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生，要吗？
深夜，君士坦丁码头区，浣熊酒馆。
肖恩一边用鹿皮巾擦拭着酒杯，一边目送着最后一位客人晃晃悠悠地离开。
然后望着小小的酒馆叹了口气。
毕竟作为一个穿越者，混成这模样也挺丢脸的。
是的，他是一个穿越者。
二十年前，在地球死于车祸的肖恩，灵魂穿越到这个被称为奥岚的世界，附身到一个平民家庭的小婴儿身上，随着成长，他渐渐找回前世的记忆，
——但这没什么卵用。
没有系统，没有神器，没有金手指就算了，特么的这个世界的基本物理常数都和地球不一样！
于是在这个阶级严苛的国度，肖恩逐渐长大，继承了已故父母唯一留下的浣熊酒馆，过着每天摸鱼打卡的咸鱼生活。
虽然摸鱼一时爽，一直摸一直爽……但这种莫名的身为穿越者耻辱的念头怎么就那么强烈呢？
肖恩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没用的念头甩出脑海，然后把酒杯挂在木架上，准备转身返回二楼的房间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酒馆大门被推开了。
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借着灯光，肖恩看清了来人——一个浑身裹在黑色长袍里的瘦小老头儿。
他径直走向吧台，也没点什么酒，只是贼兮兮地左顾右盼确认除了肖恩没有其他人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一撮金色粉末的玻璃瓶，凑到肖恩跟前，压低声音开口，
“先生，要粉儿吗？”
望着瓶子里的金色粉末，肖恩眼角狂跳！
他认得这玩意儿，这种金色粉末在平民口中被称为“贵族老爷快活粉儿”，据说是一种能使人愉悦和放松的炼金产物。
当然，这并非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于这快活粉儿是贵族专供，在平民中属于禁止流通的玩意儿！平民一旦被发现持有或贩卖，逮着一个弄死一个绝不含糊！
深吸了一口气，肖恩使劲儿摇头，表示自己无意跟这危险的玩意儿扯上关系。
“那您需要别的吗？”
老头并不死心，也不对肖恩略显冷淡的态度感到愤怒，他把脸凑近了一点：“那要点别的什么吗？什么都可以……只要您想。”
肖恩被逗笑了，他看着老头反问道：“什么都可以？”
老头儿左右环顾后，凑到肖恩耳边，用一种“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别跟别人说”的语气低声说道：“约翰，我的名字是约翰——黑暗众卿的代理人，我代表深渊行走世间，兜售欲.望，以此获得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报偿……您看，您需要些什么呢？财富？权势？还是……力量？”
顿了顿，他循循善诱般开口：
“您，渴望力量吗？”
肖恩面无表情：“不，我渴望乃子。”
然而即使面对如此明显的调侃，约翰仍然是一副正经的样子：“这就是您的愿望吗？有点奇怪，不过也并非不能做到……您要多大的？”
肖恩：“……”
这老头儿入戏有点深啊！
行啊！不就是吹吗？我小羊肖恩怕过谁？
于是他故作深沉：“老约翰，我有一个梦想。”
约翰点了点头，作出一副倾听者的模样：“您说。”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肖恩自顾自地扯着犊子，本意是想这个戏精老头儿知难而退。但他未曾注意到，约翰猥琐的小眼睛愈发明亮了。
待到肖恩说完，他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您等等我啊！”
然后在肖恩懵逼的目光中，急迫地从背后掏出一张古旧的羊皮卷和一只造型考究鹅毛笔，在肖恩惊愕的目光中，刷刷刷地写满了无数介于文字与图案之间的符号。漆黑的墨迹蜿蜒曲折，印在泛黄的羊皮卷之上给人一种说不清的诡异感觉。
约翰将鹅毛笔递给他，指着羊皮卷开口：“签上您的名字，契约成立。”
肖恩：“？？？”
虽然未曾踏入超凡者的圈子，但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契约可不像上辈子的合同一样就是用来撕毁的，一旦签彼此的名字，契约双方就会被规则所承认和束缚，
但条件是——必须是真名。
所以这就有了可供操作的空间。
他也想看看这老头儿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他接过鹅毛笔，刷刷刷地在羊皮卷上签上了名字——小羊肖恩。
用汉语写的。
所谓人在江湖飘，保命用小号！
然而现实比之想象更为残酷的地方便是，它充满了意外。
于是当黑色的墨迹浸润在泛黄的羊皮上，虚空中仿佛响起了无数细密的吟唱声，羊皮卷瞬间燃烧起来，化漆黑的火焰，顺着肖恩没来得及收回地手指攀附，如蛆附骨般涌进了他的皮肤，血肉，骨骼深处！
而在不知名深处的虚空中，仿佛有不可名状的存在见证着契约的缔结。
被火焰灼烧缠绕的肖恩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只是僵硬和麻木，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被漆黑火焰覆盖的身躯，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好像玩脱了……
而反观对面的约翰，脸上透着掩盖不住的轻松和欢喜，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终于摆脱了什么沉重的枷锁，得到了解脱。
“肖恩先生，恭喜您，成为黑暗众卿新的代理人。因为您，我终于从这无尽的地狱中解脱了！”
他看着被黑焰缠绕的肖恩，目光中流露出由衷的赞叹，竖起大拇指：“肖恩先生，您知道吗？您现在就像一支蜡烛，燃烧自己，拯救他人，您，是个伟人！”
肖恩：“等等！啥玩意儿啊？你说清楚啊！！”
但约翰没有再理会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吊顶，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不知名处的存在，然后竖起中指，一字一句：“再您妈的见！”
然后他的身躯逐渐枯萎，逐渐干瘪，最后化作了稀碎的尘埃顺着窗户飘出了酒馆。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肖恩。
……
漆黑的火焰整整持续了一个钟头。
终于消散。
肖恩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艾玛站那么久腿都麻了！
然后才开始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约翰的话来看，自己是继承了他口中“代理人”的身份。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以后自己要像他一样做个四处兜售快活粉儿的二道贩子？
当这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时，一股剧烈晕眩感猛然侵袭而至，想有人拿着大铁锤在他后脑阔狠狠地砸了一下。
紧接着，无数信息流和设定凭空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思维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黑暗，深沉，不可言喻，隐隐中有不可名状的存在于无尽的黑暗中浮沉。
——深渊。
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这个词汇。
然后其中一部分信息开始被他的思维读取，从中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工作——“交易人”。
某些有“需要”的人们，会被“交易人”吸引，通过“交易人”，他们将从深渊深处的黑暗众卿手中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事物，而深渊也将从他们身上取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而作为中间商的肖恩，会借由完成交易获得对深渊的贡献度，当贡献度达到一定程度，黑暗众卿会给予他不菲的馈赠，可能是某种超凡能力，也可能是奇异的道具……
所以中间商赚差价果然已经从国际惯例变成世界惯例了吗？
且，交易需遵循“对等”的原则。而是否对等，将由作为中间人的肖恩判断。一旦他判断黑暗众卿或顾客某一方愿意付出的与获得的不等价，他可以选择中断交易，这是作为“交易人”的权力，也是肖恩觉得无法理解的地方。
而让他感到不安的，是约翰的态度。
在卸下“交易人”这一身份时，他表现出的宛如挣脱枷锁一般的解脱，让肖恩冥冥中有种感觉，
——怕是有坑！
然而有坑也没办法，事已至此。
毕竟生活既然无法反抗，还不如找个姿势让自己也爽。
肖恩打了个哈欠，收拾一番后，上床睡了。
第2章 第一位客人
第二天叫醒肖恩的，是敲门声。
“老板！老板你在吗？吃饭啦！！”清脆的声音透过橡木门传来，搅醒了肖恩的春……清梦。
“嗯……起来了……”肖恩一边回答着，一边爬起身，一个站不稳从床上摔了下来。
“砰！”
脑袋与硬木地板亲切地撞击声响起。
“好痛！！！”肖恩下意识叫喊出声。
“砰！”
然后是一声更大的巨响，伴随着木板折断的声音，坚实的橡木门被撞碎！
“老板你怎么了？老板你没事吧？我会保护你的老板！！！”
惊慌而略显稚嫩的声音透过破碎的木门传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一脸关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肖恩。
肖恩无奈地看着这个冲进来的小女孩儿，她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有着淡金色的头发，眉目清秀，白皙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心。
“伊卡，我只是摔了一跤啊……”肖恩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比起这个，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撞坏我的门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儿使劲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老板出什么事了……”
然后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您不会扣我钱吧……”
肖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姑娘是自己酒馆的员工兼保镖——伊卡。
这是个从别的城市流浪来到君士坦丁的小姑娘，两年前晃晃悠悠地来到浣熊酒馆，说想要找一份工作，肖恩看她可怜兮兮的，做事又勤快，待遇要求还贼低，就收留了她。
伊卡目前住在码头区的贫民窟，三餐在酒馆里吃，本来肖恩想要让这姑娘住这里的，但被伊卡以“我当你是老板你竟然想睡我”为由拒绝了……
后来他才发现这小姑娘某些时候有点迷糊，顺便力气稍微有点大——一头槌能撞坏坚实的橡木门算吧……
然而这两点特质结合起来，就得出了一个有点蛋疼的属性——拆家。
“走吧，以后遇到什么事别再那么鲁莽了。”肖恩站起身，象征性地敲了下伊卡的脑门儿，以示惩罚。然后牵起小姑娘往楼下走去。
“老板你别敲我头，会变蠢的(ノ˃̩̩Δ˂̩̩)ノ！”
……
肖恩的早饭吃的很随意，就伊卡做的一锅土豆粥，毕竟条件也不允许他奢侈，而小姑娘更简单了，似乎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能高兴一整天。
今天似乎也只是如常的一天，上午去市场进货，下午在地下室调酒。等到黄昏六点时，酒店准时营业，熙熙攘攘的酒客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涌进酒馆，在烈酒的麻痹中传播着今天的君士坦丁又发生了什么值得讨论的事。
一切如常，似乎并未因为肖恩多了一个“交易人”的身份有什么改变。
“老板？老板！”伊卡伸出小手在双目无神的肖恩面前晃了晃：“四号桌的客人要一瓶蜂蜜酒！”
“哦……哦，好的！”肖恩习惯性转过身拿酒，然后又讪讪的转过来：“要什么酒来着？”
“蜂——蜜——酒！”伊卡一字一句地强调着：“老板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肖恩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今天特别容易走神，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发呆模式，他摆了摆手：“别担心，我只是在想事情。”
“哦……”伊卡接过酒，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老板思考的事她都不怎么听得懂。
“嘎吱……”
橡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魁梧男人走了进来。明明是寒冷的冬夜，他却穿着黑色短衫，裸露的双臂布满狰狞如蜈蚣般的伤痕，钢铁般的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下蠕动着。
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喧闹的酒馆瞬间安静了许多，嘈杂的人声只剩下窃窃私语。酒客们不自觉地将目光盯在他身上，有仿佛被刺痛一般移开。
他仅仅是目光扫视了酒馆一圈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肖恩认得他，或者说码头区没有一个人不认得他。
君士坦丁下城区黑手党“铁斧”的魁首，以刚硬的作风和铁血做派硬生生在下城区黑暗世界杀出一条血路的狠人——克里斯。
像他这种码头区的大人物，平常是绝对不会来浣熊酒馆这种小地方的，肯定是为了别的事儿——很大概率是来砸场子的。
酒客们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然后很有默契地离去，感慨着即将失去一个价钱便宜，酒又好喝，酒侍还贼可爱的地方。
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也被同行的朋友连拉带拽拖走，酒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诶……别走啊……您还没付钱呢……等等……我记住你了！”伊卡没有拦住酒客们，转过身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望着克里斯。
在她简单的是世界观里，酒客等于酒钱，等于老板的钱，等于自己的工资！
所以克里斯吓走了酒客们，就是抢了自己的钱！
要不是肖恩摁着她，她可能就朝着克里斯冲上去了！而以往的经验证明，这个概率是很大的……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克里斯，此刻也是一脸懵逼，自己明明就是想去墓园悼念妹妹，却鬼使神差走进了这间简陋的小酒馆，然后把人家的客人全部给吓跑了……
但肖恩不知为何没有恐惧的心情，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
——这是一位“顾客”。
所以业务并不熟练的肖恩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自己的前任约翰一般都是怎么开场的呢？
于是肖恩脑袋一抽，章口就来：
“先生，要粉儿吗？”
克里斯：“？？？”
就连躁动不安的小萝莉都一脸懵地望着自己的老板。
空气突然安静.jpg
脱口而出之后的肖恩真特么想给自己两巴掌！
太沙雕了！
自己的第一次就被那个二道贩子给带偏了！！
他轻轻咳嗽以掩饰尴尬，继续开口：“先生，我叫肖恩。我的意思是，您需要点什么吗？”
“唔……”克里斯沉吟着，既然进都进来了，那就喝一杯吧，于是他指着后面的酒柜：“一瓶黑棘酒，谢谢。”
肖恩转过身拿了一瓶酒摆在桌面上，然后打量着自己的第一位“顾客”。
克里斯灌了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混杂着甘甜的麦香淌进喉咙，然后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恍惚间仿佛从那双黑色的瞳孔里看到了翻涌的稠如墨汁的黑暗。
那黑暗映照出了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先生，还需要点什么吗？”肖恩开口了，或许由于“交易人”的影响，他逐渐进入了状态。微笑得体，语气平缓而礼貌。
“还有什么？”
“财富，力量，权势，灵魂……”肖恩十指交叉撑在桌面上，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诱惑力：“您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
克里斯怔怔地望着他，虽然这个自称肖恩的年轻人看起来孱弱无比，但经过无数血腥厮杀铸就的野兽本能却以最大的音量提醒他，
——危险！
这无关是否身为超凡者，而是铭刻在克里斯骨髓内的丛林本能，这种本能曾经无数次救过他的命！
