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放肆，地位
顾秋羽巧舌如簧，添油加醋地把顾嫣然跟很多男人纠缠不清的谣言说给冷艳女子听。
夜幽冥，宫裕一，林尚书，沈少亦，那些只与顾嫣然攀谈过一两句的男子，甚至是向顾嫣然讨教四艺的男学生、学者们……
该说的，不该说的，顾秋羽全都说了个遍，就差没把顾嫣然从街上路过时遇到了几只公狗给说出来了。
其实也难怪顾秋羽会兴奋，因为这是她与冷艳女子见过这么多面以来，头一回被冷艳女子主动搭话。
冷艳女子身份高贵，乃是夜禹国东平王南宫万泽之嫡女，静安郡主南宫凝。
顾秋羽的一番言语绘声绘色，引得周遭几名勉强称得上友人的女子连连抽气。
“什么？！！”湖色长裙的女子不由得掩唇惊呼。
那名明摆着看好戏的少女也是满脸错愕。“国师大人当真于御花园中抱走了顾嫣然？！！”
“千真万确呀！”顾秋羽生怕这二人不相信她，赶紧把顾可柔给拽了过来。“要是不信，你们大可问问我的可柔妹妹，她能够作证。”
一时间，包括杜梦瑶、南宫凝在内的几名女子，都将视线集中在了顾可柔的身上。
只见顾可柔轻咬着下唇，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住搓揉着裙上的轻纱，仿佛是在纠结该不该说顾嫣然的坏话一般。
众人看得出顾可柔的为难，倒也不继续追问，因为她们所了解的顾可柔是个温柔善良、从不背后说别人坏话的好女子。
顾秋羽见顾可柔不吭声，急得忍不住出手推搡了她。“可柔妹妹，你倒是说说话，替姐姐我做个证啊！”
“呀。”顾可柔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栽了跟头。
“小心！”那名看好戏的女子赶忙扶住了顾可柔，面露担忧。“没事儿吧？”
顾可柔站稳身形，向女子投去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感激之情。“我没事儿，多谢榕姐姐帮扶。”
这位‘榕姐姐’名唤叶榕，乃夜禹镇国将军府中的嫡女，平日里与顾可柔关系颇善。
叶榕亲眼见顾秋羽盛气凌人，自然是想为顾可柔讨个说法。
“举手之劳。”叶榕笑了笑，收回手，却是冷下脸看向顾秋羽。“顾秋羽，你说话归说话，动手作甚？”
叶榕平日里最见不惯的，就是那些总是端不正自己的位置、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的卑贱庶系子女。
倘若不是顾秋羽与顾可柔交好，她怎么可能容忍顾秋羽这样的货色近身？
“我不是故意的！”顾秋羽恨恨地跺了跺脚，澄清的双眸间染上了些许愠怒。
“呵！”叶榕轻蔑地扫了顾秋羽一眼，冷嘲热讽道。“不是故意就动手推人，若是故意的……那你岂不是要夺人性命了？
一介庶女竟胆敢放肆如斯，顾秋羽，你的礼法都学到哪儿去了？”
顾秋羽被一阵说教，顿时气恼。“你！”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那名看好戏的少女喝止住叶榕、顾秋羽的争执，充当着和事佬。“不过芝麻粒儿大点的事情，有必要那么较真儿么？
大家都是时常相聚的闺友，真闹开了，日后该如何相处？
榕榕，秋羽，你们各退一步，看在我殷晓菁的面子上小事化无吧，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此言一出，叶榕、顾秋羽就算火气再大也只能各自忍让，不好拂了殷晓菁的面子。
但她们选择忍让彼此，并非是看在殷晓菁那所谓的‘面子’上。
殷晓菁，乃当朝兵部尚书殷九阳的嫡长女，加上甚得殷九阳的疼爱，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官僚权贵极其子女争相阿谀、攀附的对象。
毫不夸张的说，殷晓菁在夜禹国的地位与身为一国郡主的南宫凝并无差别。
若问为何，这可说来话长。
兵部，统辖夜禹国近百万的精兵强将。
上至皇宫内无时无刻不谨慎提防的御林众军，下至各州、县府的衙役小差，远至边关奋勇杀敌的将士兵卒，尽数归凭兵部调遣。
当然，兵部除了统辖夜禹国所有的兵力之外，还负责官用火器、铁器的制造、监管及分发。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有人图谋不轨，只要与兵部总辖之内的人搞好关系，那成功率也就大大提升了。
夜禹国能够直接做主兵部大小事宜的，一共三人。
第一，夜禹国君主南宫云海本人。
【南宫云海乃是一国之君，自然拥有主宰夜禹国所有事宜的权力】
第二，拥有国师玉印的夜禹国国师，夜幽冥。
【夜幽冥凭‘国师玉印’才可做主兵部，仅凭夜幽冥也无法调动兵部人员，而现在国师玉印在顾嫣然手上，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顾嫣然拥有了做主兵部的权历】
第三，持有‘如朕亲临’御赐金牌之人。
【御赐金牌是由南宫云海亲自保管，一旦发生难以解决的危机，就会交予亲信去代为处理事宜】
上述三者虽同有调遣兵部的权力，唯独南宫云海不需要任何前提就能号令兵部。
