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理解
深夜，宴会结束之后。
青铜会和铁甲团的成员都被安排在了夜莺总部，在和艾莉，沃德他们聊了一会儿之后，肖恩回到房间。
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下午收到的那个黑色皮箱，打开。
伴随着皮革滑动的声音，其中之物呈现在肖恩面前。
一个更小一些的金属盒子应该是装的议会承诺的代行位格；一叠烫银的雪白纸卷是认命文书；还有一个正式版的议员徽记。
肖恩将这些玩意儿先放在一旁，取出最后一叠一看就是拓印下来的文件。
这是革命军能够查到的圣七的全部资料了。
肖恩将文件打开，映入眼帘的事一张方正严肃的面孔。
将头像页扔在一旁，肖恩继续往下看，内容不多，如下，
【姓名：圣七（神赐之名，原名查理）
年龄：不祥（三十五岁至四十五岁之间）
职务：晨曦教会第七圣徒，曙光远征骑士团团长
阶职：凝聚权柄的黄金阶巅峰骑士，牧师】
剩下的便是一些教会宣传的关于圣七的荣耀事迹，例如参与暗渊战争；于某年某月在某地裁决异端；带领远征骑士团参与东征；摧毁了多上个天灾教派据点等等……
肖恩粗略地扫过之后，翻到了最后革命军调查得到的关于圣七的一些重要事件，大概描绘了他是如何由一个孤儿长成长为如今的军团长的原由。
有些俗套和狗血。
圣七出生于晨曦教会旁的一个名为高岚的小王国，年幼时全家被天灾教派俘虏囚禁，作为献祭给天灾的活祭品，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被开膛破肚制作成干尸祭礼。
幸运的是，教会突袭这个天灾教派，救出了当时已经完全绝望等死的圣七，并且给予了他衣物，食粮和住所，也正是这一次，完全树立了圣七对晨曦之父坚定的信仰。
成年后，他如愿加入了远征骑士团，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圣七凭借荣耀的战功一步步在军团中爬升。在上任军团长魂归天国后，他得到了晨曦之父的赐福和圣七这个名字，成为新一任的远征骑士团军团长。
由于年幼的经历，所以圣七对于晨曦之父和教会有着极为可怕的信仰——主之言便是真理，违背教会即为异端。
就是这些，造就了这么一个强大、虔诚、偏执的圣七。
至此，内容结束，篇幅不长，文字简练，但轻描淡写的文字中，肖恩能感受到对方在天灾教派的绝望和被晨曦教会所救后的心态变化。
“所以……那天他做出那条那种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有着那么凄惨的经历导致完全教会教会这种事还真是无奈呢？”看着肖恩的表情，芙蕾雅突然开口，像是试探。
出乎意料的，肖恩没有反驳，“是啊，我能理解。”
“所以……你要杀死他的决定也动摇了？”
闻言，肖恩一愣，然后有些莫名地看着芙蕾雅，“动摇？怎么会动摇？我理解圣七，但并不妨碍杀死他——理解仅仅是能理解他因为这些痛苦的经历变成如今的模样，变成只听神谕、不闻人间的畸形狂信徒。
但这跟杀死他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他悲惨的经历，所以就有理由将加倍的痛苦返还给无辜的人吗？没有这种道理，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沉默。
许久之后，芙蕾雅开口：“嗯，原来你那么看得开吗？我还担心你那无处安放的怜悯泛滥呢……”
顿了顿，她捡起一张档案，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现在的问题是，你准备怎么打败他呢？这家伙可是凝结的权柄的巅峰黄金——虽然破坏力跟你全力调动龙语造成的破坏力不相伯仲，但人家的肉体速度、力量和反应也是切切实实的半步传奇。”
肖恩摇了摇头，“我知道，所以不是还有这个吗？”
他指着刚才被扔在一旁的漆黑金属盒子，“这两枚议会送来的代行位格，从气息上来看可远远超过上次从伊万身上剥下来的代行位格，所以……凑够五十枚漆黑之币还是没问题的吧？”
顿了顿，肖恩看着芙蕾雅：“既然五十枚够了……我还记着你当初说过的，给我看什么好东西啊！”
“诶，你还记着吗？”芙蕾雅显得有些惊讶，“那你先把那两枚代行位格吸收了，然后姐姐就给你康康——康康好东西！”
肖恩点头，打开了那个金属盒子，其中之物映入眼帘——紫色的天鹅绒垫上放着两颗鸽子蛋发现的圆形宝石，一颗是通透的翠绿色，另一颗是纯粹的漆黑。
在金属黑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两户截然不同的气息散发出来。
一种是宛如青草般清新的新鲜与活力，肖恩只是吸了一口气，就感觉浑身仿佛都被浸泡在暖暖的温泉中一般，精神充沛。
第二种也是隐晦的压抑和沉闷，这种感觉肖恩听属于地，他以前经常在爱德华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
“一枚生命与成长之神的位格，一枚夜之女士的位格。”芙蕾雅感叹道：“你运气还不错，这两枚代行位格品质都挺高，而且保存得都挺完整。”
肖恩点了点头，“那开始吧！”
早在他接触到这个黑色皮箱之时，一向高冷的深渊就开始不厌其烦地以脑电波的形式发信息给他，
——是否要将这两枚Ⅰ型神明位格献祭，兑换漆黑之币和贡献度。
肖恩怕引起异变就一直没有理会，直到现在，是时候了。
在不知多少次深渊的询问下，肖恩点了点头。
于是，漆黑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一瞬间笼罩了两枚神明位格，然后将它们吞噬殆尽。
最后是深渊惯例的“嗝～”了一声。
就在肖恩以为应该要出现贡献度和漆黑之币的提示时，另外的信息传来。
——是否将所获贡献度转化为漆黑之币，或将所获漆黑之币转化为贡献度？
肖恩愣住，然后抬头看向芙蕾雅。
“前者。”芙蕾雅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两枚代行位格所兑换的漆黑之币不够五十枚。”
肖恩点头，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深渊就自动做出了回应。
随着一阵金币掉落的声音，信息在他脑海中回荡，
漆黑之币+59
第122章 深红王子（二合一）
然后又是一道信息传来，
献祭一枚Ⅰ型生命与成长代行位格，贡献度＋500（已转化为十枚漆黑之币），漆黑之币＋18
献祭一枚Ⅰ型黑夜代行位格，贡献度＋500（已转化这十枚漆黑之币），漆黑之币＋21
合计漆黑之币59。
然而还未等肖恩说什么，深渊再一次传来信息，
——是否使用3枚漆黑之币修复恶魔素体及列装兵器白使徒。
毫不犹豫的，肖恩选择了是。
然后，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早已宕机的恶魔分身之上传来，就像一股清凉的水流窜遍全身，恶魔分身上被乔所释放的传奇气息所破坏的组织在这水流之下极速复原。
片刻之后，漆黑的浓墨在肖恩对面缠绕而起，化作另一个他的模样。
望着对面的“自己”，肖恩感受到，恶魔分身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现在甚至能同时操控两具身体做一些不那么夸张的动作。
然后是白使徒，它在与乔一战后就一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但在深渊的修复之下，它黯淡的绒毛重新恢复了光泽，圆溜溜的大眼睛再次恢复了神采。
“咪秋咪秋～”
小白球一个跳跃稳稳地落在肖恩的头上，恢复精神后咪秋不不停。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肖恩望着芙蕾雅，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现在，姐姐就给你康好东西——准备好了吗？肖恩，接受深红一族的血脉！”
肖恩点点头。
刹那间，他的视野中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那种眼前的一切事物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扭曲，旋转，就像万花筒一样。
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侵袭而至！
当那种感觉逐渐消退之后，肖恩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起都变了，熟悉的天花板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天穹，三轮冰蓝色的弯月高挂其上！
地面是褐色的沙砾，可疑的泛黄尸骨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漆黑的枯树没有枝叶，孤零零地立在风沙之中。
肖恩深吸了一口气，不用看别的，仅仅是天空那三轮弯月，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奥岚世界。
还有自己的视野。
不，不仅是视野，应该说是感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缕风沙刮在“皮肤”上的感觉，还有周围沙砾流动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焦糊味儿……
总之，他的感知就像被强化了无数倍一样。
还有自己的视线，他发现自己视线的水平高度比平时高了不少，余光扫过自己的身体——那是深红的狰狞甲胄，与盔甲不同的是，身体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阻隔，就像是那甲胄完全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很明显，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而他现在的状态也很古怪——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所感受的一切，却完全没办法以以自己的意志操纵。就像是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那样。
芙蕾雅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好好体验吧，肖恩。这是深红王子最后的记忆，也是你五十枚漆黑之币所兑换的配套服务之一。”
话音落，肖恩刚想说点什么，但异变突起！
在远方的地平线之上，密密麻麻宛如白蚁一般的白点像潮水一般踩踏这风沙而来，伴随着震天的嘶吼声呼啸而来！
天空的灰雾云层仿佛都被震碎了一般。
随着距离稍微拉近，肖恩终于看清楚了迎面而来的小白点，其实是无数阵营肃整，身着铠甲，几乎武装到牙齿的恐怖重装骑士！
他们不止占领了大地，连天穹也是，也有密密麻麻金色铠甲骑士骑着样貌古怪的大鸟环绕在阵型的上空。
肖恩也大概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
自己所共享的这所谓深红王子的身体，因为种族仇恨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被对面的绝对所围剿，而根据芙蕾雅所说的“深红王子最后的记忆”，那么这深红王子大概就是在这场围剿中丧生，自己在继承这股血脉之余，免费体验一下他最后的记忆。
有点俗套的剧情，肖恩这样评价。
接下来的故事发发展大概也就明了了——无非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乱战之后，深红王子消灭了大部分敌人，但在对方的围攻之下含恨而终。
但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因为他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连眼球转动都没办法控制。
所以深红王子往哪儿看，他就只能往哪儿看。
深红王子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冲锋而来的军队前方，一个骑在高大战马之上的冰蓝色铠甲骑士身上，从曲线分明的铠甲轮廓上来看，这位骑士应该是一名女性，她带着头盔，所以模样肖恩不得而知。
至于剩下的军队，冲锋的骑士，凌空的怪鸟……深红王子只是之前瞟了他们一眼，就再也没有注意过了。
“你已经逃不掉了，萨尔斯特！罪恶的血脉将在此终结！从此奥岚将不会再有肮脏的恶劣血脉！”军队前方，与冰蓝女骑士并排的一位金甲骑士，隔着老远就冲深红王子呐喊！
肖恩一愣，奥岚？那天上的月亮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这具身体，也就是被称为萨尔斯特的深红王子，对于金甲骑士的话充耳未闻，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冰蓝的女骑士。
肖恩逐渐发现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的脑补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而在这种过程中，军队已经冲锋到脸上来了。
这时，萨尔斯特的目光终于从女骑士身上移开。
肖恩心头一凛，看来最后的让人血脉偾张的大决战就要开始了！
但现实并非如此，他的视野不受控制地转向，身体转身，然后开始奔腾！
朝着与军队来临相反的方向狂飙！
萨尔斯特逃了！
特么的别人还没追过来的时候你要站着耍帅，结果敌人都追到眼皮子底下了，你开始逃？？？
——这到底什么诡异的操作？
但他无法控制深红王子的身体，只能被动承受着，看着两旁飞速划过的景物，感受着呼啸的风沙划过甲胄。
而背后是马蹄声，喊杀声与钢铁摩擦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如山崩，如海啸！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无力的叹息，是芙蕾雅的声音：“肖恩……你还真以为这是让你来看戏的吗？你要做的是感受！感受这具身体的发力方式，力量流动，肌肉操控……这是继承血脉所必须得基础和前提！”
肖恩闻言，这才开始仔细体会如今的这具身体。
在极速的狂奔中，他感受着深红王子的动作。
看似没有任何节奏宛如野兽一般的狂奔，却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每一寸肌肉，筋骨都完美地配合，仿佛违背规则不曾有一丝消耗，每一丝发力都作用在想要的动作之上！
但奇异的是，这种感觉完全没有任何刻意控制，就像是铭刻在血脉中的本能一般。
一路的奔袭中，肖恩逐渐忽略了的所见所闻，而是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验里，或许对于萨尔斯特来说这种行为仅仅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本能，但对于身为人类的肖恩来说，确实非同一般的奇妙体验，就像在驾驭一副新的身体，一副与人类的身体完全不同的躯壳。
经验，动作，技巧在这狂奔中一点一点被他的灵魂所熟悉。
忘却了时间。
当他再一次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片肃杀的沙漠，而是高山之巅！
嶙峋的乱石遍布，凄冷的月光洒落，狂风呼啸席卷着天地。
萨尔斯特屹立在绝巅，俯瞰下方。
原本密密麻麻的军队已经零散了下来，看样子因为地势的原因筛选出了很多人。
肖恩不禁暗暗感叹，这小老弟可以啊！就这地势的选择，基本里剔除了至少一大半敌人。
“萨尔斯特，你已经无路可逃！”为首的金甲骑士再一次开口。
肖恩能感受到，萨尔斯特的目光终于从金甲骑士的身上扫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仅仅是象征性地出于礼貌看了他一眼，萨尔斯特的目光又距离到冰蓝女骑士的身上。
肖恩愈发感觉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萨尔斯特终于在肖恩附身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的是和金甲骑士的同一种语言，尽管肖恩从未接触过这种语言，但因为萨尔斯特的原因，他还是能够听懂。
毫无疑问，萨尔斯特是对冰蓝女骑士说的，声音不高，但却清晰地在夜风中传出，
“伊蓝，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可以看出，萨尔斯特并不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山巅。
下方的骑士们爬山的速度几乎都顿了一下，盔甲下的脑袋不由自主转向了女骑士伊蓝的方向。
而令人意外的是，当事人伊蓝大概也是很懵逼的样子，虽然全身都笼罩在坚固的铠甲之外，但在萨尔斯特恐怖的视力下，肖恩还是看到她的身躯猛然一颤，然后身体一僵，疑惑地看向四周。
仿佛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恶魔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众脸懵逼中，唯一的举动异常的家伙是那个一开始话就很多的金甲骑士。
他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提剑的手猛然握紧。
“萨尔斯特！你少在这里惑乱人心！伊蓝可是至高的人类圣女！怎么可能认识肮脏的恶魔！！”他怒吼出声，不止是在针对萨尔斯特，更是对伊蓝本人和众多迷惑的骑士所说。
果然，在他的言语之下，一些隐有疑惑的骑士再一次握紧了剑和盾牌，看向萨尔斯特的目光中流露出警惕和愤怒。
“果然如此么？”萨尔斯特的声音默然自语：“他们抹去了你的记忆，人类还真是卑鄙的生物啊……”
摇了摇头，萨尔斯特猛然向前一步，陡然提高了声音，
“来吧，最后的深红血脉就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来取吧！试一试卑微的人类能否斩断这罪恶的头颅！！？”
就像导火索一般。
并不算太嚣张的话语却点燃了近乎所有人的愤怒。
于是回应他的，便是闪烁而起的超凡的光芒——开山裂石的刀光剑气、炸裂火焰之蛇、极寒冷冽的霜花风暴、涌动的大地之龙、乱舞的狂暴雷霆一起侵袭而至！
甚至不知道哪个逼还召唤了从天而降的一簇小型火流星……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成为了纪元之前的恐怖末日，地火水风齐齐爆发！
而目标，这是山巅之上，蓝月之下一脸默然的萨尔斯特，最后的深红王子！
肖恩惊了，虽然不清楚两房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但他只能说太装逼了……萨尔斯特这种屹立绝巅的姿态，就算下一刻就被轰杀至渣，那也是极为风光的。
况且萨尔斯特也不可能就此终结。
那一刻，设身处地的肖恩感受到了，萨尔斯特平静无波的外表下血液开始奔腾！就像奔流的岩浆狂乱爆发，深红的外表下涌动着世人不可知的力量。
然后下一刻，无数超凡的光芒便如同百川汇流入海一般狂乱地砸落！
那一瞬间，肖恩的视线片刻间就被难以言喻的璀璨光芒所笼罩，就像天地初开那一次爆炸。
但身体的感觉却与之完全不同，就像只是清风扫过，碧水淋身，甚至连一丝痛苦都未曾察觉到。
许久，当超凡的力量退散，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巅硬生生被削落了一大段，灰尘和碎石遍布，还未融烬的残骸，破碎的坚冰……
宛如废墟一般。
但当所有骑士的目光充满期待的目光穿透尘埃看到其中那依然傲然的身影时，所有人都充满了绝望。
这足以将传说中的天空之城击落的恐怖齐射，连余波都将山巅削落一层的恐怖法术齐射，却似乎连萨尔斯特一丝一毫都没有伤到。
他仍然站在绝巅，俯瞰着众人，就像神明那样。
但肖恩却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在刚才萨尔斯特身体的异变开始，那奔腾的血液自心脏涌入四肢百骸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丝回返！反而是在它们如今的位置爆发出恐怖的能量，不顾后果。
但萨尔斯特还是宛如没事儿人一般，他伸出手，指着下方的人们，语气平淡，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第123章 恶魔的奇迹（二合一）
表面上强势得一塌糊涂。
但肖恩却越发感觉到这具身体貌似正处于一种极端的状态，一种临界点。
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而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已经基本上熟悉这具身体，他隐隐察觉到，这种状态并非源于刚才的法术齐射，而是有什么更加久远的原因。
总而言之，如今的深红王子看上去不可一世，但这仅仅是假象——他的身体有些令人无法忽视的隐患。
只是这种隐患在这时候并不会爆发出来而已。
很明显，连肖恩这种鸠占鹊巢的半吊子都察觉到的异常，萨尔斯特不可能感受不到。
只能说明，他在演，他在硬撑。
演得所有人都看不出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在那狂妄的语言刺激到军队骑士的神经时，几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该死！明明只是深红血脉仅剩的继承者！怎敢如此嚣张！”
