家中有绷带么？”
白川弘才发现伤口有些撕裂，接着就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森进一郎和佐藤勇武都不相信自己的反驳，原因在这里。
右手的牙印和伤痕总不可能是自己咬的吧。
看着男子略带茫然的神情，小泉今日子咬了咬牙，“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那就当我没问，不过你的西服已经缝好了，自己过来取吧。”
瞧着少女略带委屈的瘪着嘴，白川弘知道这位敏感的性格又开始胡思乱想，赶忙开口解释道：“有点走神，不好意思。”顿了顿，补充说了句，“或许也有点感动吧。”
对于白川弘讨好的话，小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过唇角往上提了提，袖子中本来紧握的小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白川弘按了关闭的按钮，跟着少女上到了二十一楼。
小泉今日子一个手拎着炸鸡桶，一个手在包中翻找，白川弘识趣的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炸鸡桶，来让她更方便的取出钥匙。
这还差不多，她眉梢间也蕴着一丝冷意也悄然化去。
跟着进了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淡雅的清香，不过白川弘对香氛也不太了解，分不清楚是什么味道。
虽然之前也来过一次，不过上次他完全没有心情时间细看。
小泉今日子取下口罩和围巾，到房间中换了一套舒适的家居服，说道：“这件房子买来的时候装修就这样，我觉得很喜欢，就继续沿用下去了。”
房间是简单的日式风格，地上是常见的榻榻米，客厅的沙发也是自然的亚麻色，透过白色的窗帘能看到落日的余晖，看起来是那么的协调。
白川弘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就看到她拿着医疗包走了过来。
这一刻她不像是台上靓丽的偶像，更像是居家的妻子，总能贤惠的记住家中所有物品的位置，直到看到对方抿着嘴唇，水灵的双眸直勾勾的眼神，白川弘才摆脱脑海中诡异的错觉。
“怎么了，很疼吗？”小泉今日子秀眉微蹙，小心翼翼的棉签给伤口消毒。
白川弘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感受着对方的柔荑动作变得更加轻柔，“还好，伤口已经结痂，贴张创可贴就好了。”
“感染了怎么办。”小泉今日子细心的清理着伤口，然后用绷带仔细的缠了两圈，最后满意的系了一个蝴蝶结。
渐落的夕阳，下山前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射到客厅中央，白川弘感觉暖洋洋的，就像是少女的心思，简单又璀璨，纯粹又美好，气氛是一种特殊的磁场，能够感受到的不仅白川弘一个，小泉今日子脸上也是带着笑。
可能是无人倾诉的孤独，或许是不被理解的苦衷，说来很奇怪，在白川弘这里能感受到久违的轻松感，不用扮演者粉丝眼中的自己，偶尔的任性也能得到包容。
或许这也是自己那天能够借着酒劲，才能够说出不是醉话的醉话吧。
小泉今日子看着白川弘摆在桌子上的草莓蛋糕，将垂下的青丝别到耳后，“圣诞节也是一个人过么，要一起庆祝吗？”
尽量用最正常的语气说话，但仍感觉到脸庞有点升温。
她装作不太在意的模样，慢步走向阳台，轻轻地将白色的窗帘打开，抬眼望去发现太阳刚下山，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却惊奇的看见灿烂的漫天星河。
或许正因为有此刻的相会，才能发现罕见的美景，她默默地想着。
白川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清楚的了解对方说出看似轻飘飘的话，其中蕴含的勇气。
“那今天打扰了。”他笑着点点头，“不过，我没带圣诞礼物可能有点失礼。”
小泉今日子站在阳台上，缓缓的转过身，笑着说道：“草莓蛋糕不算吗？”
“圣诞节最起码要收到贺卡才像样吧。”白川弘回道。
闻言，小泉今日子突然笑着走了过来，递上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贺卡，狡黠的说着，“那这一张就是白川桑的圣诞贺卡，至于你欠我的圣诞礼物，明年可以一起送过来吧。”
“明年？”
“是啊，如果不是圣诞节的那天，收到圣诞节的礼物，应该会很奇怪吧。况且收到的不仅是礼物，更是圣诞那天的祝福，更重要的是送礼者的诚意和收礼者的诚心。”
白川弘听着这话感觉有点道理，但细想来又有点强词夺理。
总不会在普通的日子收到礼物的人，还有送礼物的人，都是既没有送礼的诚意和收礼的诚心的人吧。
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怪异，小泉今日子赶紧转移话题，“白川桑喜欢吃什么？其实我对于烹饪也很在行哦。”
……
第三十四章圣诞晚餐
这个很在行，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对于烹饪一窍不通的白川弘，看着小泉今日子手中厨刀行云流水的轨迹，青花鱼的鱼肉和鱼骨被齐整的分离，说是‘庖丁解牛’或许有些夸张，但得心应手绝对称得上。
一边处理着鱼骨，一边继续问道，“白川桑想吃的菜只有一道味增汤么，其实不用客气的。”
“味增汤就可以了。”
味增汤只是白川弘记忆中最深的霓虹菜，倒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他对霓虹的美食也只是外行人，除去最有名的那些，唯一印象深刻的也只有蒲烧鳗鱼和天妇罗。
不过这两个明显都不是易于烹饪的菜肴，就连全职霓虹主妇也很少会在家中烹饪这两道菜，提出来的话多少有点为难人的意思。
白川弘自觉的将泡发的海带清洗好，至于别的工作，实在是有点难为他这位烹饪白痴了。
只见海带在小泉今日子的厨刀下被切成小块，然后放到鱼骨熬出的清汤中，她还有闲暇的解释了一句，“海带要煮到软烂，要最先放到味增汤中。”
不多时桌子上便多了青花鱼寿司和味增汤，再加上二人各自准备的炸鸡桶和草莓蛋糕，这顿圣诞晚餐总不至于太寒酸。
接下了小泉今日子递过来的勺子，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白川弘尝了口味增汤，他学着孤独美食家中的五郎，做出享受美食的表情。
小泉笑着拍手说道，“做出这个表情，可要将味增汤全部喝完啊。”
味道确实不错，甚至完全不输记忆中母亲的手艺，不过要将一大碗全喝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川弘耸了耸肩，好奇的问道：“小泉桑经常做饭吗？”
“这个嘛……”小泉今日子的眼睛水灵又生动的望着白川弘，笑着说道，“倒也没有经常，烹饪只是爱好，看着简单的食材变成香喷喷的佳肴，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真不赖，这个爱好。”将碗中的味增汤喝个干净，白川弘笑道。
“要喝上一杯么？”又将空了的碗添满，小泉今日子问道。
喝酒，比起烹饪更像是这一位的爱好，二次见面少女都是醉哄哄的样子，至于醉了之后的酒品嘛，白川弘倒是多有领略。
白川弘笑着看着小泉今日子，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的酒量还不错……”小泉今日子也想起了前二次的相遇，脸色有点发红，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其实可以将‘还不’去掉。”白川弘少见的毒舌。
到最后还是任性的少女赢了，既然都说到了任性，那白川弘就完全没办法了，只能像是唠叨的长辈，叮嘱道：“只可以喝一杯。”
“知道了。”小泉今日子笑着回了一句，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拿着一瓶清酒和二个杯子。
不过杯子却不是酒杯，而是喝水的杯子，粗略估算一杯装满起码得有三百毫升，而一瓶酒不过才五百多毫升。
“喏，说好了只喝一杯。”小泉今日子将瓶子中的酒倒入杯中，一瓶恰好装满二个杯子。
白川弘发现了一个规律，少女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要乌溜溜转，准能想到古灵精怪的点子。
好在清酒的酒精度数只有十五度左右，他拿起杯子轻轻的泯上一口，却看到小泉今日子一口气喝了半杯。
哪里还有偶像的样子，分明是个酒鬼。
看着白川弘喝了一口之后，杯中的酒并没有变少的迹象，小泉今日子不满的说道：“喝酒这样子可不行，完全没有男子气概。”
“如果像你那样的喝法，大概就是我吐到你身上了。”白川弘认怂。
上辈子他的酒量还不错，不过这具身体真是易醉的体质，所谓酒量是练出来的，这句话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有些人的身体就是酒精不耐受的体质。
况且酒精本来就是致癌物，不过如今还没有这个概念，而上辈子就是猝死在酒桌上的白川弘，自然不愿意勉强自己。
小泉今日子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跃跃欲试的说道：“你都看我出丑二次了，就算你醉酒出丑，也还差我一次。”
心中倒没有嘴上那么坦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行。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第一次被送回家的窘境，还有浴室中旖旎的一幕。
“出丑这件事，恐怕是没有机会还回去了。”
白川弘拿出一块炸鸡吃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道。
小泉今日子也是不服输的吃起了草莓蛋糕，气呼呼的说道：“我不管，反正这杯酒要喝完。”
白川弘倒没有逃避的意思，只是仍然按照自己节奏慢条斯理的喝着杯子里的酒。
“有人说过你喝酒的时候很像是猫舌头么。”小泉今日子说道。
猫科动作的舌头据说对高温极其敏感，所以非常怕烫，而现实中这种体质的人，则会被称为猫舌头，不过少女口中的猫舌头，则是不折不扣的取笑。
即便被取笑，他也没有豪饮的打算，只是反驳道：“像小泉桑这样的喝法，是不能品味到酒的美妙。”
小泉今日子面前的一杯已经空了，不过她也没有再去取一瓶的打算，反而用勺子舀了一大块奶油放入口中，装作媚眼迷离的说道：“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女人不喝醉的话，男人没有机会，我这应该算是给你创造机会了吧。”
嘴角残留着雪白的奶油，粉红色的舌尖舔舐干净，小泉今日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究竟蕴含怎样的魅力。
这一招是她从深夜档节目中学的，这还是第一次施展。
她也有点忐忑的看着白川弘，倒不是害怕对方扑过来，而是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效果到底怎么样。
白川弘感觉喉咙有些干燥，再也没有之前的慢慢品味的心情，将杯中剩下的三分之一清酒一饮而尽。
效果看起来不错，小泉今日子眼睛一亮。
少女总是能展现出格的举动，一会像是端庄的少女偶像，一会又是居家的贤妻良母，而现在更是有进化到深夜档节目的可能。
白川弘感觉再待下去，气氛有变味的可能，他又将碗中的味增汤喝完，还吃了两块寿司，提出了告辞。
看着已经到了门口的身影，小泉今日子在后面轻笑着说道：“西服，别忘记了。”
什么嘛，刚才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小泉看着匆忙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五章透透气
圣诞节刚过去，天气也好的出奇，街上还残留着节庆之后的喧闹，本来应该是好心情的一天，而高桥凉介的心情却恰恰相反。
本来看似唾手可得的机会，将会成为他晋升本部长之后的第一个功劳，也是建立自己威望的良机，最后却搞得一团糟。
白川弘，这位所谓的学弟，高桥凉介之前曾在老师的家中见过一面，当时对他的印象很一般，根本就是一个刚入社会的青涩学生，别说部长的位置，就连做个系长都够勉强的，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看重他。
后面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白川弘确实有些本事和想法，不过在他看来拿出一个部长的位置，应该是足够有诚意的招揽，却没想到他这么的不识趣。
还有铃木清更让他失望，如果他不是妻子的弟弟，高桥凉介绝对看不上这种人，派遣他过去分明是打探情报，没想到他竟然贪婪又愚蠢，没到一周的时间，小尾巴就被人抓住，灰溜溜的赶了回来。
