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治疗期，停更ing
本坑主反复发烧9个月（别误会，绝对不是****），身体情况不稳定，一直想恢复更新但总被身体压垮，还以为每次发热周期一过情况就会好转，但长期发热加上体重一直下降，身体实在是撑不太住了，上个月25号来华西医院之后直接就被强制留观，然后转到住院部治疗，已经整一个月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以治疗为主，出院时间不可知，因为医生说还没开始正式治疗:-(，等出院后重理思路就会重新填坑了，希望各位亲爱的小可爱们能谅解。
要等着本坑主回来宠爱你们哦＾3＾
第1章 再相见，陌路人
经历了连日来的狂风暴雨，夜禹皇城的上空终于放晴。
让人觉得久违的温煦阳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像是要把这世上所有的阴暗角落照亮。
在这片温暖的晴空下，万物都在以自己最好的状态争奇斗艳。
###夜禹皇城，护国公府内的一处偏院
一名身穿嫩绿色云袖长裙的妙龄少女，姿态端仪地坐在偌大莲池中央屹立的八角亭中。
“哈哈哈哈。”少女捧腹大笑着，面对着身侧俊逸非凡的男子更是毫不避讳地直呼其名。“玄翊，这件事儿太有趣儿了，你怎的不早些与我分享呢？”
这名少女，正是夜禹国护国公顾昌泰捧在手心的嫡孙女，顾嫣然。
被顾嫣然称作‘玄翊’的男子，则是夜禹国最不受圣上南宫云德待见的一个儿子……二皇子南宫玄翊。
“呼……嫣儿，你终于笑了。”南宫玄翊如释重负地长呼一口气。
她笑了，她总算是笑了。
要算起来，他都有近一个月未见到她的脸上挂着笑意了。
“……”顾嫣然明显收敛了笑意，用上齿撕咬着自己的下唇，眼底的忧伤终是又弥漫开来。
南宫玄翊移身坐到顾嫣然身旁，关切地看着最近魂不守舍的顾嫣然。“这几日你情绪很低落，到底所为何事？”
思量许久，顾嫣然朝南宫玄翊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既然你已经问了，玄翊，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南宫玄翊好奇地挑了挑潇洒的剑眉。
别说答应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他也照应不误。
“吸……”顾嫣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不忍去看南宫玄翊脸上即将出现的任何表情。“再相见，陌路人。”
‘再相见，陌路人’，这六个字……可以说是她出生十七年来说过的最残忍无情的话。
“嫣儿！”南宫玄翊顿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他难道是做错了什么惹顾嫣然生气了吗？“我有什么地方唐突你了吗？”
“不是。”顾嫣然摇了摇头，双眼却仍是紧闭。
她不是不想睁眼，而是不能，因为她还没有做好睁开双眼的准备。
若是现在就睁开双眼，她敢肯定自己的真实情绪一定会被南宫玄翊看穿。
她不能只因为自己的不舍，就去改变南宫玄翊的现状及未来。
那样她也实在是太自私了。
等顾嫣然再睁开双眼时，已是彻底将眼底的情绪深深压抑住。
尽管不愿伤害南宫玄翊，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三日后，便是你大婚。”顾嫣然看向南宫玄翊，眼底尽是无奈之意。“咱俩虽为知己，可终究男女有别。”
南宫玄翊慌乱地抓住顾嫣然柔弱无骨的双手，想要与顾嫣然解释个中缘由。“嫣儿，这亲本不是我意，是父皇他……”
“玄翊，圣上是为了你好。”顾嫣然站起身，挣开了南宫玄翊温热的手掌，走到了靠近莲池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莲池中墨绿色的池水。“况且杜姑娘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娶她，是你的福分。”
“我与她无情！”南宫玄翊一个闪身，自圆凳上跃至顾嫣然身旁，钳制住她消瘦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朝她低吼。“若是可以，我宁愿娶你。”
南宫玄翊的这句话，相当于已是向顾嫣然求亲。
出生至今，他对任何女子产生过有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想法。
并非是他哪里有问题，而是在爱情方面……他不愿意敷衍。
他所渴望的是一个让他倾心的女子，盼望的是一个可以与他长相厮守的女子，希冀的是一个不在乎他身份地位、肯与他归隐田园的女子。
若是此生寻不到这样的女子，他宁可远离这红尘俗世孤独终老。
“玄翊，不可意气用事。”顾嫣然并无寻常女子被求亲后的喜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长相俊朗不凡的南宫玄翊。“你虽与她无情，于我却也只是莫逆之交，并无男女情分，又岂能议亲？”
“为什么不能？”南宫玄翊情绪已濒临崩溃，摇晃着顾嫣然略显单薄的娇躯。“嫣儿，将心比心可好？
你说与我无男女情分所以不嫁我，我能理解。
但我与那杜梦瑶更是素未谋面、不曾深交，连半点情谊也无。
你又为何劝我听了父皇的话娶她？”
“玄翊，冷静一点。”顾嫣然将双手搭在南宫玄翊，一汪清眸看进了他的眼底，不想眼睁睁看着南宫玄翊违抗皇命的她只有竭力说服着南宫玄翊。“圣上赐婚，在情在理，切莫叛逆。”
这门亲事，南宫玄翊无论如何都只能接受。
于情，圣上是南宫玄翊的父，作为子女，万不能违背父母之命。
于理，南宫玄翊是当朝皇子，也就是臣，为人臣子，绝不可违抗君旨。
“……”南宫玄翊逐渐冷静下来，在冷静得不能再冷静的时候，忽然自嘲一笑。“呵，是我太懦弱了吗？”
“玄翊，你一点儿也不懦弱。”顾嫣然轻轻摇了摇头，她认识的南宫玄翊从不懦弱。“你只是太过善良与孝顺。
但就因为你的善良与孝顺，我才与你成为莫逆之交的不是吗？”
听了顾嫣然的话，南宫玄翊内心更多的是无奈，无奈自己为何要这般善良与孝顺。
若是他能够强势一些，现如今的状况会不会大有不同呢？
可惜，一切都只是奢望罢了。
今生的他，恐怕是无法改变自己如此逆来顺受的懦弱性格了吧？
“嫣儿，今后，真的只是陌路人？”南宫玄翊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询问着顾嫣然。
不过他太了解顾嫣然，因此他笃定她给出的答案一定是他不愿意听到的那个。
“嗯。”顾嫣然勾唇，洒脱一笑。“今后，真的就是陌路人。”
她虽然也在为今后与南宫玄翊只是陌路人这事儿黯殇，可若她的黯殇能换得他与杜梦瑶的白首相依，便也是值了。
南宫玄翊看得出，顾嫣然其实是在强颜欢笑。
看着这样的她，他真的很心疼。
“嫣儿，若有来世，不管咱们俩之间是何种情分，嫁我可好？”
顾嫣然没有想到向来循规蹈矩的南宫玄翊会说出如此不合礼数的话来，微微一愣。
但随即，顾嫣然却也眉开眼笑地颔了颔首。“好，来世，不管有无情分，我都嫁你。”
“那你记住，来世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娶你。”南宫玄翊欣喜若狂地向顾嫣然承诺着来世，觉得誓言似乎不够便又补充了一句。“哪怕是负尽了天下人，也绝不负你，独宠你一人。”
不过就算南宫玄翊立下毒誓，相约的也只是来世。
他们二人的今生……注定了以离别的结局收场。
南宫玄翊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依依不舍地与顾嫣然告着别。“嫣儿，珍重，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南宫玄翊转过身毅然决然地离去。
他得赶快离开顾嫣然才行，不然……他不敢保证眼眶中蕴含着的泪水会不会在下一瞬落下。
第2章 落水，殒命
望着南宫玄翊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那一抹飘飞的宽大衣袂消失在右前方的房屋拐角处，顾嫣然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夹杂着遗憾与祝福的弧度呢喃。
“玄翊，要幸福啊。”
顾嫣然垂下一眸，看了一眼身前的墨绿色莲池，刚想转身离去，却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力道在促使着她往莲池中坠去。
偌大的花园中，霎时响起了如惊天闷雷似的‘噗通’一声。
不会洑水的顾嫣然在这墨绿色的莲池中倍感无助地拼命挣扎，且断断续续地呼救着。
“救，救命啊，救命，救，救命。”
而回应顾嫣然的，是一声娇媚的冷哼。
“哼，赶紧死去吧，没人会救你的。”
莲池边上，一名身穿艳红色裹胸束腰柔纱裙的艳丽女子面目狰狞，朝着莲池中不断挣扎着的顾嫣然辱骂道。
“你个该死的贱人，成天勾引本小姐的未来夫君。
本小姐今日就代观世音菩萨收了你这条魅惑二皇子的死狐狸精，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唔……救，救……命……”顾嫣然在胡乱的挣扎中，无法看清莲池边幸灾乐祸女子的容貌。
只能凭着女子这段侮辱性十足的话语，得知这名推她顾嫣然下莲池的女子……就是南宫玄翊的那个未婚妻。
“杜梦……”
顾嫣然还未唤出杜梦瑶的全名，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幽暗深渊。
在这段不过是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里，极尽地挣扎已经耗去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再也撑不住了。
……
……
待顾嫣然再恢复意识，已经置身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这里是何处？
怎的如此黑暗？
并且，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方才明明还在御花园的莲池边，与南宫玄翊独处的呀。
顾嫣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环顾起四周，高声唤道。“有人吗？有人吗？”
半晌，顾嫣然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才确定此处除了她自己便是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她可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
“没办法，只有先找找出口了。”
顾嫣然镇定自若地抬起双手开始摸索着四周的环境。
顾嫣然一边摸索着四周有无能接触到的东西，一遍试探性地迈开脚步。
就在顾嫣然也忍不住为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捏一把汗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团拳头大小的小光圈。
“出口！定是出口！”
顾嫣然就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尽全力向前奔跑着。
眼看着距离光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疾速奔跑的顾嫣然，直直地冲进了身前刚好容纳下一个人通过的光圈之中。
光圈内的刺眼光芒，让顾嫣然的双眸一阵刺痛。
“啊！”
顾嫣然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
待好一会儿过后，双眸的刺痛感觉逐渐消失，顾嫣然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但顾嫣然再看清眼前的时候，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会漂浮在了半空中？！！