“不要中了他的计！不要愤怒！你想想看——连坚不可摧的深红文明都被我们推翻，一个血脉余孽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可他很强大——强大到我们根本没法伤其分毫的地步……”
“……”
各种嘈杂的议论声响起，无非是以人类曾经崩碎深红的文明而给己方打气，亦或是讥讽萨尔斯特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但这样的讨论最后都绕不过一个问题——如今的萨尔斯特虽然近乎与整个世界为敌，但却让整个人类联军的精锐骑士团无能为力。
刚才的一轮法术齐射已经是他们面对萨尔斯特能拿出手的最终手段了。
对抗深红血脉的怪物，只能用法术，这是无数年的战争所累积的血肉经验。
至于肉搏？开玩笑，除非阶位远超深红怪物的存在，否则近战搏杀只有被这群怪物吊起来锤的份儿。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的追击军队中没有纯粹的施法者，而是全部以法术和武技兼修的魔武骑士为主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萨尔斯特一波收割就将脆皮的施法者肆意屠杀的局面。
骑士们自己无计可施，便看向金甲的骑士。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解决不了的问题和麻烦的时候，就会将一样寄托在他人身上，比如现在。
“虽然我们打不过他，但……格瑞斯大人和圣女冕下还没有出手……”
“对！伟大的联邦副主席格瑞斯大人刚才还没有出手！如果是他……应该没问题的吧？”
“废话！继承了整个人类意志的，天赋异禀的格瑞斯大人岂是区区罪孽血脉能够匹敌的！”
“只是我们刚才的表现……让格瑞斯大人失望了吧？”
“……”
地上的，天上的，无数骑士的目光聚集在上方，那个全身笼罩在金色甲胄中的英武人影身上。
格瑞斯盯着萨尔斯特，覆盖在盔甲下的面庞看不出喜怒，但他接下来的动作代表了他的情绪。
探出右手，流淌的金色光芒在他手中凝结，一柄暗金色的长矛从虚空中展露其形。
五指紧握，长矛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但又宛如温顺的宠物一般缓缓汇聚矛身之上。
格瑞斯握住长矛在空中挥舞一圈，将矛头对准萨尔斯特，带着必胜信念的声音从头盔之下传出，
“萨尔斯特，我能击败你第一次，就能击败你无数次。”
对方摊了摊手，不置可否：“那你尽可以开始了。”
于是，再无言语。
当萨尔斯特的话音落下，格瑞斯的身影便消失了。
众位骑士的气息一滞！
格瑞斯竟然没有选择使用胜算最大的法术，而是要用深红血脉怪物最为擅长的近战搏杀来进攻萨尔斯特。
这是何等的自信与气魄！
仅仅是一眨眼时间的间隔，消失格瑞斯就再一次出现，但位置已经是在萨尔斯特的上方。
他腾飞于高空，以铁矛作棍，下劈！
此刻的长矛仿佛重若千钧，带着天星辰坠落般的超重力，对着萨尔斯特迎头砸落！
坚不可摧的长矛在极致速度和力量的舞动下仿佛弯曲了矛身，周围的虚空在重力洪流的压迫之下呈现放射状的裂纹。
面对如此一击，萨尔斯特仍然不闪不避，他抬起右手挡在长矛的攻击轨迹之上。
见得萨尔斯特的反应，格瑞斯心头一惊！
按照他的认知，这一击虽然不至于重伤萨尔斯特。但应该会让他感到威胁，所以对方轻描淡写的抵挡让他本能地察觉到情况不对。
但长矛还是迎头砸落！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自萨尔斯特所立足之地，蛛网一般的裂纹遍布山巅，宛如大地怒吼般的轰鸣声响彻，原本就饱受摧残的山巅终于不堪重负，崩塌！
滚滚碎石炸裂，尘埃弥漫！而在碰撞之处，透明的宛如水波一般的冲击向着四周辐射而开，掀起狂烈的暴风！
混乱之中，失去立足点的萨尔斯特却并未惊慌，长矛下压的恐怖力量基本上被他的手臂所抵挡，在格瑞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他格挡住长矛的手臂向外一荡，长矛瞬间被震开。在这一刹那，他的身躯在空中扭转，另一只手猛然握拳，压缩空气带起一阵暴鸣！
然后向着上方格瑞斯的腹部，一拳轰出！
空间中层层波纹荡漾，充满力量感的一拳袭来，格瑞斯从对方默然的面孔之上，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但他并未慌乱，再次抖动长矛，双手紧握，横亘在胸腹之间！
拳头与矛身碰撞，掀起的冲击将周围的破碎巨石与尘埃清空，格瑞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空中翻腾几周后踉跄落在山脊之上！
颤抖着握紧长矛，格瑞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骑士们高声喊到：“这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战斗！听我命令——除伊蓝以外全员撤离至山脚！”
声音浩大，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剩余的骑士们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听从命令，缓缓向山下撤退。
他们明白，如今的萨尔斯特与格瑞斯的战争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看刚才的动静就知道——两人明显还没有动真格，但仅仅是冲击造成的余波就需要他们全力抵挡！
萨尔斯特没有阻拦，他冷眼看着撤退的军队，因为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目标。
不久，所有骑士都已经撤回到山脚。
格瑞斯将金甲头盔卸下扔在一旁，露出一张近乎完美的灿若星辰的面孔。
此刻，站在一侧的伊蓝看着格瑞斯，目光中有挣扎闪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倾慕着对方的，脑海中记忆这样告诉她。
但冥冥中又有一种感觉，就是这种倾慕是不是太过空洞了，就像缺少实质性内容一般。
这种违和感让她有些难受。
而反观格瑞斯，他看着萨尔斯特，沉声道：“萨尔斯特，我不清楚你为何在半年之内获得了如此力量，但这种不是依靠锻炼磨砺获得的力量，在我手中只有败亡一途！”
时至如今，格瑞斯依旧沉稳，依旧自信。
闻言，萨尔斯特的表情终于有了较大的变化，他讥讽地看着格瑞斯：“锻炼和磨砺？格瑞斯，你走到今天靠的是锻炼和磨砺吗？半年前你从血脉已经觉醒的我手中夺走一切的凭依，靠的是锻炼和磨砺吗？”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你自诩为天之骄子，人类希望，但你的成就究竟因何而来？”
格瑞斯微微皱眉：“当然不止锻炼和磨砺，还有与生俱来的使命——摧毁深红血脉，带领人类走向掉巅峰的使命和天赋。”
看着一本正经的格瑞斯，萨尔斯特突然笑了出来，笑声中极尽嘲讽：“使命？天赋？哈！格瑞斯，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在半年之内就得到了这样的力量吗？那我告诉你，只有一个原因——我将深红血脉开发到了极致！”
“不可能。”
格瑞斯笃定地摇摇头，“千百年来已经没有深红怪物达到那样的程度了，你也不可能。”
听到他的话，萨尔斯特摊了摊手：“但现在不可能的事发生了——这不就是奇迹吗？就像你一个人类却能够突破枷锁和桎梏达到千万人都无法达到的领域一样！
这两者都是奇迹啊！格瑞斯……不过遗憾的是——奇迹之花却只在真正的恶魔手中绽放。你很清楚吧？那个恶魔的名字——约翰！”
萨尔斯特看着格瑞斯，仿佛嘲笑。残酷的话语将包装在格瑞斯身上完美的光环一一撕碎。
萨尔斯特的话一字不落地被格瑞斯所听到，但他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直到那个名字从萨尔斯特口中吐出，
那个成就了他、同样也即将摧毁他的名字，真正的恶魔——约翰。
于是格瑞斯一直以来淡然而坚毅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就凝固了。
就像伪装的假面冻结破碎了一般，余下的是最深处秘密被看透的狰狞与残忍！
在一直以来的时代中，人类与深红血脉纷争不断，两种不同的生物可谓势同水火，唯一的默契和共同点就是他们同时抵制和提防一个万年不朽的神秘存在——恶魔。
“半年前你从恶魔那里获得力量，凭借这力量一手捏造了深红再现屠戮人间的惨剧后，夺走了已经融入人类世界的我的一切，并且凭借此坐上了人类之巅……”
萨尔斯特用讲故事的语气将格瑞斯所深深埋藏的秘密一点一点残酷在光明之下，也一点点撕碎伪装的完美英雄形象。
而将这一切清清楚楚听到的肖恩，现在已经有点捋不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破事儿跟自己的前任约翰先生脱不了干系。
在他懵逼之时，萨尔斯特还在继续火上浇油，他不顾及格瑞斯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格瑞斯，你想一下——如果被人类联军知道，你打败所谓深红最后血脉的能力来自于恶魔；而深红血脉造成的灾难其实是你这个英雄为了权力而一手导演……等待你的还会是尊崇吗？还是挫骨扬灰的追杀？”
一字一句，仿佛刀刃一般剜在格瑞斯流血的心脏之上，当伪装的躯壳被锋利的言语所割碎，埋藏在深处的至恶人格终于显露。
格瑞斯脸色一阵变幻不定，最终停留在狰狞与残忍，他看着萨尔斯特：“不，没有人会相信你这罪孽之子！没有人！另外……你还以为你今天能够活着走下这山巅吗？萨尔斯特，难道你以为同样与恶魔做了交易，就能让我败亡？”
重新握紧璀璨的金色长矛，他露出残忍的笑：“只要你死了，我仍然是英雄——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萨尔斯特摇了摇头，声音骤然拔高，语气罕见地带着愤怒：“可伊蓝已经听到了，格瑞斯，你所仰慕的伊蓝，你从我手中夺走的伊蓝——她听到了！”
格瑞斯顺着萨尔斯特的话看向伊蓝。
此刻的伊蓝已经陷入混乱的状态，眼前发生的事与她被虚构的记忆相冲突，她摘下头盔，眼眸中时而混乱时而清醒，时而怀疑时而坚定。
在这种状态下，伊卡美丽的面孔浮现痛苦的神色，她不受控制地佝偻着，身体不住地颤抖，钢铁的铠甲在颤抖之下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这种灵魂和精神的碰撞让她很是痛苦。
但格瑞斯却无所谓地看着痛苦的伊蓝，自言自语：“真是麻烦。只能再洗一次脑了……重新构造记忆——这样就好了。我的伊蓝，我的冰霜女神！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最爱的一件完美的收藏品啊……”
宛如呓语一般，言语之下直接剥夺了那个女子的作为人的尊严，将其当做一件物品。
很明显，这话激怒了萨尔斯特。
萨尔斯特的身体正在极速升温，血液奔涌的速度更加狂暴，仿佛要将他身体撑爆的恐怖力量爆发出来！
“砰！砰！砰！”
肖恩清楚地听到了这具身体的愈发暴躁的心跳声！
在极致的愤怒中，他的身体再一次拔高了几分。
萨尔斯特紧紧捏着拳头，怒吼出声：“格瑞斯！伊蓝是个自由的人！不是你他娘的可以随意玩弄的收藏品！！！”
“我说是！就是！”仿佛萨尔斯特越失态他就越兴奋一般，格瑞斯露出狰狞的笑：“杀死你之后！我要重新构造她的记忆，把她调·教成听话的、完美的、只属于我的收——藏——品！”
就像引燃爆炸的火焰一般，格瑞斯的话引爆了萨尔斯特！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闪烁残忍弧度的双臂下垂，杀意爆发！与此同时，宛如过载的炼金矩阵一般，炽热的蒸汽从深红甲胄之下升腾而起，深红的甲胄更红了，就像残忍的血。
“格瑞斯！！”极致的愤怒、悲痛和怨恨化作咆哮，
“我要——杀死你！！！”
第124章 恶魔的血脉
萨尔斯特的愤怒有多浓烈，肖恩不得而知，毕竟他虽然能共享到对方身体的感知，但却无法共享记忆和情感。
能深刻感受到这极致的怒火的除了格瑞斯之外，大概还有已经退到山脚下的骑士们。
他们仰望着被摧残得只剩下一般的山脉，还有那股冲天的愤怒，暗红色的血光从萨尔斯特身上泛起，其浓烈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点燃一般。
以及他的咆哮和怒吼。
已经被扭曲的空气和视线中，萨尔斯特化作一抹红光，右臂手肘处弹出鲜红的仿佛浸染了血的肘刀，向着格瑞斯的脖颈，冲锋！
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怨恨，已经开发到极致的深红血脉沸腾，仿佛将世界连同自己毁灭一般。
刹那间，他已经出现在格瑞斯面前。
后者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做出了决断，他能察觉到，自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玩弄蚂蚁一般玩弄萨尔斯特，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死！
于是手中长矛绽放出金色闪电，带起势若雷霆般的轰鸣，以刁钻的角度刺破了空气，向着萨尔斯特罗贯而至！
萨尔斯特的凌空的身体开始旋转，体内的血液不顾后果地再一次提升温度和力量，翻腾三周半之后，带着天罚般的力量倾轧而来。
于是，在下一刻，肘刀与矛尖碰撞！
沸腾的动怒之火与炸裂的金色雷霆碰撞！
巨量的超凡力量压缩至一点后猛然爆发，巨响导致远在山脚下的骑士们耳朵暂时失聪，自碰撞处，强烈的光污染让人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不是什么空有形而无实质障眼法，而是每一缕光芒，每一丝冲击都带有末日般的毁灭力量。
萨尔斯特与格瑞斯碰撞之处，两人的身影突然静止下来，毁灭的碰撞冲击像是掠过两人的身体，像是清风一般。
前者甲胄之下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死！死！死！！！”
肖恩在那一刻深切的感受到，这具身体在静止的状态再一次爆发出力量，涌入右臂的肘刀中！
于是，红色与金色的碰撞中，萨尔斯特逐渐占据优势，金色长矛裂开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纹路！
格瑞斯表情一惊，一股死亡的威胁从心底升起！
“啊！！！”
他怒吼着，不顾双臂肌肉达到最大负载，在力量的博弈下强行扭动长矛，借着反冲力道像侧方飞退而去！
余波消散，这座山脉如今已经看不出是山的模样了，破碎的石块了尘土遍布，就仿佛平地上的一座废墟。
伊蓝倒在废墟之中，冰蓝色的铠甲绽放出光芒，隔绝了大部分的冲击，但她的表情愈发痛苦，那种灵魂与记忆的剥离感愈加强烈。
而骑士们则再次后退，每个人心中都升起深深的无力，萨尔斯特和格瑞斯都太强大了，强大仅仅余波就可以威胁到他们生命的程度。
占尽优势的萨尔斯特却停了下来，他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白色烟雾从嘴中喷薄而出，浑身微微颤抖，眸子盯着远处的格瑞斯。
似乎在刚才的攻击中，负载过度的深红血脉进入了短时间的冷却状态。
此刻的肖恩还在细细回味着这具身体在刚才的动作，发力以及力量运转，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收获了什么东西，但这种收获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或许只有等到他有机会操控深红血脉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而原本意气风发的格瑞斯如今却狼狈不堪，他从废墟中挣扎着爬起，璀璨的金甲胄支离破碎，双臂颤抖握着布满裂痕的金色长矛。
他抬起头，就看到萨尔斯特的目光。
“呼……下一次，我……我会割下你的头颅！”萨尔斯特伸出手，对着格瑞斯做出割喉的手势。
格瑞斯看着他的眼睛，他从那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中看出了别的什么东西。
那种吃定自己的目光，那种掌握全局的目光如今在自己的手下败将萨尔斯特的眼睛中闪烁，让他极为不快。
而对方最后的话更是让这种不快达到了顶点！
一如半年前，居高临下的自己看着尘埃中挣扎的萨尔斯特的那种眼神，那种仿佛看着蝼蚁的眼神如今再现，但他与萨尔斯特却对换了身份。
但他却变成了尘埃中的那一个。
一股极致的屈辱和愤怒涌上格瑞斯的心头。
“是这样吗？萨尔斯特。”他的声音不算狰狞，就像极寒的冰，
“你那是什么眼神？让我如此狼狈你很高兴吗？让我流血你很快乐吗？即将杀死我你很兴奋吗？”
他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拄着金色长矛踉跄站起，黯淡的金色光芒再此次闪烁而起，一股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从格瑞斯身上散发开来。
“你以为同样和恶魔做了交易就能碾压我了吗？你以为我格瑞斯的力量就仅仅如此吗？”
“别开玩笑了……萨尔斯特！就让你看看吧，我付出一切从恶魔那里取得的力量，真正的——恶魔的力量！！！”
话音落，他像扔垃圾一样扔掉手中的长矛，在蠕动声中，格瑞斯的身体开始拔高，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
他的头发骤然伸长，太阳穴位置有金色的狰狞的角刺破血肉而出！双眼化作血红的竖瞳，下半身膨胀，扭曲，暗红色的鲜血炸裂！
“啊啊啊啊！！！”
格瑞斯发出痛苦的嘶鸣，音色逐渐接近类似兽类的叫声！
像是蜕皮一样，属于人的躯体在那些了化作枯槁的皮蜕，金色的躯体自老旧的躯壳中展露狰狞！
金色的光与暗红的血仿佛凝结成巨大的茧，随后，真正的格瑞斯撕开了茧，伴随着蹄与大地接触的声音，走出来。
壮硕的身躯，暗金色鳞片，扭曲的金角，下半生变成马一般四蹄的躯干，蛇首化作的尾巴吐着信子——怪物从茧中踏出，暗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杀意！
肖恩顺着萨尔斯特地目光看到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格瑞斯，一愣。
这种金光闪闪的四不像他见过！
恶魔召唤能力中可召唤恶魔列表中排名靠前的，少数拥有单独姓名的恶魔——俄利菲萨斯。
然后格瑞斯开口了，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而浑浊，就像胖嗓子被泡在浓稠的沼泽力发音一般。
“萨尔斯特，人类是有极限的。为了力量我舍弃了低贱的人类身份，通过与恶魔的交易获得了更加高贵的血脉。”
他再无愤怒，默然摇头：“如今真正的我，不再是你能理解的存在。”
第125章 深红与恶魔的对决
呼吸逐渐平稳，身体也不再颤抖。
仿佛完全无视了格瑞斯展露而出的恶魔姿态，萨尔斯特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与之感同身受的还有肖恩。
他发现自己可能猜错了，萨尔斯特之前的停顿和颤抖似乎不是因为用力过猛后的虚弱，而是一种缓冲。
而之前那逼得格瑞斯露出真面目的一击，也并非是身体运转过载，而是——预热！
开启到极致的深红血脉的预热。
而预热之后，将要展现在世界面前的，才巅峰极致的深红血脉！
他抬起头，面对着宛如骨髓中散发高傲与轻蔑的格瑞斯，
“来试一试吧，你所不屑的深红血脉，和你眼中高贵的恶魔血脉，究竟谁更强一些！”
自信而狂妄，多余的愤怒已经在刚才的发泄中得到释放，爆裂的火焰般的愤怒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大海般深沉的愤怒！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完全的，冷静的，巅峰的深红之王——萨尔斯特！
他盯着前方的四蹄恶魔，“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杀死你，格瑞斯。”
说罢，他双手交叉向后，握住了肩膀上的两根骨状凸起，轻轻发力。
伴随着奇异的骨骼与金属的摩擦声，两把暗红色的狰狞弯刀缓缓的身体中抽出，完全内敛的红，却像世界中央一样夺人眼目。
这不是骨骼，也不是血肉，更像是伴生深红血脉的武器，没有太经过雕琢，只是闪闪看出有弯刀的形状。
而反观格瑞斯，他仍然是那幅模样，并没有因为萨尔斯特的话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仿佛身体和血脉的转变真的让他脱离了人类的思维。
“愚蠢。”
轻轻摇了摇头，他伸出右手。
于是，灰蒙蒙的天穹骤然云开雾散，星光垂落。
淡金色的星辰光芒从天而降，凝结在他手中，愈发浓烈，化作一柄暗金的奇异大斧。
没有再过多的言语，几乎同一时间，萨尔斯特和格瑞斯的身影同时消失！
然后又同时出现在高空之中，迎面而对！
弯刀与巨斧同时斩落，碰撞处掀起狂暴的风和冲击，宛如雷霆乍响！
短兵相接之后，萨尔斯特和格瑞斯同时借着强烈的反冲力后退一段距离后，停滞在空中。
第一次碰撞，不分胜负！
格瑞斯有些惊讶，在他的料想中，萨尔斯特与自己的碰撞即使不能让他重伤，也应该让他狼狈不堪，但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
“不错嘛，萨尔斯特。”格瑞斯将巨斧扛在肩上，斜眼看着萨尔斯特：“不过你已经尽力了吧？很遗憾，我还没有，所以，接下来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格瑞斯属于马的躯干骤然高高扬起前梯，在奔腾的呼啸中，他高高举起巨斧，化作金色的闪电朝着萨尔斯特侵袭而去！
那一瞬间，萨尔斯特也提起弯刀，笔直地迎向格瑞斯。
“砰！”