那一通电话真是嚣张至极，没留一点余地，想到这里高桥凉介的气的牙根痒痒。
你以为攀上第一生命的高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恨恨的想着。
驾着车，高桥凉介来到了伊藤一成的宅邸。
轻车熟路的进到内厅，看见伊藤一成正在修剪着盆栽。
“坐吧。”伊藤一成随意的说道。
高桥凉介心下已经知道伊藤一成让他特意来一趟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调和二位学生之间的矛盾。
竞业仲裁书已经递交到法庭，走了这一步的高桥凉介，也没打算轻易回头，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官司拖到底。
比起白川弘这位新晋的学生，高桥凉介来伊藤家的次数多得他都记不清了，轻车熟路的泡上一壶茶，给伊藤一成也倒上一杯。
满意的看着自己修剪好的作品，伊藤一成放下手中的剪刀，“凉介君泡茶的功夫有进步，不过近二年你倒是来的少了，不常能够喝到了。”
以前高桥凉介刚进入三井生命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会来老师家中请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的怠慢了这个习惯，或许就是二年前他坐上部长位置的时候。
高桥凉介装作没有听懂老师话中的不满，讪笑着说道：“工作比较忙，尤其是现在都到年底了，要和下一任做好交接工作。”
伊藤一成面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喜乐，而是直接开口问道：“听说你将白川弘告上法庭了，理由是违反竞业协议。”
“这个嘛。”高桥凉介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不过他也不是当年初入职场的新人，还需要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
“仲裁申请向法院提交了，我觉得白川弘有这个嫌疑，况且是否违反了竞业协议，还得等待法院的仲裁。”
即便知晓伊藤一成的想法，高桥凉介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也相信老师应该能够明白他的决心。
“是这样啊。准备什么时候撤诉呢？”伊藤一成问了一句，他也知道高桥凉介的目的。
毕竟白川弘前面入职的是三井银行，而三井银行和三井生命虽同属一个财团，却并不是母公司和子公司的关系，所以法院很难判定违反竞业协议成立，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拖延时间的把戏。
高桥凉介先是装作为难，然后一幅妥协的表情，“最多六月底，三井生命六月也将会推出自己的人寿保险业务，会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说是公平竞争，但是一个营业厅都没有的保险公司，拿什么和营业点遍布整个关东地区的三井生命竞争，这个简单的道理，在座的二人都心知肚明。
伊藤一成喝完杯中的茶，再说下去就有偏袒白川弘的嫌疑，而他这个老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就是尽量一碗水端平，既然高桥凉介已经退后了一步，有这个态度也就够了。
高桥凉介见伊藤一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提议道：“好久没和老师对弈了，要来一局围棋么？”
他知道老师对海峡对岸的文化非常感兴趣，上到诗词文章，下到书法围棋，可惜水平实在是一般，为此他也曾在围棋上面花了不少功夫，既不能输的太快，更不能赢得轻松，此中的尺度很难把握。
伊藤一成当然知道这是学生的讨好，笑着回书房去取棋具。
直到伊藤一成的离开，高桥凉介才有时间掏出手机。
之前他将手机调至静音，就在他和老师交谈的一会，手机震动就没停止过。
看到来电显示为铃木清，高桥凉介就有种眼不见不烦，想要关机的欲望，不过对方电话打个不停，想来是有要紧的事情。
“怎么了？”语气中掩饰不住的不满。
“姐、姐夫，我……我被警察抓到留置所，说我有侵吞公产的罪名。”另一端的铃木清见电话接通，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不要慌，警察只有执法权，定罪还要看检察官。”高桥凉介听着对面六神无主的声音，额角的神经跳了跳。
三十多岁的人，不仅没有常识，就连基本的心理素质都没有，事情未有定论，便已经失了分寸，实在是太不成器。
不过现在不是生铃木清气的时候，他知道问题的关键还在白川弘的身上。
如果说将铃木清赶走是不留分寸的话，那想要将他送进监狱，则就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
至于这位不成气候的小舅子进监狱，他倒没有感到惋惜，最怕白川弘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眼下正是他升迁的关键时刻，晋升的文件刚送到董事会的桌子上，如果因为这件事起了波澜，这是他万万不能够接受的。
取了棋具刚回来的伊藤一成，就看到自己的这位弟子脸色大变，甚至眼睛里面还有一丝怨毒之色。
显然，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不少事。
“老师，公司中有事情要我过去处理，对弈只能等到下次了。”高桥凉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
“没关系，正事要紧。”
临走之前，高桥凉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至于竞业协议的事情，你可以和白川弘说一声，就说三井生命已经放弃追责，明天就会向法庭神情撤销仲裁案。”
即便高桥凉介装作随意，但伊藤一成还是能听出话中的咬牙切齿。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高桥凉介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怎么会不知道，想来必然是自己的另一位学生，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至于手段是什么，他有点好奇，不过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若想要植物生长的茁壮，一直摆在温室中可不行，这个浅显的道理，玩了半辈子盆栽的伊藤一成，非常的了解。
……
……
直到电话铃声的响起，白川弘才施施然的醒来，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清酒的酒精度数虽然不高，但一口气喝了半瓶的白川弘，还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一个好觉。
从老师的电话中，得知高桥凉介求和的消息，更是浑身清爽。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个时间按照警察的办事效率，铃木清应该刚被带到留置所，本以为高桥凉介会是见死不救的性格，倒是错怪他了。
这下算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不过这一切白川弘倒也没觉得可惜，毕竟在高桥凉介暗中下手的时候，他就应该料想到现在的这一刻。
一味地退让在对手的眼中，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软弱，这个道理是铃木清用行为告诉他的，他向来是知错能改的。
到了午饭的时间，即便是心情再好，肚子还是忍不住的抗议。
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没在便利店多买点食物，在冰箱中找了一圈的白川弘如此的想着。
正欲打开房门，到外面吃一顿午饭，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而门外的人也听见他开门的声音。
四目相对，只看到小泉今日子拿着两个饭盒，呆呆的站在了门口。
小泉今日子先是有些脸红，继而坦然的说道：“中午饭菜做的有点多，所以给你送了点，如果你吃过了的话，就丢到垃圾桶吧。”
脸红不知道是因为昨晚自己的行为，还是今天送菜的行为，这一番话怎么听怎么像借口。
直到白川弘打开饭盒的一刻，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饭菜倒是很简单，黑椒牛丼盖饭和味增汤。
跟着进来的小泉赶忙解释道：“味增汤是昨天剩下来的，不是专门为你做的。”
如果白川弘没记错的话，昨晚的味增汤他虽然没有喝完，但是也只剩下一点汤底，而这一份怎么看也不像是残羹剩菜。
似乎也察觉到，继续说下去有种越抹越黑的味道，小泉今日子赶忙说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言，白川弘倒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似乎没喝酒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看着少女略带着羞涩的神情，白川弘腹诽了一句。
盯着对方吃饭，似乎是很奇怪的行为，小泉今日子站了起来，在白川弘的房间中随意的逛了逛，心中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他昨晚在我的家中，也是相同的感受吧，她在心中想着。
不像是男人的房间，一切都很整齐，即便是垃圾桶的袋子都是新换的，爱干净的男人，这是小泉今日子的第一印象。
白川弘将味增汤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多谢招待。”
小泉今日子眯着眼睛摇摇头，将饭盒收拾好之后笑着说道：“感谢可不能只有嘴上说说，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怎么证明？”
“游乐园怎么样。”小泉今日子的笑容就是早春的樱花，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自从出道之后，就再也没去过游乐场，如果一个人去又会有种没朋友的孤单感，所以我在这里邀请你。”
对于偶像的突发奇想，白川弘只得苦笑着说道：“可是我下午已经有约了。”
“约会？”
“不是，预约了驾校课程。”
小泉今日子笑着点头，“听你一本正经的‘有约’，还以为你要和女人约会去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白川弘也是笑着回道。
看了一眼时间，驾校预约的课程在下午一点半，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二人一起出了门，正待他将要下楼的时候，只见小泉今日子突然说道“等我一下”，然后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一样来到白川弘的面前。
“诶，你也要出门。”
小泉今日子带着墨镜和口罩，完全没有露出一丝表情，语气倒是活泼：“近些天把自己关在家中，实在是太闷了，我和你一起去驾校透透气吧。”
白川弘不知道为什么透气要去驾校，更不明白包裹成这样怎么透气。
不过一个偶像把自己关在家里，而且圣诞期间没有工作，也就不难明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了。
大概率还是绯闻的原因，被经济公司停掉了工作，这一件事情也算和自己相关，说是始作俑者有点过分，估摸着应该算是个共犯。
还有就是吃人嘴短这件事，看着即便包裹的这么严实也要一起出门的少女，白川弘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二人一起上了计程车，目的地则是驾校。
霓虹的驾考要比天朝简单得多，课程分为二种类型，一个是合宿，一个是通学。
合宿，顾名思义就是要住宿在驾校，然后像普通学校一样学习课程，比较适合假期的学生，优点就是拿到驾驶证的速度比较快，最快的仅需一周多。
通学就完全相反，课程没有固定的时间，等待闲暇时预约即可，更适合已经参加工作的社会人，缺点就是往往需要三个月乃至于半年。
白川弘毫无疑问的选择第二种，不过他可没有时间等上半年，他预约的这一家驾校是森进一郎介绍的，据说可以将他定为合宿类的学生，不过他不需要每天都呆在学校。