就在顾嫣然为自己竟然漂浮在半空中这件事儿惊诧不已之时，余光被下方熟悉的景色给吸引了过去。
这儿，不正是她刚刚与玄翊约定‘再见陌路人、来世续前缘’的地方吗？
在这之后，她亲眼目送着南宫玄翊的背影离开。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顾嫣然的脑袋一片混沌，一时竟想不起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就在这时，地面上莲池边站着的一抹正癫狂大笑的艳红色身影成功夺得了顾嫣然的注意力。
那名女子……
她明明未曾谋面过，但为何会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不行，她得到那名女子身旁问问清楚才行。
这样想着，顾嫣然原本飘在半空中的身子竟就真如她所愿地翩然落在那名红衣女子的身旁。
顾嫣然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轻轻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心中一惊，顾嫣然赶紧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雪白细颈，再三启口试图发出声音，但结果始终是令顾嫣然失望的。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说不出话了呢？
并不知道自己身前飘来一缕幽魂，红衣女子望着莲池中顾嫣然所沉下的方向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顾嫣然，你这个狐狸精终于沉入塘底了，哈哈哈哈哈。”
闻言，顾嫣然微微一愣。
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
顺着红衣女子的目光望去，顾嫣然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眼熟的嫩绿色轻纱裙角渐渐沉入塘底。
嫩绿色，不正是她今日出门时所穿的衣裙颜色吗？
‘轰’，顾嫣然的脑袋就好像要炸开似的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随着愈演愈烈的疼痛，呼啸而来的是她脑海中浮现的一幅幅画面。
在画面之中，南宫玄翊黯然离去，而她正目光呆滞的看着风平浪静的莲池水面。
紧接着，毫无防备的她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道促使着她往莲池之中跌去。
在她因为呛水而在水面浮浮沉沉的时候，便听道这名红衣女子在塘边大声叫骂着……
‘你个该死的贱人，成天勾引本小姐的未来夫君，心地善良的本小姐今日就代观世音菩萨收了你这条魅惑二皇子的死狐狸精替天行道，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对了，她完全想起来了。
她死了。
是被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推下了莲池，溺水而亡了。
从红衣女子的话语当中，顾嫣然得知了此时正癫狂大笑的红衣女子，就是南宫玄翊三日后大婚时的新娘……
那个传闻中，知书达理、温婉如玉的丞相府嫡二小姐杜梦瑶。
她顾嫣然原以为杜梦瑶真如传言所言是个性格温婉的大家闺秀，与南宫玄翊是天生一对才是。
可杜梦瑶竟然心狠手辣到将她推下了莲池？！！
思及此处，顾嫣然不禁对自己劝南宫玄翊好好待杜梦瑶一事懊悔万分。
她劝南宫玄翊娶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算是将他给亲手推入了火坑之中了。
是她害了南宫玄翊呀。
突然，顾嫣然的余光之中出现了一抹隐藏在茂密大树后方明黄色裙角。
那是……
第3章 真面目，陪葬
顾嫣然缓缓的往大树飘去，却看见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秀丽脸庞。
是她最疼爱的庶妹，顾可柔！
顿时，顾嫣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的露出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
既然顾可柔亲眼看见杜梦瑶将她推下了莲池的举动，就一定会立刻赶回护国公府报信。
届时谋害人命的杜梦瑶，便会被交由刑部惩戒。
如果杜梦瑶被绳之以法，那么南宫玄翊与杜梦瑶的婚约必定会被圣上取消。
这样，南宫玄翊就不用娶杜梦瑶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可下一瞬，顾嫣然心中唯一的希冀被顾可柔脸上扬起的嘲讽笑容给惊得粉碎。
顾嫣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竟然在此时笑得极其幸灾乐祸的顾可柔。
为什么？
为什么顾可柔看见她被杜梦瑶害得落水殒命还能笑得出来？
还笑得如此幸灾乐祸？
难道，她顾嫣然落水而殒一事是顾可柔所期待与希望的？
不，不，不，怎么会……
就在顾嫣然思绪混乱到近乎崩溃之时，她听到顾可柔有意收敛着嗓音开口了。
“顾嫣然啊顾嫣然。
是你自己与二皇子幽会在先，我这才好心的去将杜梦瑶给找来。
冤有头债有主，是杜梦瑶将你推下莲池的，可不管我的事儿。
若是要报仇，就去找杜梦瑶吧，要是能把她给吓死就更好了。
这样不只二皇子身上的婚约不作数了，我更能在二皇子因为失去你和未婚妻杜梦瑶的双重打击中趁虚而入，得到二皇子的青睐。
如此，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假意与你交好所付出的时间跟精力，不是么？”
忽然这时，顾可柔发现塘边的杜梦瑶朝她这边走来。
糟糕……顾可柔心下一惊，便赶紧躲进了一旁的假山后方。
而从头至尾都未曾发现顾可柔行迹的杜梦瑶，径直穿过了邻近假山的那处石门，款款而去。
步履之从容，就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
待杜梦瑶的身影消失不见，顾可柔这才探出了脑袋左右看了看。
眼见四下无人，顾可柔原想趁着现在赶紧离开此处，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呼唤声。
“嫡姑娘？嫡姑娘？嫡姑娘你在哪里啊？”
“顾七巧……呵呵，来的真是时候，今日本姑娘就成全了你跟顾嫣然的姐妹情谊。”顾可柔嘴角的笑意更甚。
漂浮在莲池边的顾嫣然见状是焦虑万分，半透明的身子开始在原地不停打转。
完了完了，这顾可柔是打算借此机会除去七巧啊！
她得想办法让七巧远离这是非之地才行。
可事情显然是等不及让顾嫣然开始实施相救顾七巧的方案了。
因为就在顾嫣然急得原地盘旋的时候，顾可柔已经绕过假山来到了莲池边。
只见顾可柔抬起双手放在唇边，装模作样的扯开嗓子呼救道。“救命啊，快来人啊，嫣然姐姐落水啦，嫣然姐姐落水啦……”
顾可柔的话音才落，一团粉色倩影就飞奔似的赶了过来，扑倒在了莲池边缘。
“上苍保佑，嫡姑娘您可别出事儿啊，上苍保佑！”
顾七巧目光焦急地在毫无涟漪荡漾的池面上，找寻着顾嫣然的所在。
终于，在不远处的莲池中央发现了顾嫣然今日所穿的那件衣裙。
“嫡姑娘！嫡姑娘！”顾七巧满目悲怆地从略显湿滑的地面上蹦了起来。
俗话说，人往往越着急就越容易忽略某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顾七巧的注意力全在湖面之上，而顾嫣然的视线便是集中在顾七巧身上。
因此压根儿就没人发现，顾可柔正在一步步靠近顾七巧的身后。
到顾嫣然发现顾可柔意欲何为，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顾可柔来到顾七巧的身后站定，想也不想就抬脚踹向顾七巧。
“！！！”顾七巧从池面倒影中看到了顾可柔的动作，双眸蓦然间瞪得溜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连踩死个蚂蚁都会心疼半天的护国公府五姑娘，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可就算识清了顾可柔的真面目又如何？
顾七巧，已经来不及自救了。
“贱婢，去死吧！”顾可柔一脚狠狠踹在了顾七巧的后背，面目狰狞。
“啊！”顾七巧背上吃痛，整个人往池中栽去。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顾七巧，是跟顾嫣然一样是个旱鸭子。
非但不会洑水，还因为小时候差点儿被淹死的经历，对池塘一类的地方是能离多远是多远。
这次，要不是由于听到其他下人说顾嫣然往偏院这边走，她是绝对不会靠近这里的。
顾七巧深知自己此番必死无疑，转念便决定将顾可柔这个祸害带下阴曹地府给顾嫣然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顾七巧在倒下的过程中侧过了身子，伸手一把拽住了顾可柔腰间缠绕着的纱绫。
‘噗通’
‘噗通’
空荡沉寂的偏院中，接连响起了两道重物落水的巨响。
由于小时候落水的阴影及此时落水时收到的冲击，顾七巧失去了知觉并往池底缓缓沉去。
或许是顾七巧想要顾可柔给顾嫣然陪葬的执念太深，就算失去了知觉也未曾松开紧抓顾可柔腰间纱绫的那只手。
顾可柔的水性虽然算不上顶好，可也并不是顾嫣然、顾七巧那种丝毫不会洑水的。
“啊，贱，贱婢，放手！”顾可柔在尤为冰凉的池水中挣扎着，想要逃开顾七巧的束缚。
可惜无论顾可柔如何努力挣脱，也赶不上顾七巧往池底继续沉没的速度。
“该，该死，这顾七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最终，顾可柔在池水中挣扎的动作耗去了她所有的气力，只能随着顾七巧一同沉没入池底。
“……”漂浮在岸边看见了一切的顾嫣然，也在这个时候再次被黑色深渊卷走了所有意识。
护国公府正院中，来参加护国公府所办赏花宴的众数宾客，仍在为府内花团锦簇的美景而高谈阔论、各抒其感。
只是此时此刻，包括护国公府顾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这一日，护国公府偏院的莲池中先后陨落了三名比花儿更有价值、更为娇美的妙龄少女。
第4章 梦靥，异样
###月色高挂，护国公府映月阁内
“不要……七巧……七巧……不要……啊！！！”
床榻上的顾嫣然猛然翻身坐起，额际偌大的汗珠顺着略显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身下的蚕丝锦被上，绽放成花。
顾嫣然的眼前，七巧落水的画面仍是历历在目。
如此的惊吓，让顾嫣然竟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待到感觉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感袭来，顾嫣然才算是真真正正回过了神来。
“哈……哈……”顾嫣然贪婪地汲取着附近的空气。
不过由于太过着急补回欠缺的空气，顾嫣然一时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嫣然咳得撕心裂肺，却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还未抬眼望去，就只听到熟悉且充满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嫡姑娘！”顾七巧冲到床榻边半跪了下来，见顾嫣然那略显狼狈的模样便不由得慌了神。“嫡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身体不适？
您等着，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顾七巧站起身，准备到映月阁外差遣其他人去请大夫。