碰撞声再一次响起，依旧是不分胜负。
两人再次后撤，但再无过多的言语，又提起武器冲向对方。
在已经远离的众骑士眼中，他们已经看不到这两人的身影了，只有金色的闪电和红色的光交织。
每一次交织都带起宛如天崩的巨大声响和压迫力，让他们的战马瘫软，让这些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士全身颤抖！
“那是怎么样的力量啊……”一位年轻的骑士喃喃自语，有细密的血线从他的鼻孔和耳洞渗出。
而在众人眼中宛如末日一般的战斗，在肖恩看来却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压迫力，或者说他压根儿没功夫再去关注战斗的情况了。
他正在仔细地体味着萨尔斯特操纵着这进化为深红之王的身体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动作，每一式斩击，发力方式，力量流动，肌肉掌控……
属于萨尔斯特的战斗技巧和经验，属于深红血脉的独特的发力方式，进攻路数……都在一次次碰撞中被一点一点掰开，捏散了，然后刻印在肖恩的灵魂中！
这才是这次记忆体验的最重要的目的！
在肖恩像海绵一样疯狂吸收这些的东西的时候，萨尔斯特和格瑞斯的厮杀仍然在继续。
从一开始的试探，但现在每一次挥刀，每一劈斧都不死不休的全力以赴，萨尔斯特和格瑞斯已经杀红了眼！
前者的暗红甲胄已经到处是刀斧劈砍的痕迹，而后者金色的身躯上也是一道道血痕！
弯刀和巨斧近乎已经被红色侵染。
但碰撞仍然在继续，抱着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决心，每一次挥动武器都拼尽全力！
最后，两人全身都被鲜血侵染至红色（萨尔斯特本来就红）
而这片区域也早已经破旧不堪，有趣的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尽量避开伊蓝的方向，加之那姑娘实力还不错，又有冰蓝甲胄的守护，所在在这如同神仙打架一般的浩大厮杀中除了狼狈一点儿竟然没什么事儿。
在又一次碰撞和厮杀结束后，肖恩有一种感觉，萨尔斯特和格休斯的战斗差不多该结束了。
因为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萨尔斯特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连续长时间的狂暴输出让他消耗过大，快要到极限了。
而对面的格瑞斯也差不多，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是高贵的恶魔血脉，为什么还会跟这个与人类相提并论的深红败类打得难舍难分！
以前怎么没发现深红血脉那么强呢？是行为萨尔斯特也和恶魔交易了的缘故？
晃了晃脑袋，抛开无用的想法。他伸出手掰断了头上快要折断的犄角，然后重新举起巨斧，向着萨尔斯特，冲锋！
类似于马的嘶鸣声响起，气势无双的最后一击突破了空间的阻隔杀像萨尔斯特。
后者看了一眼在废墟中痛苦挣扎的伊蓝，目光更为坚定，他两两柄弯刀反握，化作光芒冲向格瑞斯！
“砰！”
史无前例的碰撞，金铁交击！力量完全被蕴藏与刀与斧之上！
这一次交锋中，格瑞斯感觉自己受到的反冲力小了一点，换句话说——萨尔斯特貌似虚弱了。
于是他露出狰狞的笑：“萨尔斯特，是我赢了啊！！”
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到与自己的巨斧相接的弯刀时，一时间愣住了。
只有一柄！
也就是说，这次的碰撞萨尔斯特只用了一柄弯刀就挡下了自己的攻击！
那么问题来了……还有一柄呢？
接下来是对疑惑的解答——另一柄弯刀在萨尔斯特背后的左臂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恐怖的力量斩碎了空间，一刀落在旧势以去的巨斧之上。
“砰！”
格瑞斯的身影像炮弹一般被轰飞，然后在空中强行扭转，摆出防御的姿态。
萨尔斯特自然不可能就此放手，借着这一空挡，他的身影消失，再一次闪现在格瑞斯面前，右手弯刀，斩落！
在弯刀被巨斧挡住后，他借着反冲力扭转身体，左手弯刀接了上去！
斩落！
“砰！”
再一次被格瑞斯的巨斧所抵挡，但他的虎口已经破裂！
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疯狂的萨尔斯特宛如大风车一般挥动屠刀，一刀又一刀斩落在格瑞斯的巨斧之上！
终于，在不停歇的攻击中，巨斧脱手而出，格瑞斯完全暴露在萨尔斯特面前。
那一刻，他看到对方眼里的残酷和狰狞。
仿佛在重复那句话，
“我会杀死你。”
第126章 不完美结局（二合一）
森然而残酷。
面对已经失去抵抗之力，浑身发抖的格瑞斯，萨尔斯特没有半点犹豫，弯刀斩落！
暗红色的弧度美丽而危险，刀光划过格瑞斯的左臂，鲜血飞溅！
“啊！！！”
惨嚎声响起，格瑞斯发出绝望的怒吼，不是因为肉体的痛苦，而是源于灵魂层面的绝望与不甘！
挥刀的手仍未停止，像旋转的风一般，弯刀带起刀芒精准而残酷地扫过格瑞斯的腹部，暗红的血像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刀光将恶魔的身躯后斩落后，碎石与尘埃爆散之间，一条巨大的沟壑像伤痕一样浮现在大地之上！
格瑞斯的下半身无力地垂落在沟壑中，鲜血与土壤接触时发出“嗤嗤”的刺耳声。
“不……不可能……”空中只剩下一半的格瑞斯面目狰狞，暗红色的竖瞳充满了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转眼自己就败了。
斩断对方的左臂和下半身后，萨尔斯特仍未停止，旋转仍在继续，伴随着暗红的刀芒闪过，格瑞斯的右臂也被切了下来！
然后是头颅。
凄冷的月光洒落，伴随着刀身挥动，一枚长着半边犄角的类人头颅在空中腾飞而起，彻底与原本的身体分开。
跌落到泥土与碎石的废墟中，它还未死亡，嘴巴张得老大，双目鼓涨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想要说点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而反观萨尔斯特，他状态也不算好，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肖恩却能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中的虚弱从血脉深处侵袭而来！
仿佛失去了对全身的掌控，甚至都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然后是坠落，滞空的躯干像是失去动力一般笔直地从天而降，坠落大地，只有那迷蒙的双眼依旧看着伊蓝的方向。
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溅起漫天尘埃。
此刻，一切落定。
格瑞斯被身首分离，萨尔斯特精疲力竭，伊蓝仍然处于精神混乱的痛苦之中。
坠落的萨尔斯特将废墟砸出一个大坑，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挣扎着。
肖恩此刻的感觉只有痛苦。
因为完全于这具身体的感知共享，刚才的狂暴战斗中深红血脉压制的痛楚和不适，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仿佛凌迟一般的痛苦感油然而生，混杂着晕眩和疲惫。
沉重的眼皮像是有吸引力一般将要合在一起。
但萨尔斯特始终没有昏过去，他拼尽全力驱使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手脚并用朝伊蓝的方向爬过去。
每一寸移动都痛苦无比。
渐渐地，他就这样用挪动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靠近伊蓝。
不知为何，极致的痛苦和疲惫虽然让肖恩难以忍受，但他现在却没有丝毫昏厥的感受——就像完全清醒的旁观者一般。
他共享着萨尔斯特的视线，看着冰蓝女骑士的身影在视线中一步一步接近……
终于，萨尔斯特来到了伊蓝的身旁。
他匍匐着，缓缓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搭在伊蓝身上。
“伊……伊蓝……”
跪坐在地上的伊蓝全身如筛糠般颤抖，双身抱着头深深埋下。
萨尔斯特宽大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时，铠甲下的身躯骤然一颤。
直到萨尔斯特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像炸雷一样。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挣扎和混乱，迷惑地看着前方伤痕累累的身影。
“不记得我了吗？”萨尔斯特看着她的脸，谈了口气：“没关系，我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你听。”
“伊蓝，你知道吗？在五年前，最后一代深红血脉在一户小贵族嫡子身上觉醒，在所有人都表面上对他温和有加，但暗中准备通知人类联军时，男孩儿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在一个风雪的夜晚连夜逃出了家族。
风与雪的呼啸中，他又冷又饿，以乞讨和狩猎野兽为生，来到另一座遥远的城市，在这里安定下来。
可是一次深红血脉的爆发让他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在宪兵队赶来之前，他仓皇逃窜。从此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中辗转。
残酷地经历让他的心渐渐与人类剥离，他开始厌恶人类，思想逐渐和深红血脉靠拢……
直到三年前，已尽成熟的深红血脉绽放在少年身上，他有了一些自保之力，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为了让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敢迫害自己，他踏入人类联军的圣城试图夺取曾经的深红血脉圣物。
但他失败了。仓皇逃窜间胁迫了一个年纪相仿看起来像是联军子嗣的女孩儿夺路而逃。来到荒野深处躲藏起来。
这一躲就是两年，在这过程中他发现女孩儿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深红血脉充满了怨恨，她认为任何生命都有善良的存在，也有邪恶的存在。
相处之间，他们渐渐接受了彼此，并约定要一直相守下去，终于在某一天，他们离开了荒野，重新来到人类的城市。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女孩的家人或许认为她已经遭遇不测，所以早就放弃了寻找，在一座偏远的城市，男孩儿和女孩儿过着田园一样的生活。
意外发生在那之后半年，不知为何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痕迹，携恐怖的力量突袭而至，重伤了男孩儿，夺走了女孩儿。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而那个男孩叫做萨尔斯特，那个女孩儿的名字是——伊蓝……”
说到这里，萨尔斯特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低沉，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但伊蓝的双眼却在闪着光。
坦白来说，萨尔斯特对于人类心理的理解是极为贫乏的，在面对失去记忆的爱人时，他应该说的是两人曾经的过往，海誓山盟的约定，这样才能更好的唤起爱人的记忆。
但他仅仅是费尽最后的力气讲述了一个故事，对于两人的生活一笔带过。
万幸的是，即使是这样，伊蓝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情感。
在她的眸子中，混乱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虚假的记忆像薄弱的纸一般被萨尔斯特的声音戳破，回归的记忆宛如浪潮一般席卷了伊蓝的脑海！
她伸出手，捧起萨尔斯特的脸，“我……我想起来了……萨尔……我是伊蓝，我想起来了——我们曾决定永远在一起！”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她一把抱住萨尔斯特的头颅：“抱歉……萨尔，我忘记了那么久，让你受了那么多痛苦……抱歉……萨尔……”
于是，萨尔斯特疲惫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
感同身受的肖恩愣住，明明以为是个悲惨的故事，却莫名其妙被喂了一碗狗粮……
此刻，只剩下头颅的格瑞斯由于角度原因看不到萨尔斯特与伊蓝，他已经变成兽类的耳朵轻轻颤动着，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收进耳中！
于是，气息将尽的格瑞斯眼中爆发出最后的残酷光芒，怨恨和狰狞交织在一起。
他干涸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之间，颤动的奇异的音节从他口中发出。
这时候，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伊蓝和萨尔斯特，还有满嘴塞满狗粮的肖恩都听到了这声音。
这不是这个时代的语言，没有人听得懂。
但伊蓝却露出惊恐的神色，她一把将萨尔斯特推开，“萨尔，快离开我！！！”
因为在这时候，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在她真正的记忆被蒙蔽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在她的脑海中。
其中一个片段便是——格瑞斯将一枚指环移植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中，并说：“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伊蓝。”
那个时候她没有意识，但现在她反应过来——那是一种炼金产物，一种烈性爆炸装置！
由特定的语言引发，契合事先植入好的声音特征，只要那声音念动特定的语言，指环便会启动。
然后，爆炸！
就像现在这样。
格瑞斯的声音停下，而伊蓝才刚刚站起，在萨尔斯特迷惑的目光中，白色的光芒自她手中绽放。
话音落，光华绽放！
充满毁灭气息的狂暴流光冲天二起，宛如神罚一般笼罩了整个区域！
笼罩了萨尔斯特，伊蓝，格瑞斯。
毁灭降临！
……
当肖恩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前是雪白的吊顶，柔和的晶石灯光洒落，映照在他有些呆滞的眸子中。
许久，他叹了口气，“完了？”
“完了。”芙蕾雅的声音从上当传来，“这就是深红王子萨尔斯特最后的记忆了——他与约翰的交易是希望将自己的血脉开发但极致，而代价则是死亡后将血脉给予深渊，从此那个世界上不会诞生深红血脉，这也是你能继承这种血脉的原因。”
“所以……最后他还是像我看到的那样死掉了吗？还有伊蓝。”肖恩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芙蕾雅点了点头，她看出肖恩有些兴致不高，说道：“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完美的结局，肖恩。”
肖恩点头，默然不语。
原本以为是碗狗粮，结果这狗粮中混杂着玻璃渣子……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晃了晃脑袋，将关于萨尔斯特的记忆和故事尘封在脑海深处，毕竟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故事了，没得改变，还是着眼当下重要一些。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态变化，芙蕾雅开口问道：“那么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步骤了——融合深红血脉，你准备好了吗，肖恩？”
肖恩点头。
“那我们走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好。”
恶魔分身覆盖了本体，肖恩从窗户一跃而出，巨大的翅膀张开，突破夜风的阻隔，向着罗克希尔郊外飞去。
没过多久，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平地。
这里已经远离了城区，荒无人烟。
肖恩停下，翅膀收拢。
“你是想要本体继承还是分身？”芙蕾雅忽然问道。
肖恩一愣，然后沉吟着开口：“如果可以，就用恶魔分身继承吧。”
随后，他分离出恶魔分身，伴随着漆黑液体流动，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对面。
“开始了。”芙蕾雅提醒道。
恶魔分身点头。
然后，在沉沉的夜幕中，一条漆黑的裂缝展露而出，一点鲜红色从其中跳跃而出，如烈火，如鲜血。
看着跳动的红色，肖恩仿佛想起了萨尔斯特。
鲜红跳动着缓缓向恶魔分身靠近，最后沉入了恶魔分身的头顶。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变化发生了。
意识沉入恶魔分身的肖恩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纯粹的鲜红从头到脚正在改变着他的一切，每一点组织都被染成鲜红色，原本没有骨骼和脏腑的恶魔分身，在这红色的侵染之下，又心脏自虚无中诞生！
然后是骨骼，血肉，筋络……
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的身体内却发生着宛如创造一般的奇迹！
许久，内部的改造完成，恶魔分身的外表也开始出现了改变。
原本与常人差不多的身高骤然拔高，伴随着骨骼的蠕动声和充满压迫的气息，鲜红的光自毛孔之下渗透而出，然后转化凝结，化作甲胄覆盖皮肤。
白色的雾气从甲胄之下渗出，手肘，膝盖，双肩等关节处有锋锐的的骨状刀锋弹射而出，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致命的弧度。
终于，转化结束。
如今的恶魔分身已经变得只比萨尔斯特矮一个头的样子，深红的甲胄之下是隆起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在黑暗的夜空中，眸子散射光芒，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
“呼……”
肖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喷薄出白色烟雾，他深切地感受到，这具身体如今充满了力量，爆炸性的力量！
微微一握拳，
“砰！”
音爆声响起！
他忽然动了，身影消失，然后瞬间出现在本体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像鬼魅一般。
如果说萨尔斯特是狂暴的野兽，那他就是无声的暗影。
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一点新身体的疏离感，就像是这具身体本来就属于自己一样，那种融洽和适应性让他能完美地发挥这具身体的每一丝力量！
肖恩明白，这就是让自己体验萨尔斯特最后记忆的目的。
“好了，回去吧。”芙蕾雅开口说道。
肖恩点点头，恶魔分身笼罩了本体，翅膀张开，高飞！
夜空中，他看着索斯草原的方向，喃喃自语，
“我要来了。”
第127章 为了公平（二合一4k）
夜空中，肖恩振翅高飞，思考着明天的行动计划。
议会给的资料上有描述，圣七每天清晨都会到索斯草原附近的欧比斯河畔祷告，在这期间他会远离帝国军的大本营，所以这应该是个极好的机会。
而关于行动方案……我小羊肖恩什么时候想过什么方案？
莽就完事儿了！
在他的思索中，突然，
“肖恩大哥！”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畔，然后是一张脸骤然浮现在他的面孔前方！
差点儿给他整懵了。
事实证明，传说中那些大佬无论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的传闻就是扯淡！
这种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的诡异情况，你换谁来都得吓一大跳。
当然，大佬们吓一大跳的反应或许不像肖恩这样，他们大多是反手一套带走吓到他们的人。
肖恩不一样，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
瞬间反应过来之后，他听出了这个声音和那张诡异的脸的主人——艾莉。
减缓了速度，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艾莉，虽然说你现在是整个黑圈，但……出场方式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作为人类的反应……”
“抱歉……肖恩大哥……”
眼前的面孔消散，艾莉的身影浮现在肖恩身旁，跟随着他的速度向前飞去。
她弱弱地解释道，“因为感觉肖恩大哥就像在我的身体里面乱动，所以没有多思索就出现了……抱歉……”
这特么究竟是何等糟糕的台词……
挠了挠头，肖恩轻轻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那个……艾莉，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儿？”