码头区还有这样的人物吗？
看着被惊呆的克里斯，表面稳如老狗的肖恩内心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真的是我吗？
感觉自己好像大佬！
以及……第一视角装逼真特么爽！
“能……能买得到命吗？”克里斯选择了尊重自己的直觉，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仿佛又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复活！让死去的人复活，肖恩先生您能做到吗？”
“谁？”
“西莱，”铁血坚毅的克里斯此刻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妹妹，西莱。”
肖恩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深渊，等待那些古老存在的回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克里斯轻声开口：“可以，但您知道……任何事都需要代价。”
克里斯突然站起来，瞳孔紧缩，急切地看着肖恩：“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西莱能回来！什么都可以！！！”
“您需要付出的是——‘快乐’。”肖恩开口说道：“从此您将丧失‘快乐’的情感。”
这是深渊想要从克里斯身上拿走的东西。
“快乐？”克里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可以！都拿走吧！”
“那么，交易成立。”肖恩点了点头，微笑着说：“祝您生活愉快。”
话音落下，漆黑的光华流转，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写满古老文字的泛黄纸卷，在旋转几圈以后，凭空燃烧起黑色的火焰，无声而寂静，最后一点余烬都未曾剩下。
……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馆的，或许是烈酒的原因，他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放弃了去墓园的打算，他回到自己的家。
推开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瘦削而孱弱，精致地宛如洋娃娃般的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看着推开门的兄长，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哥，你回来啦。”
克里斯当场愣在原地，眼泪无声从眼眶滑落，他喃喃开口：“西莱……”
随后他惊恐地发现，他感受不到一丁点儿预想的喜悦。
第3章 来自深渊的馈赠
“老板老板，明天见！”
“嗯，明天见，路上小心！”
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肖恩才松了一口气。
在克里斯离去后的一个多钟头里，伊卡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断追问着刚才发生了什么，肖恩只好把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毕竟对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让他头疼的是，伊卡的小脑瓜里只有三件事——老板，吃的，以及铜币，银币和金币……
所以肖恩着实费了一大番功夫才将原本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解释清楚。当然，回忆起伊卡从头懵到尾的表情，他觉着那姑娘除了明白“自己的老板忽然变得很厉害”之外，也没个什么具体的概念……
肖恩叹了口气，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交易完成后的他能获得的馈赠。
匆匆收拾了一番，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勉强将那扇惨遭萝莉头槌蹂躏的木门重新安回去，然后关窗，拉拢亚麻窗帘，使自己尽可能处于完全封闭的空间。
——至于原因嘛，也不是为了保密安全啥的，毕竟也没什么人会费心费力监视他一个破酒馆的老板，究其原因还是他觉着这样比较带感……
对于所谓的“馈赠”，肖恩还是非常期待的。他觉着自己应该能凭借这些所谓的馈赠，踏入超凡者的领域。
毕竟，虽然他只想做条咸鱼，但能成为一条更大的，会翻身的，一尾巴能卷起巨浪的咸鱼岂不是更好？
所以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深渊。
入眼仍然是深沉的混沌和黑暗，随着肖恩意识地降临，黑暗忽然混沌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手臂搅动着，原本沉寂的深渊突然躁动了起来。
随后，肖恩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自深渊中脱出，降临物质世界！
他猛然睁开眼，抬起身。
一本书出现在他的眼前，漂浮在空中。
这是一本纯黑色的厚重书典，封面没有图案和装饰，只有书的四角镶嵌着尖锐而沉重的金属撞角——这就不是一本书该有的玩意儿！
而自己与黑书之间仿佛有一种莫名地交易，他盯着黑书，脑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它的名字，
——恶魔交易手记。
然后随着他的心意，黑书缓慢地晃动着，颤抖着打开了封皮，露出了泛黄的扉页。
扉页中有一个犄角弯曲得有些夸张的黑色山羊头图案，团之下是黑色墨迹书写的奇异文字：
持有人：小羊肖恩
贡献度：3
持有馈赠：无
特殊加护：无
这应该就是自己如今的状态的吧？类似游戏的状态栏一样一目了然挺方便的。
只是这“小羊肖恩”是特么什么情况？？
强行接受这扯淡的名字后，黑书又翻开了一页，上面满满地都是一些人名。这是曾经与深渊交易的人的记录，整整占据了一百多页。
肖恩注意到，记录的最后一段话：
克里斯·斯图尔特——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回来。
粗略扫过这些记录后，黑书翻到了崭新的一页。
然后漆黑的字迹凭空浮现，
【与克里斯·斯图尔特完成交易获得贡献度3，总计贡献度3。符合馈赠开启条件贡献度1，馈赠开始。】
【馈赠之一：鬼神之身——敞开怀抱歌颂绝望和痛苦，自诅咒与怨恨中脱胎的鬼神之卵。】
【馈赠之二：洞察之眼——洞彻灵魂的眼瞳，透彻人心的眼睛能让您撕裂肉壳的伪装，窥见所有灵魂深处的真实情绪，让您在人海中最地寻找到合格的“客人”。】
【请选择其中一种馈赠，另外作为一名成年人，请不要说出类似“我全都要”这样有失体面的混账话。】
肖恩：“……”
无话可说.jpg
在强迫自己无视黑书的骚话后，肖恩陷入了思索——选什么呢？
鬼神之身？虽然听起来挺牛逼的，事实上可能也很牛逼，但感觉很容易被一群咋咋呼呼的超凡者组团围攻啊……
透彻人心的眼睛？这个看起来还可以的样子诶！这种他人在明自己在暗，信息不对等的感觉，贼爽！
在他心里做下决定的时候，甚至无需言语，黑书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
书页上之前墨迹消失了，紧接着又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
【遵从您的意愿。】
紧接着，肖恩感受到自己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又很快消失。他知道，虽然过程短暂，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所谓的“洞察之眼”，遗憾的是周围没有什么人让他实验一下。
然后，黑书合上，化作一道黑光融入了肖恩的胸口，但肖恩能感受到，它并未消失。只要自己一个念头，黑书就能重新出现。
出来！
黑光自肖恩面前凝结，重新化作黑书的模样。
回去！
黑书又钻进肖恩胸口了。
出来！
又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黑书，他尝试着用意念沟通，然后黑书又缓缓漂浮在空中，这场景就仿佛上辈子他看电视时那些使用念动力的超能力者。
操纵着黑书光晃了几圈儿，他忽然暼见黑书四角尖锐的金属撞角。
然后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书在他的控制下，先是缓缓游弋在空中，然后，开始旋转，带起若有若无的风声。
“呼！”
伴随着凌厉的划破空气的声音，黑书化作黑色流光猛然砸向门口！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木屑翻飞之间，不堪蹂躏的橡木门终于在几番波折后寿终正寝。
“卧槽！”
肖恩望着自己的杰作，惊呼出声！
随后黑书在肖恩没有操作的情况在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接着书页自动翻开，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浮现在其上，
【您……他娘的有毛病吗？本书只是一本书！不是板砖！不是板砖！不是板砖！请尊重本书的职业！！谢谢。】
“啊哈哈……”肖恩讪笑着，将黑书平放在自己膝盖上，像前半辈子撸猫那样轻柔地抚摸，然后开口，“一下子玩嗨了，抱歉抱歉！”
【哼╯^╰！】
书页上最后出现这个表情后，黑书合上，化作黑光冲进了肖恩的身体。
鉴于自己之前无礼而冒失的举动，肖恩也没好意思在召唤黑书了……
事实上他也没有余力在召唤黑书了，刚才操作黑书已经将他的精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亢奋过后，一阵阵疲惫和困倦从他脑海深处袭来。
卧槽！没蓝了！
这是肖恩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4章 给我最烈的酒
然而这一觉肖恩并没有睡得很踏实。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将他从沉睡中惊醒，他迷茫地睁开眼，迷糊间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待昏沉的脑袋清醒过后，他爬下床，扒开窗帘。
然后，
“卧槽！”
只见窗外的天空还是如漆墨一般，只是在东方不远处贫民窟的方向，冲天的火光将那一处染成了耀眼的橘色，隐约有颜色各异的光芒明暗闪烁，其中夹杂着隐约的尖叫声。
什么情况？
神仙打架？
虽然未曾踏入超凡者的圈子，但他还是见过猪跑的。那火焰中舞动的光芒，绚丽中夹杂着危险的气息，象征着现在这个世界最顶端的一小撮人——超凡者。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肖恩很明显不想掺和，毕竟自己虽然成为了“交易人”，并获得了一双特殊的眼睛，但战斗力目前仍然是菜鸡一个。抛开操纵黑书砸人的能力，他估计一个刚踏入超凡之道的骑士都能把自己吊起来锤。
于是和很多住在附**民一样，他把窗帘拉得死死的，吹熄了灯，佯装自己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但事实注定，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因为肖恩忽然想到——伊卡就住在贫民窟，而且目测与发生战斗的位置隔得很近！
那个傻丫头虽然力气大点，但在那样的毁灭性战斗中仍算不得什么。以伊卡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加上又傻里傻气的，处于那种环境中相当危险啊！
所以以后一定要让伊卡住店里！
“该死！”
肖恩明白，这次苟是苟不住了，怎么也得去看看，至少要把自家那个蠢萌蠢萌的店员拎回来！
否则她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给自己做饭？
是吧？
就是这个原因！
老子才不是什么萝莉控.jpg
心底为自己找好借口的肖恩裹起衣服，噔噔噔地下楼，打开门迈入沉沉的黑暗中。
码头区和贫民窟都位于君士坦丁下城区，如果说贫民窟是君士坦丁最不堪最肮脏的地方，那码头区就是下城区最后一块遮羞布，平日里虚假的繁华将平民窟的残酷深深埋在君士坦丁最深最暗之处。
贫民窟位于下城区东方，由一大片窝棚和块石堆砌的“房屋”构成，甚至没有平整的道路，这里是流浪汉等无家可归之人聚集的地方，甚至连黑手党，强盗，盗贼们都看不上这里。
肖恩快步又在街道上，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人，越靠近火光之地，便是有仓皇的人影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奔行。
他们是住在战斗区域附近的人，受到惊吓而仓皇逃窜。
借着加护了“洞察之眼”的眼睛，他能感受到那些看不清面目的可怜人身上缠绕着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
随着距离拉进，肖恩隐隐能看到天空中漂浮着几个人影，他们凭空踩踏着颜色各异的庞大魔法阵，身周缠绕有美丽而致命的光华，隐约间，有火焰各雷霆自他们手中绽放开来，轰击着那一片狭小的区域。
而那片区域，是贫民窟深处的一条街道，被身着甲胄手执铁矛得军士层层包围。
肖恩目光凝重，原本以为只是超凡者大打出手，却没料想其中介入了军队！
事态很严重啊！
万幸的是，伊卡的房子并不在包围圈中，但也不太远，仅仅只有数百米。
不过这情况已经算极好的了，否则如果伊卡深陷包围圈，肖恩只能拿头去救！就算他有九条命都搭进去，也不一定能把那丫头拎出来。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肖恩压低脚步声和呼吸，七弯八拐地终于来到一处低矮的石头堆砌小屋面前——这就是伊卡的房子。
推开门后，
“伊卡？伊卡你在吗？”他轻声呼唤着。
黑暗中，一道身影向他扑了过来！
“老板老板！你来看我啦！”伊卡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冲到肖恩跟前，拽着他的衣角开口。
“嘘！”肖恩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这儿不安全，快跟我回店里！”
“不安全？”伊卡晃着脑袋想了想，“是外面那些人吗？不怕的，他们敢进来，伊卡就把他们头打爆！”
说完挥了挥小拳头。
超凶(｀⌒´メ)！！
合着这姑娘完全没当回事儿是吧？
肖恩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然后开口：“现在，立刻跟我走，否则这个月工资扣光！”
刚才还表现得超凶的伊卡一下就慌了，哭丧着脸：“老板，伊卡都听你的，别扣我工资(˚☐˚!)！！”
肖恩点了点头，叮嘱着小姑娘：“跟着我走，伊卡，悄悄地，别发出声音！”
说完率先推开门，走进了黑暗中。
伊卡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肖恩挑了一条极为偏僻的小道，尽量远离战斗发生的地方。凹凸不平的路面逼仄而潮湿，肮脏的污水聚集在低矮处形成水洼，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一路上有惊无险，没有遇到零散的军队和超凡者，他们回到了酒馆。
一进门后，肖恩就将门关得死死的。
转过身来，肖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伊卡正色道：“伊卡，以后你就住在店里了，楼上还有几间空房。”
“唔……”小姑娘听到肖恩这么说，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许久才开口：“好……好哒！”
肖恩：“……”
这姑娘究竟脑补了这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在肖恩考虑是否要向这伊卡解释一下，住在一起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睡在一起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肖恩眉头一皱，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找自己呢？
他示意伊卡退后，然后走到门前，开口问道：“谁？”
“这里是酒馆吧？还有酒吗？老板？”门外传来声音。
神特么三更半夜来喝酒，你以为你过得是地球的夜生活么？
于是他屏住呼吸，召唤出黑书，让其敛去波动悬浮于吊顶之上。如果门外的人有不轨企图，黑书就会旋转着俯冲而下，用闪烁着寒光的尖锐撞角，
——亲切地砸爆他的狗头。
做好准备后，他才将门打开。
打开门后，肖恩才看清楚门外的那个家伙。
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穿一身样式奇特的黑色贴身软甲，其上隐隐有凝固的暗红色血痕，有些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眸子。
一开门，他就自顾自地跟肖恩发了一个招呼。
“嘿，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喝酒的地方。”他一边向吧台走去，一边开口：“你是老板吧？”