顾嫣然眼看顾七巧转身就要离开，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七巧！”顾嫣然声音颤抖着唤住顾七巧，泪水控制不住的流淌而下。“别，别离开我，千万别！”
顾七巧愣愣地看着似是在害怕什么的顾嫣然，于是坐在了床榻边缘握住她的手。
“好好好，奴婢不走。”顾七巧刻意压低了声音哄着顾嫣然，取下床柱上垂挂的丝帕为她拭去身上满布的汗滴。“嫡姑娘，您是梦靥了吧？”
“梦靥……呼，原来只是梦靥。”顾嫣然松了一口气后这才迎上了顾七巧的视线，却发现了不得了的异样。“七巧你……看起来比昨日年轻了不少呢。”
“呵呵。”顾七巧闻言笑出了声。“嫡姑娘您也真是的，奴婢半旬前才过了二八（十六岁）生辰，要是再年轻不就该成奶娃了么？”
“二八？”顾嫣然蓦然瞪大了双眼。“你不是快满二九（十八岁）了么？”
顾七巧稍稍皱了皱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嫡姑娘，您莫不是被梦靥吓坏了吧？
不行，奴婢立刻就去叫崔大夫！”
“哎！七巧！”顾嫣然想要阻止顾七巧，却连顾七巧缥缈的裙角也抓不住。
大半夜的，顾七巧着急差人去府外寻大夫为顾嫣然诊治的事情在护国公府内不胫而走。
由于顾嫣然是护国公府身份尊贵的嫡亲血脉，因此在大夫抵达映月阁前，好几个人就已经涌入了顾嫣然的屋内。
家主夫人，也就是顾嫣然的母亲林婉芝坐在床榻边。
“嫣儿，很不舒服对吧？”林婉芝抬手抚上顾嫣然毫无血色到近乎透明的脸庞，心疼不已。“再忍忍，大夫很快就来了。”
顾嫣然不想让林婉芝为她担心，勉强在脸上堆砌起笑意。“别担心啦，娘亲，我没事儿的。”
“还说没事儿！”家主顾景年（顾嫣然父亲）威严十足的声音响彻了整座映月阁。“瞧你这脸色，都憔悴成什么样儿了？！！”
顾景年说话的口气虽然不好，但无论在任何人听来都是‘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
“我……”顾嫣然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林婉芝见自家闺女眼泪汪汪的，当即对顾景年也没了好脸色。“顾景年，你凶嫣儿做什么？”
“够了！”护国公顾昌泰（顾嫣然爷爷）厉声呵斥着顾景年、林婉芝的吵闹。“现在是你们俩怄气的时候么？”
顾昌泰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到远处传来顾七巧气喘吁吁的声音。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顾七巧拽着看起来三十余岁的男子绕过站在屋内的几人，来到床榻边再将男子按坐在空着的圆凳上。
“崔大夫，快，快！”顾七巧自个儿还没缓过气儿来，却只记挂着要催促大夫。“快点，快点为我家嫡姑娘诊治！”
在护国公府顾家几位主人的齐齐注目下，崔大夫也顾不上喘足气儿。
“是是是。”崔大夫伸手搭上顾嫣然的腕间，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林婉芝见崔大夫站起了身，急切问道。“崔大夫，嫣儿是怎么了？”
“顾夫人放心，嫡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脉象稍微紊乱了些，应当是收了惊吓所致。”崔大夫自药箱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在下这里有一颗安心宁神丸，喂嫡姑娘吃下便可。”
“交给奴婢就可以了。”顾七巧取下了崔大夫手中的小瓷瓶，转身去稍远的位置给顾嫣然倒茶水。
林婉芝见状唤来在门外守候的丫环。“春盈，领崔大夫去账房支诊费，额外再赏十两银子。”
“奴婢遵命。”春盈福了福身，领着崔大夫走出了映月阁。
这时，顾七巧则端着一杯温茶来到床榻边。
“嫡姑娘。”顾七巧将药丸及茶水递到顾嫣然唇畔。“趁着茶水还温，快吃药。”
顾嫣然不想让众人担心，只好张口在顾七巧的服侍下吞下药丸。
吃完药，顾嫣然偏过头看向顾昌泰等人，勾起甜甜的笑意。
“爷爷、爹爹、娘亲，半夜吵醒你们真的很对不起，嫣儿只是被梦靥给吓到而已，现下已经好多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
“不行。”林婉芝摇了摇头。“娘亲在这里陪着你，万一又梦靥了也好有个照应。”
“娘亲~~~”顾嫣然撒娇着唤了林婉芝一声，对上她的视线恳求道。“您回去吧，嫣儿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林婉芝虽然放心不下，奈何顾嫣然态度坚定，只好随顾昌泰、顾景年一同离去。
顾七巧以为顾嫣然当真是想一个人待着，便欲告退。“嫡姑娘，奴婢先行告退，请早些……”
“七巧，别走！”顾嫣然再次抓住了顾七巧，拍了拍身下的床榻。“今晚跟我一起睡。”
顾七巧诧异。“嫡姑娘不是说想静一会儿？”
“假的。”顾嫣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想一个人待着，其实是想跟你单独聊聊。”
“嘿嘿嘿。”顾七巧笑得极其灿烂，脱下鞋子就跳上了床榻跟顾嫣然并肩靠在床头。“嫡姑娘要聊什么？”
第5章 重生，变数
“刚才……”顾嫣然话到嘴边却顿住。
顾嫣然本来是想问顾七巧，‘刚才你说自己刚过二八生辰是怎么回事儿？’。
但随即，她想起自己刚刚也问过顾七巧类似的问题，却引起顾七巧以为她是被梦靥吓坏了的误会。
若再继续以最直接的方式问出疑惑，肯定会让顾七巧更担心的。
要是不问……
她与顾七巧几乎是形影不离，自然是确信顾七巧就快要过二九的生辰。
可刚才，顾七巧分明又说自己半个月前才满二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行，不行，她在意年龄这事儿在意的不得了，必须问清楚才行。
“七巧啊。”顾嫣然笑眯眯的看着顾七巧。“本姑娘现在考你个问题，如何？”
顾七巧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您问。”
“本姑娘的生辰日是什么时候？以及现在的年岁几何？”
“这算什么问题？”顾七巧不禁诧异，但还是乖乖回答。“嫡姑娘生于夜禹七十年六月二十七，刚好还有一个月就满十五了。”
顾嫣然闻言出了神，不自觉地呢喃道。“也就是说，现在是夜禹八十五年？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对，难道刚才的梦靥不是梦？”
顾嫣然无意识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坐在近前的顾七巧却听不真切。
“嫡姑娘？嫡姑娘？”顾七巧试图唤回不在状态的顾嫣然。
顾嫣然也是当即回了神。“……啊？怎么了？”
“这句话明明是奴婢该问的才对！”
顾七巧挪了挪身子移到顾嫣然面前，神色凝重。“您与奴婢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向来不曾隐瞒彼此任何事情的。
可现在，您明显是瞒了奴婢什么事……”顾七巧想出了一种可能性，恨恨地握紧拳头。“嫡姑娘。
您入梦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又被四姑娘欺负来了？”
“顾秋羽？欺负我？”顾嫣然被顾七巧的话给惊到了。
顾七巧没看到顾嫣然眼底的难以置信，自顾自谩骂着顾秋羽。“四姑娘真是太过分了了！
只是个庶女而已，却总跟您这个嫡女过不去。
平日里总欺负您也就算了，一逮到人多的场合更是卯足了劲儿抹黑您。
若不是因为她，您堂堂护国公府嫡女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人上门说亲？
可偏偏……”顾七巧说到这里忍不住埋怨着顾嫣然的淡然。“偏偏您淡薄名利又懒得解释。
您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么？
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的草包；
虐打鞭笞下人的狠心主子；
对庶弟、庶妹恶言相向的恶毒嫡姐……
更过分的还有人称护国公府最有资格做嫡姑娘的，是五姑娘可柔！”
在顾七巧提到草包、狠心主子、恶毒嫡姐时，顾嫣然的表情只是讶然。
但来不及细思其他，‘五姑娘可柔’这几个字就在她的脑海中炸了开来。
……顾可柔……
……杜梦瑶……
……南宫玄翊……
……顾七巧……
这四个名字盘旋在顾嫣然的脑海中，久聚不散。
“呼……”顾嫣然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单手拍了拍顾七巧的肩头。“七巧，早些歇息。”
说完话，顾嫣然就像是逃避着什么似的收回视线，直接躺下并翻转身子背对顾七巧。
“……”顾七巧察觉到顾嫣然的异样，愣愣凝视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最后平躺下来不再吭声。
也许是顾七巧先前跑去请崔大夫的时候太过劳累，因此躺下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至于背对顾七巧的顾嫣然，在此刻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她死而复生了！
不，不对，她不仅是死而复生那么简单。
她是在据此时此刻的一年半以后殒命，然后复生回了她十五岁的这一年！
不是梦靥！不是梦靥！
与南宫玄翊的告别及约定，被杜梦瑶推落莲池殒命，眼睁睁看着顾七巧殒命却无能为力……
这些，这一切，都不是梦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七巧……”
顾嫣然缓缓坐起了身子，回过头看了看在身侧正安然睡着的顾七巧。
这难道……是上苍恩赐给她的机会么？
既然重生，她自然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向杜梦瑶、顾可柔讨回公道。
也会竭尽所能，好好弥补南宫玄翊、顾七巧。
只是为何她死而复生后的这‘一年半之前’，有些事情产生了变数？
前世，她顾嫣然可是夜禹皇城家喻户晓的世家才女。
非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诗词歌赋也都是信手拈来。
怎的重生之后，竟被扣上了‘草包’这样的名号？
还有，尽管前世顾秋羽与她不太亲近，却是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到处说她坏话。
但刚才顾七巧提起顾秋羽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她仍是记忆犹新。
由此，她也不好再依着前世那个顾秋羽给她的印象，判定今生这个顾秋羽的为人。
不过她倒是庆幸……爷爷、爹爹、娘亲、七巧这些人，还是如前世那样对她极尽宠爱。
……
……
###天色渐亮
和煦的阳光透过半敞着的木窗，笼罩在床榻上那个沉睡中的少女身上。
床榻边，顾七巧将手中装着凉水的铜盆放在面前的高架上，才俯身轻唤睡得无比香甜的少女。
“嫡姑娘，嫡姑娘。”
顾嫣然皱了皱眉，费力睁开满布红丝的双眼。“怎么了？”
“该起身了。”顾七巧扶着顾嫣然起身，再弯身拿起床尾搁置的崭新衣裙为其穿戴。
顾嫣然眯着双眼任由顾七巧为自己穿戴衣物，自己则懒洋洋打着哈欠。“哈啊……”
“噗嗤……”顾七巧忍不住笑出了声，再转过身拧干铜盆中的巾帕递给顾嫣然。“来，先醒醒神吧，不然一会儿到学府又要被宫先生训斥了。”
顾嫣然正拿着巾帕擦脸，被顾七巧的‘学府’‘宫先生’惊得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学堂？先生？
什么鬼啊！
“奴婢说，让您打起精神来！”顾七巧以为顾嫣然是睡迷糊了，边打理着她的衣裙边再次提醒道。“要是不好好打起精神来，又得平白无故遭一顿训斥，那得多让人窝火啊。
一想到这里奴婢真的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您说四姑娘为何总处处针对您呢？