“唔……肖恩大哥要走了吧？”艾莉转过头，问道。
肖恩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远方：“嗯……有些一定要去做的事。”
“那……还会回来吗？”艾莉问道。
“应该会吧，至少会回来告别。”肖恩回答道。
“艾莉能跟肖恩大哥一起去吗？艾莉会帮忙的！”
肖恩眉头一皱：“你不是没办法离开黑圈的区域吗？”
作为矩阵的中枢，艾莉能在任何时候出现在黑圈矩阵覆盖区域内的任何位置，但与此同时，她没办法离开黑圈区域。
“那……让黑圈一起过去？”艾莉歪着脑袋，突然开口。
肖恩：“？？？”
“就是字面意思啊，让整个黑圈拔地而起，飞到天上跟着肖恩大哥！”艾莉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肖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疯狂摇头：“别……别！！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我办完以后就会回来，你别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
在艾莉有些幽怨的目光中，两人（？）一起回到了罗克希尔。
最后，艾莉终究还是没有决定用那种诡异的方式跟着肖恩，毕竟她也明白这种操作究竟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
翌日清晨，欧比斯河畔。
圣七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众教徒来到这里祷告，将圣像拄在地上，众人虔诚颔首，吟唱着晨曦的圣歌。
悠扬的圣歌声伴随着清晨的风环绕着欧比斯河，仿佛要通过这生命之河传递向远在不知名处的晨曦之父。
远处，一处帝国军哨站，两个普通军士站在塔楼上，盯着河畔的白色身影。
其中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士兵斜眼看着圣七的方向，“凯瑞，你说如果现在一颗流星砸下来……”
他指着圣七等人的方向，比划出一个爆炸的手势：“砰！”
然后砸了咂嘴，“那岂不是很美妙？”
被称作凯瑞的中年士兵白了他一眼：“别这样，吉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们的盟友。”
吉欧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盟友？你见过盟友反手就给自己人一记天降正义的吗？上次我们一个伤兵营地都被这个杂种给毁了！”
说到这里，他的手紧紧捏着塔楼的边缘，“那可是几十条兄弟的命啊！其中还有在战场上救过我一命的老乡！他妈的……”
拍了拍吉欧的肩膀，凯瑞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怎么说他们也是盟友——所以我更希望他们死在战场上……和那群突然出现的神出鬼没的亡灵军队一起！”
吉欧一愣，像是忽然回想起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眸子中闪过一丝后怕：“说得也是……我再也不想面对那群怪物了……”
话音落，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最近出现在现场之上的恐怖亡灵。
沉默了一会儿，吉欧出神地望着圣七的方向突然开口：“凯瑞，你说这个晨曦之父……他漂亮吗？”
凯瑞一愣：“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人要把信仰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存在之上呢？嗯……当然如果很漂亮倒是可以信一信……”
顿了顿，他看着吉欧：“你信吗？”
吉欧反问：“你信吗？”
凯瑞：“我不信。”
吉欧：“正经人能信那玩意儿吗？”
凯瑞：“信那玩意儿的能叫正经人吗？”
异口同声：“下贱！”
粗犷而鄙夷的笑声从塔楼上传出，若隐若现搅乱了河畔的圣歌声。
然后，一缕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带着炽烈的高温笼罩了塔楼，也笼罩了吉欧和凯瑞。
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河畔，一个浑身被白袍笼罩的人影收回手，啐了一口：“愚昧无知的凡人竟然侮辱伟大的主……”
“塔克瑞尔……祷告……要用心。”圣七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只有这样，主才会听到你的声音。”
被称为塔克瑞尔的白袍人顿时浑身颤抖，然后猛然跪下，嘴里低低地念着什么。
这时，圣七又开口了：“但这次做的不错，没有人能侮辱伟大的主，下不为例吧。”
塔克瑞尔惊喜而虔诚地抬起头：“是！冕下！”
然后重新站起，回归队列，继续加入吟唱的队伍。
圣歌声中，原本澄澈的天空忽然有了一丝变化。
变红了。
蔚蓝的天空染上了一抹诡异的淡淡的绯红，一股恐怖的压迫力从天而降。
残暴，冷酷，邪恶。
许多心志不坚的信徒抬起头，迷茫地望着天空。
圣七叹了口气，低垂的眸子中有冷冽的光芒闪过。
他的脾气很好，就算有人指着鼻子诅咒他，他都能微笑着当做无事发生。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祷告。
这是他唯一的与主交流（自以为）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重新背负上圣像，他沉声开口，“祷告提前结束，准备迎敌！”
于是，信徒的白袍被褪下，露出其下狰狞的贴身银色甲胄和闪烁着圣光的剑斧。
披上教袍祈祷，褪下教袍杀人。
就在这时，天空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抱歉，似乎打扰你们了。”
伴随着声音，血红色光晕流转间，深红的蝠翼笼罩了天空！
宛如血液般的浓郁鲜红自虚空中凝结，狰狞而修长的身影横亘在信徒与天穹之间，俯瞰着下方的教徒，“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们祈祷的最后会加上自己的名字吗——否则神怎么记得住？”
明显的调侃激怒了众信徒，圣光从他们身周闪烁而起，但圣七没有命令，他们只能忍耐着将那大逆不道之人圣光糊脸的冲动。
“是你？”圣七看着天空的人影，皱着眉头，“如果换个时间，我可能会一瞬间将你净化，可是现在……我会用圣火一寸一寸地烧死你……”
闻言，血红色的身影头部蠕动着，坚固的甲胄仿佛血水一般融化露出其中肖恩的面孔，“哦？圣火？好麻烦！我就不一样了，我今天只想割下你的头……当球踢。”
不知道为什么，肖恩一看到圣七，原本还挺平静的心情就像海啸一般翻腾而起，灼热的血脉瞬间涌便四肢百骸。
血红的液体重新化作金铁般的狰狞头盔，眼眸处红光爆发，看着除圣七以外的信徒们，像看蝼蚁一般。
沙哑的声音传遍大地：“你们可以离开。”
众信徒没有理会他，只是望着圣七。
圣七皱着眉头，对比了一下对方与己方的实力，然后开口：“你们且不要动，我去为主净化异端。”
“喏。”
虽然不甘，但众信徒仍然颔首称是。
深吸了一口气，圣七提起银白的长剑，背负着晨曦之父的圣像，冲天而起！
纯白的羽翼在他背后张开，辉光凝聚的羽毛洒落，婉转悠扬的圣歌声自不知名处响起，天空降下柔和的光芒，突破了绯红的阻碍照耀着圣七的身影。
“主将净化你。”
他这样对肖恩说，伴随着婉转的圣歌缠绵而起，就像温柔为坚定地宣告真理。
“停！太难听了！”
圣歌声中，沙哑的不和谐音符打破了完美的旋律，血红色的光芒自肖恩的翅膀上爆发！
遮天蔽日！
岩浆沸腾的狂暴声音自他身上绽放而出，打乱了柔和的圣歌声，让地上的众信徒心烦意乱！
肖恩微微昂起头，看着圣七。
谁特么还没个BGM了？
“罪孽深重。”圣七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许愤怒，银白的长剑高高举起。
有光芒在其上凝聚，炽烈而耀目。
“神说……要有光。”
虔诚而缓慢的声音从他嘴唇中吐出，刹那间，剑刃光芒大作！
仿佛化作了一轮烈日，无尽的光和热洒落而下，驱散了天空的绯红幕布，煌煌不可直视！
圣光洒落在众信徒的身上，他们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神明的馈赠。
但对于肖恩，对于一切非晨曦信徒的存在来说——这玩意儿无异猛毒，
还是无差别的全屏地图炮！
但似乎威力差了点儿。
那圣光照耀在肖恩的身上，就像午后炽烈的阳光，让人全身难受，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为什么不抵挡，
可以，但没必要。
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止是要杀死圣七，更要让他体会一下他尊崇的主、即使杀死无辜的人也让他侍奉和盲从的主，究竟是个什么几把玩意儿！
于是那一瞬间，他动了。
他的身躯化作血红雾气飘散，诗意而凄美。与此同时，血红色在圣七身前凝结，率先从红色中探出的是一只狰狞的手臂握着的弯刀，凛冽而森然。
刀光落下，仿佛无声惊雷！
快而狠辣，划过危险的弧度朝着圣七的胸前劈杀！
圣七摇了摇头，这一刀足够斩杀任何黄金阶的超凡者，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不是问题！
但对于他来说，还是不够。
以看似极慢到却快到极致的速度收回长剑，缠绕在其上的光芒内敛，横亘在弯刀与圣七的胸膛之间，格挡！
弯刀落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巨大碰撞，没有爆散开来的毁灭余波。
在刀刃接触到银白长剑的那一瞬间，再次化作鲜红的雾气消散！
在一瞬间完全收回力量！
这是肖恩在继承深红血脉之前，体验了开发到极致的深红之王的记忆后融入骨髓和灵魂深处的本能！
这种在一般超凡者看来天方夜谭的操作，对肖恩来说却宛如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圣七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对方有这么一手。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惊慌，他的眼眸转动着。
预判！
于是，在下一次红雾出现之前，他双手握剑向后，做出一个扛的动作。
果不其然，毁灭的弯刀从后方从天而降，斩击在长剑之上！
“砰！”
碰撞声震耳欲聋，血红与炽白的流光自刀剑交击处爆发而出，化作洪流怒吼着肆虐天空！
圣七的身体一沉，但还是稳稳地扛下了这一刀。
狂暴力量说着长剑传导而下，然后被他千锤百炼被神明洗礼的神圣之躯所抵消！
就在他准备反击之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传来！
虚空中，另一把弯刀探出！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色洪流，割裂了空间猛然劈落！
圣七本能的凝聚圣光，浓郁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近乎看不清面容。
烈日守护！
“别那么急嘛，还没轮到你。”肖恩有些无奈的声音回荡在圣七耳畔。
后者一怔，一直以来平静无波的面庞顿时狰狞！
但已经来不及了。
血红色的弯刀在空中猛然变向，毫无预兆！
而它的目标，是圣七背后的圣像！
在圣七狰狞而愤怒的表情中，弯刀裹携着洪流倾泻而下！
落在他背后的圣像之上！
在狂暴的洪流中，圣洁的晨曦之像宛如豆腐一般被崩裂破碎！
惊艳的一刀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圣像连渣渣都不剩后，红雾飘散，肖恩重新出现在远方，看着头颅低垂的圣七。
语气显得极为体贴，
“抱歉，我觉得你背着这玩意儿跟我打太累赘了，所有为了公平，先帮你卸了再说。
怎么？内心迫不及待要感谢我了？别这样，你要知道我约翰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第128章 我是个好人
信徒大概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
除了一些刚入教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愣头青，大部分的教徒的秉性都还算不错，而到了圣七这种程度，很多凡俗间的事情已经难以影响到他们的祷告无数次的平静的心了。
但有一点例外。
在自身信仰遭到质疑或者信仰被践踏时，这些平常看起来古井不波的教徒便会像炸毛的猫一样。
比如现在的圣七。
肖恩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天赋——论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惹毛一个资深教徒，关于这种事自己简直无师自通。
不信你看圣七的模样。
他浑身都在颤抖，低垂着头，有晶莹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仿佛在忏悔，仿佛赎罪，自责地埋怨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晨曦之父的圣像。
这在教徒看来是难以承受的事。
忏悔中，夹杂的是愤怒。
清晨的阳光仿佛都炽烈了几分，圣七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极致的怒火以圣光的形式爆发出来。
“你……你该死！！！”他突然开口，面目狰狞得不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血红混杂着眼泪流下，握住长剑的指节发白。
“哦？是吗？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肖恩毫无自觉的耸了耸肩，他习惯性地想要挠挠头，可突然发现双手都握着弯刀，于是他只得用刀刃剐蹭着仿若盔甲一般的脑袋，发出难听的刺耳声音。
圣七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或者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肖恩碎尸万段。
银白的长剑抬起，有点点辉光在其上凝聚。
与此同时，肖恩身旁仿佛呼应一般，银白色的光点闪烁凝结，刚硬的金属线条自虚空中衍生！
以肖恩为中心，那些宛如实质的钢铁线条延伸，连接，交织。
一个类似圆柱体的不规则框架诞生。
紧接着，浓郁的光芒附着在钢铁的线条之间，逐渐完成了由能量到物质的转变，斑驳的银色的钢铁外壳自虚空中凝结。
一瞬间，一座巨大的、缠绕着铁锈的圆形钢铁筒状物便将肖恩的身影完全覆盖。
上方略窄，下方略宽，筒身上有着两片巨大的天使之翼浮雕，其上锈迹斑驳，在接近顶端的位置还雕刻着一张没有表情脸——空洞，冷酷，无情。
一尊钢铁的巨大铁处女！
如果肖恩能看到，他一定能认出，这张脸就是晨曦之父，只是它不复圣像的温和与慈悲，而是肃杀而冷酷。
这时候，执剑的圣七才发出冷漠而充满愤怒的声音，仿佛宣告死亡，
“圣耀术其三——天使之拥。”
圣耀术，即使在晨曦教会中也属于禁术系列的招式，其内部规定只有在裁决所和远征骑士团拥有一定功勋和荣耀才能修习的禁术。
圣耀术以九十九到一为序列，数字越小，则破坏力和残酷性越高，据说其一的术甚至能召唤晨曦之父的意志降临。
可以说是象征慈悲与救赎的晨曦教会的另一面——炽烈的净化，给予罪孽之人毫不容情的杀伐之术。
地上的教徒们敬畏地望着遮天蔽日的巨大铁处女，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因为圣耀术这种玩意儿只针对两种人释放——无恶不作的异端，还有教会内部严重违反教条的教士。
在晨曦教会的历史上，曾经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大主教在遗失晨曦之父赐予的冠冕后，竟然想不开去找恶魔交易，在这种亵渎的行为被发现后，他毫无意外地被当时的裁决所所长执行了圣耀术·天使之拥，也就是眼前圣七释放的禁忌术法。
据记载，在天使之拥后，那位大主教的死状极为惨烈，甚至达到了只有文字都让人浑身的冷汗的程度。
而此刻，铁处女之中的肖恩。
他现在的视线中是一片苍白，没有声音，就像将他的存在完全割裂到另一个世界一般。
这片空间像是没有边际，无论他怎么横冲直撞都无法触碰到壁垒。
然后，在虚空中有歌唱声响起。
不同于婉转的圣歌，而是像处刑曲一般残忍而激烈！
与此同时，伴随着歌唱声有浩荡的声音响起，像质疑，像审判，
“你有罪！！！”
“有罪！！”
“罪！”
声音回荡着，宛若煌煌雷霆一般，仿佛要从心里最深处勾动一个人最纯粹的恶。
紧接着，肖恩发现自己身周突然燃起了苍白的火焰，无数纯白的尖刺在虚空中成型，凝聚，壮大！
尖端仿佛燃烧着灼热的火焰一般，向着罪人贯穿而来。
“罪孽之人，当受圣火灼心，铁刺穿身。”
浩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仿佛宣告真理一般，让罪恶之人承认自己的恶，将恶化作火焰和尖刺，毁灭自身。
伴随着浩荡的审判声，虚空中有更多的声音响起，肖恩听得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你恶贯满盈，当诛！”
“你杀人如麻，当诛！”
“……”
一条一款细数罪行，嘈杂的声音仿佛将他淹没，仿佛自己真的是个罪恶滔天，万死难辞其咎的魔头。
但肖恩只觉得搞笑，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已经无比忏悔只求一死，但不知为何，宛如第三人称视角一般，他听着那一款款罪行，感觉就像是在说别人一样。
“用这种‘宣告’的招数对付深渊代理人……不得不说还真是别处心裁呢……”芙蕾雅的身影浮现，坐在肖恩宽阔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脑袋：“有什么感觉。”
肖恩极为实诚地开口：“感觉有点想笑……”
“是挺搞笑的，不过也相当卑鄙。”芙蕾雅摇摇头：“不过也幸亏你是交易人，对这种神明宣判之术有天然的抵抗力，否则换个传奇以下的超凡者来，恐怖早已经沉沦了吧？”
叹了口气，仿佛腻味了一般：“结束吧，肖恩。”
“怎么结束？”
“否定他的宣告就可以。”芙蕾雅开口道。
“否定吗？”
肖恩点点头，打量着虚空的火焰与尖刺，缓缓开口：“不，我没有罪，我是个好人。虽然我杀人，放火，替深渊做交易——但我知道，我是个好人。”
话音落，仿佛破解之语一般——浩荡的宣判之声渐渐远离，嘈杂在耳畔的细数罪恶的低语也消失。
紧接着是这片空间，仿佛玻璃玻璃破碎一般闪闪凋落，展露出真实的世界。
而在圣七和众信徒眼中，钢铁的囚笼崩裂，破碎，化作了纷飞的光点，深红色的狰狞身影在其中显露出来。
“怎么可能！？天使之拥对他没用？”
“那可是只有极为虔诚的圣贤才能走出的枷锁啊！”
“……”
信徒们见肖恩毫发无损地从铁处女中走出，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小鸡仔一般，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对于天使之拥他们还是有些了解的，这诡异的禁术无关阶位和实力，内心越纯粹的存在对于这禁术的抵抗力就越高，但很明显，出了刚出生的完全没有恶念的婴儿，没有人能完全抵抗天使之拥。
而圣七的表情则是惊愕，惊愕中带着愤怒。
似乎这个亵渎神明的家伙每存在一秒钟，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你很愤怒？”虚空中走出的肖恩歪着脑袋，看着呼吸已经有些紊乱的圣七。
“你有什么值得愤怒的？”他摊了摊手，“不过是一尊圣像而已——圣七大人，这里的事情办完你还可以打造千千万万尊圣像，石头的、木头的、钢铁的……只要你想，款式和种类简直无穷无尽……”
“可是那天在帐篷中，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连尸骸都没有剩下，他们的父母儿女还在等着他们回去，还在等着他们打完仗回到家里给孩子们讲述他们英雄的父亲在战场上多么英勇。
可现在，他们再也说不出话了，甚至连供人祭拜的遗骸都没剩下。”
肖恩将弯刀扛在背后，看着圣七，一字一句：“所以，与之相比——你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呢？你有什么资格愤怒呢？”
在肖恩的质问中，圣七的怒火逐渐被压下，取而代之的坚定：“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盯着前方狰狞的身影，摇了摇头：“为了主的净化，他们的死亡是荣耀的，他们的死亡是值得传颂的，他们的死亡……”
肖恩默然，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三观不同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所以他打断了圣七的话，“这种事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谁说了算？”圣七皱眉。
肖恩用弯刀指着他：“我们两个之间，今天活下来的那个说了才算。”
话音落，血色迷雾从他身上爆发，甲胄之下涌动的炽烈的血，沙哑的咆哮自他口中爆发！
天空暗了下来，修长而狰狞的身影仿佛虚幻了一般，死死盯着前方的圣七，肖恩紧握着弯刀地双手交叉划出，仿佛无比缓慢，但实际上极为快速。