只需要考试的时候赶到就可以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在二周内拿到驾照。
第三十六章驾校
一场雨来的非常突然，让冬日里干燥的空气微微湿润。
落雨量也刚刚好，虽没有春雨如油的可贵，也让人生不起厌烦的感觉，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坐在室内的想法，陪着父亲等候在室外的内田小池只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寒冷。
她带着一丝埋怨的说道：“这一次来的又是哪位大人物，还要让您在外面等候啊。”
即便是有些佝偻的身子，遇到大人物时总还是能够多弯下去几分，对于这位尊卑思想浓厚的父亲，内田小池只觉得他古板。
从一无所有到创立属于自己的驾校，内田校长自有一番为人处世的逻辑，对于女儿的埋怨，也是干笑的回道。
“这一位现在还不是大人物，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刚创立这个驾校的时候，由于位置较为偏僻，所以生源很一般，直到他遇到了森进一郎，那时森进桑也还只是一个小课长，而他的驾校生源也很少，所以对待这位特别认真，所以给对方留下不错的印象。
之后，这位森进桑职场上官运亨通，不到几年就成为了大企业的常务，更与他的驾校达成了合作的关系，新晋员工的驾照培训全部放在他的驾校，这才是这间地处偏僻的驾校能够持续经营下去的原因。
所以当森进桑打电话交代这件事，他也能从言语中感觉到对方的重视，那他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不用巴结大人物也能活的很好，但若站在经营者的角度来考虑，当然不能怠慢，还在短期大学进修的女儿，还没有看到社会中最真实的一面。
对于父亲的古板行为，内田小池也没有将他劝回房间的自信，只得将手中的雨伞撑的更卖力一些。
……
对于白川弘来说，能够二周内拿到驾照当然是好事，唯一的不满就是，这家驾校的地址过于偏僻，直到下午二点半才到达指定的地点。
小泉今日子倒没有心急的感觉，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除了工作的需要，她已经好久没有离开过市中心了，所以看着窗外逐渐空旷的景色，反而感觉很新奇。
刚下车的白川弘就看见一个中年人急切的跑了过来，同时将身后女儿手中的雨伞拿了过来，恭敬的为他撑了起来，同时问道：“是白川桑吧。”
白川弘走出计程车，看着仍留在车里的小泉今日子，还有她伸出的手，大有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出去的模样，无奈的将其拉了出来，然后对着中年人点了点头。
“白川桑，跟我来。”
同时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伞，也发现了对方身后有些气愤于父亲将雨伞递出去的女儿，白川弘对着小泉今日子说道：“雨伞就给二位女士吧”，然后跟着中年男人的步伐，朝不远处的驾校走去。
“白川桑叫我内田就好了。”内田校长极为热情的说道，“课程开始之前，要进行视力的检查，请朝这边走。”
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没到能够安然的称呼一位年纪是自己二倍的陌生人平语的程度，白川弘笑着的说道：“内田桑，不用太客气。”
性格不算恶劣，走在父亲身后的内田小池心里想着，同时也有一丝好奇的看着身旁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对于这一位，她总有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接下来视力的检测速度倒是很快，没一会儿就结束了，直到轮到小泉今日子的时候，她轻声说道：“我只是来参观一下，没有入学的打算。”
经历过上次的绯闻，她将自己包裹的更严实了，这不仅仅是外表，内心更是如此。
内田小池眼睛一亮，声音也很熟悉，感觉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然后在一旁说了声抱歉，接着便回到房间找前些天买的周刊杂志。
内田校长倒是对女儿怪异的行为，抱以歉意的笑容。
接下来便是理论课程，一节课大概是四十五分钟，白川弘没有想到的是学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老师仍旧是这位内田校长。
内田校长在一旁解释道：“今天是节假日，老师都放假了，所以课程上面由我代劳，白川桑要是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问。”
课程对于白川弘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由于右舵车的存在，所以是靠左行驶，与前世熟悉的交规倒是大相径庭，不过大体上还是相差不大，仅有某些细微的差别。
小泉今日子对课程完全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直到课时快结束的时候，小声的问道：“你是大人物，对的吧。”
白川弘有些莞尔，笑着说道：“不算，哪有连驾照都没有的大人物。”
“无照驾车，抓到你的一个把柄了。”小泉今日子想到第一次见面，眼睛一亮的说着。
“准备向警察举报吗?”白川弘做出害怕的表情，接着笑道：“但是警察不会采信醉猫的证词。”
小泉今日子见他又旧事重提，撇着嘴用大拇指戳了一下他的腰部。
嘶，白川弘冷不丁的被袭击了一下又酸又痛，不满的瞪了小泉今日子一眼，得到的只有对方有恃无恐的表情。
真拿她没办法，白川弘有点后悔带她出来，害得他都没有办法认真的听课。
当然这只是借口，实际上他听得也没有多认真，行车安全理论上的东西，大体上是相同的，临走之前找内田校长要了一本‘驾考细则’，类似前世的驾考宝典。
内田小池终于找到那本周刊杂志，她也终于想起来熟悉的声音是谁了。那一位偶像的胆量可真大，前面刚被曝光恋情，现在居然敢和男友一起到驾校，对于这位的行为，她也是惊愕万分。
作为一个沉迷杰尼斯系偶像的粉丝，她当然明白这样的行为，对于偶像来说是多么的大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佩服小泉今日子的行为，能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她看来是很酷的行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小泉今日子并不是她的偶像，如果是自家偶像。她就是那种会脱粉回踩的性格。
第三十七章恋如雨止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暂，再度坐上计程车的二人，到达市中心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慢慢暗下去了。车上的二人，陷入了一种安静的气氛中，就连一向活泼的少女，此刻也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街景。
小泉今日子看着窗外带着笑容的行人，莫名的有些感伤，“你说，作为台上风光的偶像，只要一段时间离开了舞台，是不是会被人很快的遗忘。”
白川弘静静地听着，他没想到少女心中面想的会是这些，大概是一出道之后，便是忙碌的工作，等同于抛弃了现实中生活，陡然闲暇下来的时候，有种无所适从的空虚感，这种情绪是他不能理解的。
至于存在和遗忘，实在是过去宏大的母题，他也不认为凭借自己的知识能够解释这二个词汇。
白川弘斟酌着说道：“遗忘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小泉桑的粉丝来说，你就是不会被遗忘的那位。”
说完，特意看了少女一眼，没想到目光也被小泉今日子抓住了。
“真差劲，女孩子想听到只是否定的答案。”她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对于白川弘有些笨拙的安慰，她多少也感受到了。
“白川桑是我的粉丝吗？”
或许想问的是会不会忘记我，小泉今日子问着自己，可惜话一出口，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算是吧。”白川弘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真的嘛，你最喜欢我的哪一首歌？”小泉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是白川弘的知识盲区了属于是。
自从绯闻出现之后，他还真的特意在音像店买了小泉今日子的几张专辑，不过家中却并没有放映的设备，所以还未真的欣赏过这位的作品。
不过这样的话说出口，总有些不够诚恳的感觉，于是白川弘搜肠刮肚的说道：“最喜欢‘Betty’这张专辑，每一首歌都不错。”
专辑他倒是买了，不过都没听过就是了，只是Betty这张专辑封面她穿着高中校服，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诶，喜欢死库水和水手服吗？”小泉今日子用着嫌弃的表情说道，“还以为白川桑是正经人，Betty那张专辑因为附赠了彩页的泳衣写真，所以卖的很好，原来都被你这种人买走了。”
还有这种事情。
专辑的塑封他都没拆，哪里会知道里面还有泳衣写真，白川弘有苦说不出。
看着他有些委屈的表情，小泉今日子也是笑个不停。
听到这里，白川弘哪还不知道，这又是少女的恶作剧。
小泉今日子带着笑容说道：“白川桑果然不会说谎，一下就被我看穿了，不过专辑里真的有写真，至于是不是泳衣写真，还要等你自己去发现了。”
“真狡猾啊。”白川弘没好气的说道：“为了专辑的销量，真的是不择手段。”
对于白川弘略有些埋怨的话，小泉今日子歪着脑袋充耳不闻，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直到似乎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突然对着司机说道：
“能将我们放下来吗？拜托了。”
司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里不好打车的，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确定，麻烦了。”
白川弘对于小泉今日子突如其来的想法，也是始料未及，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她说了是要出来透透气，而在驾校的时间，怎么看都不能算是透气。
天空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只是雨势不算大，不过白川弘还是撑起了从驾校带出来的伞。
入眼之处就看到一个神社，看起来颇为静谧，也没有什么游客的打扰。
作为无神论的坚定拥护者，白川弘对于供奉神道信仰的神社向来敬而远而，不过感兴趣的是小泉今日子，他也只能撑着伞跟在她的身旁。
小泉今日子下车之后，又恢复了元气少女的人设，即便下着雨也是心情甚佳，她走到神社的鸟居旁，好奇的问道：“白川桑经常会来神社吗？”
白川弘摇头，“或许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来过，不过长大之后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少女的回忆，她也是点头说道：“小的时候，每年的‘雏祭’母亲都会带着我去到家乡的春日神社，总是穿着租来的和服在院子里奔跑，而母亲则一脸小心的提醒我不要把和服弄脏。”
雏祭又名女儿节或者桃花节，对于身位男性的白川弘来说，自然没有这样的记忆，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还记得父亲公司破产的那年，一家人都躲到亲戚家去，只有晚上才敢偷偷回家取一些衣物，那年的雏祭我却不懂事的说要去神社，母亲带着任性的我去了最后一次，没想到却被债主发现……那就是我最后一次去神社的记忆了。”
说着这里的时候，脸上也没有悲戚的神色，依然带着笑容。
“白川桑不也是很久没去过神社了吗？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小泉今日子提议道。
白川弘点点头，跟着少女进入了神社。
可惜有点不凑巧，可能是天色已晚的缘故，也可能是下雨天的原因，神社的大殿是关着门的。
小泉今日子倒没有显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惊奇的指着神殿，说道：“大殿也是春日造的建筑，和老家的春日神社几乎是一模一样。”