如此败坏您的名声，究竟对四姑娘有什么好处？”
第6章 忍让，巴掌
对于顾七巧的疑问，顾嫣然做不出任何回答。
她虽然很开心顾七巧的打抱不平，可又实在担心有朝一日顾七巧会为此惹火烧身。
前世，她由着顾七巧胡闹、任性，是因为她不知道……原来她的身边也有如豺狼虎豹般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经历了一次死亡，又目睹了两条人命的终结，她总算懂得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含义。
做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谁能想的到……平常看起来蕙质兰心、娴静可人的大家闺秀，做起杀人这种狠毒事儿来竟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所以，杜梦瑶、顾可柔、顾秋羽是她今生今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人。
不，不对不对。
要小心的，不只是杜梦瑶、顾可柔、顾秋羽这仨人。
重生的这一世，产生了许多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变数。
先不说她成了臭名昭著的‘草包’和上学府的事情……光是顾秋羽有胆子到处抹黑她的这事儿就够让人惊讶了。
既然有了如此多的变数，她便不敢轻易去相信任何人，省得一时不察就丢了小命儿。
而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随刻保持警惕心的同时，再以言语嘱咐着不谙世事的顾七巧。
“七巧，以后切记，但凡我不在你身边的情况下，不准你意气用事，就算受了气也给我忍着……”
“不要！”顾七巧想也不想就忤逆了顾嫣然的叮嘱。“为什么奴婢要忍？
嫡姑娘，您平日里一直都在忍气吞声。
可您的再三忍让，换来的不是美名美誉也不是和平共处，而是旁人变本加厉的针对！
近两年来，整个夜禹皇城的人都在看您的笑话，拿您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连学府……
要不是看在您是护国公府嫡女的份儿上，学府根本不会招您入府。
还有那些自视甚高的学府中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觉得您的存在玷污了学府的圣洁，就想方设法找你的茬，而四姑娘就在一旁冷嘲热讽的。
好在有些时候五姑娘会替您说上几句，才不至于让您被欺负得更惨。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嫡姑娘您这么能忍，竟然入府整整半年都不曾提过‘自退’
这些，不都是您长期隐忍下来的后果吗？
若奴婢也学着嫡姑娘您一样去忍耐，您想没想过会是怎样的情形？”
“唉。”顾嫣然顿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戳了戳顾七巧紧皱成一坨的眉心。“你这个急性子，总是听话听半截，好歹请把我的话听完行么？
我啊，不是让你在所有情况下都忍气吞声，是想让你学会审时度势。
很多时候，只有委屈……才能求全。
若我在你身边，无论你怎样任性都可以，就算闯了祸我也会替你摆平，毕竟咱们护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
可你要是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得罪了旁人，而我又赶不及去解救你的困境怎么办？
到那时，谁会保你？
就像你说的，你和我感情亲如姊妹。
自你来到我身边的那日起，我便从未将你当做婢女看待，始终视你如至亲之人。
如若不然，我也不可能在十岁生辰那日求爹爹、娘亲给你冠上顾氏家姓，让你成为护国公府内唯一一个拥有姓氏的奴人。
对于我来说，你是至关重要的人。
对于护国公府里的人来说，你是我这嫡女惯着的丫环，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对你的任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出了护国公府，你就是一个从护国公府里出去的丫环而已，谁还能忍着你、让着你？
如果在你得罪权贵时我碰巧因为其他事情不在你身边，你肯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会让你忍。
忍过一切可能对你造成危险的情况，然后……等着我来为你讨回一口气，听清楚么了？”
在顾嫣然讲这番话的过程中，顾七巧眼眶湿润了。
等听完顾嫣然的最后一句话，顾七巧‘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哇，嫡姑娘，原来，原来您都是为了奴婢好，呜呜呜，奴婢错了，奴婢一定按照嫡姑娘的话做，能忍则忍，呜呜呜……”
顾嫣然见顾七巧哭得两行鼻涕一行泪，又好气又好笑的掏出手盖在她脸上。“哭的丑死了，自己擦擦干净。
还有，你今日就给我待在映月阁，不许跟着我去学堂，我可不想身边带着个鼻涕虫到处走。”
说完话，顾嫣然就绕过顾七巧走出了映月阁。
只不过才刚走出映月阁不久，顾嫣然就后悔把顾七巧撇下的决定了。
“糟了，学府里的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该把七巧带着认人才……”顾嫣然话语一顿，又觉得自己确实是不该带着七巧。
要是带着顾七巧去学府替她认人，她又该如何向顾七巧解释自己不认识那些人的原因呢？
难不成要把她死过一次的事情，实话告诉顾七巧？
不行，绝对不行。
本来顾七巧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就遭人惦记着，要是再把顾七巧牵扯进更危险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嫣然不自觉地放慢了迈进的步调，脑子里在思考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难关。
此时不远处，专程被吩咐来催促顾嫣然赶紧出门的丫环发现了顾嫣然慢吞吞的身影，顿时心生不满。
“嫡姑娘！”丫环跑到了顾嫣然面前，语气有些不善。“您怎么这么慢？知不知道四姑娘、五姑娘在马车里等您多久了？”
顾嫣然认得这个丫环，是顾秋羽的贴身丫环晚霜。
没想到她顾嫣然堂堂一个护国公府嫡女，也有被丫环给甩脸色的一天。
“贱婢！”顾嫣然直接一巴掌抽在了晚霜脸上。“区区一个奴人也敢对当家嫡女不敬，活得不耐烦了？！！”
“！！！”晚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被顾嫣然的一巴掌给扇懵了。
有这么一瞬间的时间，晚霜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鬼了。
谁能告诉她，那个到昨天为止还任揉任捏的软柿子嫡女，为什么会跟变了个人似的？
“傻站着做什么？”顾嫣然不耐烦地训斥着晚霜，颐指气使道。“还不赶紧给姑奶奶引路！”
晚霜回过神来，担心再挨巴掌便也不敢怠慢。“是，嫡姑娘，奴婢这就给您引路。”
第7章 滚下来，舌战
护国公府前，停着一辆外观雅致却不显笼统、华丽却不显奢靡的马车。
马车旁，则立着一名丫环及一名车夫。
顾嫣然收回视线，在晚霜的头前引路下跨过了护国公府高高的正门门槛。
值守于护国公府门旁两侧的四名守卫见顾嫣然来到，齐齐躬身唤道。
“嫡姑娘！”
“嗯。”顾嫣然淡淡应了一声，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就径直步下了护国公府的六层高阶。
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迈下高阶，顾嫣然在马车旁站定。
车夫、丫环同时也向顾嫣然行礼。“嫡姑娘。”
“……”顾嫣然没有应声，一双眼眸打量着眼底浮着些躁气的丫环。
这丫环名唤青歌，是顾可柔的贴身丫环。
还未等顾嫣然开口询问青歌关于顾秋羽、顾可柔的位置，马车里便钻出了一抹绿影。
“顾嫣然！”顾秋羽面色不悦地责怪着顾嫣然的姗姗来迟。“就算不想去学府，你也不用磨蹭到现在吧？
知不知道我跟五妹等你多久了？知不知道我们就要赶不上第一堂课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顾嫣然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当然是会上去，不过前提是……你们俩从马车上下来。”
“下去？”顾秋羽没耐心地皱起了眉头。“下去做什么？”
接着，原本马车内静坐的顾可柔也探出了脑袋，对着顾嫣然柔弱一笑。
“嫣儿姐姐莫要开玩笑了，快……”
“呵。”顾嫣然不屑一顾的冷笑。“我以为自己只有一位嫡兄，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嫡妹？”
顾可柔眼眶一红，轻咬起下唇。“嫣儿姐姐，你怎么可以……”
顾嫣然见顾可柔那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难免升起怒火。“才说两句你就哭，你以为你是窦娥呢？”
“我……”顾可柔眼底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但随即却掩面而泣。“呜呜呜……”
顾秋羽看不下去了，插着腰居高临下怒瞪着顾嫣然。“顾嫣然，你怎么能这样对五妹说话？”
“要怎么说话是我的事！”顾嫣然懒得再与顾秋羽过多争执，直接撵人。“现在，你们俩都给本姑娘从马车上滚下来！”
“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顾秋羽也失了耐心，跳下马车就要一巴掌扇向顾嫣然。
顾嫣然早有防备，在顾秋羽巴掌挥来之际捉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巴掌就扇了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护国公府门前的上空。
“！！！”顾秋羽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犹如见了鬼似的看着顾嫣然。“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顾嫣然甩开了顾秋羽的手腕，目光对上马车上被惊呆了的顾可柔。“顾可柔。
你是选择自己从上面走下来，还是想让我上去帮你下来？”
顾可柔还来不及应对顾嫣然的咄咄逼人，就被抓住了手腕拽下马车。
“啊！”顾可柔痛叫一声，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青歌看着可急坏了，蹲下身将顾可柔抱进怀里，红着眼向顾嫣然吼道。“嫡姑娘，您别欺人太甚！”
这样一副明显是顾嫣然在如传言中欺辱庶妹的场景，引来护国公府前过往的让人纷纷驻足。
“我的天，素来听闻护国公府嫡女嫣然欺辱庶妹，这今日一见……着实是过分呐。”
“就是呀，就是呀。”
“哎哎哎，你看那个小丫环的脸上是不是有个巴掌印？”
“你难道没看到顾四姑娘脸上也有一个？”
“肯定是这顾氏嫡女的手笔了，真是太残忍了。”
“巴掌都是小事，那顾五姑娘可是直接被扯下马车的啊，从那么高摔下来，绝对疼的不得了。”
晚霜是个机灵的丫头，见围观群众都在对顾嫣然的所作所为忿忿不平，便也站到了自家姑娘身边。
“四姑娘。”晚霜佯装着心疼的抚上顾秋羽泛着红晕的脸颊，扯开嗓子嚎哭。“都是奴婢护主不力，才让你遭到如此毒手，奴婢该死。”
顾秋羽会意，与晚霜二人抱头痛哭。“晚霜，是我没用，才让你也受此无妄之灾，呜呜呜……”
一旁的青歌见状，抱着怀中的人儿哭得更凶。“五姑娘，五姑娘您睁开眼睛呀，五姑娘……”
顾嫣然听着一声声不利于她的言论，冷笑一声。“呵，有眼无珠。”
至于看热闹的一群人，终于有忍不住站出来声讨顾嫣然。
“顾嫣然，你如此蛇蝎心肠，根本不配做顾氏的嫡女！”一个文弱书生用手中纸扇直指顾嫣然。