刀身划过，岩浆沸腾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交叉的血红色线条横亘在空气中，像割裂天地一般凛冽。
紧接着，交叉的血线朝着圣七倾轧而去，无声地割碎了风和空气，平静而美丽。
就像绽放的玫瑰花一般充满诗意。
但在圣七眼中，这血线却仿佛催命符一般，明明只是两条细长的线，却给人一种无法躲闪的感觉！
只能硬抗！
“主，赐予我烈日的力量。”他闭上眼，然后猛然睁开！
眸子内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圣七提起长剑，剑身之上爆发出煌煌之光，凝结成巨大的剑刃，仿佛突破天际一般！
然后，巨大的剑刃朝着血线的方向，斩落！
碰撞！
炽白的光与血色洪流爆发开来，仿佛对撞的汹涌潮汐！
而在这一刻，肖恩的身体已经消失，转眼之间越过爆发区域来到圣七身前。
由于后者还握着剑，所以抽不出手来抵挡肖恩，但圣七并没有慌乱，他以极快的速度念着什么。
于是仿佛召唤一般，辉光在他身周凝聚，虚幻的天使羽翼形成，包裹着他的身躯。
血色的弯刀斩落在羽翼之上，洪流爆发！
血红侵袭着守护的羽翼，一刀又一刀，肖恩学着萨尔斯特的样子，疯狂旋转着劈落刀锋！
羽翼的光芒愈发黯淡，终于，前方的血线和夺目的剑刃一起归于无形。
在生死之间，圣七收回长剑，格挡！
“砰！”
弯刀撞击在银白长剑之上，宛如洪钟般的碰撞声响起！
“我还有一把啊！”
肖恩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尝一尝双倍的快乐吧！”
紧接着，他的另一把弯刀顺着相同的轨迹斩落，双倍的力量施加在银白长剑之上！
空气爆鸣！
在这附加的力量之下，圣七的身体像炮弹一般被轰飞出去！
“砰！”
砸落在大地之上，尘埃漫天！
正当肖恩准备追击之时，一直打酱油的信徒们忍不住了。
圣光自他们身上爆发，苍白的线条在立身之地环绕，形成一个炼金矩阵一般的复杂纹路，紧接着，纹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自上而下，平地而起。粗大的光柱爆发，目标直指上空的肖恩！
浩荡神威，自此而起！
荡恶之罚！
对于此，肖恩深红的头盔之下发出声音，
“古沃！”
奇异的不属于现今大陆任何语言体系的音调响彻在虚空中。
然后，在荡恶之罚的上方，超凡涌动！
纯白的超凡粒子瞬间凝结、转化，颜色加深，诞生质量的特性。
于是，阴影成型！
遮天蔽日的巨山无中生有，直直对着荡恶之罚的阵法，坠落！
仿佛天坠一般，完全有纯粹的超凡之力凝结的山脉倾轧在荡恶光柱之上，毫不留情地、冷酷地坠落！
轰隆隆！
带起大地的颤抖和咆哮，山脉镇压在大地之上，欧比斯河在这动荡之下掀起狂暴的浪涛！
许久，尘埃落定，信徒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巨山横亘！
“不！！！”
圣七坠落的位置，愤怒的咆哮传出，金色的光芒爆发！
那可是虔诚的信徒，远征骑士团的孩子，圣七亲眼看着长大的，宛如亲人一般的战士们啊！
“你，该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他的身影还未浮现，冷酷而愤怒的声音就响彻天地。
明明是清晨，但仿佛呼应一般，朝阳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恐怖辉光。
这是……神明的怒火！
第129章 你的主呢？
远征骑士团的每一个骑士都是用无数资源和时间堆出来的。
由于教会信仰的特殊性，远征骑士团的成员必须从小培养，从孱弱的稚童到能独当一面的远征骑士，需要近二十年的时间悉心栽培和信仰引导，更不提那帮助他们开发力量的如山海般庞大的珍贵资源。
也正因如此，即便远征骑士团从成立伊始，在役人数就没有超过八百人，却仍然是教会内部的顶级战力集合体。
而如今一下子损失了二十位以上的远征骑士，还都是精锐级别的存在，这对于圣七来说是绝对难以接受的。
看着愤怒的圣七引动天地色变，肖恩摊了摊手：“你看，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觉得我应该算是自卫……自卫过当？话说晨曦教会有自卫这个概念吗？嗯……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一紧张就话就特别多……”
讲道理肖恩真的只是想缓解一下过于焦灼的气氛，但这话听在圣七耳中便是极尽的嘲讽了。
先是神圣的祷告被打断，然后是圣像被毁，最后连随行的骑士团成员瞬间损失超过两位数……
这种挫败感和愤怒是前所未有的。
难以洗刷！
唯有用罪恶之人的鲜血才能偿还孽债！
当柔和的晨曦之光诞生了愤怒的种子，就需要以灼热的烈日予以毁灭和净化，一如刺破沉沉夜幕的第一缕辉光！
就如同现在的圣七。
不仅仅是单纯的凡人的怒火，更是牵动冥冥中属于神明冷酷与残忍的那一面。
于是，和熙的朝阳化作烈日，宛如末日的怒火倾泻。有光芒自圣七眉心爆发，一枚金色的太阳徽记铭刻买额头之上，就像从骨髓中透出那样深刻。
羽翼从他背后长出，伴随着血肉被刺破的声音，动人的生长音符响起。
实质的，沾染着淡金色血液的纯白羽翼挣脱了形体的束缚，肆意在虚空中生长蔓延！
暂时褪去凡人的特性，属于神的那一部分挥洒而出。
圣七狰狞的表情逐渐平缓，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酷，炽烈的毁灭之意爆发。
神降术·告死天使！
在承受范围内，赋予信徒无限的生命力，灌注神性的身躯和绝对的冷静！
倘若圣耀术在晨曦教会内部属于禁术，那么神降术则是不传之秘，每一个神降术适应者都是极为稀缺的存在，都称得上是晨曦教会的撑顶之柱！
当然，这种犯规的玩意儿有着不可避免的缺陷，即以人类的身躯承受神明的力量是违背规则的举动，时间一长，即便有着神明亲和性的适应者都会在这一份庞大的力量下寸寸崩裂！
不过相比起所获得的力量，这种缺陷就不值一提了，毕竟教会的狂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让他立刻抹脖子都不是很困难的事儿。
而圣七也明白，以前那个被自己一剑斩杀的恶魔眷属，如今携带裹携着恐怖力量前来的家伙，不是正常状态的自己能够应付的。
该死，要是自己能早一点察觉到，早一点展开神降，或许骑士团的孩子们就不会死去了……
该死！！！
心中涌起愤怒和不甘，但立刻被金色的辉光压制，重新回到了绝对冷静的状态！
那就裁决吧！
以灼热的烈日将一切污秽与黑暗焚烧殆尽！
于是，圣七动了。
天使之翼舞动间撒下光辉，空气仿佛被灼烧净化一般，银白的长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他化作了光。
光来到肖恩身前，执剑的手宛如无情的宣判，斩落！
耀目的光芒爆发，看似柔和却带着神性的力量！
在奥岚世界，超凡粒子是比一切物质和能量都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存在，而神力也还要高其半阶！
除了传奇超凡者这类触碰到本源的，已经一半身躯迈入神之领域的存在，其他无论什么力量、装备、防御……在神明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是本质上的碾压。
理应如此。
这种事情肖恩明白，但他还是选择了硬抗而非躲闪。
于是，长剑斩落在弯刀之上，璀璨爆发！
巨大的力道通过弯刀传递至肖恩的身躯，然后被涌动的鲜红血脉所抵消。
告死天使与深红之王的第一次交锋，势均力敌！
圣七闪身后退，显然对于刚才进攻的结果不甚满意。
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在神降状态下的自己肌力和速度，感知，反应的增加，但那最为重要的，附着在长剑之上的神性，却没有发挥应该的力量！
甚至说，神性连一点效果都没有！明明囊括整个世界规则的神性，却像斩击在另一个位面的生物上一样——仅仅只发挥了需不需到的基础破坏力。
对方能免疫神性的侵蚀！
圣七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看着肖恩：“你……究竟是谁？”
现如今，他再也不敢把对方当作是强悍一点儿的恶魔眷属了。
轻轻挥舞着弯刀，肖恩松了口气。
之前芙蕾雅的推理没错，深红血脉这种状态下的他免疫神性侵蚀万物的力量。
要说原因——神明的力量是以纯粹的超凡之力经过神的转化而形成的高出世界任何形式物质和能量的玩意儿，对于现今世界内没有触及世界本源的任何存在都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
但，仅仅是现今世界内。
深红血脉不在此列。
这是无数个时代之前的产物，虽然那个时候的世界仍然叫奥岚，但无论死构成本质还是规则都与如今不同。
那个时候，还没有神明。
没有经历和囊括那个时代的神明，当然不可能拥有侵蚀那个时代产物的力量。
就好像无数次试验之后诞生的包治百病的圣药，碰上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疾病，它依旧没辙。
倘若将神性比作不讲道理的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逆臣是挺牛逼的，但你要拿着本朝的剑斩前朝的官……是不是不太合适？
于是放下心来的肖恩又开始了，面对圣七的疑问，他用刀刃剐蹭脑门儿，“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助人为乐的约翰先生——就是跟那个很有名的炼金大师同名的那个约翰，你明白的吧？”
圣七凝视着他，也知道不可能问出对方究竟为什么免疫神性的原因，那就只能倾力一战了！
以信仰和生命许下誓言——维护主的荣耀！
“主说，吾之剑——无坚不摧！”
“主说，吾之剑——开山裂海！”
“主说，吾之剑——不可阻挡！”
他每每吟唱一句，银白的长剑之上便多一层光辉，这是神明的认可和加持，短时间内扭转规则和能量流动，不讲道理地赋予信徒恐怖的破坏力！
当然，是短时间内。
“既然无法依靠神性，那就以纯粹的力量将你斩杀！颤抖吧，恶魔！在恐惧和绝望中悔恨与主为敌！”冷酷的话语从圣七口中传来，手中的长剑已经看不出轮廓，光芒炽烈得像一枚小小的太阳！
那光芒之下，危机感瞬间缠绕肖恩全身，那是深红血脉铭刻在骨髓和血液里的本能！
这本能以最大的音量警告他——可能会死！
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是真正威胁到成熟深红血脉的恐怖力量！
肖恩晃了晃脑袋，将杂念甩出脑海，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种状态的圣七的攻击下活下来！
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下，像被压榨的海绵一般，深红血脉的蕴藏的每一丝力量都被蒸发，血液像奔腾的河流一般冲刷着四肢百骸！
“呼……”
宛如蒸汽一般的白雾从肖恩嘴里喷薄而出，甲胄由深红转为暗红，血色光芒收敛至修长的躯体内，两把弯刀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来！
暗红的蝠翼横空，肖恩振翅而飞！
他不知道下一次碰撞会导致什么恐怖的结果，但如果离地面太近的话，至少方圆数十里基本没了。
闪烁的红光直冲天际时，圣七也挥动羽翼，化作白金色的残影紧随其后！
在升空中，两人的气势还在攀升！
穿透稀薄的云层，东方是爆发出非同寻常光芒的朝阳。
深红的怪物与告死天使遥遥对峙。
力量，在不断蓄积。
“晨曦教会远征骑士团军团长——圣徒序列第七人，在此宣判——你为罪恶，亵渎神明，屠杀圣徒，当予以净化！！！”
气势上升至顶峰，圣七冷酷开口，仿佛至高的审判。
然后，几乎同一时间，两人的身体做出了行动，瞬间在空气中消失！
然后突然出现，迎面对峙！
太阳般的长剑斩落，暗红的弯刀欺身而上！
在某一点，刀剑触碰！
没有轰鸣的碰撞声，只是自那一点，无形的冲击爆发开来，撕裂云层和天穹，在绝对的高空之上，绽放出血红与金黄的烟火！
这壮丽的场景被革命军和帝国军的士兵们所看到。
宛如天穹坠落，世界崩塌一般的恐怖压迫感自这梦幻般的碰撞中展露而出，蔚蓝的天空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两片——血红与金黄。
“这……这到底是什么？”一名哨站的士兵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
在刀剑交击之时，一股纯粹的力量和灼热到仿佛要蒸发一切的光芒穿透弯刀席卷肖恩，暗红的刀身浮现出丝丝裂纹，虎口皲裂！
圣七的状态也不太好，他只感觉狂暴的愤怒和力量反扑而来，其强度远远超过之前自己所遇见的每个敌人，在相互抵消之下，长剑的光芒黯淡了一些。
于是，闪烁之间，两个人都选择了暂时后退！
遥遥对峙中，圣七不顾反噬，不要命地给自己套上BUFF。
肖恩则拼命催动血脉的力量，在血光流转之间，虎口和刀身被重新修复！
两人都在玩儿命！
赌上一切势必要将对方斩杀！
但看着圣七不要脸地狂扔buff，肖恩怒了——这特么不是明目张胆地开挂吗！
等等，开挂？我特么也会啊！
深吸一口气，一段段奇异的音节自他口中爆发！
古老的语言调动这超凡的力量，火焰的狂暴，冰霜的凛冽，风暴的不羁，大地的坚韧……
超凡粒子不要命地转化成元素，凝结在肖恩身上！
让他从暗红色转化成了浮夸的七彩。
各种buff堆完，两个挂逼各方面都上升到巅峰，毫无花俏地再次冲向对方！
身影消失，出现，挥刀出剑！
交锋……后退……上buff……再交锋……再回退……再上buff……
在地面众人的观测中，只有一次次光芒闪烁后传来巨大的碰撞声，
仿若末日，仿佛世界的怒吼与咆哮！
一次又一次，肖恩与圣七的身影以难以言喻的速度穿梭在虚空之中，带起浮夸的声光效果，跟放烟花一样。
“砰！”
某一次刀剑交击之后，圣七的眸子中有鲜红的血液渗出，而肖恩的手臂也脆响一声。
电光火石之际，两人再次后退！
“斩……斩杀你……恶魔……”圣七身上的铠甲已经破碎，长剑布满裂痕，一脸疲惫和不堪。告死天使被催发到极致，那种绝对的理智和冷静都被舍弃，全部加于愤怒与力量之上！
“呼……呼……你来试试啊！”肖恩喘着粗气，勉强催动血脉修复手臂。
沉默。
沉默之后，
“啊！！！”
宛如野兽的两人发出嘶吼，刀剑轰鸣！
“砰！”
长剑与一把弯刀碰撞！
“你挡不住！”圣七眼见肖恩的另一把弯刀处于空闲，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眼眸中闪过狰狞的光，
“斩断！！！”
发力！
骨骼折断的声音！
肖恩的右手被硬生生别成诡异的角度！
但还没断！
“我赢了……”于是在极端的痛苦中，他开口。
深红血脉被不要命地催动，连骨髓原质都被抽出，扭曲的手臂宛如时间倒流一般恢复原状！
红得发亮的刀身翻转之间映照出圣七惊愕的面庞！
接下来是——双倍快乐的大风车！
旋转的狰狞身影倒映在圣七的眸子中，
“砰！”
一刀斩落在剑刃之上，
“砰！”
第二刀！
旋转一周，
“砰！”
第三刀！
……
仿佛通过旋转获得了新的动能，肖恩的速度越来越来，力量也越来越强！
终于，银白的长剑不堪重负，破碎！
然后，弯刀再次斩落！
零星的残剑化作壁垒，在圣七身前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砰！”圣七的身体如同断线地风筝一般，被砸落至大地！
这是他第二次被打进地底了。
“不……主的荣耀……由我来守护……我还能……”他挣扎着，握着残缺的剑想要站起。
然而，这时候一把布满缺口的弯刀抵在了他的脖颈前，沙哑的声音显得冷酷又讥讽，
“你就要死了，可你的主呢？”
第130章 消息
弯刀划过凄凉的弧度。
没有理会这一刀下去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没有考虑一位圣徒死在圣卢森会造成晨曦教会怎样的动荡。
对于肖恩来说就是如此，只要认为正确的事，只要认为必要的事，那就非做不可。
理应如此。
“你的主，没有来救你呢。”
刀光闪耀，圣徒的头颅凌空而起，滚落在尘埃之中，和无数卑微的人一样，沾满灰尘。
唯有晨曦的徽记闪烁，黯淡。
黑书自虚空中浮现，漆黑的锁链裹携着圣七的尸骸和断剑，将其拉进另一个空间。
肖恩环顾四周，一片废墟，然后振翅高飞，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
与此同时，这一片废墟中，正被很多双“眼睛”盯着。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正在以各种渠道，飞速传达到有资格知晓真相的人的手中。
自由议会大厅。
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橘色光芒环绕，在这里呆久了甚至会察觉不到昼夜变化。
大厅中最惹眼的是在会议圆桌旁，一张张制式长椅中追加了一张点缀这鲜花的藤蔓摇椅，在风气向来节俭的自由议会中显得是如此扎眼。
一个小老头躺在摇椅上，偶尔睁开眼看看周围发言的议员，然后又重新闭上，一只狡黠的黑鹰站在他的肩膀上，不时扑棱着翅膀。
“由于梅菲斯特阁下的援助，目前远征骑士团对我军造成的劣势基本抵消。”
赫冈站起身，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假寐的梅菲斯特，继续开口：“目前包括最重要的索斯草原战线，我军优势明显，但远征骑士团的军团长圣七仍然是一个隐患。”
“等等！”
梅菲斯特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突然睁开眼：“小老头儿我就是想在你们这儿享两天清福，你们不会让我抵挡骑士团之余还要摆平一位货真价实的圣徒吧？”
“不，”回答他的事伊斯，这个胡子扎成小辫子的老头站起来：“梅菲斯特阁下，议会很感谢您的协助，圣徒之难我们自有举措。”
顿了顿，他仿佛在斟酌言辞：“嗯……梅菲斯特阁下，接下来请容我问一句——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或者说您派出那样……诡异的军团协助议会，是想要从议会获得什么呢？”
梅菲斯特自从来到自由议会，二话不说就安排人手加入了索斯战线，堪堪抵挡住远征骑士团的锋芒——这对于议会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但众人却有些不安。
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馈赠，更何况梅菲斯特还是前任帝国大公，自由议会的敌对方之一。
而他来到这里后，只要了一处幽静的住处，两个精明能干的女仆以及一些食宿方面的要求。
虽然这些要求有点奢侈，比如顶级的鲟鱼子酱，黑摩斯小羊排以及新鲜的各种水果……
但相比起他为革命军带来的贡献，这些要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时，梅菲斯特若有所感地睁开眼，他看着众议院，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他拍了拍藤蔓摇椅的扶手，“这张椅子我很满意，你们给我安排的住处和饮食我也很喜欢，这就是我的要求。”
“就这些？”伊斯皱眉。
“就这些。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还要找你们，因为要站队——现在是站队的时候了，而我把宝押在了你们身上！”
梅菲斯特笃定地点点头，难得解释道：“你看，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像你们这样的我就很佩服——为了整个帝国未来而挥洒热血。但小老头儿我不一样，我的追求就是如今这样——在柔和的晶石灯下，躺在散发生命气息的摇椅上，真是享受啊……”
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倘若说还有要求的话……”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等待这突然出现的“盟友”说出他的要求和目的。
梅菲斯特慢慢开口：“还有要求的话……希望以后你们赢了，还能保证我现在这样的生活！”
众人：“……”
“嗯……与其纠结这些，你们还不如讨论一下怎么摆平远征骑士团的军团长——那可是一位圣徒。”梅菲斯特在似乎不喜欢太多人这样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
众人一愣，随后伊斯摆摆手：“不，关于圣徒，我想我们大概不必担心。”
他看向首位的席塔拉：“议长大人，肖恩议员从您那里拿到了圣徒的资料对吧？”
席塔拉点点头，“是的，与我们约定好的给予他的礼物一起，关于圣徒详细的资料和信息一并送了过去。”
伊斯接着开口：“那么，虽然这位神秘的新议员没有告诉我们他索取这些资料的目的，但我们可以猜测一下——他想要做什么呢？”
梅菲斯特举起了手：“首先我们可以排除喝下午茶。”
“大概……肖恩想杀死他吧？”席塔拉歪着脑袋开口，“我能感受得到，他在向我提出索要资料的时候，那种……”
她皱起眉头，似乎不清楚该怎样描述。
就在这是，大厅响起了敲门声。
获得许可后，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步履急促地走了进来。
他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伊斯的下属。
八字胡来到伊斯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将一枚漆黑的小盒子摆放在会议桌上，紧接着颔首行礼，退出了会议大厅。
“看来不用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伊斯摇摇头，扭动了桌上的小盒子。
这是一种特殊的一次性炼金产物，可以记录并储存由“窥探之眼”观测到的情报和景象。
缺点是造价昂贵，且一枚记录盒只能记录一次。