肖恩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在“洞察之眼”的观察下，他看到这个年轻人并无恶意，这让人稍许放心。
只是他身上的血迹，还是令人在意。
于是他关上门，转过身点了点头：“是的，我叫肖恩，是这里的老板。”
年轻人微笑着，“给我来瓶酒吧，最烈的那种。”
“好的。”肖恩走到吧台后，与此同时，伊卡从酒柜上搬下一瓶黑棘酒，放在吧台上。
“二十铜币！喝不完不退货。”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莞尔摇头：“好可爱的小姑娘！”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钱币摆在桌上：“不用找了。”
接着端起酒瓶，地灌了几口，表现出与他清秀外表完全不符的豪迈，
然后，
“咳咳咳咳咳！！”
被呛着了……
第5章 想要新的生活吗
肖恩差点儿笑出了声。
原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
年轻人却浑然不在意，他晃了晃脑袋，“老板，换瓶不那么烈的。”
肖恩强憋着笑，取下一瓶苹果酒摆在吧台上：“你之前给了一个金币，现在就不收你钱了。怎么称呼，先生？”
“叫我爱德华就好。”年轻人回答。
接着他发现肖恩的目光频频扫过自己的衣服上的血痕，摆了摆手说道：“别介意，刚干完活儿。”
那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只是喝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
但肖恩怎么能不在意？
特么干什么活儿能弄得一身血？
加上贫民窟那边发生的战斗，肖恩有理由相信这个大半夜到处找酒喝的家伙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爱德华先生……是做什么的呢？”肖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嘿！”爱德华泯了一口酒，然后抬起头：“别试探我了。老板，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和两杯酒而已。你要想知道，我都说给你听——今晚，从彼得堡回到帝都的黑玫瑰伯爵被刺杀了。”
顿了顿，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干的。”
肖恩：“……”
您下次说这种话之前能稍微铺垫一下吗？
“随后，第三城卫军集体出动，从上城区一路撵到下城区，还有个黄金阶的熔岩系施法者，听说是前线回来的，还真是很大的排面呢！
但我还是逃了出来，毕竟比起暗杀，我更精通逃命。可逃出来后我才发现，我中毒了——活不过今晚那种。”
一边说着，他一边撩起自己的袖口，肖恩看到那白皙的手臂上已经爬满了深绿色宛如虫豸一般的深色乌痕。
“所以不必担心，老板。”爱德华又喝了一口酒，示意肖恩放心：“不会连累你的，在我死后，你把我的尸体交给城卫军，封侯进爵不敢说，一大笔赏金还是有的。”
肖恩忽然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知道黑玫瑰伯爵。
黑玫瑰伯爵，本名约西亚·克伦威尔。
是个心理扭曲又残酷的变态。
他酷爱黑色色玫瑰，且坚信只有新鲜的血肉浇灌的玫瑰才能绽放最美丽的花蕊。
但最初由于严苛的帝国法典，他只敢迫害一些囚徒和偷渡者。
但二十年前由皇帝陛下一意孤行推出《伯恩法案》后，一切都变了。
这条扯淡的法案包含的内容极其繁杂庞大，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在圣卢森帝国，拥有爵位的贵族方为人上之人。
它撕裂了所有的虚伪和装饰，硬生生，血淋淋将圣卢森的贵族和平民生生割裂成两个不同的种族——如同衣着光鲜的人类与恶臭不堪的猪猡一般的区别对待。
然后约西亚就变成了真正的恶魔。从此后，在他的封地彼得堡内，他的名字已经变成了可止小儿夜哭的恐怖传说。
他封地内的平民，经常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抓到一片黑玫瑰林，捆在布满尖刺的铁架上，活生生流干每一滴血。
而，就在今晚，他的生命结束了。
被杀掉了。
爱德华应该是做了一件伟大的事，然后他就要死了。
他看着肖恩，却没有从这个酒馆老板的眼中看到预料中的惊慌和恐惧。
于是他说：“愿意听我说会儿话吗？”
肖恩点头，
伊卡也有样学样地点头。
“谢谢。”爱德华露出感激的笑容：“我出生于彼得堡，你知道吧？那里是约书亚的封地。”
年轻人又喝了一口酒：“故事总是那么俗套——八岁那年，我的父母因为马车擦到了伯爵夫人的裙角，然后被约书亚带走，用他们的血浇灌他的黑玫瑰林。从那一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他说：“今天，我做到了。我踩着暗影步，绕到他身后，用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伴着热气从切口滚滚而出，他想叫喊出声，但血灌进了他的喉管，所以只能发出“呀、啊”的可笑声音。”
爱德华或许是想起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黑玫瑰伯爵死去时狼狈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接着说：“我听别人说复仇成功都会感到无尽的空虚，可我没有，我只感觉很畅快。”
在他的讲述中，酒馆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军队来了。
爱德华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肖恩：“本来想再聊一会儿的，可惜没时间了。”
的确没时间了。
然后，伴随着肉眼可见的空气的扭曲，酒馆大门仿佛被大铁锤粗暴地砸中，炸裂成无数碎块，又在高温的炙烤下迅速燃烧，碳化。
接着火红色的洪流夹杂着硝烟从门外灌入，带着凛冽的杀意涌向爱德华。
他伸出手，漆黑的光芒自他手中绽放，扩散，辐射，形成一圈黑色的波纹，宛如水流般柔和地将洪流包裹，消融。
然后爱德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屋外传来声音，
“你逃不掉的。”
伴随着铁一般冷酷的声音，身着黑金交错长袍的中年人带领军队涌入酒馆，居高临下俯视着爱德华，漠然开口：“没有人可以挑衅帝国的威严后，还能活下去。”
爱德华没理会他，只是向肖恩露出抱歉的神色，像是为大门的毁坏而道歉。
然后脚下浮现漆黑，他要走了，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肖恩。
然而。
“等一等，先生。”
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后，肖恩抬起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你想要全新的生活吗？”
“嗯？”爱德华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似乎认真思考之后问道：“想啊，你能给我吗？”
“可以。”肖恩笃信地点头。
然后就在这本书的颜色快要变成基佬紫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平民，我可以理解你要帮助他吗，帮助这犯下刺杀伯爵重罪的凶手？”前方的中年人向前一步，看着吧台之后的肖恩，眼中仿佛泛着铁光，他的话语中仿佛有刀剑碰撞，鲜血蔓延。
“告诉我，你是否要成为他的共犯！平民。”
声音带着寒冰般的凛冽和冷酷。
仿佛是呼应他的话，身后的铁甲军士们整齐地一步踏出，宛如金铁一般锋锐的气息压迫而来！充满钢铁与鲜血意味的气息自这些铁甲怪物上扩散。
杀意爆发！
足以令超凡者胆寒的凛然自铁矛上凝聚，宛如奔涌的浪潮扑面而来。
肖恩手忙脚乱地摁住想要冲出去的小萝莉。然后抬起眼皮，撇了一眼黑衣人和他的军队，嘴唇开阖，
“闭嘴。”
作为第三城卫军的副团长，威尔于一个月前从宛如血肉磨盘一般的北方黑暗战线被调回帝都。虽然是一位不擅近战的施法者，但他的意志和神经在鲜血与死亡的磨砺下宛百炼的钢铁。
在那里，他面对的是黑暗世界狰狞的怪物，却也不曾退缩半分。
然而此刻，他畏惧了。
原因是那老板模样的年轻人，当对方那双缠绕黑色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仿佛是恐怖传说中最古老最邪恶的天灾向自己投来恶意的目光。
冷漠，高傲，空洞而不可名状。
他有一种错觉，前方有一尊不可窥见真容的可怖存在，注视着宛如蝼蚁一般的自己，然后发出极为不耐的低吼，
“闭嘴。”
威尔经历无数血腥战争都不曾颤抖的身躯在这渗人的压迫下节节后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自觉吞咽口水的动作带起喉结颤抖，
他在恐惧！
恐惧得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而身后的军士更是不堪，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地哆嗦着，想被扼住咽喉的小鸡仔。
爱德华看着这样的情景，也是懵的一匹，他觉得这位老板，一瞬间变得无比陌生，像躯壳中灌入了另一个灵魂。
肖恩轻轻挥手，黑书从吊顶之上漂浮着落在吧台上，然后缓缓打开。
他摩挲着黑书，轻声开口，
“客人，我们继续吧。”
“你没开玩笑？”爱德华有些惊悚地望着肖恩。
“没有，”肖恩摇了摇头，露出“交易人”标准的谦和而让人放松的微笑，轻声开口：“先生，想要吗？全新的生活，他们将遗忘您，您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像刚出生时那样。”
“代价是什么呢？”爱德华看着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奇怪的酒馆老板，“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肖恩点头：“代价是——光明。此后，你不见光明。”
“我的眼睛？”
肖恩点头，默认。
“那么拿去吧，都拿去。”爱德华笑了起来：“让我看看，所谓全新的生活。”
“交易成立，客人，祝您生活愉快。”
话音落，自黑书之上有漆黑的墨迹浮现。克里斯的名字之下，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爱德华·科勒拉。
隐约中，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听到有齿轮搅动的声音响起，恢弘而缓慢。
然后，似乎有什么被篡改了。
交易结束。
威尔迷惑地抬起头，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等等！想起来了！我是来追捕杀死伯爵的凶手！
但是……凶手不是在之前的贫民窟巷战中被自己的熔岩烧得灰飞烟灭了吗？
不只是威尔，所有参与这次事件的人，他们的记忆都扭曲了：杀死伯爵的凶手并没有逃出贫民窟，而是在巷战中被威尔就地击毙。
威尔抬起头，古怪地看着酒馆内的三个人，一番犹豫之后，终于带着军队走出了酒馆。随着愈走愈远，他们开始逐渐忘记自己曾经来过这间浣熊酒馆。
一切都被修改了。
接下来是爱德华，一直困扰着他的诡异的炼金毒素开始溶解。皮肤下渗人的乌痕逐渐消退，很快，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体里有一丝毒素。
还有这种操作？？
诡异离去的城卫军，消融的剧毒都让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那么……失去光明呢？
伴随着念头升起，爱德华眼前的景物全都黯淡下来，最终视觉中陷入了一片漆黑。但对于潜行者来说，失去视觉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恍惚中，他宛如梦游一般走出酒馆，隐约间，有声音在背后响起，
“客人，欢迎再次光临。”
第6章 真香！
两度完成交易后，
肖恩有一种感觉，自己在主持交易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矜持，骄傲，平静而无比从容。
但却又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记忆，和是非判别能力，也就是说，自己的言语和行为完全出自内心的选择，而非其他原因。
只是可能换了种语气说出来。
这是种很奇妙的体验。
难道是黑暗众卿觉着平时的自己太咸鱼，容易给深渊丢脸？
这么一想，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当然，这种情况是有好处的，比如更从容、更熟捻、姿势更优美地装逼。
坏处也有，比如装完后容易吓出毛病，
——就像现在。
渐渐退出那种“交易人”专属的状态后，他才感觉到一阵后怕和背脊发凉。
之前引导（诱导？）爱德华与黑暗众卿进行交易，呵斥一位黄金阶的施法者让他闭嘴等等一系列骚操作……
这确实是肖恩内心地真实想法，但他平时那么从心，根本做不出来好吧！！
万一那个会搓火焰的家伙没有被交易时渗漏的深渊气息吓懵，而是选择丢颗大火球过来，那估计肖恩就得跟自己的酒馆一起玩完儿……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简直实在死亡边缘跳广播体操啊喂！！
不过幸好，黑暗众卿完美地履行了交易内容，扭曲了城卫军的记忆，硬生生把肖恩那条迈进地狱的jio抽了回来。
嗯，怎么说呢？这种装完逼就跑的感觉……
真香！
正当肖恩处于这种惊恐后怕又意犹未尽的矛盾中，就快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时，
“老板……”伊卡扯着肖恩的衣角，平日里元气满满的小姑娘罕见地忧虑了起来。
也许是被刚才的超凡者吓到了吧？
就算力气比较大可仍然是个小女孩儿啊。
肖恩这样想着，于是俯下身来，用手抚在小姑娘的头顶，“伊卡，不用担心，没事了。”
“不是……”伊卡使劲摇头，然后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恩：“刚才，老板您好像……变得不是老板了……”
听着小姑娘的话，肖恩借着还未关闭的“洞察之眼”，他从小姑娘身上看到了紧张，不安等罕见的负面情绪。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于是他蹲下身来，揉搓着伊卡白嫩的小脸蛋，轻声开口：“不会的，伊卡放心，老板永远都是老板。”
“唔……真的吗？”伊卡伸出手：“那，老板拉钩！”
“嗯！”肖恩轻轻点头，伸出小拇指。
……
这个满脑子都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丫头很快就在肖恩的许诺下忘了这件事。
接着肖恩从仓库抱出一床被子铺到了自己隔壁的一间空房，等到伊卡睡下以后，才从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召唤出黑书。
扉页上的状态已经变成了：
持有人：小羊肖恩
贡献度：12
持有馈赠：洞察之眼
特殊加护：无
略过顾客交易记录后，肖恩很快翻到崭新的一页。
漆黑的墨迹浮现，
【完成与爱德华·柯勒伊的交易，获得贡献度9，总计贡献度12，符合馈赠开启条件贡献度10，馈赠开始。】
【馈赠：梦魇——沉沉雾霭中，黑色的残蝶飞舞，绝望的人鱼在吟唱。天空睁开紫色眼瞳，燃烧迷途之人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在噩梦中变成冷酷的石头。】
肖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总结出一个规律，每一次完成交易所获得的馈赠度是不同的，而当馈赠度达到1和达到10的时候会触发馈赠，估计下一次馈赠触发就是贡献度100了吧？
然后，关于这一次的馈赠“梦魇”的描述，经过仔细推敲缝分析后，他发现，自己看不懂……
明明是熟悉的词汇组成的一段话，却宛如诗歌一样含义不清……难道黑暗众卿也有文青毛病？
万幸的是他并没有懵逼太久，黑书上的字迹消散之后，一道紫色的光华从天而降，笼罩着他的身躯。
然后肖恩感觉到，灼热的感觉自眉心爆发。
灼热过后，他的脑海中多了一段关于“梦魇”的信息。
这是一种类似催眠和幻术的能力，他的额头中央多了一只虚幻紫色竖瞳。当这只眼睛睁开时，被直视的生物会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情景，然后灵魂会被作为“梦魇”的粮食，肉身则化作冰冷的石头。
果然不愧是恶魔的馈赠啊……
而愈是强大的生物对“梦魇”的抵抗力会越高，倘若如今的肖恩对黄金阶的施法者威尔发动“梦魇”，对方感受到的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恍惚。
当然，如今的“梦魇”只是最浅显的状态，随着吞噬灵魂和交易次数的增加，它会逐渐成长，最终变成黑书描绘中“占据天空的紫色眼瞳”的模样。
了解这次馈赠的基本信息之后，肖恩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用手抚摸着光洁的额头，喃喃自语，
“异界二郎神加美杜莎了解一下？”
这算是勉强有自保的能力了吧？
在这个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国度。
明天会有什么等待着肖恩呢？
关闭洞察之眼与梦魇，他望了一眼窗外已经稍许泛白的天空，一头倒在床上闭上了眼。
呼吸声逐渐平缓。