顾嫣然朝着那人丢去白眼。“我不配，难道你配？”
“咳咳，咳咳咳……”文弱书生被呛得说不出话。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嫡女？
紧接着，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又怒声指责。“顾嫣然，你这样刁蛮泼辣，活该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无所谓啊，只要你能嫁出去就行了。”顾嫣然说完忍不住掩唇轻笑。“待你出嫁之日，我顾氏嫣然必亲手奉上厚礼一份，以示祝贺。”
“你！！！”中年男子顿时气结，与文弱书生一样战败下场。
年轻的不行，中年的不行，一位老者又倚老卖老站出人群对顾嫣然说教。
“你这黄毛丫头，实实在在太过分了，堂堂护国公府乃咱们夜禹国开国元勋，怎的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人中……”
“人中龙凤是么？”顾嫣然打断了老者的喋喋不休，屈膝朝着老者福身笑道。“小女子多谢老人家仗义执言，此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
待他日老人家亡故，小女子必定于护国公府大摆宴席三日，诚切为您送行。”
“你你你你你……”老者气得浑身直颤，仿佛下一瞬就会撒手人寰似的脸色苍白。
“呵。”顾嫣然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一旁围观之人，将视线投向了地面上仍在各哭各的四人。“这一次，只是本姑娘给你们小小的警告。
晚霜，赏你一个耳光算轻的了，蔑视嫡女一罪，按照咱们护国公府的规矩，理应乱棍打死才是。
还有顾秋羽、顾可柔。
若本姑娘没记错的话，这辆马车可是夜禹君主钦此给护国公府‘嫡女’一人的轿撵。
你们二人……有何资格乘坐？”
第8章 学府，遇仇人
顾嫣然提起‘资格’之后，撂下一记极为轻蔑的眼神给顾秋羽、顾可柔。
然后，就在护国公府前任何人都未回过神的情况下，登上马车。
站在马车挡板上，顾嫣然余光再瞥了瞥地面上那主仆四人，又默默收回视线侧身钻入。
“久安，出发！”马车内，传来顾嫣然略带着些畅快的笑意。
“是，嫡姑娘。”车夫久安仍是如先前问候顾嫣然那般不卑不亢，跃上挡板。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后，行进中的马车平稳停在了一偌大的院门之前。
马车内，顾嫣然昨夜睡得太晚，正昏昏欲睡。“……”
‘哐哐哐’，马车薄壁被敲响。
“嫡姑娘，嫡姑娘。”久安轻声唤着顾嫣然，提醒道。“尚衡学府到了，似乎……”
久安的话说到一半，就没有了下文。
“似乎什么？”顾嫣然掀开马车车帘站到挡板上，却见马车旁站着除了久安以外的年轻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额际青筋直爆，黑着脸。“晌午头节课都快开始了，你还来做甚？
你不如等着今日所有授课都结束再来，怎么样？”
“……”顾嫣然皱了皱眉。
她完全不识得华服男子的身份，为了不惹怀疑只有暂且不予理会，径自下了马车。
早知道就不该把顾可柔也扔下马车，虽然恨那人恨到了极致……可留着总能认认人吧？
唉，失策，真是失策了。
华服男子见顾嫣然无视于他，心中顿生恼意。“顾大嫡女，你聋了么？
本师问你问题，为何不答？
啊~~~本师知道了，咱们顾大嫡女是终于没耐心继续以逆来顺受的虚伪模样示人了，是吧？”
顾嫣然迎上华服男子那满是鄙夷的双目，当真是没了入学堂的心思，转身对着久安道。“久安，回府！”
哼，这种是非不分的破地方，不进去倒也乐得清闲！
“是，嫡……”
“顾嫣然！”华服男子厉声喝住顾嫣然欲转身离去的动作，怒意更甚的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你竟敢说咱们这皇城第一学府是……破地方？！！”
“哎呀！”顾嫣然忽而惊叫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这下说漏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顾嫣然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表面上却丝毫无悔改之意，反倒是还洋洋自得。
华服男子气得怒甩衣袖。“既然你这么不想来学府，那以后也不用来了，我宫裕一现在就替府长开除你！”
顾嫣然闻言立马转过身面对宫裕一，笑意明媚。“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原来这个脾性暴躁的男子就是顾七巧提到的‘宫先生’。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尽管今日也是头一回‘闻’啦）。
“你……”宫裕一震惊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顾嫣然是在利用他早想赶她离开的心理，故意激他。
怎么回事？！！
那个平常就算隐忍、哭泣也要坚持留在学府的顾嫣然，如今为何巴不得赶紧离开？
一时间，宫裕一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太好了，回去睡个回笼觉！”顾嫣然欢喜不已地踩上高凳，准备登上马车离去。
谁曾想，身后竟传来一道她重生前死死印在了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可柔妹妹，秋羽妹妹，那不是你们护国公府的嫡女么？”
杜……杜梦瑶！！！
顾嫣然的身子僵在原地，掩于纱袖下的小手握紧成拳，眸底深深的恨意一闪而过。
没想到，重生回来的第二日就遇上了杀害自己的凶手……真是天助她顾嫣然也！
“咳咳咳。”顾嫣然轻咳了几声，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到了地面上，对着面前仍呆愣着的宫裕一软下声来。“宫先生，嫣然知错，请宫先生高抬贵手，饶过嫣然这一次，如何？”
宫裕一被顾嫣然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领吓得倒退了一步。“啥(⊙_⊙)?”
“碍事儿，让开！”顾嫣然推开了碍事的宫裕一，疾步冲到了杜梦瑶面前。
顾嫣然的猛然靠近，惊得杜梦瑶身旁的顾秋羽、顾可柔花容失色。
“别过来，别过来！”顾秋羽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扯开嗓子就喊。“呀，嫡姐要打人了！护国公府嫡女要打人啦！”
要说以往，顾秋羽可是没少演这种被自家嫡姐欺负的好戏。
不过现在嘛……有了先前护国公府前的那番遭遇，顾秋羽倒是真的有些怕了顾嫣然。
而顾可柔，虽然没说话，不过那微微轻颤的肩头已经暴露了她此时最真实的心境。
“梦瑶姐姐……”顾可柔藏到了杜梦瑶身后以求庇护。
她尽管不是真的怕顾嫣然，但由于不清楚顾嫣然为何会突然改变行事作风，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了。
杜梦瑶又是个好面子且自视甚高的人，自然就护住了顾秋羽与顾可柔。
“顾嫣然。”杜梦瑶对峙上已然来到面前的顾嫣然，伸手怒指着她的鼻尖。“你别再过……”
顾嫣然蓦然用双手抓住杜梦瑶伸出的那只手，笑得无比亲切。“梦瑶妹妹，你来啦？”
“……”杜梦瑶愣愣的看着顾嫣然，视线又扫了扫自己被包围住的手，不禁满腹疑问。“？？？”
不只是杜梦瑶愣在了当场，就连顾秋羽、顾可柔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瞧着顾嫣然与杜梦瑶接触的玉指处。
“？？？”顾秋羽。
“……？”顾可柔。
顾嫣然、杜梦瑶等人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滞，但学府内每日准时开堂前会响起的预备钟声却照常响起。
‘呤……呤……呤……呤……呤……’
不远处的宫裕一被刺耳的钟声噹回神来，皱着眉头对顾嫣然等人厉声道。“要开堂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本师进去上课！”
杜梦瑶也是回过神来，当即甩开顾嫣然的手。
“放开！”杜梦瑶没好气地瞪了顾嫣然一眼，两手牵起身旁的顾可柔、顾秋羽就往学堂里迈开脚步。“顾嫣然定是失心疯了，咱们赶紧走。”
顾嫣然望着杜梦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捧着肚子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哎哟喂，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太逗了，哈哈哈……”
第9章 顺从，抗议
正当顾嫣然自顾自笑得好不开怀时，耳后飘来宫裕一紧咬着牙根的警告。
“顾、嫣、然，你给本师收敛一点，今日本师如你所愿饶你一次，要是赶不及开堂课，看本师怎么收拾你！”
宫裕一说完话，抓起顾嫣然的手腕就扯着她她大步往学府内走去。
讲真，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一反常态的萌生了要亲自带顾嫣然去上课的想法。
换作平常，他肯定是对刚才顾嫣然表示不想再来学府的果断态度拍手叫好。
可一听她不仅不稀罕在学府求学的机会，还在他说要开除她时满心欢喜……他也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顾嫣然偏过头望着宫裕一的满脸怒容，实在是搞不懂他。
七巧不是说这个‘宫先生’巴不得她赶紧从学府滚出去么？
现在这样……什么意思啊？
虽然顾嫣然对于宫裕一耐人寻味的行为纳闷儿不已，却是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掌，颇为乖顺地跟上宫裕一的脚步。
毕竟嘛，她没进过这个学府，压根儿就不知道里面的构造如何，就更别提能够在开堂前去到要上课的地点了。
由于先前响起的是开堂前的预备钟声，学府内还闲散游荡着不少正在赶往上课点的学生。
顾嫣然、宫裕一皆是沉浸在各自心底的想法中，因而未曾分个神去关注外界的事物。
于是就没有察觉到周遭人群异样的眼光，更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议论纷纷。
“我去，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就那边啊，你快看！”
“是宫先生诶，啊啊啊，宫先生长得真是俊俏，虽然性子是怪异了些，但这长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不行，太帅了！”
“你先别犯花痴行么，我是叫你看宫先生身后的那个女子。”
“哦，那是护国公府嫡女顾嫣然，你不认识？”
“天呐，你是脑子缺根弦儿还是眼瞎？我没让你替我认人，是让你看宫先生跟顾嫣然手的位置！”
“手的位置……啊！宫先生怎么在牵着顾嫣然？！！”
“谢天谢地，你总算注意到重点了。”
“竟然敢明目张胆纠缠咱们最圣洁的宫先生，这个顾嫣然真是不知羞耻！”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是宫先生纠缠着顾嫣然吧？”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可是不对呀，宫先生不是向来最讨厌与女子接触的么？”
“是啊，还记得上次有个女学生装柔弱要昏倒在宫先生怀里，没想到被宫先生一脚就给踢开了。”
……
……
###学府内，一处敞亮的竹林间空地
顾嫣然一眼望去，近五十名的学生盘坐在空地平铺的一张张席垫之上。
这些学生有男有女，或交头接耳或低头拂弄面前矮桌上摆放的七弦古琴。
不过随即，她的视线就落在了斜前方端坐的杜梦瑶、顾可柔、顾秋羽身上。