春日造指的是社殿的建筑风格，一般用比较出名的神社来命名，除了春日造，还有大社造、神明造等，其中东京的神社大社造或是神明造的风格较多，看到少见的春日造，的确值得惊讶。
白川弘在一旁提议道：“那要祈福许愿吗？”
拜殿的门檐系有白色粗壮的注连绳，下面还垂着几根细绳子，摇动绳子撞响风铃就完成了一次祈福，步骤非常简单，
小泉今日子毫不犹豫的点头，眼睛就像一道弯弯的月亮，明亮又皎洁的望着白川弘，摇响了风铃。
伴随着悠扬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
直到铃声缓缓的停止，她才笑着说道：“白川桑要来试试吗？”
“我就不用了。”白川弘说道：“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不需要神明的保佑；如果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拜托给神明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话音刚落，雨势就大了起来了。
小泉摘下口罩和墨镜，捂着嘴笑道：“因为没有诚意，所以神灵生气了。”
白川弘走到屋檐下，摇动了一下风铃，心中暗暗许了一个愿，就是雨停下来吧。
小泉今日子好奇的看着白川弘，似乎很想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的愿望，看了一会儿一无所得。
不过她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因为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伴随着雨声越来越大，小泉今日子轻声说道：“明年再来这里吧，我们……”
“什么？”白川弘只看见少女粉嫩的薄唇动了动，却完全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如果许愿灵验的话，我明年会来这里还愿的。”小泉今日子将双手做喇叭状，大声的说道。
看着男子点头的一幕，小泉今日子心想着，这样的画面大概会在心中留存很久吧，或许比想象中更久也不一定。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躲过雨的屋檐，还有四目相对时内心的悸动。
这一份悸动，小泉今日子感受到了。
第三十八章投资
直待大雨初歇，二人才离开神社，漫步在东京的街头。
在霓虹的映照下，小泉今日子撑开双臂在马路牙子上面走着猫步，几步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白川弘，然后便像阿拉蕾一样蹦蹦跶跶的走着。
走了一小段路，计程车司机果然没有说谎，这个路段的确不好打车。又一辆‘赁走’的出租车路过，白川弘放下频频挥动有些发酸的手臂，也放弃了叫车的念头。
唯有小泉今日子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仿佛对于自己可能要走回家的下场，浑然不觉。
白川弘搞不明白她的好心情哪里来的，少女的心思就像是七八月的天气一样难以琢磨。
更令他沮丧的是他对这边的路只是熟悉个大概，而这个时代手机也没有导航的功能，好在这边离家的距离可能只有四五公里，并不能算是很远，白川弘只能在心里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因为没打到车，所以怪我心血来潮的下车了吗？”小泉今日子看着没精打采的白川弘，笑着问道。
“没有。”白川弘走到她的身旁，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对这边不太熟……可能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诶。”小泉今日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继而捧腹大笑。
看起来颇为稳重的这位，居然是个路痴。
她轻哼了一声，装腔作势道：“那就跟着我走吧，不然就等着成为流浪汉吧。”
白川弘搞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回家的路与成为流浪汉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还是跟紧了少女的脚步。
只是走了半个小时，总有种越走越远的感觉。
一直到了一个集市上，再怎么后知后觉，也该发现少女的路线不太对。
小泉今日子有点心虚的说道：“肚子不饿吗，吃点东西再回去也是一样吧。”
说完，便朝略显拥挤的餐车中靠近，白川弘额角一跳，也只能跟了上去。
少女在一个大阪烧的摊上停了下来，买了一份之后，毫无负担的放在白川弘的手上，接着便朝更深处走去。
直到白川弘的双手已经接不下了，迈着有些笨拙的脚步离开了小吃街，二人找了一个空旷安静的地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好久没有这么自在的逛小吃街了。”小泉今日子拿起一块鲷鱼烧，轻轻的咬下一口。
白川弘看着身旁的大阪烧、鲷鱼烧、章鱼烧、可乐饼……不禁有点佩服自己，是怎么靠着一双手，将这么多的食物拿回来的。
“你吃的完么？”
“不是还有你。”
看着她递过来被咬了一口的鲷鱼烧，从缺了一块的‘鲷鱼’脑袋处看到滚烫的红豆馅冒了出来，白川弘咽了一口唾沫。
小泉今日子用一种‘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的表情，瞪着面前的白川弘。
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能轻轻咬了一口，红豆馅很香甜，只不过下口的地方，是‘鲷鱼’的尾巴。
“嘁。”从小泉今日子的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又取出了叉子，对着大阪烧开动了起来。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白川弘承认自己有点低估少女的食量了，跟着一起把垃圾都收拾好，放进了垃圾桶中，小泉今日子捂着肚皮，嘴里嘟囔着‘好饱啊’。
吃这么多不撑得慌才奇怪吧，白川弘心中腹诽了一句，看她略有些懒散的模样，也没着急回家，在一旁坐了下来。
小泉今日子安然一笑，白皙的面庞都明媚了几分，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在晚上来到这边，说是透气也不对，她更期待的则是此刻，即便今天有些波折，好在还是在这个时间到了这里。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等待着今晚的句点。
没让她等待太久，没一会天空就亮起星星点点却无比绚烂的光。
这一天只有我记住还不够，你也要牢牢的记住神社的雨，还有今晚的花火。
小泉今日子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贪心，便偷偷瞄了白川弘一眼。
原本黑暗的天空瞬息间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万花园，一道道火光冲天后闪烁了一下，爆开则变成了璀璨的花火，接着火光消散落下时，就像是数万个渺小的流星雨。
花火的美丽就在于时间的短暂，绽放即便只有一瞬，却能让人铭记于心，而这一瞬小泉今日子也想要牢牢记在心中。
在火光的映射下，小泉今日子的脸庞好像是忽远忽近，不过嘴角都是带着弧度。
白川弘有种想要靠的近一点的欲望，接着便想到了佐藤勇武在度假酒店中说的话，瞬间脊背发寒，然后对于冒出这个想法的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泉今日子是佐藤勇武眼中自己的破绽，而这个破绽目前是假的。
以后呢？白川弘叩问着自己的内心。
……
……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从休闲的生活再度回归到紧张的工作之后，难免有些不适应感觉，严重的会感到身体的不适，似乎还有一个‘节后综合征’的专有名词来解释这个问题。
白川弘倒没有觉得自己患上了‘节后综合征’，大概是昨天回家的太晚，亦或者走着回家太累，大抵上是因为这些，不过想来倒也不觉得辛苦，反而有种会心一笑的轻松之感。
当然，精神再怎样的放松，肉体上的疲乏也不会消失，这会他只觉得小腿肚的酸胀，便是昨日走着回家的代价，本来以为只有四五公里，却因为小泉今日子的心血来潮，步行了十来公里。
不过少女都没有喊累，他也没有抱怨的想法，只是脸上遮不住的疲态，便是此刻没精打采的原因。
森进一郎还没看到过搭档这个样子，不过他也没有八卦的心思，反而面色有些沉重的递过一张报纸，财经版的标题也是言简意赅。
‘索尼保险的会长爆出受贿丑闻。”
白川弘知道这是森进一郎交出的投名状，他将报纸递了回去，问道：“提交的证据能够将这位一棒子打死？”
“怎么可能。”森进一郎苦笑着说道：“索尼保险的会长和索尼本部的创始人相交莫逆，而且他做事非常的谨慎，仅凭借这点证据可扳不倒他。”
明知不可为还要去做，只有与过去的关系切割，即便知道可能面临着老上司的疯狂报复，在这个圈子里名声臭成为过街老鼠，也必须要去做。
唯有这样，才能得到佐藤勇武真正的信重。
这是森进一郎的理由。
做出选择的是森进一郎，白川弘固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不好说他的选择对还是不对。
或许用对错来形容，还是显得浅薄，更多的则是对利益的考量与决择，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这是所有走向社会的年轻人该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森进一郎递过新的名片，索尼保险常务的头衔已经移除，取而代之则是S&M会长和第一生命的常务，这一切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二人已经讨论过新公司的名称，决定保持不变，毕竟索尼和三井仍有公司的股份，只是变成了小股东，原公司的已经打出了名气，自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森进一郎开口说道：“作为一个独立公司，无论是行政还是体系都不够健全，我决定新成立几个部门。”
此前作为分公司，仅有客服、财务、法务、人事等寥寥几个部们，就连风控部都是靠索尼保险总部来负责，既然决定独立，招聘才是眼下最当务之急的事情。
“公司内务还是你负责比较好，我只有一个提议，希望尽快成立一个投资部和风控部。”白川弘简明扼要的说道。
“投资？”森进一郎负责的就是公司的运营，至于向外扩张则是白川弘的分内事，成立投资部他也没置喙的理由，不过他还是好奇的问道：“白川桑有投资的目标了吗？”
白川弘打了一个哈哈，用随意的口气说道：“地产一天一个价，光是今年地价就上涨了一倍，森进桑有投资地产吗？”
“有一些，不过地价似乎已经顶到了天花板了，东京的地价已经快是纽约的二倍了，我已经将手中的房产卖掉了，收益颇高。”森进一郎洋洋得意的说着。
这句话是如今不少人的心声，即便知道房市仍有上涨的空间，但看到比米国曼哈顿还高的地价，自然也清楚其中的泡沫。
可只有他万分确信地价还有上涨的空间，或许说上涨都是谦虚，准确来说还要再翻一倍，市场的狂热一次又一次的说明，投资者不可能是金融模型中的理性人。当然，也并不能将房产泡沫的形成全部怪罪在投机者的身上，这其中有着多层理由。
最简单的原因就是明年之后，霓虹央行会在米国的压力下放弃窗口指导的政策，这也等同于放弃了对经济的宏观调控，自此不受管制的资本就像是汹涌的海啸，一边是收益率微薄的制造业，一边是烈火烹油的房产市场，要流向何方不言自明。
近十年疯狂攫取的贸易顺差，大公司银行账户后面数不清的零，最终这些钱也毫无疑问会流入房市，再加上贪婪的国际游资，会一起将地价推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无论是卖掉东京的土地能够买下米国，还是卖掉天蝗的蝗居能够买下大半个加州，现在说出口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可白川弘知道，这一切都是历史中真是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是及时止盈、落袋为安，白川弘心中想到几年后的森进一郎回顾今天的话，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森进一郎也从笑声中回过神，问道：“白川桑很看好房市？”