……
翌日，睡眠不足的肖恩被伊卡准时唤醒。
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换卧室的门，比如换酒馆的大门。
吃完早饭后肖恩带着小姑娘走在码头区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透着病态而虚假的繁华。
尽管君士坦丁的平民们不愿意接受，但事实就是，这座巍峨的古城中，所有没有爵位的人们都是皇帝的物品。
这是源于二十年前颁布的《伯恩法案》中出台的荒谬规定——贵族拥有自己封地内平民的所有权，像拥有几枚金币，几颗矿石一样精确而残酷。
庆幸的是作为君士坦丁所有平民的拥有者的皇帝陛下这十几年深入简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儿，所以大家才能像无拘无束的野狗一般自由生长。
而畏于皇帝的权威，贵族们对于君士坦丁的平民们远没有像对待自己封地的平民那么放肆，微妙的平衡之下，君士坦丁的平民们比之其他城市要好得多，他们在这种扭曲而畸形的环境中过得还算不错。
毕竟如果不幸生在某个残暴的贵族封地内，处境是异常凄惨的，比如爱德华。
作为思想有些超前的穿越者，肖恩觉得这个畸形的国家迟早药丸——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最近几年，夜晚酒客们喧嚣的讨论中，一个陌生的的词汇渐渐出现——革命军。听说这群揭竿而起象征着自由与平等的勇士们已经占领了圣卢森帝国八大堡之三，战线已经推到了帝国腹地的阿图拉斯山脉。即使如此，而那位貌似脑有贵恙的皇帝陛下仍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帝国这边的军队主要由代表贵族阶层的王爵之手所领导。
不过这跟肖恩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没有。
他现在要考虑的事非常简单，哪家的门便宜而结实同时比较轻。
最后他和伊卡选择了号称物美价廉的哈利木工作坊。
然后码头区大街上就出现了一副荒谬的场景，一个身高只达到成年人胸口位置的可爱小萝莉，右手举着一扇双开门，左手举着一扇单开门，旁若无人地走在街道上。
人们纷纷露出怜悯的目光，同时对小萝莉身后那个两手空空的金发年轻人投以鄙夷和厌恶。
肖恩表示很无奈。
在哈利木工作坊选好两扇木门后，伊卡固执地拒绝了工人们帮忙搬运的好意——因为这要额外付出两枚银币。
所以她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扛着两扇木门一蹦一跳地踏出了作坊。而且坚决不让肖恩分担一扇，用她的话来说，老板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儿呢？
肖恩望着前方姑娘的背影，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真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能碰上这么好的吗妹子！
又萌又可爱力气又大还体贴人，弱小可怜无助还能吃……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懂就好。
要是一路上这些不了解真相的沙雕吃瓜群众们的目光不要那么犀利地盯着自己就更好了……
在路人们如针扎的目光中，肖恩和伊卡终于回到了酒馆。
还未进门，就看见一个蓝色头发的年轻人，他坐在酒馆大门口，盘着腿，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摘下的草杆。
是爱德华。
第7章 刺客先生要打工
爱德华眼前蒙着一块黑色的纱巾，但失去视觉的他却仿佛仍然能看到周遭的一切。
在肖恩和伊卡靠近酒馆时，他站起身来，自来熟地从伊卡身上接过沉重的大门。
一边跟肖恩打招呼：“嘿，老板。”
肖恩狐疑地看着爱德华，“爱德华，你来喝酒的吗？抱歉，酒馆要晚上六点才营业。”
“不是，”爱德华摇了摇头：“老板，我们进去谈吧。”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肖恩点了点头，领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伊卡走进酒馆。
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后，肖恩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看不见了吗？”
“啊，你说我这个啊？”爱德华揭开自己脸上的纱巾，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确实看不见了，不过这对潜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阴影感知中，我仍然能‘看’到这个世界。”
然后他扬了扬手中的纱巾，眨巴着完全没有焦距的双眼，“老板你不觉得蒙上眼很帅吗？像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你特么不本来就是个刺客吗？
“所以，爱德华先生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是吗？”肖恩皱着眉头开口：“如果是交易的话，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当然！”爱德华急忙摇头：“交易已经完成了，我并非为此而来。”
顿了顿，他仿佛是在斟酌言辞，“老板，你这儿还缺人吗？”
肖恩：“？？？”
我这儿缺不缺人也跟一个刺客没关系吧！！
“你是想……到酒馆来工作？”沉吟了一会儿，肖恩还是问出了这个有些荒唐的问题。
“对！”爱德华点头如捣蒜：“昨天晚上我回去后一直在想，属于我的新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的脸上露出忧愁：“但我没有找到答案。过去的十多年，我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嗯，也有可能在逃命的路上。总之，复仇完成后，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后来，我想清楚了，我的生活应该重新开始，在这个赋予我新生的地方，在这个酒很好喝，酒侍很可爱，老板还很帅的地方。”
“那么你会做什么呢？”肖恩皱着眉头，他可不会忘记，对面微笑的年轻人是一个超凡者，一个阶位可能极高的潜行者，一个在鲜血和死亡间起舞的杀手。
这样的人在获得黑书之前的二十年里，肖恩还从未与之近距离接触过。
“会做什么？”爱德华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杀人……算吗？”
肖恩：“……”
“放火？”
“……”
“投毒？”
“……”
“撬锁？”
“……”
所以他娘的这些听起来就很微妙的技能跟一个酒馆能扯上什么关系？！
一边说着，爱德华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腆着脸开口：“老板，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会学的！而且我不要工资。”
“浣熊酒馆欢迎您，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
……
就在这近乎荒唐的对话中，浣熊酒馆迎来了他的第二位员工。在讲解了酒侍的基本要求后，爱德华算是正式入职了。
“以后，酒馆里老板最大，伊卡第二，爱德华先生要听话地好好工作哦！”伊卡插着腰，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后辈”说。
“好啊！”爱德华看着小姑娘这幅样子，忍不住想拍拍她的头。
然后一只白皙的小手带着风声袭来，甚至带起了残影！
“哼╯^╰！不许拍！”小姑娘咧嘴露出虎牙，盯着爱德华。
“好好好，不拍不拍……”爱德华惊悚地看着伊卡挥出残影的手，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爱德华，你有住的地方吗？”肖恩忽然开口：“如果没有，二楼还有空房，我给你收拾一间出来。”
“原本是有的。”提到这个，爱德华脸色就垮了下来：“我一直住在组织里，可昨晚回去的时候，我发现他们都不认得我了。不过也好，这样我就彻底与过去诀别了。”
肖恩：“……”
记忆扭曲AOE范围开大了吗……
“那我等会儿给你收拾间空房吧。”肖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接下来是一系列单调而繁琐的事情。
打扫房间，整理家具，铺床叠被，安装大门……等完成这些工作后已经临近中午，三人一起吃完了伊卡做的午餐。
值得一提的是，刺客先生对于伊卡的手艺感到万分敬佩。
不得不说，伊卡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很迷糊，但唯独做饭特别香，即使是简单的材料做出来的成品也令爱德华啧啧称奇。
爱德华说，他吃到的是自由的味道。
吃完午饭，伊卡在酒馆大厅教爱德华辨认酒的名字，肖恩则拉了张椅子靠在门外思考人生，任由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肌肤上，微微炽热的感觉从内而外散发，再抿上一口不算名贵的茶水，肖恩不禁发出感叹，
“啊……真好！”
美好的咸鱼时光一直吃午饭早上六点，吃完饭后酒馆正式营业。
络绎的人流涌入，逐渐填满了不大的酒馆。
伊卡和爱德华也逐渐忙碌起来。爱德华学得很快，毕竟这种小酒馆的酒侍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记下客人所需的酒，然后从摆台拿过来，顺便收钱——就这么简单。
而且不会有人少给一枚铜币，在几个月前一个无赖做出这样的举动然后被伊卡扔出去之后，就没有人敢挑衅这个看起来很萌到实则超凶的萝莉了。
明明是简单的工作，爱德华却显得乐在其中。无论是面对酒客们的询问和催促，他的脸上都挂着笑，显得极为耐心。
肖恩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位刺客先生一言不合就掏出匕首让某些脾气不太好的酒客血溅当场，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多余了。
而相比起轻松惬意的肖恩，某些人过得就不那么顺心了。
……
比如丹尼尔。
码头区地下世界力压“铁斧”的“赤潮”的魁首，占据了这个肮脏黑暗的角落大办地盘的狠辣人物。如果说克里斯是滚烫的热油，那丹尼尔就是滑腻的污水。
残酷而凶狠的他是这片黑暗世界最早的领袖，除了近几年崛起的“铁斧”，下城区整个地下世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养成了他偏执而极端自负的性格。
而此刻自负的丹尼尔正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的“赤潮”的会议室中，全身颤抖。阴狠刻薄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褐色的卷发耷拉在额头上。
在他前方，原本属于他的王座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倚靠着扶手坐着，看着下方惊恐的丹尼尔，他开口了，
“你不是再三向我保证，她已经死了吗？”
顿了顿，他突然站起身，英俊的五官因愤怒和狰狞扭曲在一起，“可一个死人！一个本应该躺在棺材里腐烂的死人！竟然堂而皇之出现在中城区香榭大街！你是想说那是她的孪生姐妹吗？”
他冲到丹尼尔面前，白皙而瘦削的双手提起他的领口，一字一句，“告诉我！丹尼尔！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往日跋扈的丹尼尔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嘴唇开合间发出嗬嗬的声音：“我发誓，她绝对喝下了您给的剧毒！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一个埋藏在铁斧的兄弟！！”
看着大人的脸色愈发不耐烦，丹尼尔慌了，“而且……而且我亲眼看到克里斯参加她的葬礼……”
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他当然知道。甚至他让亡灵派系的施法者到君士坦丁下城区的墓园，确认那躺那被冠以“西莱·斯图尔特”之名的坟墓下的尸体，真真切切地就是那个怪物。
那位施法者甚至对其释放了高阶腐朽法术，保证尸体在三天内腐化得连灰都剩不下！
这完美的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那个怪物死着死着怎么就就活了呢？
“丹尼尔，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年轻人平息心中的愤怒与那一丝恐惧，然后死死盯着克里斯，“十天之内，她必须死！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有‘我们’的痕迹，否则……”
年轻人撇了丹尼尔一眼，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您……您尽管放心，大人……”丹尼尔点头如捣蒜，“十天……不，七天之内！她一定会死，死得彻彻底底！！”
望着丹尼尔近乎赌咒的誓言，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化作黑色的光华消散在空气中。
那股沉重的压迫力也随之消失，丹尼尔猛然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第8章 帝国的二五仔
接下来的几天内过得平常而悠然，没有“顾客”再出现在肖恩的面前。
而看起来城卫军也完全忘记了爱德华的事件，并没有来酒馆找麻烦，肖恩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又重新过上了摸鱼的美妙时光。
早上吃过早饭后，肖恩坐在吧台后面翻动着黑书，爱德华踩着暗影步晃荡在酒馆各处，据他所说，这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技艺生疏。小姑娘伊卡正在给门口的花草浇水，冬日里橘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明媚而温暖。
“真是祥和啊……”
肖恩一边摆弄着黑书，一边感叹道。
就在这时，客人来了。
并非酒馆的客人，而是深渊的顾客。
甚至在他未曾踏进酒馆时，肖恩就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他一进门，肖恩就惊呆了，不只惊呆了，甚至有点想跑路！
他套着一件褐色的大风衣，领口上折遮住了小半张脸，戴一顶黑色高檐帽。
肖恩前几天刚见过他，还在人家面前装过逼来着。
他是威尔。
在威尔踏进酒馆的那一刻，肖恩明显感觉到从身旁的爱德华身上传来一股隐晦的波动，
——这是他即将进入战斗状态的准备。
所幸的是，威尔大概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并没穿那身黑金法袍，没有佩戴城卫军的徽记，而且孤身一人并未携带军队。
总之，看起来不是来砸场子的。
其实威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门口那个浇花的小姑娘为何会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
几天前击杀（自以为）那个暗杀伯爵的刺客后，他被王爵之手授予了代表荣誉的勋章。但整理案件卷宗时，他发现这个黑玫瑰伯爵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无辜，于是威尔抽空去了一趟这位伯爵的领地彼得堡。
然后见到了令自己众生难忘的一幕。
伯爵的死讯早已传遍整个封地，但彼得堡内感受不到任何悲伤的气息，平民们没有一丝难过，甚至有些想笑，还有几个笑出了声……
在经过打听之后，威尔彻底了解了这个臭名昭著的黑玫瑰伯爵。
然后他就懵了，他不明白，自己在黑暗战线与怪物交战的十几年间，帝国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故。
曾经无比英明的皇帝变得昏庸而无能，《伯恩法案》出台，无比严苛的阶级欺压，贵族的暴虐统治，甚至革命军在南方燃起了另一条血腥的内战战线……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整个圣卢森巅峰的皇帝陛下。
当他觐见皇帝的请求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渺无回音时，他大概已经可以确定，那些可笑坊间传闻似乎是真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自己参加人类联军时蒸蒸日上的模样了。
然后他面对着这早已经腐朽不堪的国家，陷入了沉思。
自己如今作为城卫军究竟为何，为谁而战？为了贵族？为了皇帝？还是为了帝国？
没人告诉他答案。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一间简单的酒馆。
“客人？”
一道温和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抱歉，我走错了。”威尔摇了摇头，准备转身出门。