呵，原来都在这儿啊，她刚才还担心要怎么在人数众多的学府中找到这几个人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了，开始上课。”宫裕一提醒众人开始上课后便放开了顾嫣然的手，款步来到了众人正前方的位置却见她仍是杵在原地。“顾嫣然，别耽误其他人的上课时间，坐到你的位置上！”
随着宫裕一的严厉话语，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落在了顾嫣然的身上。
“……”顾嫣然默了默，然后走到了唯一一张空着的席垫上坐下。
刚才所有人向她投来视线时，她也趁机打量了一下在座的这些人。
嗯……虽然不是全部认识，但许多面孔她在前世被邀约的那些宴会场合已经见过了。
照这情况的话，她是有把握能够混过这堂课的。
想到这里，顾嫣然整个人的心绪就不再如先前那般紧绷，稍稍放松了下来。
而这一放松，她才发觉耳边正响起一段足以绕梁三日的优美旋律。
顾嫣然抬眼朝着旋律传来的方向寻去，便看见了正在专注抚琴、嘴角含笑的宫裕一。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脾性怪异的宫裕一竟然是教授琴艺的先生啊。
还有他弹奏七弦琴时那股子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很难将现在的他与刚才那暴跳如雷的男子联想在一起。
尽管她仍是对宫裕一的性子不敢恭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琴艺方面的造诣颇深。
要是能有机会与这样琴艺高超的人共鸣一曲，那该多好啊。
也许是顾嫣然想要与宫裕一一同抚琴的心意太过迫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撩动了面前的琴弦。
‘呲啦’一声，尖锐的琴音瞬然掩盖过宫裕一演奏的旋律。
“……”宫裕一指尖一顿，紧拧着眉头看向了破音传来的位置。
宫裕一还未来得及开口，刚才还浸淫在优美琴音中的诸学生抗议了。
“谁？！！谁干的好事儿？！！”
“宫先生的奏曲妙不可言，究竟是何人打断的？”
“是顾嫣然！”
“顾嫣然？顾府嫡女？”
“顾嫣然，你个音痴，不懂琴艺也就罢了，照以往一样趴着睡完这堂课就好了，搅什么局啊！”
“自己不想学也就算了，还不让我们学，什么人啊！”
顾可柔听到众人将矛头对准顾嫣然，眼底尽是笑意，却还是昧着良心站起来要帮着顾嫣然说话。
“各位同窗，请息怒，请息怒。”顾可柔略显焦急地开口替顾嫣然解释道。“嫡姐不是故意的，定是刚才熟睡时不小心碰到琴弦，这才打断了宫先生的奏曲，可柔在这里替嫡姐向各位道个歉，请各位不要怪罪嫡姐。”
顾可柔的这一解释，在场的男子都都已经消了气，可一些女子仍是不依不饶。
“可柔妹妹，你别替顾嫣然说话了，她今日的行为实在是不值得你为她辩解。”
“就是呀，可柔妹妹，别替顾嫣然说话，像顾嫣然这种道德沦丧的女子本就该躲在家中足不出户，可她不仅有脸出门，整日里还为所欲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顾嫣然，你赶紧给我滚出这堂课，宫先生的授课许多人求都求不来，你要是不稀罕学就走，别占着琴艺课的名额不放！”
第10章 琴艺，府长
“依我看呀，顾嫣然不只该滚出这一堂课，应当是滚出咱们的尚衡学府才对。”
“有道理，就应该让她滚出学府，不能再留她拖累咱们学府的名声了！”
顾秋羽觉得是时候了，佯装着关心地规劝着顾嫣然。“嫡姐，现在大家都有些不冷静，要不你就先离开吧？
等过一段时间，大家忘了这回事儿，你再回来上课就行了。”
身为授课先生的宫裕一，面对这种混乱的场面本该是要充当着调解的角色，却只是淡漠视之。
他很好奇，今日这个有些不对劲儿的顾嫣然会怎样应对现在这骑虎难下的状况。
不过出乎意料的，竟然见到顾嫣然的脸上浮起笑意。
“呵呵。”顾嫣然莞尔一笑。双手微微抬起平抚着古琴的根根细弦。
众人满腹疑问……顾嫣然这是要做什么？
正当众人诧异间，就只听到一段悠扬悦耳的旋律自顾嫣然不断舞动的指尖流淌而出。
接下来的一炷香多时间里，竹林间只回旋着顾嫣然所奏演出的绝妙琴音，便再无其他声响。
而被琴音给惊艳的包括宫裕一在内的众人，齐齐是愣在了当场。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这幅场景，恐怕都会认为是顾嫣然的琴音夺去了众人的心智。
直到一整首曲子奏演完成，顾嫣然的双手才离开了琴弦。
环顾四周，只见周遭众人一个个魂游天际。
“啧。”顾嫣然啧了啧嘴，单手撑在面前的矮桌上，也顺应着现场的气氛发起呆来。
唉，她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就跟个傻子似的呢？
前世，她再不济也是众人争相攀附的对象，走到哪里就被人称赞到哪里。
至于现在……
她非但是旁人嫌弃、奚落的对象，还得靠着前世辛苦学会的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真是讽刺啊。
说实话，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个学府。
才来到学府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觉得自己烦闷到快要窒息了。
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学些自己本来就擅长的东西，她宁愿去多花些心思去制造她跟南宫玄翊的邂逅。
可又能怎么办？
害她前世殒命的杜梦瑶就近在眼前，她要在近处提防着这个罪魁祸首，以防自己再遭毒手。
并且，她还要把握住、创造机会，好让自己能够为前世的殒命报仇雪恨。
呆愣的众人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回过了神来，惊叹一声。“我刚才好像看到人间仙境了！”
此人的惊叹，引得旁人也跟着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这，这琴音……我是不是在做梦？”
“刚才的曲子是顾嫣然在奏演？”
“不可能吧，顾嫣然不是音痴么？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琴艺造诣？”
“什么不可能啊，你不是已经亲眼看见顾嫣然在奏演曲子了？”
“……”
“我的天，顾嫣然在琴艺方面的造诣，怕是比宫先生还高吧？”
“嗯……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
……
顾可柔听着众人对顾嫣然一个劲儿的褒奖，掌心的嫩肉瞬间被锋利的指甲嵌入。
相较于顾可柔掩饰真实心迹的游刃有余，顾秋羽就属于那种尽全力掩饰也绝对会露出马脚的半吊子。
“不，不不不不可能！”顾秋羽怎么都不肯相信刚才听到的琴音是出自顾嫣然之手，甚至开始不切实际的怀疑。“你不是顾嫣然，顾嫣然不可能会有如此出色的琴艺。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顾嫣然看向顾秋羽，不由得嗤笑出声。“呵，我若不是顾嫣然，莫非真正的顾嫣然早就在你跟顾可柔的阴谋诡计下香消玉殒了？”
“什……”顾秋羽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顾嫣然会不顾忌讳的说出这种话。
顾可柔闻言也是呼吸一滞。“……”
为什么顾嫣然会知道她极力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本性？
是巧合吧？
对，肯定是巧合，刚才的话肯定是顾嫣然的无心之言。
‘呤呤呤呤’，一阵急促的摇铃声响起。
“咳咳咳咳。”宫裕一轻咳几声，待见众人投来视线时扬声道。“好了，本堂授琴课结束了，你们该去上下一堂课了，都散了自行做准备去吧。”
听了宫裕一的话，竹林空地间的人陆陆续续就散了一大半。
余下十余人，分别是顾嫣然、顾可柔、顾秋羽、杜梦瑶、宫裕一及几个等着看热闹的好奇心丰富的人。
顾嫣然冷冷扫了一眼在场数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宫裕一的身上。
“宫先生。”顾嫣然走近宫裕一，提出了一个请求。“嫣然想见府长一面，可否请宫先生引路？”
宫裕一顿感莫名其妙。“下堂课两炷香后就开始了，你不去做准备，而要见府长？”
“是。”顾嫣然点了点头。
自授琴课开堂以来就没说过话的杜梦瑶，听到顾嫣然提出的无理要求时就想要趁机表现表现。
“呵呵，顾嫣然，你真的是白日做梦呢。”杜梦瑶嘲笑着顾嫣然的异想天开。“学府府长身份尊贵，乃我夜禹国地位仅低于君主的国师大人，是你这种小人物想见就能见的么？”
顾嫣然装作没听到杜梦瑶的嘲笑，再次请求宫裕一。“嫣然有要事求见府长，请宫先生帮帮忙。”
“要事……”宫裕一沉思了片刻，才应下顾嫣然的请求。“好吧，本师带你去见府长，不过有一个前提，你必须要做到。”
“可以。”顾嫣然想也不想就保证会做到宫裕一说的‘前提’。
“……”宫裕一无语。
他都还没说那个‘前提’是什么，顾嫣然就矢口答应，不会太草率了么？
顾嫣然知晓宫裕一心中所想，于是朝着宫裕一浅浅笑。“嫣然想……宫先生所谓的‘前提’应当不会太强人所难，是么？”
宫裕一收获了顾嫣然的笑容，心头突生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悸动感。
不过由于宫裕一还是货真价实的童男一枚，便根本不懂他心底此时的‘悸动’是意味着什么。
待到日后宫裕一终于弄明白今日这份‘悸动’是因何而起，却只能眼巴巴目送着心爱的女人嫁做人妇。
这是后话，现在说还太早了些。
第11章 要求，特殊
###学府内，一处装潢十分奢华的院落。
“到了。”宫裕一停下脚步，伸手拦下了想要继续前进的顾嫣然。“本师先让人向府长通报一声，你在此处稍等片刻，切记别胡乱走动。”
顾嫣然好奇。“为什么？”
宫裕一不答，偏过头看着顾嫣然。“可还记得刚才本师要你答应的那个‘前提’？”
“当然记得。”顾嫣然轻颔额首，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前提是什么。“对了，是什么前提啊？”
宫裕一嘴角狠狠一抽，道。“刚才杜府嫡女也说过，府长乃是夜禹国师，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的。”
“等等。”顾嫣然有个疑惑。“是府长，又是国师，那我到底该叫他什么啊？”
宫裕一被顾嫣然给问住了。“这……”
顾嫣然随后也反应过来是自己问了一个颇为愚蠢的问题，便为打断了宫裕一的话而道歉。“啊，抱歉抱歉，是我问错了问题，宫先生请继续说。”
“……”宫裕一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但凡有人想要求见府长，就必须先满足府长提出的三个要求……此为前提。”
“哦~~~”顾嫣然恍然大悟，却不以为然。“那你说吧。”
“这三个前提……”宫裕一停顿了小一会儿，以及其平淡的口吻道。“本师不知。”
顾嫣然满脸黑线。“你耍我呢？”
就在顾嫣然以为宫裕一是在戏耍她时，面前原本紧闭的院落大门从内侧被拉开。
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俊朗男子走了出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宫裕一身上。
“主子让在下代为传话，‘传言宫先生不近女色，怎的今日肯为顾氏嫡女一人再三破例？’。”
黑衫男子代为传达的那句话里，毫不遮掩地表达了国师对于宫裕一及顾嫣然的揶揄之意。
宫裕一听的出来，顾嫣然也同样听的出来。
宫裕一没有开口辩解，是因为不想与黑衫男子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可顾嫣然……
先前遭到了授琴课上那群不积口德的人轮番轰炸，此时又受到那个什么国师的冷嘲热讽。
要是再能继续忍气吞声，她特么就对不起自己的重生一世！
“这位小哥，小女子有件事情实在是想不明白。”顾嫣然翩翩靠近黑衫男子，较为随性的踮高脚尖揽住他的肩头，娇笑。“不知小哥能否为小女子解惑？”
黑衫男子侧身躲开了顾嫣然的触碰，面无表情。“顾姑娘不妨直说。”