之后公司投资也隐瞒不了对方，白川弘干脆的承认，“我觉得地价还有增值的空间，当然泡沫也不少，风险与收益并存。”
他也是半真半假的说道，毕竟世间也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森进一郎点点头，然后问道：“对投资部的招聘有什么要求吗？譬如工作经验之类的。”
“课长以上最好有七大的工作经验，至于普通员工招聘应届毕业生即可。”
七大指的是最大的七家证券公司，现在瑞穗还没有和新光合并，大和、住友和三井也在独自经营，不过泡沫经济过后，还能存在几家，他就不知道了。
“部长的人选有了吗？”森进一郎问道。
白川弘笑着回道：“应该算有了，不过要见过一面才知道。”
……
这个人选是白川弘大学时期的经济学讲师，唐泽谕吉。
名字倒是和如今万円大钞的那位一样，就连姓氏也仅差一个字，不过却没有他的好运气，已经三十五岁了，仍旧只是一届讲师。
一直无法成为教授，并不是因为水平不够，仅仅是因为资历一直被卡在讲师的位置上。
早在数年前听他的经济学课，就常能听出他在课上夹带的私货，有一点白川弘记得很清楚，这一位倒是坚定的认为地价会升值。
如果他是家资丰厚的话，想必已经在如今的地产升值大潮中实现了财务自由，可惜他也只是来自冲绳的穷小子，岳家也只是普通人，所以现在仍是清贫的小讲师。
选择唐泽谕吉倒并不是因为他的必不可少，或是说他的能力能左右收益率的程度，仅仅是为自己对房市的看好找一个理由。
没有一个比大学老师坚信自己的眼光，为此放弃学校的职位，在投资市场付诸行动，并且在房市中攫取大量利益的光辉形象，这样更好的挡箭牌。
只有这样白川弘才能更好的隐入幕后，即便有人发现了投资收益率的惊人，他也只是一个发掘千里马的伯乐。
至于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恭维虽然很好听，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连伯乐的名头都不想要。
不过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想要站到高处，势必会引起平庸者的留意。
不管做没做好准备，那一天都没有很远了。
第三十九章唐泽谕吉
“唐泽桑，这边请。”
小秘书带着一个人走到了会议室，隔着玻璃白川弘和森进一郎都看在眼里。
森进一郎眉头一挑，这一位比起像是金融人士，似乎更像是老师，“这就是你选的投资部长。”
“还不知道呢。”白川弘倒没有一口笃定，毕竟一切还未定下来，不过本人亲自来一趟，显然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
这算是开了个好头。
……
唐泽谕吉略带着拘谨的捧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四顾环视周围之后，内心仍有些踌躇。
昨晚就有S&M的人事打来电话，说要聘请他为投资部的部长，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
哪里有电话来的工作邀约，他总感觉有点不靠谱，本能的就想要拒绝。
倒是怀孕的妻子对这家公司的印象不错，似乎在电视的广告中常常见到，所以极力要求他过来试一试。
大学中的教职虽然清贵，但是收入的确不咋地，如果是偏实践类的理科教师，还能在大公司里面谋个一官半职，但他是教经济学的，实在是没有这个门路，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门路的话，哪里会蹉跎这么久仍旧是个讲师。
唐泽谕吉是经济学讲师，但自认为不是物欲很强的人，即便学校的工资有些微薄，甚至两口子都过的有点紧巴巴的，他也没想过离职。
只是现在妻子怀孕了，整个家庭都靠他一个人的收入担着，此一时彼一时，想到孩子出生后的奶粉尿不湿，这份讲师的收入就太微不足道了。
这或许也是妻子极力要求他过来试一下的原因。
白川弘进入会议室，然后微笑着说道：“唐泽老师，好久不见。”
唐泽谕吉微微一怔，听着‘老师’的称呼，想必这位以前是自己的学生，或是听过自己的课程。
以这一位出众的相貌，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在心中暗想。
“唐泽老师不记得我了么，毕竟每节课都有上百位学生，想不起来再正常不过了。”白川弘不动声色的奉承了一句。
每一节课很多学生旁听倒不是假话，但也不是因为唐泽谕吉的课程有多好，纯粹因为唐泽谕吉是个老好人，选修他的课程比较容易水学分。
唐泽谕吉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所以老脸一红，“听说贵公司有意聘请我担任你们的投资部长，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到底是半辈子都在象牙塔里面度过，完全没有社会人的弯弯绕绕，白川弘倒是挺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沟通方法。
“嗯，这件事情是真的，工资待遇也在电话中和您妻子介绍过了。”白川弘回道。
工资薪水，这件事情他到没听妻子说过，不过从她极力赞成的表现来看，想必薪水应该算得上丰厚。
“可我并没有金融投资的经验。”以免入职后被扫地出门，唐泽谕吉索性自曝其短。
白川弘也没想到这一位如此的实诚，他笑着说道：“其实你负责的部分并不是金融投资……我记得您几年前就在课堂上面说过，东京的地价还有很多的增值空间。”
“原来如此。”唐泽谕吉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他最得意的成就，为此他还发了一篇论文。
能够升任讲师，靠的也是这篇有预见性的论文。
早在三年前他就断定了东京土地的增值空间，甚至于地价的增长走势都被他猜中了，一切就像他预想的一样，三年之内地价增长了二倍。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即便他相信自己的研究成果，但苦于手中的拮据，也并未能从这波地价疯涨中获得收益，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将家中唯一的房产抵押，来赌一次自己的眼光，但想到家中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这种想法便偃旗息鼓了。
白川弘说道：“你的工作主要是评估东京各大地块的增值潜力，还有就是负责土地的投资买卖。”
虽然说此时入场买地，只要能赶在地产泡沫破灭前卖出去，闭着眼睛都能赚钱，但是白川弘可不仅满足于此。
同一个大小的地块，甚至购入时的金额也是一样，但是它们之间必定能分出一个贵贱，这个贵贱可能是增长潜力，也可能是开发难易度，而唐泽谕吉就是负责分辨出好坏的那个人。
优质土地可能购入价会贵上一些，但想到出手时的流通率，这就完全算不上缺点了。
“我明白了。”唐泽谕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对土地的投资仅限于东京地区吗？”
伴随着东京的地价水涨船高，自然会带动周边的地价上涨，不过涨幅还是太慢，况且东京的地价能一直狂涨下去，主要是因为稀缺度，还有就是首都圈一直在上涨的人口。
“是的。”白川弘继续说道，“前期的投资主要集中在核心五区，然后逐渐向外围扩张。”
“土地买下来的用途是什么，仅仅是投资吗？”唐泽谕吉说出自己的疑问。
白川弘笑着说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可能会将持有的土地质押给银行，或是作为资产投资长期持有。”
这句话是烟雾弹，将购买的土地质押给银行，拿着质押来的钱投入下一轮的投资中去，相当于加了一倍的杠杆，这种行为必定会引起保监会的注意。
他要做的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露骨。
“长期持有…”唐泽谕吉喃喃地说道，这一位对地价上涨的信心，比自己还要足。
白川弘看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唐泽桑，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吗？”
“这个……还要回家和夫人商量一下，四十八小时之内能给您答复。”唐泽谕吉似乎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看着这一幕，白川弘已经预感到他即将成为新同事了。
对于唐泽谕吉而言，对土地的投资，可不仅仅是一项高收益的投资，更是对他前十年学术成果的校验。
一面是暮气苍苍的学校，蹉跎许久也没有一个教授的位置；一面是明日之星，还能够尽展胸中所学；再加上家庭的压力，以及对金钱的渴望，如果没有心动可不会白跑一趟。
第四十章邀请
“事情成了？”森进一郎明知故问。
他可是清楚的看着白川弘拿着一份合同进去，可是出来时那份合同仍旧是空空如也。
“嗯。”白川弘轻轻颔首，随意的将空合同丢到桌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根据森进一郎的了解，白川弘嘴上说的话可能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每当这副面孔的时候，多半是不会有差错。
“那投资部次长的位置呢？”森进一郎接着说道：“有人选了吗？”
白川弘看了一下时间，回道：“接下来的时间，就要面试我们的投资部次长了。”
在白川弘的计划中，唐泽谕吉主要是负责土地的收购与买卖，而负责股市与证券投资的则另有其人，当然无论是谁也都只是他的白手套罢了，准确来说是他意志的延伸。
能力或许不需要太强，但信任是必须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点赧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如今首富堤义明的用人方法有点类似，不过最大的不同是白川弘脑中有着未来几十年对经济大势的了解。
……
他属意的是大学时期的室友藤原邦彦，不过面试的地方可不在公司。
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银座，这是白川弘第二次到这边，看到造型时髦的年轻人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还有衣着华丽的贵妇身后身后跟随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店员，他都感觉到穿着西服的自己与周遭的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才找到约定的地点，是一个会员制的俱乐部。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种高端的场所，本以为会遭到服务人员的刁难，但等他报上‘藤原邦彦’的名字之后，便被客气的服务员带到了包厢。
心中不禁感叹，这位室友的名头还真的好使。
大学时期就受到藤原邦彦的不少帮助，甚至在毕业之前他还邀请过白川弘加入住友集团，而这位是住友集团的公子哥，家族是住友的大股东之一。
藤原邦彦在大学里面也没有什么公子哥的习气，也正因为如此二人才能成为朋友，不过他却是个不着调的性格，比起金融或是商科，明显对于音乐更感兴趣，甚至经常逃课去livehouse演出，不过音乐上也没什么天赋，在乐队中是第二替补吉他手。
可以说是备胎中的备胎。
之前藤原邦彦被家族安排到住友系的NEC，在研发部担任课长，主要负责的就是第二代超算SX-2的财务审计，一看就是一个镀金的好位置，不久前白川弘曾在报纸上看过超算已经通过了审核，本应该升职的藤原邦彦却提出了辞职。
白川弘曾经打电话询问过这件事，而他却说升职之后会没时间玩乐队，这个理由才像是公子哥的做派。
“白川桑，好久不见。”没一会儿，藤原邦彦就进了包厢。
好久未见的二人也没有生疏，他坐到一旁开玩笑的说道：“现在叫白川桑有点失礼，应该叫白川会长了。”
白川弘笑着反驳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得叫你‘藤原家少爷’才能配的上你的身份。”
“千万别。”藤原邦彦笑着摆手，“听起来有点像雅库扎，反正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我觉得不算差，毕竟能够在升职前离职，这种事情也就‘少爷’能做的出来。”白川弘补上一句。
“你不知道，我在nec就是个吉祥物，挂着一个课长的名头，就连部长见了我都鞠躬，好不容易熬到项目结束，什么事情都没做的我，竟然比实际的负责人更快得到提拔。”藤原邦彦诉苦道。
这番话听来倒不像是诉苦，要不是白川弘了解对方的为人，肯定会以为他在显摆。