随着伊斯的动作，小盒子投射出半透明的光芒，光芒中有类似投影的景象浮现。
狼藉的废墟中，铠甲破碎的骑士跪倒在地，在他身前是一个高大狰狞的深红色生物。
后者手执同色弯刀，短暂的停顿之后挥动，血液喷溅，骑士的头颅凌空而起！
在划落的轨迹中，窥探之眼记录了他的模样，然后投影就此定格。
众人看着那张脸——耀耀生辉的晨曦徽记，坚毅的面孔透露着不甘。
——晨曦教会远征骑士团军团长，第七圣徒，圣七！
第131章 分别
当肖恩回到黑圈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
前所未有的疲惫充斥着他的精神，在进入黑圈后和艾莉打了个招呼后，他晃晃悠悠地回到酒馆，在铁锤和莎拉疑惑的目光中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然后，倒头就睡。
……
当他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晕，像是灌了几大瓶烈酒后的宿醉。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正好是在他睁眼的那一刻。
“进来吧。”肖恩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脑门儿。
如此精确的时间，除了能监控整个黑圈的艾莉，还有谁能卡着他睡醒时来拜访呢？
果不其然，少女从门外走进来，一脸担忧看着从床上坐起的肖恩，“肖恩大哥……您没事吧？”
肖恩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了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肖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开口：“艾莉，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啊？”
少女抬起头，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哦……哦好的，先吃饭吧肖恩大哥，已经晚上了。”
晚餐仍然是他与艾莉，铁锤，莎拉一起，吃完后，他告诉了大家他的打算——明天一早离开黑圈，返回君士坦丁。
除了艾莉早有所知外，莎拉早就隐隐有猜测，而铁锤则是一脸懵逼，“肖恩大哥！你要走了！？”
在向艾莉坦白身份时，连带着夜莺的高层，大家都知道了肖恩的真正名字。
肖恩点点头，“抱歉，这么突然，但我离开君士坦丁已经太久，也应该回去了。”
“那……肖恩大哥以后常来玩儿哦！”莎拉挤出笑容，同时眼神瞟向艾莉的方向。
肖恩点点头。
后面的对话众人纷纷岔开了这个有些伤感的话题，转而聊起别的事情。
与众人聊到深夜，约定好了明天让众人为他送行后，肖恩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
翌日，朝阳还未升起的时候，肖恩就收拾好了东西，踏出房门。
“不是说让他们送一送你吗？”芙蕾雅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疑惑地开口。
肖恩摇摇头，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算了，你知道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而且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你能瞒得过那个小姑娘吗？”芙蕾雅意味深长地开口。
肖恩愣住，转头看向芙蕾雅：“呃……你说矩阵中枢也需要睡眠的吧？大概？”
后者耸耸肩，“嗯……怎么说呢？虽然在我的干扰下他察觉不到我们的对话。但很有可能……她现在正在紧紧盯着这房间，只要你一踏出房门……嗯，不用踏出了，她已经来了。”
仿佛回应芙蕾雅的话，下一刻，艾莉的身影就浮现在空气中，她今天幻化了一身黑色的长裙，一如喝醉那晚的装扮。
甚至没有询问肖恩为何不遵守约定准备悄悄离开，少女简单直接地开口：“我送你吧！”
一句话直接把肖恩酝酿许久的解释言辞全部堵了回去，于是他只能点头，“好。”
行走在行人尚少的街道上，他们往罗克希尔城门走去，早在昨晚，肖恩就已经联系了艾伦，告诉今早在城门碰头。
艾莉走在前面，背着手步伐轻盈，不时回过头与肖恩交谈。
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开口：“谢谢你啊，肖恩大哥。”
肖恩一愣，然后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
“就是我们刚刚见面的那天啊。”
艾莉撩起耳边披散的长发：“在我以为我快要死去的时候，你将我挡在身后，告诉我由你来保护我。”
反应过来的肖恩，心里有愧疚的情绪升起。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面对剑刃的突击，艾莉拼死保护自己。当然或许是因为他议员身份的原因，但事实毕竟就是事实。而有些搞笑的是，自己当时还怀疑过那场刺杀是不是艾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剧。
还有在迷雾沼泽，因为疏忽没有发现隐藏的潜行者，导致艾莉为了救自己而香消玉殒，虽然最后借由矩阵中枢完成了另类复活，但却依旧摸消不掉眼前的少女曾为自己而死的事实。
仔细一想，她已经为肖恩做了太多，而自己仅仅是按照与议会的约定帮忙参加了黑圈会武而已。
对于艾莉，自己真的亏欠太多了。
于是他抬起头，“不，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有些不解的少女：“谢谢你，艾莉。”
后者愣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难得看到肖恩大哥这么严肃的时候呢！嗯……以后还会回来吗，回来……看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
肖恩挠了挠头，“当然，怎么说我也是黑圈名义上的管理者。”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我不在的时间里，黑圈的管理就麻烦你了。”
得到肖恩会回来的保证后，艾莉松了口气。
然后她拍了拍胸脯，盈盈一笑：“请尽管放心！”
交谈之间，他们已经接近城门，远处艾伦的专属马车遥遥在望。
是分别的时候了。
于是肖恩停下脚步：“艾莉，时候到了，我走了。”
这时候，少女突然张开双手，“能抱我一下吗？”
肖恩老脸一红，但还是缓缓伸开手，拥抱长裙飘飘的少女。
“哈哈！肖恩大哥害羞了吗！”
但就在肖恩拥抱她的那一刻，少女的身影直接消失了，像小孩子的捉弄一般，空气中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
肖恩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艾莉的身影重新出现。只不过她现在悬浮在空中，衣裙飞舞，而且面庞与肖恩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后者有些灼热的鼻息，少女的脸有些红。一瞬之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嫣红的嘴唇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在肖恩额头啄了一下，然后说道，
“肖恩大哥，再见……我会等你回来哦，就在这里。”
说完，艾莉的身影再次消散在空气中。
许久，回过神来的肖恩摸了摸额头，然后对着前方开口：“艾莉……再见。”
大概是因为害羞，少女没有再回应他。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朝着艾伦的方向走去。
“阁下，请。”马车旁，不善言辞的艾伦对肖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麻烦你了，艾伦。”有些魂不守舍的点点头，肖恩踏上了马车。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肖恩的黑圈之旅，迎来终程。
第132章 回归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艾伦驾驶着马车穿越守卫格外森严的君士坦丁北城门，穿行在气氛有些诡异的街道上。
与其说是诡异，倒不如说是压抑。
挑开厢帘，肖恩看到往来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埋着头，铁甲森寒的军士频繁穿越在人潮中，目光四处巡视，不是拎出可疑的家伙送往别处。
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最后，艾伦将马车停在了浣熊酒馆门口。
正当他准备招呼下车肖恩的时候，通讯水晶亮起了光芒。
水晶中传来声音，艾伦紧接着点头称是。
然后，他挑开了厢帘，“肖恩阁下，老爷请您一起共进午餐，您的意思呢？”
肖恩一愣，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紧闭的酒馆大门，相必伊卡还在卢恩庄园和比尔待在一起吧？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那就……麻烦你送我过去了。”
艾伦点点头，转过身继续驾驶着马车向着中城区驶去。
一路走来，肖恩发现守卫愈发森严，城卫军巡逻的频率高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的心中泛起疑惑，
如果仅仅是因为帝国大典将至，这样的程度未免太过了一些。
“艾伦，外面怎么回事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车厢外传来艾伦平静的声音：“嗯，大概是君士坦丁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
他仿佛是在回忆，然后开口：“除了五天后的帝国大典，还有……伊芙丽亚大公突然的苍老，福瑞尔大公神秘失踪，梅菲斯特大公强行请辞后神秘失踪……”
艾伦转过脑袋，探进车厢，压低声音，“阁下，王爵之手的六位大公，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只剩下三位了……所以君士坦丁最近的局势比较紧张……”
听完艾伦的解释后，肖恩瞪大了眼睛——自己才走了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而且……伊芙丽亚？变老？
他试探着开口问道：“艾伦，你说的那个伊芙丽亚……最近是不是多了个儿子？”
“您知道？”艾伦一愣，然后开口：“据说那位女大公最近一直沉迷带娃……”
话未说完，他看着肖恩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但肖恩没注意，得到艾伦肯定的回答后，他终于确定——那天晚上，那个重金求子的富婆，竟然他娘的是位大公？
时间流逝，在城市内艾伦的马车可敢像在外面那样撒丫子狂奔，一直保持着较为缓慢的速度，所以抵达赛切尔大楼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
肖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轻车熟路地踏进大楼，穿越铺着廉价地毯的长廊，在女侍的带领下来到赛切尔的房间。
“先生，请。”可爱的女士退到一边，然后弯腰鞠躬，显然她是不会进去的。
肖恩点了点头，叩响了门。
虚掩的门扉缓缓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中的赛切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显得更加苍老了。
赛切尔扶着轮椅转过身：“抱歉，肖恩大人，因为身体原因没法亲自迎接。”
肖恩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中有一个是自由议会的议员，在身份上貌似应该比赛切尔稍微高一些？
但赛切尔明显不是那种拘泥细节的人，看他在说话的时候眼中的狡黠就明白了。
于是肖恩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摆了摆手，“赛切尔，我们之间就这样搞了。”
见肖恩的反应，赛切尔无趣地叹息了一声。
“好了，这次找我干嘛？不会又有什么麻烦事儿吧？”肖恩直截了当地开口。
赛切尔摇了摇头：“只是简单地吃个午餐而已，你误会了。”
顿了顿，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铃铛。
然后，陆陆续续有女侍端着盖着银色拱盖的餐盘走来，将其摆在桌面上。
不一会儿，不大的圆桌就被各式各样的菜肴占满了。
肖恩瞟了一眼，虽然摆盘摆得挺好看，但大部分都是些常见的菜氏，基本上在中城区的餐厅灯都能看到，味道不错，而且实惠。
简直不像一个商会大佬的午餐。
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赛切尔这些年赚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肖恩，吃菜，喝酒！”赛切尔端起桌上的一瓶红酒，给肖恩倒了一杯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庆祝你胜利归来！”
肖恩也迷迷糊糊地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但心中的迷惑更加浓郁了。
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轮酒，但赛切尔始终没有表露这次见面真正的目的。
肖恩有些忍不住了，他将刀叉一放，看着正将一块小牛排肉塞进嘴里的赛切尔，“我说……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好吧，你这样我瘆得慌！”
话音落，赛切尔停下刀叉，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没想好怎么开口——以及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肖恩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嗯，肖恩，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赛切尔，赛切尔商会的会长，同时也是自由议会驻君士坦丁负责人，经济部部长。”
赛切尔揉了揉有些褶皱的手背，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的话。
顿了顿，他从怀中掏出你个透明的小瓶子。
肖恩目光一凝，这玩意儿不是快活粉儿吗？
“对于这个，你怎么看？”赛切尔摇晃着透明的小瓶子，里面的金色粉末翻涌，滚动。
肖恩皱着眉头：“怎么看？贵族老爷的身份代表？还是让瘾君子欲罢不能的剧毒？”
“不！肖恩！”赛切尔摇头，
“这种粉末没有让人上瘾的能力，它仅仅能让人很舒服而已，仅此而已。”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它的名字叫曼陀罗炼金药剂——当然名字是我乱取的，你将就着听就行。这种药剂可以直接吸食，也可以加在熏香或者烟草里，无论以哪种方式，只要它接触到人的感官，就会让人体会到极致的快乐与愉悦！”
看着肖恩有些莫名地神色，赛切尔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职业病又犯了……”
肖恩：“……”
“总而言之，这是个很好的东西——没有成瘾性，没有副作用，但却能带来快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赛切尔接着说道，“所以它一经流通，即便定价很高，但仍然受到了无数贵族的追捧和痴迷。
而我——则依靠着这种药剂创立了赛切尔商会，在贵族们手中赚到了很大一比财富，而这些钱则作为议会的军费开支，支撑当时还没那么强大的革命军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现在，革命军军费中，有三成仍然是由这种药剂赚取的利润所支撑的。”
肖恩皱眉，所以赛切尔究竟想说什么？
炫耀自己为革命军做的贡献？
表达自己很牛逼？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做这种事情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对这种药剂有个大概的了解。”
赛切尔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么接下来，再回到最初，我的身份——议会驻君士坦丁负责人，经济部部长，听起来可能还不错，但也仅限于议会阵营。”
顿了顿，他看向已经有些猜测的肖恩：“那么，我究竟是凭什么得到了这炼金药剂的配方，又是凭什么在帝国的首都大肆发行，大肆流通的呢？”
在肖恩有些惊疑的目光中，赛切尔补充道：“药剂配方不是议会拿出来的哦，他们对于这药剂的了解程度其实和你也差不太多。”
沉默。
肖恩敲击着桌面。
他不明白赛切尔跟他说这些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很明显，至少在此时此刻，赛切尔不是作为革命军的一员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他所言为真，那很多东西就值得推敲了。
据肖恩所知，快活粉儿在一出来的时候就受到了官方的保护，同时皇帝陛下还亲自修订一条法律——即只有贵族拥有吸食快活粉儿的资格。
那这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帝国官方在支持赛切尔售卖快活粉儿？
然后赛切尔用卖快活粉儿的钱援助革命军打帝国？
这特么都什么搞笑故事？
那么，会不会有可能……赛切尔其实是帝国的人？
不，不可能，且不说他今天主动找到肖恩说起这些事，光是他对于革命军的贡献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肖恩眉头紧锁，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就在这时，赛切尔再次开口，彻底把故事变得扑朔迷离。
“对了，曼陀罗炼金药剂只是看起来没有副作用而已。”
赛切尔摇晃着手中的小瓶子，看着其中翻涌的金色粉末，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但实际上，它的本质其实是介于生命体与生命体之间的奇异物质，当它被吸食以后，不会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派出体外，而是永久地留在肺部。”
他仿佛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只等时候一到，残留在人体内的药剂便会硬化，增殖，然后由内而外砰地一声炸开！”
肖恩：“……”
他沉默着将赛切尔的话里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首先，坐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毫无疑问是向着革命军的，但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快活粉儿的配方，然后将其成品在帝国贵族之间发行流通，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还获得了帝国的保驾护航，而经营快活粉儿所获得的利益则让革命军一步步成长起来直到如今力压帝国一头的地步。
而更多隐藏的信息则是——这不是革命军的计划，甚至革命军并不知情；赛切尔可能和帝国官方某些存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也是他快活粉儿卖得下去的原因；还有……这所谓的快活粉儿看似没有副作用，但实际上会要人命……
一番梳理下来，肖恩逐渐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一个很大的局，大到甚至囊括了整个内战……
包括革命军的崛起，帝国政府的衰落，连绵的内战……这些他娘的都可能是个阴谋。
头皮发麻！
这是肖恩的第一感觉。
冷静下来之后，他看着赛切尔，这个他一度以为是个厉害一点儿的革命军地下党头子。
这个能解答他疑惑的人。
但赛切尔没有继续说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白中有血丝弥漫。
在肖恩惊疑的目光中，他逐渐恢复正常，但好像又苍老了一分，自言自语：“果然多说了几句，就变成这样了吗？”
肖恩眼神一凝，他闻到了诅咒的味道。
那种一旦说出不该说的话，就会被反噬的恶毒玩意儿。
“抱歉，只能说那么多了。”
赛切尔叹了口气：“毕竟还想多活些日子啊……”
沉默。
肖恩没有逼他坦白一切，因为估计还没说完，他人就没了。
他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多？”
“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赛切尔恢复精神后，抿了一口酒，正色道，