至于另外两者，则必须是在南宫云海首肯、或者无法亲身主持大局的情况下，才能动用此项权力，否则……
擅自利用兵部权限去做任何之事，当以谋逆罪论诛。
除以上三者以外，能做主、调动兵部资源的就只有身为兵部尚书的殷九阳了。
依能够动用兵部权限的人物来说，殷九阳其实算是第四顺位者，可较着真儿讲却是排着第二的名头。
夜禹国建立以来，多亏了先君主（南宫云海之父）及朝中元老的呕心沥血，走上了兵强马壮、百姓安居、国势昌盛的强国之路。
‘建业难，守业更难’，南宫云海将夜禹国操持得越来越好，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嗯……这里话题算是有些偏了，可也是不得不提，这关系到兵部主宰者们的地位顺序。
在这平稳安泰的夜禹盛世下，‘国师玉印’及‘如朕亲临’的持有者暂时都没有了出场的必要，那殷九阳才能在兵部主宰者中排得上第二。
而殷晓菁地位与郡主南宫凝无异，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第91章 和解，鼎峰书院琴师
殷晓菁的身份特殊，因此当她一开口事端，在场还有谁敢继续纠缠着顾秋羽的事情不放？
“对，对啊，没什么大事儿，何必闹得彼此间不开心呢？”顾可柔娇娇柔柔地开口为顾秋羽辩解。“而且……
方才的事情，其实怪不得秋羽姐姐。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立即替她作证有关嫣然姐……有关嫡姐的事情，才会引得秋羽姐姐失了分寸。
秋羽姐姐性子直，方才之事也是情有可原，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也请各位姐姐莫要介怀。
若各位姐姐仍是心中不适，可柔在这里替秋羽姐姐道歉。”说着，顾可柔屈下膝盖向众人福身。
“哎，别别别！”叶榕赶紧阻止了顾可柔的致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宽容，倒显得我有些咄咄逼人了。”
顾可柔一听急红了脸。“榕姐姐切莫误会，可柔不是……”
“行了行了，我没误会，你什么也别说了。”叶榕轻拍了拍顾可柔的手背以示安抚，再转过头看向了顾秋羽。“是我态度过激了，别往心里去。
但，还是希望你能改改那个性子，否则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的。”
叶榕的语气坦然，应当是不再计较方才所发生的事儿了。
而顾秋羽……在受叶榕说教的时候，眼底浮上一抹愤恨。
不过这抹愤恨在顾秋羽的眼底尽是一瞬即逝，快得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秋羽谢过榕姐姐不计之恩。”顾秋羽停顿片刻，才紧跟着说了第二句。“也记住了榕姐姐的教诲。”
殷晓菁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现在的发展感到满意。“很好，很好，咱们都是好姐妹，就应该其乐融融的。”
一旁，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杜梦瑶开了口。“听说……国师大人离开了皇城。”
她将话题转向之前因突生波澜而中断的夜幽冥身上，一是为了转移话题，二是想借此了解现场的这几人对夜幽冥、顾嫣然的看法。
事实证明，杜梦瑶转对了话题，‘夜幽冥’的确是在场人都在乎着的对象。
“没错。”南宫凝最先接了杜梦瑶的话。“边关战急，营中将军、副将相继遭人暗害身亡，只能由军师暂且指挥战事。
军师战识虽丰，终归擅的是筹划之才，无法亲率征战，造成伤亡惨重，也因此延误了战机。
朝中知晓此事，却无人敢担此重任，唯有国师主动请缨赴关镇守。
君主起先不愿国师离朝，为此龙颜震怒，斥责满朝武官，但……奈于无人可用，也只好应了国师的出征之请。”
“为什么没人敢出征关边？”殷晓菁不免好奇。“咱们夜禹国有好几位将军呢，再不济，还有诸多武官不是？”
叶榕也纳了闷儿。“可以去战场的人那么多，怎么轮也轮不到国师大人去边关指挥战事吧？”
“边关战况不佳，噩耗连连，武官众臣皆恐自身无法挽回局势，才一个个的当起了缩头乌龟。”南宫凝直言，毫不避讳。
南宫凝将满朝武官都骂作了缩头乌龟，这本无可厚非，因为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杜梦瑶、殷晓菁、顾秋羽也没觉得南宫凝的说法有问题，齐齐点头赞同南宫凝的观点。
但这话，听在叶榕耳朵里就格外的刺耳了。
她爹就是武官，还是为立下了赫赫战功的镇国大将军！
这南宫凝分明……分明就是当着她的面儿打她父亲的脸啊！
太过分了！
叶榕紧攥着手心，眼看就要发火。
顾可柔是个心思细腻的，察觉到叶榕心事，急忙拽住她的手腕。“榕姐姐。”
叶榕偏过头看向顾可柔，面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敛的怒意。
顾可柔手上稍稍用了力，再摇了摇头，示意叶榕别冲动。
“……”叶榕盯着顾可柔看了一会儿，才稍稍露出了笑容。
顾可柔见叶榕心绪平复，便松开了手。