藤原邦彦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点像无病呻吟，泄气的说道：“算了，你也不懂那种表面上对你毕恭毕敬，实际上内心的不屑，尤其是研发部踏实做事的理工男……让我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索性离职算了，眼不见不烦。”
这种幸福的烦恼，白川弘的确不懂，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其实内心纯粹的很，甚至有点过于理想主义。
大学期间他曾经赞助过乐团一套最好的的设备，因此乐队的主唱曾经邀请他担任主音吉他手，不过他清楚自己的水平，也明白这是对方的回报，不过却愤怒的拒绝了这个邀请。
在他的心中音乐是神圣的，不应该被金钱与利益裹挟。
而现在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多半是出于本心。
白川弘笑着问道：“那我的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藤原邦彦挑了挑眉，问出了内心的疑问，“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干个小课长都勉强，何况是投资部的次长。”
“你别多想。”白川弘明白，这位内心的道德洁癖又发作了，“其实投资部次长的位置就是个空壳，其实背后还是我在遥控，需要你发挥的空间很少。”
“再者说，你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光凭借你的人脉，就值得一个次长的位置。”
白川弘如实的说出内心的想法，甚至有些露骨。
不过他清楚藤原邦彦的性格，这位的内心可没有那么脆弱，或许说他也想知道白川弘的真实意图，毕竟自己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和被像傻子一样忽悠，有本质上的差别。
“这样吗？”藤原邦彦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身的价值，不说别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光人脉就能招聘来不少住友金融证券的资深从业人员。与其再度被家族安排不喜欢、不习惯的地方，不如自己做出选择，最起码在非住友系的公司内，不会有人因为他的身份，便用有色眼镜看待。
藤原邦彦跃跃欲试的说道：“什么时候上班，就连工作地址都还不知道呢。”
“上班时间是下周一，也就是新年过后，至于工作上面的东西我会发到你的邮箱里面。”白川弘心情大好，破天荒的主动从酒柜中取了一瓶红酒。
藤原邦彦取出酒具，笑着说道：“之后你得再请一顿，这是我收藏的酒，慷他人之慨可不行。”
“当然。”白川弘调侃道：“不过我可不是这里的会员，下一次宴请只能放在普通场合，希望藤原少爷赏脸啊。”
一听这话藤原一脸不爽，他记着以前这位可是老实的不行，哪里有这么多的怪话。
不过想来也是寻常，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权利是男人的玮哥，眼下这位短短时间从一个不被看好的合资保险公司，在行业中做到人尽皆知，甚至被第一生命收购，短时间内成为第一生命集团最年轻的常务。
从这个角度分析，那不得生吃了家药店。
第四十一章熟人
时间也到了八点，气氛也是逐渐热络起来，外面也传来驻唱歌手的歌声，演唱的是安全地带的‘悲しみにさよなら’，就连嗓音都和玉置浩二有几分相似，即便是不常听歌的白川弘，也能感觉到演唱者的唱功不错。
“怎么样，知道会员制俱乐部好在哪里了吧。”藤原邦彦笑着说道：“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费大概是银座最贵的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
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装潢也好，服务也罢，这家都算不上最优秀，但是演出的歌手和店里的陪酒小姐都是银座最好的，白川桑要不要试试。”
白川弘正色道：“那就不必了。”
倒不是对陪酒小姐有什么恶感，纯粹是不习惯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异性，尤其是本来不熟悉的对方，却要带着敷衍又廉价的笑容贴过来，光是想一下全身便是鸡皮疙瘩。
“白川桑还是这么纯情，那你和泽口靖子的恋情怎么样了？”藤原邦彦好奇的问道。
“分手有一段时间了。”白川弘随口答道。
说起来和泽口靖子能够认识，还是多亏了藤原邦彦，二人初回见面就是在他的生日会上，不过那时候白川弘并不知道对方是艺人，而藤原邦彦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也给了不少助攻。
“是么。”藤原邦彦看起来颇为惊讶，他可是知道白川弘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
普通人和女演员的恋情，怎么看都很难长久，不论能否接受对方在电视上的亲热戏之类的，光是长时间的地下恋情，以及生活中的聚少离多，甚至双方生活圈的巨大差异，这些就足够使恋情无疾而终。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问下，或许也明白白川弘不愿多谈。
白川弘率先将剩下的酒分掉，说道：“喝完出去吧，在包厢喝酒终归是少点气氛。”
“说的也是。”
大厅的气氛伴随着歌曲的切换逐渐升温，二人也离开了包厢，白川弘眨了眨眼，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熟人。
看着这个熟人的时候，白川弘甚至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这个女人跑到舞台上面和歌手沟通了几句，然后自己站到了话筒的旁边。
煤气灯不禁影照街里一对蚯蚓♪
照过以俩心相亲一对小情人♪
……
一切已失去♪
不可以再追♪
一切已失去♪
音乐出来的时候，他才确定自己的没有看错。
香江炽手可热的歌后正在舞台上动情的演唱着，而目光始终留意着台下的近藤真彦。
这种目光就像是小情侣间的对视，即便是面对着面什么都不用说，但眼神中的情意是遮掩不住的。或许是会员制俱乐部的缘故，不用担心会被记者拍到，近藤真彦也热情的抛了一个媚眼，来回应台上的女人。
藤原邦彦也是好奇的说道：“曲子是铃木喜三郎桑帮近藤真彦写的‘梦绊’没错，但是歌词却是中文……白川桑认识台上的女人吗？看着不太像是普通人，反而演唱技巧更像是艺人。”
这首歌的中文名叫‘梦伴’，不过白川弘熟悉的却是经过了黎小田重新编曲的版本，去掉了舞曲的节奏，再配合李悦君温婉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少女惆怅心思的悄然吐露。
白川弘没有回答，用目光示意了台下的近藤真彦。
“原来如此，他居然也在。”藤原邦彦越看下去越觉得不对劲，这位和台上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关系吧，无论是歌声中的情意，还是二人的深情对视。
“这也太过分了吧，他不是有女朋友么，居然胆子这么大。”藤原邦彦经常出入各大夜店，所以对近藤真彦的花边新闻也有所了解，不过台上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逢场作戏。
“或许已经分手了也不一定。”白川弘淡淡的说道，看着近藤真彦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厌恶。
似乎近藤真彦也发现了二人的存在，特别是看着白川弘，想到上一次的会面，不禁缩了缩脖子。
“我唱的怎么样？”刚从台上下来的女人笑着问道。
这一首歌她很喜欢，不仅因为是情郎的歌曲，更多则是中文填的词，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曲调无比的契合，这就像二人感情之间的礼物。
“还不错。”近藤真彦强颜欢笑的说道。
女人似乎有些不满意情郎的回答，“仅仅是还不错？”
近藤真彦也察觉女人语气中的不满，解释道：“唱得很好，但是我都没能认真的听完……你看那边的二位，他们是霓虹的周刊记者，类似香江的狗仔队，说不定已经偷偷的拍了我们的照片，之后就会在周刊上面胡编乱造。”
女人随着近藤真彦的指引看了过去，就看到二个男子似乎真的在看向自己这边，其中一位还身着西服，看着并不太像她认为的狗仔。
她狐疑的问道，“真的吗？”
“我怎么会骗你。”近藤真彦见识到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便板起脸色强调道：“我怎么会骗你，你也知道我有多红，这些周刊记者简直无孔不入。”
她身居异地对一切都不太了解，见情郎不像是在说假话，稍显急切的问道：“那该怎么办？”
“你假装和我不认识，千万不能被他们拍到我们同时离开的照片，我先离开俱乐部，然后过二十分钟你再走，然后直接打车到我家。”
“可我对东京不熟？”女人有点为难。
近藤真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直接给司机报出地址就行了，到时候我在楼上等你。”
“那好吧。”
近藤真彦用余光瞥了二人一眼，随即便离开了会所。
“别看了，近藤真彦都被你的目光吓跑了。”藤原邦彦笑着说道：“不过他也真够没品的，就将女人单独的落在这里。”
女人似乎并不精通日语，而服务员的英语水平也不够，沟通起来颇为滑稽。刚唱完歌的女人似乎有些口渴，用英文沟通了半天，服务员端上一杯威士忌，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解渴的饮料。
只见那位‘狗仔队’走了过来，她有些紧张，局促的一口伏尔加，似乎被酒呛到了咳个不停。
“歌唱的很好。”白川弘递上刚点的酒，“这是Gintonic鸡尾酒，基酒只放了半盎司的金酒。”
“哦，谢谢。”女人有些惊讶于男人竟然会说国语，正打算问一句，却发现男子递过鸡尾酒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攀谈的意思。
轻轻的品尝了口鸡尾酒，淡淡的酒精味掠过喉舌，之后便是清爽的柠檬味，脑中略微清醒了一些。
这是狗仔队？她心中升起了一丝怀疑。
……
第四十二章采访
第二天没到上班的时间就到了公司，这倒并不是说白川弘不想多休息一会，或是过于热爱这份工作，而是公司逐步走向正轨，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是指数级的上升。
好在还有个森进一郎，不然把他切成二份，也处理不过来。
看着财务报表上不断增长的小数点，白川弘有些头疼的太阳穴狂跳，终归是没有财务方面的知识，缺乏对数字增长的敏锐判断，不过仅就数字来看，也可以看出来公司的业务量在持续走高。
眼下棘手的事情还不止一桩，伴随着公司的逐渐壮大，就连办公空间都有些拮据，即便将会议室和高管的办公室都改造成普通的工位，在员工数量可能会翻倍的情况下，仍旧显得杯水车薪。
好在楼上的公司经营不畅，已经决定搬迁到房租便宜的地方，这对于S&M来说倒算的上是一个好消息。
在租赁合同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烦人的事情便解决了一桩。
看着逐渐由厚变薄的文件袋，心下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处理这些文件称不上困难，只是有些需要判断力，也要考虑这样做的得失与非议。
譬如将人寿保险销售外包出去这件事，就有不少的非议，困难的地方倒不是是在泥泞中蹚出新路，更多是要对面未知的风险，纵使前路或许有着想不到的机遇，但此路不通的事情也不少见。
还好这件事的推行还算是顺利，逐渐走高的销售量就是明证，在成绩面前所有的质疑都显得不合时宜，也没人会做报丧的乌鸦。
乌鸦也是很有眼力劲的，唯有看到腐肉的时候才会一拥而上。
直到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好，刚上班的小秘书递过来一份传真，居然是‘东洋经济周刊’的采访邀约。
周刊的名字显得很寻常，比起米国的时代周刊之类的就显的有点像街边小报，实际上是霓虹发行了将近一个世纪，最资深且首屈一指的经济类周刊，发行量或许没法和娱乐周刊相比，但却是各大会社必定的一份周刊。
无论是议员还是公司的经营者，就连数任首相都是其订阅者，影响力自是毋庸置疑。
白川弘有些疑惑，虽然S&M在保险行业内有了些名声，但想得到这份周刊的垂青，明显是还差些火候。