“现在的圣卢森是一个很大的棋盘，所有人都是旗子。看似有无数的道路，但在某些约束和引导下终究将宛如百川汇海一般流向同一个结局。”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肖恩，目光中甚至流露出祈求的神色：“但你不一样，肖恩。你不在棋盘内，不在这场大型戏剧里——所以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能揭开剧本，看到真正的真相。”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然后按你真正想做的，去做就够了。”
肖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有承诺什么，继续切开一块小牛排塞进嘴里，只是感觉却没什么味道了。
余下的时光里，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两人各有心思。
午餐结束，婉拒了赛切尔提出的喝下午茶的打算，肖恩站起身踏出房门。
当他完全踏出房间那一刻，赛切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语气唏嘘，就像告别那样。
肖恩的脚步停住，但终究没有回头，短暂的停顿后穿越廊道，踩着阶梯离开了赛切尔的大楼。
望着行人匆匆的街道，他忽然感觉这无论是城市还是一些人都变得陌生了。
或者说，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
第133章 三灾
踏出大楼后，艾伦早已经等在门口，他会负责把肖恩回去。
回过头望了一眼赛切尔大楼，肖恩忽然觉得一些原本很清楚明白的事，又蒙上了层迷雾。
就像看似平常的君士坦丁下涌动的暗流，你永远不知道硝烟和火焰会在哪一刻从阴影中升腾而起，将看似平静的古城一瞬间付之一炬。
马车之上，肖恩不知道为什么脑袋抽了一下，他盯着门帘突然开口：“那个……艾伦，你觉得你们老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问出口后才感觉不妥，于是补充道：“如果感到为难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艾伦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没有什么为难的，毕竟老爷从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顿了顿，他仿佛是在思索，声音显得有些困惑：“但您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艾伦的声音显得十分坦然，
“作为老爷的车夫，我跟着老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穷困的贫民；倨傲的贵族；奸滑的商贾……每一次的老爷都不一样，刚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伪装，但却越来越觉得每一个都是真实的老爷……”
肖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后一路再无话。
来到卢恩庄园门口，肖恩迈步走下马车，对艾伦道谢后目送马车缓缓驶离。
然后转过身看着铁栏院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
叩响门扉后，没过多久庄园的院门和正门同时打开，有三条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
“老板！你回来啦！！”伊卡第一时间飞奔过来，一把挂在肖恩的身上。
“嗯，胖了点！”肖恩自言自语着，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将这姑娘从身上摘下来。
紧接着看着从门后走出的另外两个人，比尔，还有西莱。
这姑娘自从被当初克里斯接回去以后，肖恩就没有再见过她。
“老板，好久不见。”西莱见肖恩走过来，轻轻鞠躬，露出欢喜的笑，一如既往地礼貌和矜持。
肖恩点点头，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诶，你哥终于肯放你出来了，不怕你被哪个瞎子拐跑了吗？”
西莱一怔，随后脸上泛起嫣红。
“老板，是克里斯先生带西莱姐过来的哦！”伊卡补充道，然后轻车熟路地从肖恩兜里掏出小白球捏了捏，咪秋顿时发出“咪秋～”的欢快叫声。
随后，伊卡就拉着西莱跑进了房间。
剩下肖恩和比尔两个人。
肖恩一边走一边开口：“这些天麻烦你了，伊卡没惹什么事儿吧？”
“没，伊卡小姐非常听话。”比尔摇头，极为认真地开口：“特别是在爆破之上的造诣……”
肖恩：“……”
为什么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家伙们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才能呢？
摇了摇头，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比尔，“有什么事先进去说吧，我想坐会儿。”
比尔应声称是，两人也走进了庄园。
但有些奇怪的是，比尔并没有带着肖恩去客厅，而是来到一间较为隐蔽的偏厅。
肖恩一进门，就差点儿被金光钱瞎了眼。
眼前是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闪闪发光的金币，璀璨的光芒让他不禁咽了咽口水。虽然他现在坐拥整个黑圈，手下的比尔更是壕无人性，但这种亮晶晶的金币堆成堆的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比尔……这什么情况？”
“这是克里斯先生送过来的。”比尔坐下后为肖恩沏了一杯茶，然后指着箱子说道，
“克里斯先生在三天前来到这里，带来了西莱小姐。随后又派人送来了这箱金币，哦！还有这个——”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机械圆环，“这是一枚留影装置，一种昂贵的炼金产物——当然比不上录影水晶。克里斯先生说要将这个交给您。”
然后，他很体贴地为对炼金一窍不通的肖恩开启了机械圆环。
嗡鸣声中光芒闪烁，紧接着，克里斯有些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对面。
显然，这是他提前录好的东西。
留影中的克里斯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长袍，开口说道，“肖恩大人，日安。”
然后，他毕恭毕敬地鞠躬：“万般冒昧打扰到您，还请原谅。因为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劳烦您能像以前一样照看西莱一段时间。”
然后他侧开身，露出背后的一个装满闪闪发光金币的大箱子：“一点感激不成敬意，拜托您了肖恩大人。”
最后再次深深鞠躬。
但投影并没有消失，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克里斯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支支吾吾地开口：“肖恩大人……那个……那个叫爱德华的刺客还不错，可……可以让他多和西莱接触一下……”
语气俨然像是在挑选妹夫一样……
足够，克里斯再次向肖恩表示感谢后，深深一鞠躬，“另外，肖恩大人。如果我长时间没有回来，请告诉西莱——我爱她，拜托您了。”
然后，留影结束，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
肖恩眉头皱起。
不是因为克里斯麻烦他的原因，毕竟西莱也算是自己人。他头疼的原因关键在于克里斯最后的那段话。
“你怎么看？”肖恩看着身旁地比尔，开口问道。
“嗯……”
比尔揉了揉脑袋，有些为难：“虽然可能会有些冒犯——但我感觉克里斯先生像是在交代后事……”
肖恩叹了口气，因为他也有这种感觉。
“能找到克里斯吗，现在？”
比尔摇了摇头：“没办法，他失踪了。其实之前我看过一次留影，那之后我曾尝试悄悄寻找克里斯先生，但没有结果，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事我没有敢告诉西莱小姐。”
沉默。
肖恩头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克里斯的失踪和即将到来的开国大典脱不了关系。
只是……他一个黑铁超凡者能插手这样的大场面吗？
难道不应该由赛切尔他们这些人来操作吗？
肖恩摇了摇头，只求别出什么意外就好。
另外……克里斯提到爱德华——那家伙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不知道他那所谓的试炼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他口中的老娘们儿锤爆后头？
……
一小时前，赛切尔大楼阳台。
目送肖恩登上艾伦的马车后，赛切尔叹了口气，调转轮椅缓缓驶进屋内。
一个肥胖的身影在阴影之下看着他。
“老爷，您说了不该说的话。”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是路易斯。
全然不复在人前的谦卑，此刻的路易斯虽然态度仍然恭谨，但眸子中却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空洞，无情，仿佛只是一台机械。
好像习惯了一般，赛切尔疲惫地摆了摆手：“如果我真的逾越了什么，那就不可能听得到你说话了。”
“老爷，路易斯只是想提醒一下您。”说这话的时候，路易斯脸上的肥肉颤抖着：“没有什么能撼动结局，您这是多此一举。”
沉默。
许久，赛切尔叹了口气，“你啊，虽然极力模仿，但离真正的人类，还差的远呢。”
路易斯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僵硬。
没有在理会他，赛切尔将头仰在轮椅靠背上，自言自语：“结局之后，我们都会死去，知道真相的人都会死去，无人幸免。”
“这是约定，老爷您怕了吗？”路易斯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带着一丝寒意。
“不，死亡并不可怕。”
赛切尔摇了摇头，突然睁开眼，“但真相不能被埋没，即便只有一个人能记得！”
声音铿锵，像是响雷！
路易斯摇了摇头，他还是不能理解。
但既然赛切尔没有做出违背约定的事，他最多只能按照设定警告一下。
于是，房间内陷入沉默。
许久以后，赛切尔出声打破寂静，“去看看吧，做灾难最后的检查。”
“遵从您的意愿。”路易斯深深鞠躬，脸上重新挂上恭顺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忠诚的管家。
……
漆黑的地下密闭大厅。
无数裸露的齿轮密布，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无数陈旧的宛如蚯蚓一般丑陋的纹路布满了大厅的地面和墙壁，在明暗不定的光芒下显得狰狞。
在大厅周围，三座扭曲的塔状建筑物矗立着，破碎的外壳下是要去机械血肉一般的黝黑线管和矩阵。
幸好，它们还未被激活。
一共四条人影，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但仍然可以看出，一个很壮，两个很胖，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
“还有五天。”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还有五天就结束了。”
如果肖恩在这里，他一定能听出这是赛切尔的声音。
“嗯……在这之前，我能吃个够吗？”一个略矮一些的肥胖身影挠了挠头，像个纯真的孩子一样，“这也是增强装置的稳定性……吧？”
赛切尔摇头：“不行，接下来的时间内，你们都要在这里，禁止进食！”
“啊！！！那我这五天该怎么熬过去啊？”矮胖的身影抓着头发。
赛切尔叹息一声：“马里奥，你平常除了吃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
马里奥歪着头，思考一番后一拍脑袋：“在吃的路上！”
众人：“……”
不过，压抑的气氛被他这么一搞轻松了很多。
“克里斯，你也准备好了吗？”赛切尔不再理会马里奥的哀嚎，转而看向最高最壮的身影，“如果有什么事还没有办妥的话，还有时间的。”
克里斯目露挣扎，许久后摇了摇头：“没有了，都已经完成了。”
闻言，赛切尔推着轮椅向前走去，将手中的权杖插在大厅中央的一个祭台之上，同时开口：“马里奥，路易斯，还有克里斯，你们就位吧——进行最后的测试。”
三人闻言点头，连平时最没谱儿的马里奥都收起了那副小孩儿模样，走向周围的三座塔。
他们明白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为了心底的某些执念，没有人犹豫和反悔。
从容赴死。
克里斯来到其中一座塔让，深处右手触及到塔身。
那一刻，塔身泛起了水波般的纹路，然后他的身体仿佛被吸进去一样，完全于塔身融合在了一起。
路易斯和马里奥这边也差不多。
片刻之后，三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塔身，大厅中只剩下赛切尔孤零零的一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会有人记得你们的，一定会的。”
紧接着，扭动了插在祭台上的权杖。
那一刻仿佛什么东西被开启了一样，
沉重，缓慢的齿轮转动声响起，紧接着是光芒。
自权杖之下的祭台之上，黯淡的纹路像是被激活了一样，幽蓝，深红和金黄的光芒想脉搏一样灌入纹路之中，分别伴随着纹路流向三座塔身！
在光芒接触到破旧的塔身时，丑陋而狰狞的外表在光芒下涅槃，取而代之的是璀璨耀眼的光芒结合，无数闪烁的线管像是呼吸一样一明暗！
嗡鸣声响起，那是纯粹的能量运转所产生的美妙而危险的声音！
生命的气息自大厅中绽放，幽暗的空间被染成红黄蓝三种颜色，照耀得中央的赛切尔像神明一样。
光芒之中，有冰冷的女声响起，毫无感情，毫无波动，
“尝试连接——”
“读取数据——”
“第一协议通过……”
“第二协议通过……”
“第三协议通过……”
“对接完成——”
“反应堆检测完毕……”
“测试结束达到启动标准……”
“代号‘三灾’反应堆尝试唤醒……”
“倒计时——”
狂暴的嗡鸣声无法急促，光芒更加炽烈，无数明灭不定的线条在空中缠绕，三座塔身开始缓慢蠕动——那些线管就像血管一般，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力！
冥冥中仿佛有庞然大物从沉睡中睁开眼眸，展露狰狞！
但最后一刻，赛切尔拔出了权杖。
嗡鸣声戛然而止，光芒瞬间黯灭，三座塔身再一次恢复到了那其貌不扬的丑陋模样，不知名的存在也再次闭上了眼。
一切回归。
但克里斯三人再也没有走出来。
而此刻的赛切尔已经大汗淋漓，他疲惫地将权杖横放在轮椅上，一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那一刻，整个地下大厅的所有灯光瞬间熄灭。
寂静无声，仿佛死物一般。
第134章 不为人知的席塔拉
回到君士坦丁第二天，肖恩带着两个姑娘回到酒馆，重新开业。
这几天的君士坦丁一直处于一种蛮多的的状态，一方面即将到来的开国大典给平静的城市增加了一丝类似节日庆典的气氛，但过度的森严审查和巡逻又显得有些压抑。
但不管如何，这样的庆典在君士坦丁来说算是一件大事儿了，绝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沉浸在这种一年一度的盛典中，所以酒馆自重新开业以来这两天晚上的都是热闹非凡。
今晚入夜，伴随着壁炉的火升腾而起，络绎不绝的客人涌入酒馆。
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何止热闹，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西莱负责记账，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伊卡穿梭在酒桌中也完全没有歇息的时间。
肖恩也扮演着酒侍的角色。
但跟伊卡不同的是，他硬生生把自己掰成了两个人用……
字面意思那种——本体和恶魔分身一同上阵，都还是显得捉襟见肘，当然，分身已经幻化成了佩奇的模样，因为他实在不想解释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孪生哥哥或弟弟……
但不得不说，在这种忙碌中，肖恩却感受到久违的快乐，远比他同超凡者们厮杀战斗要快乐得多。
原因之一就是这些沙雕酒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比如当肖恩在送酒途中碰到伊卡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被一位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看到后，这家伙顶着通红的鼻子，醉眼惺忪看着肖恩开口：“老……老板……我可好心提醒你……嗝……”
他瞟了瞟伊卡的方向，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虽然帝国最近……几年都不咋样，但还是有一套完整的刑法！听老哥一句劝，这种事要不得啊……”
肖恩差点儿没一酒瓶给他薅过去……
……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临近午夜，酒客们终于察觉时间差不多了，纷纷起身陆续离开，一个个颠三倒四扶着酒馆门就出去了。
对比，真希望他们不会被城卫军当做可疑分子抓起来逼问祖宗十八代……
大部分人走光之后，伊卡和西莱都累得吐舌头，所以肖恩让她们先洗漱之后回房间休息，而自己就在大厅等着还有两个死活赖着不肯走的家伙。
终于，午夜过后，酒馆的最后一个客人也晃晃悠悠地离开，肖恩收拾完东西准备洗漱回房时，
意外发生了。
其实算不得意外，就是来了两个人而已。
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少女，金发碧眼，个子不高，五官精致，面部线条柔和娴静，笑容和。
而在她身后，是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面，但肖恩一眼就认出了——席塔拉和她的管家赛巴斯。
曾经的女王，如今的叛军头子，自由议会副会长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帝都，在这风声正紧的时候。
——这特么明显比任何意外都要来得抖好吗！！
肖恩额角狂跳，差点儿从吧台后跳出来。
但席塔拉显然没有一点自觉，她来到吧台前随意坐下，依旧是诡异的开场白：“肖恩，吃了吗？”
这时，她身后的赛巴斯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样子已经放弃纠正这位王女殿下了……
而肖恩只得机械性地点点头，“你……你们来干什么……”
“诶？过两天不是帝国大典了吗？”
席塔拉秀眉微皱，然后开口：“我来参加大典啊！嗯……我好像还是帝国王女来着……”
赛巴斯补充道：“曾经的帝国王女……”
“哎呀，都差不多了啦！”席塔拉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在肖恩目瞪口呆地表情中开口：“总之，就是为了来参加大典，顺便看看你！”
“我？”
“对啊，你是新议员嘛！”席塔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作为副议长我来看看你呀！”
“哦，是这样啊！”肖恩点点头，差点就要被她说服了。
然后，
“不对吧！这哪儿是重点！！”反应过来后，肖恩盯着眼前的少女：“殿下，现在君士坦丁风声正紧，您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
“不妥？不会啊！”对方毫不在意地摇头：“反正君士坦丁就是我们的了……”
肖恩：“！！！”
好像听到了什么微妙的东西……
还没等他说话，席塔拉瞬间变脸，一副可怜兮兮求收养的模样，“肖恩，能帮我们安排两个房间吗？累了一天了，好想在软软的大床上躺一会儿……”
“好……好吧。”无奈地叹了口气，肖恩将酒馆大门关上后，鬼使神差地将席塔拉和赛巴斯带到了二楼的两个房间。
“虽然有空房，但枕头被子之类的都没有，而现在集市也关门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一晚上了……”将两人带到房间门口，肖恩开口。
“没关系，我们有带来！”席塔拉扬了扬手中的戒指。
肖恩一愣，但这姑娘继续说道：“麻烦你了哦，肖恩。我会记得的，晚安！”
然后朝着肖恩眨了眨眼，王女殿下推开了门。
虽然这两间房久久未曾住人，但在伊卡坚持定期打扫下，卫生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回过神来的肖恩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间门，深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诡异的展开啊！
而赛巴斯仿佛看出了他的无奈，转过身轻轻一鞠躬，“非常抱歉，肖恩议员，今晚是殿下任性了非要来找您。”
顿了顿，他露出笃定的笑容：“但请放心，不会让您卷进危险当中的——这点毋庸置疑。”