听到这个回答的肖恩松了口气，他可以确定，威尔确实没有了那天晚上关于爱德华与酒馆的记忆。
所以，他今天只是单纯地作为一名“顾客”前来吗？
“客人，等一等。”肖恩叫住了他，“有什么需要的吗？”
威尔抱歉地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喝酒的。”
“不只是酒。”
肖恩莞尔，然后盯着威尔：“别的东西也可以，什么……都可以。”
威尔猛然抬起头，然后正好与肖恩的目光相触。
在那双黑色的瞳孔，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漩涡一般深邃，仿佛其中有恶魔低声呢喃，呼唤着迷茫的灵魂。
威尔愣住了。
“那么，客人想要什么呢？”肖恩的语气有些缓慢，不显催促，反而像是问候。
威尔的心神被那瞳孔吸引，像咬钩的鱼。他宛若呓语般开口，“我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
“是的，我是一个军人，几十年来我只学会了战斗。现在，我想知道我到底……为何而战。”威尔轻声开口，语气疑惑仿佛迷茫的孩童。
肖恩皱眉，两度完成交易后他也慢慢有些经验了，大概就是顾客说明自己想要什么，深渊告诉自己所需的代价，自己转述给顾客，顾客同意后由自己判断是否等值，然后交易完成或中断。
可“答案”这种东西怎么说？
而且还是这种一千个人心里就有一千个答案的问题。
为了部落？
为了联盟？
去特么的为何而战！
还是先看看深渊的回答吧！
“请稍等，客人。”肖恩这样对威尔说。
他闭上眼，意识再一次沉入的深渊，混沌的黑暗涌动着，其中浮现出一本金色的书典。
它颤动着，仿佛被深渊排斥一般。然后突破了空间的阻隔，沉入物质世界，悄然出现在桌面上。
书典不大，只有两只手掌大小，两指厚，隐晦的暗金色封皮上用简单的黑色线条刻画着一直粗糙的眼睛图案。
肖恩的脑海中也浮现了本书的名字。
赫尔墨斯之书——我无法给你答案，但我知道你心所想。
这是一件传说可以透彻人心并给予回音，甚至提供帮助的超凡道具，也是深渊给出的筹码。
肖恩将吧台上的赫尔墨斯之书推向威尔，并详细地告知他这本书的名字和能力，以及——所需付出的代价。
“您的灵魂，您死后的灵魂将沉入深渊。这是您需要付出的，您愿意吗？”他看着威尔这样开口。
与肖恩不同，威尔显然听说过赫尔墨斯之书，但他没见过，无法直接辨别真伪。而对方提出的条件是死后的灵魂——这大概率不是一个骗局，毕竟灵魂这玩意儿没法变现。
那么是否要交易呢？
威尔这样问着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对于他这种人，没有战斗的理由，没有前进的方向，比之死亡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于是威尔颔首，
“我愿意。”
“那么交易成立，祝您找到自己的答案，客人。”肖恩报以微笑。
然后契约纸卷浮现，燃烧。
赫尔墨斯之书轻轻地漂浮起来，落在威尔的手里。
他迫不及待的翻来了它，随后满足地合上书，向肖恩行了一礼，郑重开口，
“我明白了，谢谢，老板。”
然后转过身，朝酒馆外走去。
“等一等，客人。”肖恩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能否告诉我您心中的答案呢？”
威尔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然后继续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只有四个字回荡在酒馆的空气中，
“为了人民。”
然后，一行墨迹于手记顾客记录最后一段浮现，
我为何而战？
为了人民。
——威尔·范特西。
于是，
十天后，君士坦丁第三城卫军副团长威尔·范特西强行请辞，后不知所踪。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跟肖恩没什么关系。但不久后他就会明白，自己造就了一个帝国内战史上最牛逼的二五仔。
第9章 关于天灾
【完成与威尔·范特西的交易，获得贡献度11，累积贡献度23。】
如他所料，这一次交易完成仅仅是增长了贡献度而没有达到馈赠的标准。但内心传来灼热的感觉让他猜测，自己那一次都没有用过的“梦魇”，似乎升华了。
而随着威尔的离去，肖恩提着地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
自己的两个员工终于还是没惹出什么岔子，对于爱德华他倒是挺放心的，毕竟刺客先生虽然有时挺没谱的，但关键时候还是分得清是非轻重。
让他担心的是门口那个气鼓鼓的小萝莉。
从她的面部表情自己那快要被捏出裂痕的门框，我们可以看出伊卡仍对于威尔耿耿于怀，她始终没有忘记前几天威尔破坏酒馆大门的事——尽管对方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这一茬了……
但小姑娘虽然迷糊，却也隐隐明白肖恩和威尔在谈什么虽然听不懂但看起来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一直憋着向威尔索赔大门的冲动，然后憋着憋着，威尔就走了……
烦！
很烦！
非常烦！
想要掀桌！
可是掀桌要被老板骂！
还要被扣工资！
所以更烦了！
见得这一幕的肖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合上黑书，将门口的小萝莉唤过来，一通日常地劝解加摸头杀后，终于平息了小萝莉心中的怨气。
对于两人的互动，爱德华表示目瞪口呆，已经逐渐分不清他们的关系到底是老板和员工，还是……饲主和宠物？
注意到爱德华暗中观察的感知，肖恩轻轻咳嗽一声以维护自己作为老板的威严（如果这玩意儿真的存在的话）。
然后非常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爱德华，你不恨他吗？他可是追杀过你来着。”
听到这话的爱德华明显一愣，然后开口说道：“恨倒不至于……只是有点不习惯吧。当然不是因为他追杀我，事实上从我杀死第一个人开始，我就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
顿了顿，他继续说着：“比如在茶水里被下毒，被行刑官斩首，在十字架上被烧死，在床上被魅魔吸干……”
爱德华自顾自地说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话中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直到肖恩愈发诡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才反应过来：“总之，几天前我还以为他与那群腐朽而愚忠的帝国军人一样，没想到我看走眼了……他以前应该不在帝国境内服役，如今的帝国培养不出那种信念的军人……革命军倒是有可能，但革命军明显不可能跑到帝都，还为了一个伯爵的死亡撵我十条街。”
那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人类联军？”肖恩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略显生疏的词汇。
“是的。”爱德华点了点头：“驻扎在极北方黑金之城的人类联军，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人类抵御暗渊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个世界并不和平。
肖恩一早就知道，并不只是人类各大帝国相互倾轧，也不是连绵的血腥，而是不同阵营，不同种族之间的仇恨与不可调和。
事实上虽然自诩为万物之灵，但人类的活动范围仅仅限与奥岚南方的一块椭圆形区域。而在那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和横行的天灾，鬼神，异种，魔怪……
为了防止这些存在对人类文明的破坏，以绝对的武力组建的“诸王议会”在千年前，成立了人类联军，于黑暗世界边缘建起了号称“不落”的黑金之城，拉出一条绵延百里的黑暗战线，将所有诡秘的生物抵御在战线之外。
而整个人类联军的来源，来自所有人类国家中一部分精锐军队的统合，不出意外，威尔应该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说道这里，爱德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老板，你知道天灾吧？”
肖恩不知道爱德华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天灾，人类对于世界之恶意的称谓。
它们不知从何而起，在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中，就有关于天灾的记载。
它们恐怖而神秘又高高在上，端坐云霄或深藏于幽冥。比如环绕在人类世界外的无尽黑暗，就是一种天灾——暗渊。可以说，如今的人类联军抵御的大部分异种，都只是暗渊的衍生物或者附属品。而幸运的是，至今还没有办法证明暗渊拥有意识。
除去无法估测的暗渊，各式各样诡秘莫测的生物天灾均隐匿在奥岚世界的某些犄角旮旯里。
比如沉眠于阿萨克斯禁地中的，拥有百龙之首和漆黑之舌的魔怪鼻祖堤丰；肆虐在东部海域的歌唱的邪神——海妖塞壬；镇守地狱之门的看门狗，被称为深渊的引渡人的刻尔珀洛斯……
它们形象各不相同，唯一确定的是，对于人类而言，它们意味着毁灭与死亡。
“那您听过人祸吗？”爱德华继续问道，声音愈发诡异。
肖恩摇头，和身为潜行者的爱德华不同。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但限于狭窄的圈子和所处的阶级，他很难接触到超凡知识，很多传闻都是来自于酒馆喝酒的客人们两片薄薄的嘴唇，而喝过酒的人都知道，这种吹嘘一般是有极大水分的。
爱德华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人祸——也被称为行走的天灾。三年前，我在组织收录的残本中看到过关于它们的记载。
人祸拥有等同于天灾的直接或间接破坏力，但与宛若星辰一般遥远而神秘的天灾不同，他们都是人类。或者说是……披着人类皮囊的天灾。而避免恐慌和混乱，国家或教会对于人祸的封锁极为严苛，我也只是从残本上看到了一种人祸的描述。”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残本上记载的那位人祸——拥有扭曲一切规则定律的能力，祂身披黑袍隐匿于人潮，聆听步入歧途之人的愿望，并施以伟力让幻想变为现实，而这种伟力是无视一切凡俗或超凡定律的。
残本附带的还有一个小故事：千年前的艾维尔斯的英雄皇帝——墨菲斯特。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人类，某个晚上，墨菲斯特遇见了祂，然后匍匐在祂脚下并亲吻祂的铁靴，然后祈求拥有永恒。
祂说可以，于是取走了墨菲斯特的生命，又给予他永恒。随后，世界上诞生了第一位巫妖，无比昌盛的艾维尔斯帝国也腐化成了著名的亡灵国度，坠入深渊。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正是那位人祸……”
爱德华顿了顿，一字一句：
“——漆黑的交易人。”
在得知自己前辈的伟大事迹后，肖恩的反应极为直接，
“卧槽！”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那么牛逼！
等等……这特么好像也不是自己干的啊！
所以自己这算啥？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虽然刺客先生目前是个瞎子，但凭借潜行者的感知，肖恩的反应和自己亲自见证的两场诡异而荒唐的交易，就大概能确定——所谓的人形天灾“漆黑的交易人”就就是自己面前这个咸鱼老板！
于是，他做出总结，“老板，您就是那位交易人吧？”
“我要说不是你信吗……”肖恩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然后思考该怎么让刺客先生保守这个秘密：“爱德华，我对你还可以吧？”
听着自家老板有些紧张的话，爱德华突然笑出了声：“老板，您不会以为有什么组织会蠢到找交易人的麻烦吧？”
“不会吗？”
“不会，至少在圣卢森没有。”
爱德华郑重地摇了摇头，“没人会想得罪人祸这类存在——统治者不都是这样吗？当威胁达到一定程度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然而当威胁超出某个程度，他们就畏首畏尾不敢妄动了。就像讨伐天灾，他们不想吗？不，他们只是不敢，也做不到。
比如今天皇帝陛下宣布通缉交易人，然后您连夜跑到叛军堆里，熬个夜跟那些二五仔做几场交易，估计明天圣卢森就没了……”
“唔……我现在很牛逼的样子？”肖恩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爱德华点了点头，随后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不过我原本以为交易人先生应该会更……稳重和成熟一些的。”
肖恩闻言无奈地抬起头：“因为我本来就我才上任啊混蛋！我主持的交易算包括你那那一次才三场，而且你说的那什么亡灵之国也不是我做的啊……”
爱德华有些惊悚的抬起头：“您是说……交易人的身份是可以继承的？”
“嗯。”肖恩悲愤地点了点头，回忆起那个被坑的晚上，然后捡着一些能说的，告诉了这个好奇心大发的沙雕刺客。
当他说完后，
爱德华先是表示震惊，然后开始一个劲儿地抽搐，强憋着笑：“老板，虽然您说着挺惨的……”
“但说实话，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丝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第10章 可你是个瞎子啊
在和盗贼先生挑明身份后，大家也算得上知根知底了。在爱德华入职两天后，这个酒馆终于真正地接纳了他。
然后日常的咸鱼生活又开始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生活处处充满意外。
君士坦丁，十二月六日，大雪。
一夜之间，街道和屋顶都被铺上厚厚的素白，寒风中夹杂着飞舞的雪花，将所有不堪和肮脏都掩盖在纯白之下。
肖恩走在回酒馆的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留下足迹。
当他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洞察之眼下，他感受到酒馆里有三股气息，其中之二是熟悉的伊卡和爱德华，剩下的气息极其古怪——倘若不是洞察之眼经历两次交易升华后，他都不可能感受到还有一个人。
那多出的一人仅仅表露出轻微的情绪波动，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存在感简直比路边的流浪狗都要低，而仔细感受以后，却又在那一丝微弱的情绪中仿佛体会到巨大的起伏和波动。
肖恩愣在那里，自从获得洞察之眼后，他看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的情绪如此微妙而诡异。
他愣了好久，然后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进入看一眼就能知道发生了啥，自己为何要杵在雪地里瞎几把分析？
脑阔有毛病？
摇了摇头，他踏进了酒馆。
一进门，他就看到吧台前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陌生女孩儿。
裹着厚厚的棉服，身材娇小，和伊卡差不多高，一头淡棕色的微曲卷发。
爱德华和伊卡正在她旁边有说有笑。
肖恩走了进去，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爱德华，但刺客先生显然现在对招呼自家老板没有兴趣。
然后是伊卡，听得脚步声，她转过身来，脆生生的招呼着肖恩：“老板！您回来啦！”
“嗯，”肖恩点点头，将帽子摘下来放在吧台上。然后看到了那个陌生女孩儿的正脸，
如果要让他形容的话，两个字——精致。
不同于伊卡的萌和清秀，这个女孩而宛如是幻想世界走出来的一般，白皙的脸颊，五官像是雕刻出来一般将每一寸比例和位置都维持在完美的水准，特别是那双眸子，让肖恩感觉就像是没有云彩的湛蓝色天空。
她见得肖恩回来，站起身，显得有些不安，“肖恩……肖恩大人，您好。我叫西莱，西莱·斯图尔特。”
“老板，西莱姐姐是大光头先生的妹妹哟！”伊卡补充道。
大光头？克里斯？
怪不得肖恩总感觉西莱两个字在哪儿看见过，原来是克里斯与深渊交易后复活的妹妹。
“你好，西莱。我是这儿的老板，肖恩。”
肖恩对女孩儿报以微笑，“不用那么生疏，你也管叫我老板就好。”
西莱怯怯地点了点头：“谢谢您，老板，今后一段时间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
“呃……怎么回事儿？”肖恩的目光看向爱德华和伊卡。
“嗯……老板，是这样的。”刺客先生开口说道：“那位克里斯先生来过了，他说他是您的朋友，然后希望他的妹妹西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还留了一封信给您。”
顺着，爱德华从吧台上拿出一张白色信纸递给肖恩。
肖恩将信展开，内容如下：
“尊敬的肖恩大人：
我是克里斯，万般冒昧打扰到您，还请原谅。您对西莱的恩德，克里斯铭记在心，但由于事物繁忙未能第一时间前来拜访，深感抱歉。