翻出上周的周刊，仔细在目录上搜索了一番，便在其中一篇找到了佐藤勇武的专访，如此便说得通了。比起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突然得到了周刊的关注，其中更大的因素还是因为这位佐藤社长，难道是新公司成立前的造势，白川弘也捉摸不透。
与杂志社沟通之后，约见地点就定在公司，对方似乎很心急，甚至急切的有些不寻常。
……
香取智子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白川弘社长，仅从外表看来实在是年轻的过分，尤其在大公司的常务理事都是五六十岁的对比下，更显得这位第一生命有史以来最年轻常务的不可思议。
当然她并不是以年龄来论能力的肤浅女人，而是结合自身刚入职场时，因为年龄和性别备受轻视的经历，推己及人之后才懂得这位年轻的可贵。
她还特意的调查过此人的经历，高中时期从寒冷的札幌来到东京最好的高中，放弃东大选择一成，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毕业后在老师的举荐下进入三井银行，最后被派驻到不受重视的合资公司，之后便是屡有成功的企划，直到而今的一鸣惊人，甚至与三井割席并入第一生命其下，种种行为并不能用幸运二字就能解释的。
尤其是从求学到现在的经历，实在是完美的不懈可击，只要仔细的思量，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寻常。
她主动伸出手，脸庞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白川桑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太客气了，香取桑请坐。”白川弘回以笑容，不过也在暗暗观察这位叫做香取智子的记者。
身着黑色干练的女士西装套装，这种中性的风格在如今的霓虹职场倒不常见，年龄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或许超过了也说不定，浑身散发着职场女性的干练，甚至会让人忽略她的性别。
甚至本次的采访也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这是周刊的轻视，还是纸媒不需要摄像之类的缘故。
香取智子熟练的在桌面上放置了录音笔，然后取出采访大纲，笑着说道：“白川桑要先看一下采访大纲么？”
“好，谢谢。”白川弘点头接了过来，粗略的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问题。
“那我们开始了。”香取智子按下录音键，“听说贵公司即将被第一生命收购成为子公司，而你也即将成为第一生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常务，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川弘目光始终看着闪烁着红灯的录音笔，用谦逊的口气回答道：“S&M作为新晋的保险公司，能够被第一生命纳入旗下，可以说是我们的运气吧，至于所谓的最年轻的常务，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香取智子沉默着听着，似乎对回答并不太满意，她也没想到这位完全没有少年人的骄气，如果只看采访稿，甚至会以为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
“刚才我听到‘S&M’没错的吧？新公司仍旧保留这个名字吗？作为曾经母公司的索尼生命和三井银行又是怎么看待这次的收购？”
白川弘正色道：“嗯，名字会继续保留。至于曾经的母公司也仍旧在新公司持股，只是持股比例略有下降，收购这件事在他们的眼中，或许是一次成功的投资。”
问题看似很寻常，但若回答的不好，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据我所知，情况好像没那么简单。”香取智子眉头微挑，言语中带着刺的说，“三井生命似乎前不久发起了诉讼，控诉白川桑违反了竞业协议，这件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白川弘眉毛微蹙，他清楚的记得台本上似乎没有这个问题。
况且这位言语中的挑拨之意也太明显了，这趟采访或许有佐藤勇武的推动，但这些问题明显不可能是出自他的授意。
或许只是女记者心血来潮，白川弘很想把问题简单化，但若把事情看的浅薄，落在有心人的心中，不免显得自己过于愚蠢。
第四十三章大人物的特质
身子微微的往后靠，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表明他对女人的不信任，不过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不满，看着录音笔闪烁的红光，在心中构思着回答。
“不知道香取记者听过‘秀太郎’的故事吗？”称呼悄然从香取桑变成了香取记者，表明了白川弘的态度。
这个传统的故事在北海道当地，也算不上人尽皆知，故事的内容倒很简单：
秀太郎是一个鳏夫，靠着砍柴养活二个儿子，有一日在山中看到二只狸猫快被冻死了，发了善心用体温救活了它们。
二个儿子长大了，狸猫变化为姊妹，嫁给了恩公的儿子们，兄弟间的感情本来不错，结婚分家之后都觉得自己得的家产多了些，本来是想要再给对方匀上一些，出自狸猫贪婪奸诈的本性，各自的妻子却在丈夫的耳边吹风，就这样兄弟间反而产生了矛盾，就连照顾父亲的责任，都认为对方应该多分担一些，直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秀太郎孤苦伶仃的死在家中，有二个儿子却没人愿意照顾他，狸猫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害了恩公死亡，最后伤心的离开了。
————
作为记者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博闻强记，香取智子自是读过这个故事。
“白川桑的意思是，我是狸猫？”她没好气的说道。
“狸猫是谁不重要。”白川弘笑着说道：“她们可能也是好心，只能说好心办了坏事。”
“至于你说的诉讼，其实也只是一样，经过一番沟通，三井生命主动的撤销了控诉，想必这个消息，香取记者应该也是得知了。”
香取智子面色严肃的听着，而白川弘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神中的锐利却也是光明正大的展示出来。心中也是清楚的明白，这位绝对不可能是任人揉捏的性格，面对着夹枪带棒的问题，也会以自己的方式驳斥回去。
之后的采访倒是顺利多了，再也没有脱离采访大纲的行为。
直到采访结束，香取智子取出相机，说道：“白川桑，我们到楼下拍几张照片吧。”
“这里拍不了吗？”
“不好意思，这次采访忘记带灯光师了，室内的灯光不够亮，底片的成像会有问题，只能借用外面的自然光了。”
言语中好像有些歉意，但白川弘却能看到香取智子眼底略过的一丝精光，这一位绝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跟着她下了楼，找了一个咖啡厅特意选在靠窗光源充足的座位。香取智子像模像样的拍了几张照片，但拍出来的相片究竟如何，要等到胶片洗出来才知道。
看到白川弘作势要离开的样子，她方才沉不住气的说道：“白川桑不想知道，为什么要约你下来吗？”
“不是要拍几张照片。”白川弘明知故问。
“拍照片也没错。”香取智子笑着将相机放回包里，继续说道：“但这篇采访稿并不会在下一周的正刊上面刊载出来，估计会放在副刊。”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各式各样的新闻，专注商业的东洋经济也会选择性的刊载自己觉得重要的信息，而这篇蹩脚的专访，只会发行在不受重视的副刊。
那为什么急着过来？白川弘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不耐烦。
她仿若未觉，继续卖着关子，“白川桑可以猜一下，是谁派我过来的？”
气氛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的问题白川弘选择无视。
“白川桑已经断定我是佐藤社长派过来的吗？”香取智子也没有着恼，面上反而笑容更盛。
“不是吗？”
“白川桑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是因为看到我上周采访了佐藤社长，所以便在心里下了判断吧。”
说话间面上的笑容敛去，“如果我告诉你，让我去采访佐藤社长的人，也就是让我来采访你的那位，你会惊讶吗？”
闻言，白川弘神色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以佐藤勇武的心机和见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香取智子的小心思，即便没有点破，也有就坡下驴试探自己的想法，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从她口中描述的那一位，看起来也是个大人物。
“我可不知道自己这么有价值。”白川弘自嘲的说道。
“那位邀请你加入霓虹生命保险，那是更大的舞台，在那里你才能创造自己的价值。”香取智子的目光盯着对方，似乎像是要看穿白川弘内心的想法。
霓虹生命比起第一生命更像是保险业的巨头，业务的分布更广，不过这些都不是白川弘在意的，他在意的始终是自己的自由性，而作为有着政府背景的霓虹生命，不可能会给予这样的自由度。
“我拒绝。”他摇了摇头。
“不用再考虑一下。”她似乎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或许你对工资待遇有疑虑？那一位说过只要你肯过去，工资起码是现在的二倍……”
说着说着她看着白川弘面无表情的反应，自己都笑了。
“恭喜你通过了佐藤社长的考验。”
“不过，霓虹生命的邀请也不是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川弘也有点惊叹于她的厚脸皮，特别是她可以游刃有余的周转于大人物身边，比起记者的本职身份，她更像一个掮客。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挺好奇，如果我答应你的话，你能从大人物那里得到什么？”白川弘问道。
香取智子回道：“资源、机会、消息，反正不会是钱就是了，记者的身份总是能接触到所谓的大人物，有一些人言过其实，另外一些则是真正的大人物，这里说的不是他们的身份，而是他们的能力。”
“总而言之，大人物都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特质，譬如让我来的那一位，还有佐藤社长，他们都是能从寥寥几句话中就能猜出我的想法，甚至因势利导的利用我去完成他的目的……或许你也算半位，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拥有这样的特质。”
第四十四章蝴蝶效应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实际上却是无用的奉承。
就像罗素在《权力论》中所说的，人类与其他哺乳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动物只需要满足生存本能，而人类却有无穷尽的欲望，欲望来源于想象力，而想象力的终点才是人类欲望的边界。
欲望对于人类来说也难称好坏，想象的共同体给人类带了秩序与繁荣，同时也带来了剥削和压迫。
所谓权利的本质就是资源利益的分配。
就像老话说的一样，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日元升值的大背景下，头部的大财团在世界上攻池掠地，再过二年曼哈顿的洛克菲勒大厦就要变成三菱的资产；而普通的小公司却因为日元升值，出口逐步下降，破产潮一轮接着一轮。
东京的地价以不可思议的增速在狂飙，即便是白川弘也不禁咋舌，普通的工薪阶层需要半辈子的积蓄才能够还完银行的贷款。
实际上百十平米的小窝，真的需要半辈子的劳动成果与之交换吗？
这个问题普通人回答不了，报纸也好，周刊也罢，甚至电视上面的经济学家都在告诉他们，东京的房价会一直上涨，霓虹的经济势头大好……只是没人会告诉他们，泡沫破灭之后，东京的天台上有多少冤魂。
上辈子他曾经听过一个有趣的论点，权利的等级分为三个维度。
第一层就是身份地位带来的直接权利；第二层是决定议程的权利，能够创造有利于自身规则；第三层则是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别人，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用半辈子换一套房产不值得，却不得不按照这个规则生活。