被黑衫男子远离，顾嫣然也不恼怒。
“小哥真是乐于助人。”顾嫣然娇笑着称赞了黑衫男子一句，作势又凑近黑衫男子。“小女子就想问问……”
顾嫣然说话的音量逐渐变小，黑衫男子也只能俯身将自己的耳朵送上。
可黑衫男子没想到，下一瞬自己的耳朵就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振聋发聩’。
顾嫣然见黑衫男子附耳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呼……吸……”顾嫣然先吐气再吸了一大口，使着自己最大的气力吼道。“你们家国师大人是后天残疾不能自理，还是先天缺陷压根儿没长嘴？
如若不然，怎的连说话这事儿都由旁人代劳？
小女子不才，在医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国师大人需要让小女子给您断断症么？”
顾嫣然的前两句话，是对着黑衫男子说的。
后一句话……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应该知道，她是说给国师本人听的。
没错，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这么大声儿说话的。
她要让那个还待在院儿内的国师大人也听到她的不满！
“噗。”宫裕一忍俊不禁喷笑出声，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夜幽冥啊夜幽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顾嫣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那个国师叫做夜幽冥啊，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黑衫男子默默横了宫裕一一眼，接着倒退几步与顾嫣然拉开距离，毕恭毕敬道。“顾姑娘，主子说要见您，有请。”
“啊？”顾嫣然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黑衫男子突然改变的态度。“这就有请了？不是说要见国师得先做到三个要求么？”
“是有三个要求。”黑衫男子点了点头，补充了一连串的话。“不过在三个要求之外还另外附加了一个特殊情况……就算三个要求全都无法做到，只要是情况特殊就能见。”
顾嫣然好奇不已。“什么特殊情况？”
“但凡找茬的，来者不拒！”
“……”顾嫣然被彻底雷到了，敢情她成找茬的了？
要是认真论起来，先找茬的明明就是那个听风就是雨的臭国师！
黑衫男子侧开身子，让出进入内院的通道。“顾姑娘，主子在湖心亭等您，进入院内直走，看见桃树后右拐再走百步，即至。”
“好。”顾嫣然迈开脚就要跨入院门，但手腕处却被一股力道给钳制住。“……宫先生这是作何？”
宫裕一面色划过一瞬的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扯住了顾嫣然。
“额……”宫裕一触电似的放开了顾嫣然的手，也为自己的失态找到了借口。“咳咳，本师担心你会冲撞了府长，所以跟你一起去。”
黑衫男子往宫裕一面前一站。“宫先生，主子说只见顾姑娘一人。”
“……”宫裕一无语。
顾嫣然当即就对着宫裕一摆了摆手。“宫先生，嫣然只是有事与国师相商，不会冲撞了他的，您放心吧。”
说完话，顾嫣然就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院内。
顾嫣然按照黑衫男子的话，进入院门后一直往前直走。
不过越往月内的深处走，顾嫣然的心底就越是诧异。
从院外看，这座院落装潢的比学府内其他院落都还要富丽堂皇许多。
而院内……要多荒凉就有多荒凉，空空荡荡的，连个陈设盆景的花架都没有。
倒是零零星星看的见几棵快要枯萎的小树苗，被牢牢固定在已经干涸的土壤之中。
可刚才黑衫男子明明就说能看见桃树的呀。
啊，看见了，桃树……那同样枯萎，枝丫上仅剩几朵粉色桃花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可怜桃树。
第12章 国师，当先生
“天，这院子什么情况啊？”顾嫣然整个人都是懵的。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国师所居住的院落会这么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顾嫣然紧盯着那棵半死不活的桃树，不由得出了神。
待顾嫣然回过神来，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桃树的正下方。
顾嫣然视线游移，瞬然便固定在了面前一朵才开始绽放就已经枯萎了半边的桃花。
“……”顾嫣然望着那朵即将迎来悲惨结局的桃花，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慰。
怎知指尖才堪堪触及到柔嫩的花瓣一角，花朵就已经从根茎处断开，失去了勉强能够再让其苟活几日的最后支撑。
‘啪嗒’一声。
花朵似是有意识的飘落在顾嫣然平摊在半空的手心中，发出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声响。
顾嫣然感觉到手心一痒，低头看向掌心那朵命运多舛的可怜小花儿。
看着这朵残败的桃花，不知为何……顾嫣然脑海中闪现了自己被杜梦瑶给推落莲池的那一瞬。
也许是觉得这朵桃花与自己的命运惊人相似，顾嫣然手指弯曲，将花朵牢牢握在的掌心。
顾嫣然轻咬着一口银牙，眼底充斥着难以自制的敌杀之意。
“杜，梦，瑶……你，给，我，等，着！”
说完话，顾嫣然揉碎了掌心娇嫩的花朵，转身离开了桃花树下，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至于那朵已经成为了碎泥的花朵，被顾嫣然随手向后抛去，坠落在由多多枯黄花朵积淀成的花毯上，溅起了一层浅浅的涟漪。
……
……
半炷香的时间后，顾嫣然估摸着自己应当已经走出了百步的距离。
正如黑衫男子所言，她看见了不远处一座屹立在莲池正中央的湖心亭。
湖心亭内，一名身穿湖蓝色长袍、及腰长发懒散束在脑后的男子负手而立。
顾嫣然望着男子既显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背影，原本灵动深邃的眸光变得有些呆滞。
“玄……玄翊？”
顾嫣然痴痴地唤出了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见到了南宫玄翊。
而湖心亭中的男子，似乎是听到了顾嫣然此处传来的声响，缓缓回过了头。
男子的这一回头，顾嫣然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
不。
不是玄翊。
他不是玄翊。
忽的，顾嫣然呼吸一顿，胸口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唔。”顾嫣然闷哼一声，抬手抵住泛着疼痛的胸口。
由于胸口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顾嫣然双腿一软。
不过还好，在失去重心的一瞬她扶住了一旁立着的树木以作支撑，才不至于让自己落得狼狈的下场。
“痛……”顾嫣然痛得额际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胸口痛到极致，顾嫣然再也没有力气继续站着，顾只能顺着依靠的树木滑落在地面上。
……嗯？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赖以支撑的这根树木，怎么是温热的？
并且那根树木散发着热度的枝丫……正纠缠住她的手臂？
不对，她扶住的不是树木，是人！
顾嫣然稍稍转动瞳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长靴及湖蓝色的长袍下摆。
啊~~~原来她扶住的，是湖心亭里的那个男人。
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顾嫣然抽回了自己被男子搀扶住的手臂。
尽管顾嫣然有意与男子划清界限，可却不能不感恩男子的出手相助。
“谢……谢谢。”顾嫣然向男子道了声谢。
接着，男子略有磁性的声音便在顾嫣然耳畔响起。
“顾氏嫡女，看来你身体不适，可需要大夫？”
“不，不用。”顾嫣然当即拒绝了男子的好意，只是说道。“嫣然不需大夫，只想尽快见到国师。”
男子闻言一笑。“就算迫不及待要向国师找茬，也请姑娘先起身再言，如何？”
“……”顾嫣然默了默，然后绯红着脸将手臂横在男子面前。“嫣然站不起来，请公子相助。”
“没问题。”男子豪爽应下，却是弯腰绕过顾嫣然的手臂，无所避讳地将她打横抱起。
“呀！”顾嫣然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环住了男子的脖颈。“！！！”
男子抱着顾嫣然，脚尖轻点地面后便飞身而起。
顾嫣然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湖心亭间。
“这是……轻功？！！”顾嫣然左右看了看周围泛着碧波的莲池，不由得赞叹。“果然，还是会轻功的人最了不得啊。”
“呵呵。”男子闷闷一笑，走到石凳边将顾嫣然放下。“说吧，来找什么茬？”
“我不找茬。”顾嫣然回答了男子，道。“我只找国师。”
男子眉头轻挑，敢情这个前来挑衅的顾氏嫡女还没见过他的尊容？
“那你认为……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谁？”
顾嫣然看着男子的面容，呆愣了一会儿，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国师？！！夜幽冥？！！”
“自然。”夜幽冥缓缓的点了点头，直言问道。“既然你不找茬，找我为何？”
顾嫣然也不扭捏，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国师，我要当尚衡学府的先生！”
“当先生？”夜幽冥完全没想到顾嫣然会有此一言。
倒不是他质疑顾嫣然有没有这个资格当先生，只是她的话太惊人了。
这古往今来，哪儿有女子当先生教书育人的先例？
顾嫣然看穿了夜幽冥眼底的疑惑，再接再厉举荐自己。“嫣然自问学识颇丰，绝对有教书育人的能力，请国师成全。”
“这……”夜幽冥有些为难。“问题不在你有没有能力教书育人，而是……夜禹国及各朝各代都无女子教书的先例。
若开此例，恐……”
夜幽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嫣然给打断。
“难道国师大人也与其他凡夫俗子一般，认为女子生来就是为男人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的工具？
女子想要有一番作为，就是那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么？
为何女子不能如男子一般参与科考、入朝为官，为国分忧？
为何女子就不能有追求上进的权利？
为何？
嫣然不服！也代天下千千万的女子道声‘不服’！”
第13章 沉思，应允
夜幽冥看着振振有词的顾嫣然，不免觉得好笑。“顾氏嫡女，你莫不是因为刚才的心疾而思绪混沌了？”
“啊？”顾嫣然糊涂了。“国师何意？”
“夜禹及以往朝代，确无女子任师教书育人的先例。
但在夜禹开国之后的第二年，不允许女子参与科考、入朝为官的条例就已被废除。
若非此般，此尚衡学府便断然不会允许女子入学。
不过有一点，着实令人遗憾。
自夜禹立国以来，虽不断有女子进入学府……但最终参与科考、入朝为官的却是一人也无。”
夜幽冥的解说言简意赅，可顾嫣然已然是对重生后的这一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原来重生后的这一遭，不只是她身边的一些人和事出现了变化。
甚至足以牵动夜禹国情、改变世界宏观的事物，都从本质上产生了骤变。