在西莱恢复后，我发现铁斧内有叛徒，我需要清理掉这些渣滓！而西莱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失踪三年后最近才重新回到我身边。我没有把握在“铁斧”动荡期间保护她，故希望肖恩大人能收留西莱一段时间。
拜托您了，肖恩大人。
——克里斯·斯图尔特敬上”
字迹略微潦草，且墨迹未干，应该是到酒馆来后仓促写下，然后又急迫地离开。
“老板，还有金币哟！”
伊卡一边说着，一边从吧台后搬出一个黑色金属盒，“这是大光头先生给我们的噢！说是赔偿上一次给酒馆造成的损失。”
然后她将盒子打开，闪闪的金光快要闪瞎肖恩的狗眼。
满满地全是金币！！
粗略估计有几百枚！
肖恩二十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币堆在一起！
神特么赔偿酒馆损失，肖恩这破酒馆开一百年也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
这应该算是克里斯的示好吧？
“西莱，你就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
肖恩看着柔弱的小女孩儿，开口说道，“不用紧张，就当在自己家就行，过段时间克里斯会来接你的。”
“打扰您了，老板。”西莱再次鞠躬表示感谢，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老板您放心，西莱什么都会做，不会麻烦到您们的！”
在肖恩同意后，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
随后伊卡拉着西莱跑进自己的房间，兴致勃勃地向新朋友（招财猫？）展示自己的房间。
爱德华和肖恩留在酒馆大厅，将金币搬进仓库后，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爱德华，“老板，您看出来了吧。”
肖恩点头。
“那个女孩儿不太正常。”
爱德华开口说道，“尽管我说不出来，暗影感知也告诉我她并非超凡者。但在剑与血之中救了我无数次的第六感提醒我，她……并不只是个普通女孩儿。”
顿了顿，他皱起眉头：“从她身上，我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凄凉和悲伤，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肖恩将信递给爱德华，示意他看。
肖恩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克里斯的意思好像他的帮派内出了些问题，送这个女孩儿过来应该是来避难的。另外我可以确定，她没有恶意，我看得到。”
接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你们把钱都收了……不可能把人家赶回去吧？”
爱德华：“……伊卡收的，不关我事！”
在毫不留情地撇清关系后，他吸了一口气：“老板，我看着那个叫西莱的小姑娘时，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然后在斟酌言辞后继续说道，
“就像生活在荒野的野兽看到受了伤流血的同伴一样，出于本能地抱团取暖，相互舔舐伤口。”
爱德华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眉头紧皱，他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和他这种行走在刀锋与鲜血之间的野兽产生共鸣。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闷了，爱德华晃了晃脑袋，促狭地开了个玩笑：“老板，您相信一见钟情吗？”
肖恩嘴角抽搐：“相信倒是相信，可你现在是个瞎子啊……”
刺客先生：“Σ（ﾟдﾟ|||）”
你特么这话我实在没法儿接！
第11章 这位顾客不是人
今年的圣卢森迎来了罕见的大雪，狂舞的雪花连绵不绝几个日夜，伴随着寒风鞭挞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深夜，下城区街道。
被厚厚的雪层覆盖的坑洼街道上人迹罕至，晶石路灯在下城区属于奢侈品，只有两旁房屋中透射出几缕由燃烧的壁炉散发的黯淡光芒。
在这阴暗的街道上，一只由泛黄的纸页折成的纸鹤毫无凭依地漂浮在空中。它的工艺粗糙而拙劣，就像稚童随意折叠而成，它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地漂浮过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将一头栽倒在雪堆里。
可它始终没有坠落，当风刮过时，它就出于礼貌地偏转一下，然后回归自己初始的轨迹。在纸鹤身后，一个身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纸鹤晃晃悠悠地穿过几条街道，最后一头扎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酒馆内。
……
浣熊酒馆，肖恩坐在最边缘的一张小桌旁，悠哉地望着喧嚣的酒馆，伊卡和爱德华端着酒瓶穿梭在桌椅间，西莱则站在吧台后负责清点账目。
本来肖恩是不愿意让这个她干活的，毕竟西莱在这儿算客人，而且人家哥哥给送了那么多钱来，再压榨别人怎么也说不过去。但架不住西莱倔强，她觉得既然自己待在酒馆，就应该帮着做些什么。
而本来就不大的酒馆三个人绰绰有余了，于是肖恩就难得清闲一回，拿了瓶黑棘酒缩在角落里思考人生。
不过说实话，西莱开始在酒馆帮忙后，酒馆的客人明显多了好多，他们在觥筹交错间，目光不直觉地瞟向吧台后的少女。
“牲口啊！”肖恩摇着头叹息了一声，随即有些纳闷儿，明明伊卡也很可爱呀，为什么以前生意没那么好？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因为伊卡超凶！
平心而论，肖恩将自己代入酒客的角色中，在目睹一个酒侍毫不费力地将一个无赖客人单手拎起扔出酒馆后，恐怕也得吓得不轻吧？即便那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哎……他们真不懂欣赏，伊卡明明那么可爱，又听话，又好养活……
除了有点迷糊，还偶尔会拆家之外简直就无可挑剔。
就在肖恩的思维随着微醺地醉意开始飘散时，一只白色的纸鹤突兀地落在他桌面上。
“什么玩意儿？”
这个念头一起，关于纸鹤的信息就从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这是信标。
这玩意儿是老约翰以前闲得蛋疼捣鼓出来的，作用大概相对于上辈子打广告用的传单。
它取材与恶魔交易手记的最后十九页，折成十九只飞舞的纸鹤飘落人间，取得纸鹤的有缘人，能跟随纸鹤的指引来到交易人身边，尝试着与恶魔交易。
所以……又有客人了？
在纸鹤落下后不一会儿，客人如期而至。
他……或者说它，它并不是从大门走进来的，而是宛如无物一般从酒馆外直接穿透了厚实的灰砖墙壁，出现在嘈杂的酒馆中。
半透明的身躯像极了暗夜传说中的亡魂，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在场所有人，除了肖恩以外，没有人察觉到这位顾客。
剧烈的视觉冲击让微醺地他瞬间清醒，按照上辈子的说法，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生物姑且可以称之为鬼，而在奥岚，这样的存在一般被称为——亡灵。
它大概只有十岁的样子，是一个小男孩儿。棕发卷曲，穿着粗糙的衣不蔽体的亚麻长衫。
在洞察之眼的注视下，黑红色的浓雾自他身周升腾。
怨气冲天！
肖恩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他的内心的涌出本能的恐惧和不适，全身冰冷，面色苍白。但下一刻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压制。
——是黑书，它宛如催眠一般抑制了他的恐惧，然后告诉他：这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顾客。
“出来谈吧。”肖恩站起身，向亡灵小男孩儿开口说道。
酒馆里众人应该是看不到这个亡灵的，为了避免自己的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变成“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沙雕”，他决定换一个地方谈这场有些诡异的交易。
与伊卡打了一声招呼后，他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中走出酒馆。
亡灵小男孩儿也跟随着走了出来，这次他终于学会走门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桌上的纸鹤化作一道流光灌入了他的身躯。
酒馆外还下着大雪，他们来到门外的一棵大树下。
肖恩看着小男孩儿，强忍住内心的不适感，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显得柔和：“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机械性地微微昂起头，漆黑的瞳孔看向肖恩，似乎是反应有些障碍，过了许久，他皲裂的嘴唇开合，“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肖恩皱起眉头，“杀了谁。”
小男孩儿仍然只是一直念叨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复仇……复仇……”
然后转过身，漂浮在雪地上，向着码头区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当肖恩不知道该不该跟上他的时候，胸口传来一阵异动，黑书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身前，翻来，墨迹浮现在书页上，
【请您跟着他，因为意义不明无法完成交易判定。】
肖恩回头望了一眼酒馆，然后裹了裹衣服，跟上了小男孩儿。
飞舞的雪花宛若无物一般穿透小男孩儿没有温度的身躯，拍在身后的肖恩脸上，让他觉得愈发寒冷。
弯弯扭扭穿过几条街巷，来到码头区边缘的一所黑岗岩俢砌的二层楼房，漆黑的装饰在远方码头的瞭望灯塔余光下显得阴森恐怖。
铁质大门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十字徽记，肖恩认识，这是下城区地下世界最大的黑帮“赤潮”的标志。
小男孩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半透明的身躯晃动着仿佛风中残烛，升腾的怨气与仇恨中，多了一丝刻骨铭心的畏惧。
他指着黑色楼房，开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肖恩叹了口气，闭上眼眸，意识沉入深渊却没有得到回应，那些古老的存在貌似对小男孩儿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们没有表现出交易的欲望。
这时候，黑书从肖恩怀里飘了出来，翻开，
【交易手记守则之三：黑暗众卿不得以任何方式夺取人类的生命。】
肖恩：“……”
那你特么让我过来干嘛？
玩儿呢？
但黑书没让他尴尬太久，字迹继续浮现，
【但您可以。】
“什么可以……”肖恩迷茫地抬起头，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惊愕开口：“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人？”
第12章 直接无双吧
“你是让我……杀人？”
肖恩怔怔地望着黑书。
坦白说，他对于杀人这种事有着本能的抗拒。或者说，虽然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血腥与杀戮，但肖恩前世的记忆先入为主，他至今没有夺取他人生命的这种经历（当然这可能也和他一直是个弱鸡有关）。
就咸鱼了二十多年。
黑书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和挣扎，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拒绝。但本书仍然建议你更多地了解交易的内容和原因——毕竟倾听每位顾客的愿望是交易人的美德。】
“怎么了解？”肖恩砖头望向像复读机一样仍在念叨着复仇的亡灵，他觉着从这个小男孩儿身上问出来龙去脉这种事恐怕不太现实。
黑书朝着黑屋的方向晃了晃，
【您潜入进去看看，然后决定是否进行这场交易。】
“等等，你好像一直在撺掇着我做这个交易？”肖恩突然反应过来，狐疑地问道。
以前黑书从来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也不会在他没有提问的时候做出任何建议，但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让他本能地觉得可疑。
【怎……怎么会呢？本书……本书的事那能叫撺掇吗？那是对您最诚恳的建议……建议您懂吗……】
肖恩：“……”
无视黑书，肖恩其实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足以让一个孩子的灵魂拥有如此深厚的怨恨，最后竟然化作亡灵！
所以他决定，进去看看。
“那什么……会有危险吗？”在做好决定后，肖恩咽了咽口水，他还是有些怂了。
【没有，这些凡人还威胁不到您。另外，必要时候本书特许您可以将本书当搬砖用……当然只有这一次！！】
显然，黑书此刻还未明白，有些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肖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小男孩儿，“小家伙，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仍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
“那……你在这儿等我吧。”肖恩说完，紫色光华在内心闪烁，缠绕，凝聚最后化为一只虚幻的眼瞳。
梦魇，开启！
他转过身，走向那座阴森的黑屋，黑书在他身侧沉浮，紫色的光华若隐若现。
肖恩将梦魇范围开启到最大，保证下一刻看见他的人能被完全催眠。
然后，用指节扣响了大门，
“咚咚咚……”
许久，门内传来声音：“谁？”
肖恩挠了挠头：“先生您好，送牛奶的！”
屋内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没订牛奶，你走错了。”
肖恩：“那……送报纸的？”
“也没订报纸。”
肖恩：“好吧，我是君士坦丁社区委员会来送温暖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屋内的人仿佛感觉受到了愚弄，愤怒地低吼，“滚！”
肖恩：“好的呢！”
他略显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想问问黑书有什么对策：“那个……”
【不必多说，本书都懂！】
一行字迹浮现后，黑书砰地一声合拢，然后在肖恩懵逼的目光中开始旋转，带起残影和风，然后化作黑色的流光，砸向铁门。
“砰！”
震耳金属碰撞声响起，火星四射，特质大门的门锁位置被撞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窟窿，已经扭曲的弹簧和齿轮裸露在外。
肖恩：“……卧槽！”
这潜入方式太特么硬核了吧？
【怎么样？本书厉害吧？】飞回来的黑书显得有些得意，甚至在空中划起八字舞。
“您开心就好……”肖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掰开锁芯已经惨不忍睹的大门，走了进去。
……
卢克是“赤潮”的一个小干部，主要和兰迪一起管理码头二区的乞儿生意——就是从总部送来一些资质很差的孤儿，将他们弄残后扔在中城区乞讨，然后每天收取他们乞讨而来的财物。
对于卢克来说，这是无聊而枯燥的生活，唯一的乐趣也许就是折腾那些犯错的孤儿，这些花样他刚开始还觉得挺刺激的，但时间一长就些腻了。
这份没什么油水儿的工作已经持续了将近四年，就在卢克觉得自己一生都要在乞儿堆里过活时，惊喜突然而至——据说最近丹尼尔老大有什么大动作，他要求卢克和兰迪处理掉所有孤儿后返回总部待命。
听到这个消息，卢克仿佛嗅到血腥味儿的野狗，快要生锈的身躯内迸发出新的活力，在孤儿们的尖叫和惨嚎声中处理掉他们后，他和卢克准备明天返回赤潮总部跟随老大干一番大事业。
但就在今晚，他的幻想破灭了。
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几乎刺破了他的耳膜，随后大门被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伴随着冬夜里暴风雪的倾轧，一个人影推开铁门走了进来。
那个自称送牛奶送报纸送温暖的搞笑家伙，堂而皇之轰碎了沉重的铁门，站在他面前。
卢克第一时间想要呼唤兰迪和打手们，但他没能如愿发出声音。
在来人的目光注视下，柔和的紫色光芒宛如情人指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后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变得呆滞，空洞，机械性地站起身，双臂下垂，宛如木偶一般呆立着。