佐藤勇武就站在第二个维度，而白川弘只能算是初窥门径，而他所能做的无非是依托着着时代的浪潮，来攫取自己的资本。
弄潮儿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玩水的男孩，至于泡沫幻灭之后的洪水滔天他知道，所以对他而言不是危机，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有人说过你很无趣吗？”看着白川弘不置可否的表情，香取智子吐槽道。
“那我……要谢谢你的看好吗？”白川弘挤出一丝笑容。
“倒也不必。”香取智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希望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送走了这位分不清是掮客还是记者的香取智子，对于这位的看好，白川弘哑然失笑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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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会怎么样，白川弘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情的确因为他，产生了一点变化。
就像是南美雨林中的蝴蝶，也不会认为得克萨斯州的飓风会和自己有关。
Burning事务所，周防郁闷满头雾水的放下电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生命保险会邀请小泉今日子来作为代言人，甚至还要拍摄广告片。
作为霓虹最大的人寿保险公司，选择代言人这件事情向来是慎之又慎，要知道之前的代言人可都是高仓健、原田芳雄这样的硬汉影星，突然变成了挥洒青春的女偶像，跨度不可谓不大。
怎么也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自家偶像能接到第一生命的代言，怎么看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立刻拨通了小泉今日子经纪人的电话。
津子小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不过转瞬间脸上就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经纪人这个职业说是深处艺能界的边缘，但她的内心深刻的明白，曝光对于艺人来说的重要。
每年都要近百位女艺人出道，其中大部分都是出道便消失匿迹了，甚至没有一点水花，就算是是运气好度过新手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如果没工作，或许专辑销量扑街，无声无息间就会被人忘记。
这个圈子就像是黑洞一样，吞噬着少女的青春与梦想，直到最后连个渣都不剩。
小泉今日子已经是最顶尖的爱抖露不假，但如果被经纪公司雪藏个一年半载，还能剩下多少个铁杆拥趸，这件事情津子小姐也不知道。
她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小泉能够一直红下去的，这句话也并非为自己的利益考量，纯粹是认为小泉是天生的偶像，能够将一笔笔报酬变成银行存单上面的数字，在这个纸醉金迷的艺能圈，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招人喜欢。
拨通了电话之后，将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告诉小泉今日子。
电话的对面，传来小泉今日子有些雀跃的声音，“广告的拍摄邀请，社长已经同意了吗？”
刚刚歇下来的时候，小泉今日子感觉很轻松，但伴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内心也不禁有些忧虑。
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偶像事业，纯粹是太过无聊，身体已经习惯了连轴转的强度，陡然闲下来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还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家人解释，又怕惹的他们的担心……还有就是楼下的那一位最近好像是很忙，她有的时候甚至会刻意的早起晨跑，希冀能够在电梯中遇到那位。
可惜总是少点运气，中午挂在门把手上面的午饭，即便到了晚上也没人取过，她只好在睡觉前将饭盒收回来，她的心情就像是剩饭一样快馊了。
“嗯，社长心中的气也消了。今天下午就能够与第一生命签代言合同，至于绯闻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看见周刊记者躲着一点就好了，如果实在躲不过去，就我来帮你解释。”津子小姐叮嘱道。
或许不解释也可以，小泉今日子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又想到津子小姐并不在身旁，做这个表情显得有些多余。
小泉今日子失笑的说道：“知道了，也害的你担心，真是辛苦你了。”
津子小姐也发觉她的心情好像不错，也就多说了几句，“希望你能够吸取这一次的教训，酒这种东西适量就好了……”
“知道了。”小泉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想到上次喝酒还是和楼下的那位一起，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第四十五章心意
“知道就好。”津子小姐知道自己偶像的禀性，虽称不上说到就能做到，但是嘴上答应的事情都是牢牢的记在心里，第一次登上舞台表演的时候，被制作人凶过一次的错误，也很少会犯第二次，也省心的没再继续唠叨。
小泉今日子撅着嘴唇，甚至能想到津子小姐满意的表情，随即笑着问道：“签约的时间是下午几点，需要提前过去吗？”
津子小姐也是神态轻松的回道，“时间是下午一点，能够成为第一生命的代言人，对于你来说倒是难得机会，绝对不能搞砸。”
“明白了。”
不好意思麻烦经纪人为了自己专门跑一趟，所以拒绝了津子小姐要过来接自己的好意，小泉今日子看还有点时间，开始准备午餐。
这些天有些无所事事的她，将闲暇时间都花在钻研菜谱上了，打开冰箱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有些头疼。
本质上她是一个节俭的人，做菜剩下的葱姜蒜这些调料都要收纳在冰箱中舍不得丢掉，但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很忙碌的工作，一些不易储藏食材很可能会坏掉。
才不是要给某人准备盒饭，看着一旁的饭盒，小泉在嘴边嘀咕。
想到这里利落的卷起袖子，围上围裙，全身心的沉浸在烹饪中，可见烹饪的确是她放松的爱好，就连嘴角都带着明显的弧度，显然心情很不错。
不多时，桌子上便摆满了食材。
简单的吃上几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
如花般年纪的少女，爱好却是烹饪，这种反差感当时就被母亲取笑过，她还记得身高刚与厨台齐平的时候，就缠着煮饭的母亲，非要亲手试试的场景。
而母亲嘴上说着太调皮可不行，却还是抱着她看着锅中的食材，之后渐渐长大的她对烹饪的兴趣不减反增，即便刚上手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也仅是可以食用的程度，但父亲总是面脸笑意的统统吃光。
当然，既然说是爱好，总会有一些天赋，到她上高中的时候煮出来的饭菜，就已经是不逊于母亲的程度了，也是她除了相貌之外，被夸赞最多的优点。
‘别人家的女孩都去学钢琴、舞蹈、插花……你倒好非要抢着做饭，这么急着做黄脸婆吗？’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小泉的眼中，母亲脸上也只是多了几条皱纹，永远都是去幼稚园接自己时，把男老师迷得神魂颠倒的美丽模样。
父亲在一旁讪讪的帮她回了一句，‘会做饭有什么不好，为心爱的人准备美食，对自己来说也是幸福的事情吧。’
当然这种话，只能得到妻子没好气的白眼，不过母亲也没有继续反驳的意思，即便是父亲的公司破产，她从未埋怨一句话，这或许就是二人能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原因吧。
将饭盒打包好，小泉今日子在心中这样想着。
一切准备好之后，她却又因为打包袋犯了难，如果打包的太好就变得有些刻意，就好像离家的妻子为丈夫准备的盒饭，她红着脸摇摇头念叨着やばい（不妙）。
最后选择了买菜时送的最普通的塑料袋，甚至特意揉的皱巴巴的，然后下楼时将盒饭挂到了门把手上面，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小泉今日子到了楼下就有点后悔，打包的这么不像样，就像是一袋垃圾，他不会看都不看的丢到垃圾桶吧。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再上去一趟的意思，因为再不出发的话，可能会错过约定的时间。
假如，自己的心意真的被当成垃圾丢掉的话，那她一定会…
算了，发狠的话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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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的白川弘看着门把手上面的垃圾袋，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会让小泉今日子气恼的事情并未发生，对门的老太太看着白川弘之后，便是一脸的姨母笑。
“小哥，你的女友每天都过来给你送饭，比妻子还要贤惠，你也要待她好一点。”
每天？白川弘觉得记忆发生了错乱。
老太太看着满脸问号的男子，以为对方不领情，不开心的嘀咕道：“装糊涂可不行，辜负这样的女孩可是要遭报应的。”
说完，就气呼呼的关上了门，关门前还隐约能够听到‘没有责任感……’
在老太太并不短暂且还在继续下去的一生里，价值观纯粹又朴实，简而言之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么好的女孩子就不应该被辜负。
或许在老太太的眼中，自己成了东京‘陈世美’，白川弘有点脑仁发麻，不过再粗枝大叶的人，也应该明白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止一次。
物质很容易量化，但心意就不是任何计量单位能够说明的，小泉今日子究竟是以何种心思来看待自己，白川弘也想不明白，其中想不明白这句是假话，即便是对感情再冷感的人，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好意。
或许说成好感更为恰当一些，白川弘在心中默默地纠正着词汇。
他也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句是真话，切身的活在这个时代，但异乡人的疏离感始终挥之不去，倒也不是所谓的矫情，其中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正因如此遇到这样的好意或是好感，才会生出退却的心思吧。
想到自己此刻的窘境，似乎有点像前世看过动漫中优柔寡断的阿宅男主，白川弘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取下挂在门把手的盒饭，感受着手中的重量。
比起重量还是味道更能说明对方的心意，从微波炉中取出加热好的饭菜，看着颇具‘色、香’的咖喱牛肉、淋着番茄酱的汉堡饼甚至还有一份味增汤。
本来随口一说的味增汤，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至于味道还是要尝了之后才能够评价，白川弘先吃了汉堡肉饼，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个食物，酸甜的番茄酱搭配外壳有点脆脆的牛肉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原本因为公事，第二天要去三井银行一趟的坏心情，也在这一顿美味的饭菜后，一扫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