要知道，她所熟悉的那个夜禹国，世人总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先别提能不能参与科试、入朝为官……女子就连想要进入私塾、书院修习都是再奢侈不过的妄想。
或许是才重生醒来，她的脑子没怎么转过弯儿。
不然她也不会忘记去思考为什么这一世自己入得了私塾，而杜梦瑶、顾秋羽、顾可柔还有其他更多的女子也都获得了修习文理、技艺的资格。
“……”顾嫣然一个人沉思了许久。
夜幽冥见顾嫣然出了神也不催促，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独自品茗。
闲暇之余，夜幽冥还不忘以视线打量着顾嫣然。“……”
方才他在湖心亭，远远就听到了顾嫣然那缓慢到了极致的脚步声。
他内力深厚，实则是从顾嫣然还在院外时就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
入院内后，她的诧异及悲悯。
桃花树下，她的一颦一簇与针对丞相府嫡女杜梦瑶所产生的那股子滔天恨意。
再到之后，她在莲池旁那声潸然的呼唤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玄翊……’，他听到她是这么唤的。
也正是如此，他才转过身面对着她，并且在她摇摇欲坠之时即刻赶到，成为她的依附。
不过说真的，他是万万没想到顾嫣然求见他的原因……是她想要当尚衡学府的先生。
还有她那替天下所有女子道出的‘不服’，让他好险没破功爆笑。
这小丫头，想要愤世嫉俗也得先搞清楚状况不是么？
好在他不相信神鬼邪魅之说，不然绝对会认为这小丫头是从另外的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这夜禹国的了。
【Σ(°△°|||)︴我去，差点儿就真相了】
顾嫣然从逐渐迷失的记忆当中抽回思绪，目光转向身旁的夜幽冥。
“国师，我……”
“好。”夜幽冥欣然应道。
夜幽冥的应承爽快，可顾嫣然却是一脸茫然。
“啊？”顾嫣然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她的话都还没开始说呢，夜幽冥在那儿‘好’个什么啊？
夜幽冥无奈，递给顾嫣然一个‘你傻不傻’的眼神。“我说的‘好’，是允许你成为这尚衡学府的先生了。”
这顾嫣然给他一种感觉，时而聪颖时而‘痴傻’。
分明前一刻他见她侃侃而谈，可下一瞬就……奇奇怪怪，连带着反应也比正常的时候慢了一拍不止。
“允许……”顾嫣然偏着头看了夜幽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其实从刚刚夜幽冥主动说明身份之际，顾嫣然就心存疑惑了。
古往今来，凡是当上一国之师的就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德高望重的国家栋梁。
不过‘德高望重’就注定了此一类人皆是年过花甲，老态龙钟。
第二种，蛊惑君心、危言耸听的神棍。
好在古国有因为神棍妖言惑众导致国廷覆灭的前车之鉴，遂后来的君王已不再给这些心怀不轨之人近身的机会。
听信一朝谗言而落得千古骂名，这样也太不值当了。
顾嫣然想到这里，再抬眼细细打量着夜幽冥。
这家伙老么？
……不老，看起来顶多才二十来岁的模样，才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
这家伙是神棍？
……明显不是，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神棍该有的‘仙气儿’，完全就是个正常人嘛。
顾嫣然自知不擅长观人识相，干脆就豁出去了。
“你真是国师？”
“呵呵。”夜幽冥失笑，以万分笃定的口气说道。“这放眼天下，相信还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冒充本国师。”
顾嫣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更是疑惑。“可你不是说……古往今来没有女子为师的先例么？
既是没有先例，又为何徒然应允了我？”
她还以为自己要费劲一番周折才能说服夜幽冥的，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应允了。
夜幽冥放了一杯热茶在顾嫣然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事情，不必太过较真儿，也不需太过在意。
应允你，只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
你既夸下海口能教书育人，我便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反正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对我都是无关痛痒。
你有这个本事，替我挣个‘伯乐’的美名挺好。
若你没这个本事，我顶多背上个‘识人不清’的名头。
到时最丢人的，还是你这个护国公府的嫡女……顾嫣然。”
夜幽冥说完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就欲将茶水一饮而尽。
谁知夜幽冥刚将茶水含在口中，肩头落下了一记重爪。
“噗……”夜幽冥口中的茶水直接喷涌而出。
原本干净、整洁的石桌桌面上，转眼间一片狼藉。
而夜幽冥的嘴角，一滴滴透明的水珠正在接连溅落……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猥琐，十分可疑。
“哎呀！”顾嫣然惊呼一声，抬起衣袖就去擦拭夜幽冥的嘴唇。“抱歉抱歉，国师大人。
嫣然不是故意吓到您的，也不知道您这么不禁吓，这可真是‘恩将仇报’了。
怎么样？
没呛着吧？
需不需要嫣然给您施个针压压惊？”
顾嫣然边给夜幽冥擦着嘴，一边在心底暗自庆幸他这丢人的一面没被其他人看到。
只是顾嫣然并不知道，这湖心亭四面八方隐藏了共计十二名暗卫……且已经一个不落的笑翻在了当场。
第14章 提点，府宗
“不，不劳费心。”夜幽冥稍显不自在的往后一躲，避开了顾嫣然不断在他唇畔的施虐。
尽管夜幽冥已经表明不需顾嫣然费心，可顾嫣然身为始作俑者……内心满满的全是歉疚感。
“真的没事儿？”顾嫣然放心不下的想要再次确认夜幽冥无碍，可当她的视线触及他殷红的薄唇……“天呐！你嘴怎么肿了？！！”
“……”夜幽冥抬手捂住嘴唇，眼神幽怨，活脱脱一个委屈小媳妇儿的模样。
顾嫣然秒懂夜幽冥的眼神，当即就知道又是她干的好事儿。
“抱歉。”顾嫣然低声向夜幽冥致以歉意，然后坐回石凳上一言不发当起了乖宝宝。
夜幽冥单手捂着唇，一手再探入怀中取出一枚润白玉佩。
“喏。”夜幽冥将玉佩放在了顾嫣然面前，斜瞄了她一眼。“这玉佩，是代表府长身份的信物。
你拿上它，去府宗处领一道教印。
执此教印，你便是我尚衡学府的授课先生，随时都可以开堂授课。
啊，对了，还未曾问……你要授什么课？”
顾嫣然正将玉佩放入腰间，闻言动作一滞。“嗯……这个……”
对哦，她要授什么课呢？
只顾着为自己争取成为授课先生的机会，却压根儿忘了要去思考最关键的问题。
夜幽冥见顾嫣然颦眉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她那要当尚衡学府先生的决定是临时起意。
“顾氏嫣然。”夜幽冥好心提点起顾嫣然。“尚衡学府中正在授传的堂课有琴、棋、书、画四艺，不知可有擅长？”
顾嫣然细思，仍是拿不定主意。“我琴棋书画的技艺相差无二，选哪个都差不多嘛。”
不然，干脆就选杜梦瑶、顾可柔、顾秋羽三人最常听授的堂课？
只有如此，才能确保将这几个狠角色给牢牢锁在眼皮子底下。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她也好做足应对的准备。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并不知道她们几个最常去听的堂课是哪一艺。
这该如何是好？
“再犹豫也是浪费时间，依我看，你还是先去趟府宗好了。”夜幽冥给顾嫣然指出了明路，道。“相信在那里，你能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
顾嫣然告别了夜幽冥，便在院外又碰见了正靠在门旁假寐的宫裕一。
授课先生不是应该都很忙的吗？
怎么会有空闲在此处打起了盹儿？
“宫先生？宫先生？”
顾嫣然轻声唤了宫裕一几声，却见他毫无回应。
这怕事睡熟了吧？
“……”
顾嫣然望了望宫裕一，又想着自己现在要赶着去府宗……
算了，不管这个人了，还是去府宗领教印更要紧。
顾嫣然思及此处，猫着脚就要开溜。
哪知，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的宫裕一竟开了口。
“要去哪儿啊？”宫裕一沉声问着顾嫣然，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顾嫣然不知怎的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了一瞬后偏过头看向宫裕一，大惊。“哟，宫先生，您老这个大忙人怎么还在呢？
不怕那些要上授琴课的学生等着急啊？”
“你！！！”宫裕一顿觉气血翻涌，差点儿呕出鲜血。
这顾嫣然，是不是上苍派来气死他的勾魂使者啊？
他前几日才过了二十又七的生辰，竟然就成了‘您老’了？
但转念，宫裕一还是决定要忍耐。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的能跟一个还未及笄的黄毛丫头计较‘老’与‘不老’的问题？
“顾嫣然。”宫裕一冷下脸，打算寻根问底。“说吧，求见府长究竟所为何事？”
顾嫣然本也不想向宫裕一隐瞒她见夜幽冥的原因，可宫裕一那不可一世的态度着实气人。
让她说她就得说么？
当她顾嫣然是什么啊？
哼！
顾嫣然咽不下这口气儿，绝对要找宫裕一算算这笔账！
“宫先生！”顾嫣然高声唤着宫裕一，紧接着却露出谄媚一笑。“好人做到底，麻烦再带嫣然去府宗一趟吧？”
宫裕一闻言惊诧，脑子里就剩一个想法了。“你要自退？！！”
府宗，是尚衡学府负责招收学生及管理学生的一个地方，这是众所周知。
而中所不周知（只有府长、先生、府宗之人知晓）的，就是府宗捎带着也负责一下学府内授课先生的招收、管理及堂课的制定、分配。
因此，在顾嫣然提到要去府宗之际，宫裕一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顾嫣然要自退！’了。
他哪儿会想到，顾嫣然不是自退……而是要去领教印当先生啊？
对于宫裕一自以为是的瞎想，顾嫣然并不打算纠正。
“嘿嘿。”顾嫣然纯纯一笑，挽住宫裕一的胳膊催促道。“宫先生，快带嫣然去啦，快啦，快啦，求您了……”
###尚衡学府，府宗（尚衡书院西院）
“谢谢宫先生为嫣然引路，嫣然去去就回，请您在此稍后！”
顾嫣然丢下话，松开宫裕一的胳膊就往府宗里冲。
“顾……”宫裕一下伸手想要捉住那抹欢脱的背影，可也只攥到了一掌心的虚无。
顾嫣然进入府宗，一个人影儿都没看见，却没有丝毫急躁之意，好奇的视线在府宗内转来转去。
“府宗就是府宗，了不得啊。”顾嫣然赞叹着府宗的与众不同，稍后又补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闯进了藏书阁呢。”
“这府宗，可是老夫几十年来的心血，不错吧？”一道带着些沧桑的笑音在府宗内响起。
顾嫣然听不出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只有略微抬高了嗓门儿问道。“什么人？”
“哈哈哈哈……小女娃倒当真有趣。”
一位头发乱糟糟的老翁自府宗最里侧的高架后走出，来到顾嫣然面前，端详了她好一会儿。
“啊~~~”老翁认出了顾嫣然的身份。“你是护国公府的嫣然女娃吧？”
顾嫣然没想到老翁竟然识得她。“前辈认得嫣然？”
“认得认得，当然认得，老夫怎能不认得昔日同窗好友的小孙女儿呢？
顺带一提，老夫也是你爹爹、你娘亲在尚衡学府修习时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