肖恩细细地体会着这种感觉，这种宛如神明一般随意控制他人思维的能力让人感到新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由于黑书非常硬核的潜入方式，巨大的声响恐怕已经惊动了这座黑屋中的大部分人，肖恩需要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做出判断，要不要进行这场交易，要不要……杀人。
他伸出右手，摁在卢克的额头上，紫色的光环绕着他们闪烁着，肖恩闭上眼睛。
一瞬间，天旋地转，在肖恩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第三视角。
略过稀松的日常，肖恩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记忆碎片。
第一幕，
漆黑的地下室内，冰冷的铁质牢笼外站着卢克和另一名紫色头发的瘦小男人。而牢笼之内，十几个矮小的身或跪或躺，无一例外的，他们脸上弥漫着恐惧，紧张和不知所措。
而其中一个，正是那个亡灵小男孩儿，他牵着另一个小女孩儿的手，紧紧握住，面露倔强，那副模样就好似天塌下来他也会扛住。
铁笼之外。
卢克开口了：“兰迪，这次送过来的质量不怎么好啊！都是些细胳膊细腿儿的，不知道能熬过半年不？”
“噢？我倒是觉得还不错！”瘦小男人舔了舔嘴唇，紧紧盯着亡灵男孩身旁的女孩儿，她虽然瘦削而娇小，但肮脏的灰尘后是一张可爱稚嫩的脸庞，尤其是那双充满恐惧和不安的大眼睛，让兰迪感到一阵躁动。
“呸！”
卢克啐了一口，仿佛对自己的搭档表示鄙夷：“兰迪，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这么瘦小的身子骨儿有什么好玩儿的？比得了红坊那些辣人的小妞儿吗？”
兰迪摇头，咽了咽口水：“你不懂……”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把铁笼中的那些孩子当成人看，仿佛只是在讨论货物的质量。
……
然后是第二幕，
同样是那间地下室，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些人，他们将孩子一个一个从铁笼中提出来，有的敲断手臂，有的打折双腿，有的抠掉眼珠……
只是这一次的小孩儿中，唯独不见了小女孩儿的身影。而亡灵男孩此刻双腿弯曲成诡异的弧度，目光呆滞，空洞。
兰迪和卢克坐在门口，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相视一笑，乞儿弄残了才能讨到钱。
……
第三幕，
从外面回到黑屋的孩子们，已经不复刚来时的生气了，而是宛如行尸走肉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个小袋子，放在地上。
有些孩子什么都掏不出来，卢克就提起他们瘦小的身子狠狠地砸在墙上，或者用带刺鞭子抽打着他们。
……
第四幕，
读完一封书信后的卢克与兰迪，和打手们一起来到关押孩子们的铁笼，用尖锐的刀锋刺进他们小小的身躯，鲜血和尖叫声仿佛兴奋剂一般刺激了那颗野兽的心脏。
然后人彻底化作了魔鬼，在惨嚎中勾起嘴角，露出狰狞的笑。
……
第五幕，没必要看了。
肖恩睁开眼睛。
窥探卢克的记忆看似经历了很久，但物质世界中不过一瞬。卢的双眼也恢复了神采，他觉得自己仿佛强迫着将一些事回忆了一遍，只是没一场回忆都蒙上了淡淡的紫色，一种被从里到外看了个精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他想大声尖叫来释放内心的惊恐，但却宛如被扼住喉咙一样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音，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浑身颤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肖恩感觉有点恶心，有点不舒服，有点不愉快。
很多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眉头皱起。
他知道圣卢森并不和平，内战连绵，贵族横行，死亡和血腥亦每天发生，但从未想过这座庄严的城市下有些如此肮脏和令人反胃的一幕。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杀了他们……”
那个亡灵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回响在脑海。
难以抉择是否接受交易的天平瞬间倾斜，原本他只是想进来多了解一点情况，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直接无双吧。
第13章 晚上好
“超凡者……”
卢克的脑海里陡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以奥岚世界的理论来说，超凡者当是介于人类与奇迹之间的存在。
例如潜行者是传说中夜之女士的宠儿，对阴影具有极高的亲和力，能将自身的存在完全隐匿在不可揣度的暗世界，在黑暗起舞，带起死亡和阴影。
而骑士们则拥有坚不可摧的防御和开山裂石的恐怖身躯，那被魔力反复锤炼打磨的身躯拥有着引动非凡的力量，能于万军中纵横捭阖，来去自如。
施法者则是体系最庞杂，类别最繁复的一类超凡者。利用法术模型收拢魔力继而汇聚火焰和雷霆的元素派系；继承妖精和森林血脉的德鲁伊；驱使死者，摆弄灵魂的亡灵操纵者等等等等，而其中最令人恶心和难以提防的是一群惯于操纵人心，玩弄记忆的幻术师们。
很多时候他们只需要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让蒙蔽灵魂，篡改五感。
先是记忆被窥探，然后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卢克明白，自己貌似被一位幻术师盯上了。
他一个小小的黑帮干部，怎么会得罪到高高在上的超凡者呢？他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喉结因恐惧而颤动。
而他眼中的幻术师——肖恩，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第一次窥探他人记忆的晕眩感还隐隐缠绕，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翻涌，伴随着亡灵小男孩儿充满怨恨和恐惧的复仇之语，宛如探入深海的吊钩，试探着他灵魂深处极端危险的那一部分。
在这刺激和引导下，肖恩作为交易人那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灵魂的微妙平衡瞬间倾斜，黑色的雾气从他身后升腾而起。
于是，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暂时睡去，属于恶魔的那一部分苏醒过来了，带着钢铁的冰冷和残酷，也即将带来死亡和恐惧。
真正的恶魔，降临了。
他肖恩微微侧过头，额头皮肉之下到处隐晦的光芒，那光芒如探出的蛇首一般狰狞而危险，映照在卢克漆黑的瞳孔中。
梦魇——发动！
然后，在卢克的感知中，肖恩消失了，熟悉的房间和廊道扭曲变换，黑雾弥漫充斥着这个空间。
脚下坚硬的地板化作沸腾的黑色汪洋，充满恶臭气息的水泡儿咕噜咕噜地升腾，在那邪恶的海水中，悄然探出一直腐烂的手臂，血肉凋零之间隐隐有雪白的蛆虫蠕动。
那只手一把抓住卢克的脚踝。
“啊！！！”
无边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卢克，他奋力地挣扎，手脚并用，在漆黑的海面掀起大片浪花。却始终无法挣脱那邪恶的手臂。
“别过来！别过来！”卢克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汗水打湿了头发让它们凌乱地耷拉在额头上，涎水，鼻涕和眼泪同时涌出，让卢克原本满是横肉的脸上显得滑稽而可笑，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着，
“求求你！！别过来！！放过我！！！”
没人理会他，就如同很久以前他未曾理会那些可怜孩子们的祈求一样。
又一只手臂从黑色的水面探出，抓住卢克的另一条腿，然后宛如爬树一般，从不可揣度的海洋中攀爬而出，带着死亡的味道。
第三只，
再四只……
无数腐烂得令人作呕的手臂以夸张的角度抓住了卢克的全身。
随着时间流逝，卢克已经放弃挣扎。
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了，原本壮硕的身体此刻宛如干枯的木柴，双眼暴突布满了血丝，肌肉松弛，一张脸上满是呆滞和绝望。
痴痴的，被拖入了绝望的海洋。
……
而现实世界中，卢克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只是呆滞地望着肖恩，瞳孔逐渐涣散。然后从眼睛开始，属于石头特有的光泽和粗糙质感出现在他的身上，像肆意的水彩一般蔓延，侵蚀。
血肉凝固，骨髓钙化，毛发枯萎。
忽然间，狂风从门外涌进，吹起了卢克的衣袍，吹起了那坚硬的石头雕像身上挂着的布帛。
当兰迪带着部下们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听到同伴们的声音，卢克艰难地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然后保持着这有些滑稽的姿势，化作了冰冷的石头。
而在卢克身后站着个看不清面目的金发年轻人，一本黑色的厚重书典缓缓沉浮在他身侧。也许是冬夜有些渗人地寒冷，那人将手揣进兜里时打了个寒战。
然后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礼貌而温和的微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重聚般温暖，嘴唇开合间说出的话却比之暴风雪更加凛冽，
“——我来杀人了。”
兰迪的第一反应是逃。
与卢克不同，他并不是看着一股子莽劲儿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靠的是谨慎。多年以来，这种谨慎已然化作了一种第六感，每每都让他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而此刻，这种第六感正发出震耳的咆哮，
逃！快逃！别让他看到！
而兰迪也极为干脆，双手抓住身后的部下，然后向前使劲儿一推，自己则借着反推力退入了背后的拐角廊道。
剩下的几个人见老大都溜了，也跟着涌进廊道，只留下那两个被推出去的倒霉孩子，他们的目光很不幸地与肖恩相接。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形容不出那种，那是坚硬冷酷的石头生长、增殖的声音。
随后肖恩迈过两尊还热乎着的石雕，也拐入了廊道之中。
算上卢克，已经三个人了。
还有五个。
残酷的光芒闪烁在他的眼瞳中，猩红的舌头刺啦着嘴角，肖恩正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危险状态。
洞察之眼开启，几缕情绪的波动透过坚实的墙壁印照在他的瞳孔中，他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下一个幸运鹅会是谁呢？”
肖恩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拐进廊道。
欧？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的小老弟？
肖恩拉开铁质柜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恐的面庞，在卢克的记忆中，这位小老弟酷爱把犯错的乞儿吊起来晾一晚上。
在柜门打开后，小老弟先是一脸惶恐，随后仿佛被肖恩似笑非笑地表情激怒一般，在心头一番挣扎后，他仿佛血气上涌要拼命一般，捏起沙包一样的拳头带起风声，向着肖恩袭来。
然后，
没有然后了。
飞舞在空中的黑书精准而粗鲁地爆了他的头，红的白的溅了肖恩一身。
诶，现在是死的小老弟了。
肖恩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顺着洞察之眼看到的痕迹，他一路走出去，遇到墙壁就操纵黑书简单而粗暴地轰碎。
我，肖恩，头铁，从不拐弯！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又一个黑帮成员化作石雕或者被一书爆头。
不得不说，兰迪的运气是这么好，直到黑屋中的七个人丧命，他仍然没有第二次出现在感恩面前。
不过，到此为止了。
肖恩走向黑屋深处的杂物间，说实话他明白兰迪为什么会往这儿逃，在卢克的记忆中，这应该是条死路才对。
推开虚掩的门扉，杂物间中什么都没有，而南侧的隔墙上，一道狭窄的暗门不知通往何处。
肖恩：“？？？”
暗道？兰迪这孙子瞒着卢克他们弄了条暗道？
洞察之眼下，属于兰迪的情绪团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黑屋外。
……
顺着漆黑的暗道，兰迪顾不得缠绕在身上的蛛网和尘土，他疯狂的逃窜着。
这条暗道是黑屋在被赤潮占领前就存在的，它通往房屋正门旁的废弃院落。只是兰迪作为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并未声张，因为他早就预想过这种情况——如果“铁斧”或者城卫军打过来，同伴的生命将化作薪柴帮他拖延逃命的时间。
他的谨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虽然不知道入侵黑屋的到底是什么人，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终于，在推开熬到尽头的隔板后，兰迪重见天日！
头顶是厚重的漆黑天穹，狂暴的风雪呼啸着，兰迪却感到格外的舒畅。
他轻手轻脚地从暗道爬出来，然后顺着院落翻出铁栏杆，准备按照很早之前就规划好的路线远走高飞。
然而现实有些残酷。
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那不是人。
半透明的身躯，漂浮在雪地上，雪花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身体。
——亡灵！
而且这个亡灵让兰迪感觉异常眼熟，
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极品萝莉的哥哥吗？乞儿中的一员，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自己玩弄折磨致死后精神崩溃的那个小家伙！而原本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乞儿，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来复仇了，兰迪！
亡灵小孩身上的怨恨愈发浓郁，他不停地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
兰迪目露绝望，刚躲过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却又遇到复仇的亡灵。
亡灵小孩儿的怨恨终于蓄积到顶点！
他的眼睛变成血红色，猛然朝兰迪扑了过来！
兰迪反应不过来，也躲不过去，他绝望地闭上眼。
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未如期而至，他怔怔地睁开眼，那个亡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停止在空中。
随之而来的是惊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兰迪明白自己好像逃得了一条狗命。
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却听到身后传来莫名奇妙的话：“小家伙，如果杀了人，就永远变成亡灵了噢。所以请让我来吧，毕竟这是我们的交易啊。”
兰迪惊愕地回过头，
又是他！！！
那个将卢克变作石头的家伙，踩着温柔的雪，朝他走来，
“晚上好，兰迪先生。”
第14章 来起舞吧
兰迪仅仅是看着那个恶魔的眼睛，就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冰窖之中。
原本他还想求饶，告诉对方找错了人，他生来谨慎，绝对没有做出足以得罪超凡者的事。但听到对方向那亡灵说的话，兰迪彻底绝望了。
但是还有机会！
看样子那恶魔是一位施法者，而一般施法者的身体素质普遍比不上同阶位的骑士或潜行者。
还有机会！兰迪！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然后缓缓跪下，任由膝盖埋入厚厚的雪地里，颤抖着开口：“大人！！兰迪不知因何得罪大人！若大人一定要杀死兰迪，恳求大人让兰迪死得明白……”
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黑袍的掩饰，将右手悄悄贴在小腿的位置。
肖恩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一般，“噢？你真的不清楚吗？”
“是啊！”兰迪的声音显得诚惶诚恐，他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如果仅仅是靠这亡灵的一面之词，我想大人应该是蒙受了欺骗！”