肖恩摆了摆手：“我倒是没关系，毕竟我也算是议会的一员，招待你们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担心——你们这种时候来君士坦丁，会不会太……招摇了？”
面对肖恩的困惑，老人却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不，我们来到这里正是为此——为了造就结局。”
他说：“二十年了，该结束了。”
肖恩挑眉，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没有在追问下去，而是点了点头：“那就好，赛巴斯先生，请早点休息。”
“谢谢，您是个好人。”赛巴斯再次鞠躬，“要是帝国多一点你这样的人就好了啊……”
“什么？”
“不，没什么。”赛巴斯摇了摇头：“晚安，肖恩议员。”
“哦……晚安。”肖恩点点头，看着赛巴斯推开了另一道门。
越来越感到疑惑。
他以前和赛巴斯没有接触过，并不了解对方。但现在一看，他的行为表现和举止言谈中除了对席塔拉那一份关心外，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管家……
废话，除了习惯吹牛逼吹到嘴软的家伙，哪个管家敢用那种态度指点江山？
摇了摇头，肖恩准备回房睡觉。
走了几步后，他的步伐突然停住，转过头望着席塔拉的房间门。
还是……要问清楚她到底想干啥更合适点吧？
犹疑片刻，他转身后退，轻轻叩响了席塔拉的房门。
在那同时，赛巴斯的门开了。
“肖恩议员，殿下要休息了。”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但肖恩却感觉寒毛直竖！
像是被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盯住一样！
甚至隐藏在深处的深红血脉都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
但赛巴斯突然一笑，意味深长，那种危险感也随之消散，就像一下子由凶猛的野兽化作无害的松鼠。
老人接着开口：“但如果是您的话，是被允许的。”
说完，他朝着肖恩眯了眯眼，然后关上了门。
“呼……”深深吸了口气，肖恩的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那是本能的刺激。
不简单！
赛巴斯绝对不不简单！
在自己成为交易人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带给他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席塔拉的门开了。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肖恩？有什么事吗？”
然后将房门完全打开，让肖恩走进去。
说实话，一进去肖恩就懵了。
柔和的灯光，松软的地毯，淡蓝色的床单和被套，还有一个巨大的布偶熊……
虽然看起来像是用了挺久的，但却极为整洁，简单又精致。
自己的酒馆中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吗？
“这是带过来的哦！”席塔拉扬了扬手上的戒指，“这是遗迹中挖出来的指环，能放很多东西进去哦！”
肖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这儿见到了传说中的“空间戒指”……
正当他发愣的时候，席塔拉继续开口：“所以有什么事呢？肖恩，难道……你想夜袭？”
说完，这姑娘还凑近了两步，仔细地打量着肖恩，自言自语，“嗯……看起来不太像……”
废话！谁特么夜袭一个叛军头子？？
肖恩揉着太阳做，自顾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那个……殿下，”他决定简单明了地直入主题，以免再次被这姑娘诡异的思维给带偏：“您这次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难道……跟帝国大典有关？还是……跟陛下有关？”
说实话，虽然在她面前提皇帝不太好，但肖恩基本摸清了这姑娘的性格——你要不强行让她进去认真状态，她能就这样给你扯一宿你信不？
而“陛下”两个字说出口时，席塔拉的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反应过来后刚想扯开话题，却忽然看到肖恩严肃的表情。
于是，她的笑容也消失了，轻轻点头。
这么一整肖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呃……我就是问一下，毕竟我也算是议会的议员嘛……你要是不想说呢就算了，我马上就走……”
但席塔拉却摇了摇头，她将脚抬起来放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暗色的长裙铺落在地毯上，仿佛盛开的蔷薇。
“其实我一直都不敢回来。”席塔拉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柔和的晶石灯。
“我怕见到他，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但这就是我的责任，我知道的——这就是我的命运。”
肖恩大概已经猜到了，赛切尔曾经说过席塔拉是一股战略级力量，那么她的责任除了威慑之外还有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弑杀皇帝。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席塔拉继续开口，“他曾经是个很好的父亲，会让我骑上他的后背带着我满花园乱窜；也是一个很好的皇帝，极力抹平贵族于平民的差距……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他们都说他被魔怪坏了心智，但我清楚——并没有。他的眼睛依旧清澈，他那时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发自内心。”
肖恩沉默，虽然是他挑的头，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倘若不是感同身受，那再深刻的安慰也只是隔靴搔痒，他深知这个道理。
所幸席塔拉并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肖恩说话，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没心没肺，压抑自己心中想法的少女，想让危险的自己在革命军中尽量显得无害的少女，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她继续开口：“所以，我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能再次站在他面前，我做了很多，即使被当做武器也好，被当做怪物也好，被人质疑也好，终于，我即将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仅仅是为了这个？”
“是的，我相信他的转变一定有什么原因的。”席塔拉点了点头：“而我一定要知道这个原因，一定要。”
她抬起头，无比坚定地看着肖恩。
后者皱眉：“那之后呢？你得到答案以后呢？”
沉默。
许久后，席塔拉抬起头，理所当然：“大概……会杀死他吧？”
肖恩一下子噎住了，这个弯太急，他过不了。
“从我决定组织革命军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席塔拉放开手靠在椅子上：“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事实就是事实——他造就了成千上万的悲剧是；我组织革命军许诺他们推翻皇帝也是。他曾经教我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有泪水从少女眼角滑落，但娴静的面庞却展露坚定，嘴唇轻启，“所以，理应如此。”
第135章 你听过天降正义吗
肖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席塔拉的房间出来的。
他不是很能理解那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能看出她对于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她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一方面又执着于要杀死他。
——我爱你，也要摧毁你。
似乎并不矛盾。
回到房间后，肖恩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逐渐闭上了眼睛。
……
于此同时，索斯草原战线。
革命军阵营司令部，明亮的晶石灯光将帐篷内照耀得纤毫毕现，摆设简单——一面刻画着火焰的革命军的旗帜，一张圆形的会议桌，宽大的桌上铺着张泛黄的地图，其上布满了各种红色的标记，
此刻天色已晚，偌大的司令部只有两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寸头大汉，他着玄色重甲，表情严肃现在会议桌旁。
一个浑身裹着贴身暗色软甲的妩媚女子，体态丰满，腰间挂着一柄暗紫色长剑，头发扎成马尾，配上姣好的五官显得英气勃勃。
但她美丽的面庞此刻却充满了愤怒。
“赫冈！你到底在想什么？！”女子不停地拍击着桌面，发出急躁的碰撞声，质问大汉。
她指着地图，“这明明是绝好的机会——如果有可能，明天我们就能一鼓作气突破索斯草原战线，甚至压进阿尔比斯长驱直入！”
但作为她质疑对象的赫冈，仍然是一副沉肃，不为所动额的模样。
于是，她的愤怒爆发了，“可今天会议的时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放弃索斯北部，转而要去占领净月湖！你究竟在想什么！？”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也很大声，穿透了帐篷回荡在夜风中。
司令部外巡逻的士兵听到了其中的对话，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那个……我史黛拉将军说的有道理啊！真想不通为什么赫冈老大今天突然叫停了对索斯草原的冲击，转而要进攻净月湖……”一名士兵向同伴嘀咕道。
“得了吧，你懂什么？赫冈老大难道还不如你想的多？”同伴则是无条件信任一直以来威望极高的赫冈，立刻反驳。
士兵瞥了他一眼：“我懂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军中谁满意赫冈部长这次的决定，只是大家没有明说而已，现在史黛拉将军的意思基本上就是各位大佬的意思……”
听到这话，同伴也皱起眉头，毕竟虽然他敬重赫冈，但对方说的也是事实。
他挠了挠头，“你说得也没错……不过你有印象吗——即便如此赫冈老大决定的事，因为什么而改变过？”
“呃……这个好像还没有……”
……
司令部帐篷内，史黛拉气得呼吸急促，全身颤抖。但赫冈却仍然不为所动，“这是已经决定的事，史黛拉。不仅是我，也是整个议会的决定。”
“我不能接受！”史黛拉盯着赫冈：“我们与腐朽的帝国军不同，我有对上级提出质疑的权力！”
她指着画满标记的地图，“请赫冈部长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我们放弃突破索斯草原战线的大好机会，转而进攻净月湖。那里没有任何战略价值——一头猪都看得出来！”
闻言，赫冈挑眉：“史黛拉，你的意思是议员们和我加在一起做出的决定，还不如一头猪吗？”
“从目前来看，是的。”史黛拉毫不示弱，一挺身，贴身软甲勾勒出异样的诱惑。
赫冈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在多说这个问题：“这是命令，史黛拉将军，你只需要执行。”
史黛拉一皱眉，但军人的信条还是让她立正行礼：“是！”
随后，她看着赫冈：“那么赫冈部长，鉴于你的独断专行和愚蠢，以后每个晚上都请不要进我的房间——关于婚约的事我也会重新慎重考虑。”
说完以后，史黛拉转身就走。
留下满头黑线的赫冈。
“等等！史黛拉！不是说话公事归公事，私事了私事吗？！”
被捏住软肋的赫冈无奈开口，“我会解释的，所以……请等一下。”
闻言，怒气未消女将军转过身，一言不发。
赫冈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来到地图前，“史黛拉，你的性子能不能不要那么急？”
“赫冈部长，我是就这样！如果让您反感，我会尽量不出现在您的面前！”史黛拉目视前方。
“好了好了……别任性了！”赫冈拍了拍史黛拉的头：“我会给你解释的，你听我说——首先，明天的确是突破索斯草原好机会，但那又如何？”
史黛拉皱起眉头：“那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很大的优势吗？”
“对，是优势。”赫冈不置可否地点头，“可是在那之后呢？索斯草原之后还有阿鲁比斯，阿鲁比斯之后还有爱尔兰防线，在那以后才是帝都君士坦丁。”
他看着女将军：“照这样来说，你觉得我们要打穿帝国腹地，打到君士坦丁还需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史黛拉一怔，随后下意识开口：“如果情况顺利的话，至少也需要半年。”
“那不就对了！”赫冈说道，“可是议会的决策是什么——是帝国大典完成后彻底攻略君士坦丁！你觉得以现在的进度，我们能够做到吗？”
“可……可是，进攻净月湖也做不到啊！”史黛拉稍微冷静下来，但她还是不能理解。
“不，做得到。”赫冈笃定的点头，“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议会中包括席塔拉副议长和那位神秘的议长大人一共十三位议员，为什么仅仅只有我一个人全权负责军队？”
“因为……你有才能？”史黛拉皱眉问道。
“嗯……你不再骂我是猪，这我很开心。”赫冈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但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的原因是——军事征伐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小部分，其他议员都有各自负责的事，而且重要性丝毫不比我做的事低。
好了，关于议会的事就说到这里吧，再说就逾越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为什么要进攻净月湖。那里确实没有任何战略价值——但现在要的从来不是战略价值。”
他从桌上取出一根鹅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弧线：“这是我们与帝国军交战的整条战线——一条漫长得有些夸张的战线！”
史黛拉循着他的手看去，以索斯草原为中心，漫长的战线朝两边辐射，几乎革命军与帝国军大部分军队都集中到了这条绵长战线的内测和外侧，一攻一受。
而事实上，对于以推翻帝国政府为目的的革命军来说，选择一点突破、逐步馋食的进攻方式要比这样拉出战线的方式要快得多，也要有利得多。
但从战争一开始，这条战线就已经被钉在了战略目标之上，而且还是终极目标。
“这里是净月湖。”赫冈在战线旁打了一个点。
“我们的目的不是打穿索斯草原，因为如果一开始就以此为目的，半年前应该就已经完成了。”
他看着一脸不解的史黛拉：“我们的目的，在军事上的目的——就是完全占领这一条战线。”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史黛拉喃喃开口，她忽然发现自己打了那么多年仗，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
赫冈指着弧线的内测，“这里的帝国军，大部分帝国军队都在这里，因为他们要与我们对峙，要防守我们的进攻。”
他拿着鹅毛笔在内测画了一个圈，“就是这里，这个范围内，只要将八成以上的帝国军对逼进这里，我们的军事目的就结束了。因为——我们已经赢了。”
“赢……赢了？”史黛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的，我们已经赢了。席塔拉殿下已经前往君士坦丁，三天之后，帝国覆灭！”赫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无比坚定。
“可……就算被逼到这个区域，”史黛拉支支吾吾地开口：“就算如此，帝国军队仍然是帝国军队！有什么意义……”
这时，赫冈打断了她：“史黛拉，你听说过天降正义吗？”
……
翌日，下午。
后天就是帝国大典了，君士坦丁庆典的氛围越来越浓，甚至渐渐压制了森严的巡查带来的压抑和恐慌。
暗流，危机，变故等等一切都于普通的吃瓜群众们再无关系，他们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节日。
浣熊酒馆，席塔拉经过小半天的时间就凭借惊人的亲和力（傻乎乎）跟伊卡还有西莱打成一片。
而剩下肖恩则一如既往地躺在酒馆门口，身旁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壶淡茶。
在暖暖的阳光下抿上一口
——简直是人间极乐。
然后，他听到有脚步声。
是赛巴斯，他搬了一张凳子来到肖恩旁边坐下，“真好啊，阳光。”
肖恩从摇椅上抬起身子：“是啊，赛巴斯老先生，茶还是咖啡？”
“茶吧。”赛巴斯微笑着摆摆手，接过肖恩递过来的茶杯，“谢谢。”
肖恩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一老一少开始晒着太阳喝着茶，其悠闲程度不亚于吃着火锅唱着歌。
“肖恩议员对于帝国，怎么看呢？”赛巴斯缓缓开口，“请不要紧张——只是普通的聊聊天，就算不回答也没什么的。”
“怎么看吗？”
肖恩微微睁开眼睛，脑子里回忆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仿佛有千万句慷慨激昂的话要说，但最终都只化作一句，“太阳还不错。”
长舒了一口气，赛巴斯接上话头：“茶叶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那个一瞬间展露狰狞的赛巴斯似乎是幻觉一般。如今的他和熙，健谈，肖恩感觉跟他聊天很舒服，就像这太阳洒落在皮肤上一样。
以至于他一不留神就问过了头。
“听殿下的意思好像这几天就要攻略君士坦丁，我很好奇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肖恩开口问道，随后补充道：“当然，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
赛巴斯一愣，随后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你们昨晚那么长的时间就说了这个吗？哎……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肖恩议员也算是议会的核心层之一，很多事情你本来就该知晓。但你没问过，议会中又只有殿下能够联系你，嗯……你知道的，殿下在这种事情上挺健忘的……”
他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管家，反而有种作为席塔拉长辈的感觉。
“肖恩议员，你相信文明更迭吗？”赛巴斯突然问道。
“啊？”肖恩一愣，但上个世界的一些见识还是让他点点头，只是不明白赛巴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这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应该说出的话，即使是，那也应该是那种整天往地下钻的考古学家说的话。
“那就好，解释起来就轻松多了。”赛巴斯松了口气：“您要知道，在漫长的岁月河流中，奥岚远远不止诞生过一个文明——在比之前，无数璀璨如星辰一般的文明在这片大陆上生生灭灭，它们中有连火焰都没有掌握、没有文字、还处于部落状态的原始文明，也有能够攥取星辰日月的超级文明。
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在岁月的侵蚀下不复存在，或许这就是所有文明的最终结局……抱歉，扯得有些远了。”
顿了顿，赛巴斯继续开口：“我的意思是，它们虽然湮灭在岁月中，但仍然有一小部分超凡文明留下了痕迹——这种痕迹被我们称为遗迹——您所掌控的黑圈是如此，议会最大的依仗也是如此——一套几乎完整的，庞大的遗迹。”
“所以——夺取君士坦丁的关键就是这遗迹了？”肖恩大概明白了。
这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
“是的，这是个辉煌奇妙的遗迹——战场上那些让凡人也能掌控的超凡武器不过是它的附带品，它从被发现开始，就是为了作为最后的武器来使用的。”赛巴斯点点头，开口说道。
随后，他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就说到这儿吧，肖恩议员，我去准备晚餐了。”
肖恩点点头，“以后有空，一起喝茶。”
赛巴斯一愣，然后颔首微笑，“可以。”
许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肖恩才反应过来，
——这老头儿果然狡诈！
明明说了半天，扯了一大堆，却完全没有透露一丁点儿计划和行动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