说完，他指着仍然念叨着“复仇”的小男孩儿：“大人您看，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如果要说仇恨，那他仇恨的对象应该是卢克！您知道吧，卢克，那个在门口已经被您惩戒的人渣！混蛋！”
一边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无奈而哀愁：“其实兰迪也是被卢克胁迫而来，您知道的，在下城区我们这样可怜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发誓！兰迪绝对没有作恶！”
听着兰迪的话，肖恩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那这么说，我是找错人了？”
兰迪点头如捣蒜：“是啊！大人，兰迪以星辰的名义发誓，若是兰迪在此有半分谎言，就……”
话未说完，他眼中闪烁诡秘的光彩，双腿发力，宛如猎豹一般弹射起步。与此同时，贴在小腿的右手迅速抽出一把漆黑的匕首，朝肖恩的心脏猛然刺去！
开玩笑！兰迪可没妄图以言语就能完全蒙混以为超凡者！毕竟能成就超凡者的家伙无论是躯体还是智能都比凡人高上一大截。
特别是幻术师这样的施法者，面对复杂而玄奥的法术模型都能完全解析重构，若是被他三言两语就哄骗了，那这人一定连赋格仪式都过不去！
兰迪需要的，仅仅是用话语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在抛出誓言时这种吸引力将达到巅峰！而此刻正是他唯一的机会！
而他手中的匕首，三年前在一次事件中付出巨大代价获得的赋予了“锋锐”和“破除法术”圣痕的超凡武装“獠牙”，这把匕首是兰迪唯一的指望，只有将面前这个恶魔彻底杀死，自己才有生存的机会！
在生与死的间隙中，兰迪将自己的潜能和体力都透支到最大，以接近黑铁阶潜行者的奇迹般的速度扑向肖恩！
漆黑的匕首在空气中几乎化作一道光芒，伴随着兰迪狰狞的目光，刺破了凛冽的风雪，贯入了肖恩的心脏！
“你，你……”
当金属的利刃刺破血肉，那一瞬间，兰迪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超凡者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在震惊自己怎么会死在一个凡人手中，随后有黑红色的血迹从嘴角慢慢渗出，失去焦距的瞳孔充满了不可置信。
“嘿！”
看到一切都如自己计划一般完美地进行，兰迪嘿了一声，接着狠狠地转动匕首，在肖恩痛苦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愉悦和满足。
他露出一个疯狂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剑刃上起舞的亡命之人，
“呵……还不是死了？超凡者？了不起啊！”
成功杀死一位超凡者的成就感让兰迪忘乎所以，回忆起自己敢于朝超凡挥刀的勇气与自信，他竟然有些陶醉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咳咳……兰迪先生，看样子您现在非常开心，非常抱歉打扰到您愉悦的心情，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超凡者真的很了不起……”
兰迪循着声音的来源惊愕地转过头，却眼睁睁看见肖恩正站在自己的背后，笑意盈盈。
“怎……怎么可能……你，你不是……”他惊愕地回过头，却发现眼前那个被自己的匕首贯穿的肖恩变成了一棵粗壮的古树，自己的匕首正插在树干上。
其实要在肖恩走出黑屋时，就已经对兰迪施加了暗示，让他认为身后的古树就是真正的肖恩，然后自己躲在一旁欣赏这位赤潮干部的表演。
嗯……说实话还挺精彩的，可惜手边没有瓜子花生和肥宅快乐水。
肖恩是故意的，虽然他可以一出门就催动梦魇将兰迪化作石雕或者用黑书爆了他的头，但对待这种人渣，怎么让他更加痛苦和绝望呢？
答案是给予莫大的希望后，再将其狠狠斩断。
事实证明，这很有效。
兰迪现在已经快疯了，他颤抖着，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何不放声歌唱呢？在阳光明媚，空气如蜜糖般香甜的夜晚。”肖恩走上前，拍了拍即将崩溃的兰迪，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温柔开口，
“来起舞吧！兰迪先生！”
伴随着他的话语，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只虚幻眼瞳，紫色的光芒自其中绽放，宛如阳光般照耀了兰迪。
然后，在兰迪的视觉中，肖恩不见了，风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沼泽，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覆盖了他的每一寸皮肤和粘膜，那种完全被隔绝的痛苦和绝望使他想要发出叫喊声，但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完全无法出声！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被虚幻的沼泽所吞没！
然后在现实世界中，面目呆滞的兰迪身上浮现出石头的光泽，血肉硬化，瞳孔失去神采，一缕半透明的絮状物从已经化作石雕的身体中飘出，然后仿佛被吸引一般游向上空的紫色眼瞳。
这是兰迪的灵魂。
紧接着，刺耳的咀嚼声响起，这个名为兰迪的生命，永远消失了。
交易完成！
肖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梦魇关闭。那种极限理智而癫狂的感觉也缓缓褪去，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结束了。”肖恩对着空中飞舞的黑书这样说：“你之所以撺掇我接受这场交易，是因为那个小孩儿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从之前刚出来时黑书急迫地让肖恩阻止亡灵小男孩儿杀死兰迪，并说出“杀死他就会永远变成亡灵”这种话时，肖恩就已经怀疑了。
以黑书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作风，绝不会操心一个小孩儿是否变成永远身为亡灵，而促成它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果兰迪被亡灵小孩自己杀死，那么肖恩与他的交易就不算完成，而交易的中断只会导致一种结果——它无法从小男孩儿身上获取原本就计划好的东西。
【诶？你发现了吗？】
书页上浮现出这样的一行字，然后很人性化地出现了一行省略号，字迹再次浮现，
【别担心，本书只是想完成交易拿回属于本书的东西。另外，这个等会儿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您……】
肖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猛然抬起头，警惕地问：“我？我怎么了！？”
【您应该已经发现了，刚才您也展现了与平时的您完全不同的状态，这种状态是黑暗众卿为您附加的。您可以称其为“深渊态”，它在您成为合格的交易人前，会抑制您在战斗中恐惧、不适和惊慌等负面情绪。而您现在，您已经退出这种状态了。】
肖恩：“所以……呢？”
【所以您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吗？】
肖恩：“？？？”
经过黑书这么一提醒，他下低头，黑色的衣襟上，红白相间的、已经被404一次的物质已经凝固成痂。
全特么是黑书爆别人头时留下的！
刺鼻而恶心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神经，他的胃部开始翻涌。
于是肖恩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快步走向身旁的一棵树，然后弯下腰，
“呕……呕……呕！！！”
黑书跟过来，在空中飞舞着想要做点什么，肖恩头也不回，并抬起手阻止了它，
“别管我！我还能吐……呕！！！”
第15章 黑书 芙蕾雅
深夜，凛冽的风雪之下。
君士坦丁码头区边缘的街道上，呈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冰冷的石头雕像矗立在风雪中，半透明的亡灵徘徊在白雪地上，一本黑色的古老书典在空中沉沉浮浮。
画面挺诡异的——如果忽略那地躲在树下使劲儿干呕的年轻人的话。
肖恩已经将外套扔在地上，脸上的血痕也早已用雪水抹干净，但那刺鼻的味道仍然若隐若现地萦绕在他的鼻腔，刺激着翻江倒海的胃部。
他抬起头，脸色因剧烈的干呕而呈铁青色，“我说，这种事您能早一点说吗？”
黑书相当无辜地划了个圈儿，字迹浮现，
【抱歉……不过这也是您迟早要习惯的，好点了吗？】
“嗯，”肖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冰冷的风雪吸进腹腔中洗涤污秽，然后点了点头：“暂时适应了，接下来怎么办？”
他指的是那个亡灵小男孩儿，交易已经完成，按照规则他应当向其索取报酬，可那个孩子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交流。
【交易完成，该收取报酬了，本书需要他交还纸鹤。】
纸鹤原本就是它的书页，但在那该死的约翰制定的规则下，只有完成与纸鹤持有者的交易，它才能取回纸鹤。
“可是……”肖恩挠了挠头，看着呆滞的亡灵：“我觉得他不像是能够交流的状态……”
在兰迪被肖恩杀死后，亡灵小孩就停止了复读，但也没有任何恢复神智的迹象，只是呆呆地杵在那里。
黑书向着小男孩儿飘去，一边招呼肖恩，
【请跟本书过来。】
肖恩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站在亡灵身前，试探着向他打招呼，却如同预料之中地没有收到回应。
他叹了口气，看向黑书。
【请站在他的身前，宣告交易完成。】
肖恩：“……这么简单？”
他走到亡灵身旁，看着面前半透明的身影，升腾的怨恨已经逐平息，但仍然隐隐缠绕在亡灵的身周，
肖恩试探着开口：“小家伙，结束了，他们都死了。”
没有反应，
他继续开口，“交易完成。”
话音落，黑书旋转着飞到两人头顶，打开，漆黑的光芒倾泻而下，紧接着，一只纸鹤笨拙地从亡灵身上飞出，颤颤巍巍仿佛随时可能坠落一般。
它愈飞愈高，在接触到黑书时，沿着折痕缓缓展开，然后贴上书脊，归于平整！
仿佛是被补全了一般，黑书隐约间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当然肖恩觉着自己也可能听错了。
不过这无需在意，他正在考虑该向亡灵索取什么报酬，但思考一番后，他放弃了——这亡灵小孩儿身上没有什么能给他的。
就当是做了件好事吧！
在漆黑光芒的照耀下，小男孩儿身上的怨气宛如遭遇艳阳的冰雪一般缓缓消散。随着憎恶的消除，他原本呆滞而无神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澈，恢复了神采。
他看着雪地中早已变为石雕的兰迪，又看向肖恩，目露感激，躬身行礼。
“谢谢您，先生。”
肖恩摇了摇头，“没关系，小家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先生，我的名字是弗瑞，弗瑞·希尔斯。”自称弗瑞的亡灵颔首，露出感激。
肖恩察觉到，弗瑞的身体愈发单薄了，毕竟这个孩子的灵魂完全没有深厚到足以转化为亡灵的程度，维持他至今未曾消散的原因不过是巨大的怨恨和憎恶。
而此刻大仇得报，怨恨消散，他也要真正地死去了。
“先生，我要走了。”
弗瑞笑着，眼眸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我要去天国找丽莎了，我的妹妹，她看到我一定会很高兴。”
肖恩颔首：“去吧，弗瑞。我为你们祝福，祈祷你们长出雪白的翅膀，在遍布花草的天国中围绕着神明歌唱。”
“谢谢，先生，您是个好人。”
话音落下，弗瑞半透明的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伴随着暴风雪卷入天空，好似真的去了传说中的天国。
“可惜，奥岚从来就没有天国，神明也不喜欢听人唱歌。”在弗瑞完全消失后，黑书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出声，“只有人世间无尽的苦难和死后永恒的长眠。”
肖恩摇了摇头，盯着天空：“也许吧，不过总要有点希望的，不是吗？”
然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
“你……你说话了？？”
“啊？不行吗？”回答肖恩的是一道妩媚的女声，“回收了一张书页，勉强能发出声音了，毕竟每次交谈都要写字太麻烦了。”
“怎么样？本书的声音好听不？”看样子黑书对自己的声音十分自信，在得到肖恩肯定的回答后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肖恩总感觉回收了一页书的黑书，好像……更像个人了？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啥……”
“以后请称呼本书芙蕾雅。”黑书晃了一圈儿，“本书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芙蕾雅……”肖恩揉了揉脸蛋，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僵硬：“等会儿我说一句跟着说一句，吼不吼啊？”
“嗯？”自称芙蕾雅的黑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前后晃了晃表示欧克。
“那我开始了……”肖恩清了清嗓子，
“七巷一个漆匠，西巷一个锡匠。七巷漆匠用了西巷锡匠的锡，西巷锡匠拿了七巷漆匠的漆，七巷漆匠气西巷锡匠用了漆，西巷锡匠讥七巷漆匠拿了锡。”
芙蕾雅：w(ﾟДﾟ)w
“告辞！”
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肖恩的胸口。
正当肖恩想继续跟它叨叨两句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老板！您在这儿啊！我正找您呢！”
还没看到人，声音就从老远传了过来。
是爱德华，他以极快的速度带起风雪宛如闪现一般出现在肖恩面前。
然后皱眉，“老板……您杀人了？”
“啊！”肖恩挠了挠头：“你看出来了？真不愧是顶级的潜行者！”
爱德华：“？？？”
您这身上一大股血腥味儿是个人都能闻出来好吗？
“哎呀，已经解决了……”肖恩看见爱德华懵逼中有些担忧的眼神，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工作，工作你懂的吧？”
刺客先生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开口：“啊！那就好，没事儿我先回去了哦，老板！”
肖恩：“等等！！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已经转过身的爱德华听到这话，一拍脑袋，“对哦！差点儿忘了！老板，酒馆里进刺客了！！”
“……这你都能忘？？”肖恩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然后急切地问道：“然后呢？你把他解决了？”
刺客先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这倒没有，虽然一开始就察觉他在酒馆外鬼鬼祟祟，但我也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所以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肖恩：“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伊卡一巴掌给拍晕了……”
肖恩：“……”
……
当肖恩和爱德华一起回到酒馆时，酒馆已经停止营业了。
他们推开门，就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呈大字型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身旁两只小萝莉一人拿着一根小木棍，并交谈着。
“小伊卡，他死了吗？”西莱用木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人影。
“唔，不会吧？”伊卡苦恼地揉了揉脸蛋儿，“我已经很轻了哎……而且爱德华先生说这是个刺客，刺客……那死了也没什么吧？”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西莱显得有些担忧。
伊卡摇了摇头：“西莱你不要着急！我想想……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把他埋掉？要不然老板回来肯定得骂我……”
“埋掉？”西莱皱起眉头：“可是哥哥以前都是把人扔进莱茵河里的，他说这样那些人的灵魂就会升上天国。”
“啊！那我们也把他扔进莱茵河里吧！”伊卡忽然说道。
西莱思考一番后，点头：“好哒！”
两只小萝莉一拍即合。
而已经在门外停留了好久的肖恩和爱德华表情显得有些沉重。
“老板……您确定我们这不是黑店？”刺客先生怔怔问道。
“当然不是！”肖恩矢口否认，然后看着正准备毁尸灭迹的两只小萝莉，深深叹了口气，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