叶榕领了顾可柔的好意，不代表还想去主动与南宫凝搭茬。
她安静了下来，不再理会身边说笑的众人，侧了侧身子面向窗外擂台那方，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虽然叶榕不再说话，可围绕着夜幽冥的话题仍在继续。
“国师大人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朝。”杜梦瑶目光飘向了南宫凝，欲言又止。“凝儿，你说过此生非他不嫁，可眼下……”
“我要等他。”南宫凝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他何时回来，我都等他。”
南宫凝的态度坚决，杜梦瑶也不好继续再权，只能言尽于此。
殷晓菁却是想再规劝南宫凝几句。“凝儿，这么多年了，他若真打算娶你便早定下与你的婚约了，你何必如此执着？
再说，最近他与顾嫣然的那些个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城。
就算他日后回朝，最有可能娶的也只是……”
殷晓菁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秋羽的惊呼声打断。
“擂台赛要开始了！”
当即，窗口处几人的视线偏移，集中在了擂台方向。
唯有南宫凝垂下了视线，眼底一片深沉。
……
……
擂台这边
作为举办方的翰林院，临时请出了四座擂台赛上的所有参赛选手。
并且，四座擂台的中心点，搭建起了一架只容许一人通行的简易桥梁，方便顾嫣然游走于各个擂台间。
顾嫣然已立于桥梁正中央的位置，而四座擂台上则站着数量明显不对等的挑战者。
其中，琴艺阵营有一人，棋艺阵营四人，书艺阵营六人，画艺阵营三人。
也就是说，顾嫣然将以一人之力对抗十四位挑战者。
只是……
顾嫣然看向了琴艺阵营中的中年人，扬眉问道。“只你一人？”
顾嫣然问这问题倒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诧异前来挑战的琴师人数竟只有一人。
但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琴师只觉得顾嫣然是在挑衅。
“小丫头，自负可不是好习惯，我乃鼎峰书院琴艺最出众的琴师，对你，我一人足矣！”琴师自信心十足。
他心底想着……这丫头如此狂妄，今日非让她领会‘自知之明’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不可！
第92章 赌注，夜明珠
顾嫣然听得出琴师语气中的那股子傲劲儿，嘴角不禁狠狠一抽。
不过她并没有特意去向琴师解释什么，根本没有必要不是吗？
既然琴师认为她是在挑衅，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这样，起码能激着琴师使出最高的技艺来挑战她。
评审台处，包括宫裕一在内的评审官都已站到了台前。
魏峥再往前迈了一步，挺直后背。“临时挑战赛，赛时为半个时辰。
因时间短暂，每位挑战者只可挑战一回合，琴者一曲，棋者一局，书者一词，画者一幅。
并且四艺中，顾府长必须赢下两项才算胜出，这……”
魏峥话还没说话，就只听到不远处顾嫣然冷着声音开口。
“魏主理，不用给我留任何余地，免得落人口舌。”顾嫣然直接打断了魏峥临时拟定的制度，自作主张的改了规矩。“这样吧。
本场临时挑战赛，我是作为守擂者，便由诸位挑战一方自行决定比试的主题或者内容。
我只应对，不做出题之举。
赛时半个时辰，不变，挑战次数则无限制，各位挑战者可连续挑战于我。
并且，在临时挑战赛结束之前，台下诸位若有赢我的自信，欢迎随时上来向我挑战。
至于胜负之分，我必须赢下所有挑战者才算获胜。
反而言之，只要有一人能够战胜我，那么本场临时挑战赛……我便是败了。
要是我当真落败，所有参与本次临时挑战赛的挑战者便均算获胜，可全数向我讨要赌注。”
顾嫣然此言一出，不仅是评审台上愣了一片，那些挑战者与观赛者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竟然说‘只要有一人能够战胜于我，那么本场临时挑战赛我便是败了。’？！！
如此大言不惭，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亦或者……她当真拥有着令人艳羡的绝顶天赋？
突然，在场的这些人惊觉了一个事实。
他们虽自诩阅人无数，却根本无法看透顾嫣然这么个黄毛丫头。
顾嫣然无视众人的震惊，自顾自说道。“对了，我似乎尚未设定赌注。
方才，我见诸位均已在魏主理处登记了用于本次临时挑战赛的赌注。
若我不提前决定好赌注，肯定又会遭别有用心的人揣度、猜忌。
嗯……”顾嫣然思索着，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君太后赏赐的那些个东西。“有了。
那么我便押下一颗沧海夜明珠、及一些异国的奇珍异宝当赌注好了。
赢我的人，自然得到的就是赌注中价值最高的夜明珠。
而其余挑战者，则每人获得一样异国奇珍作为参赛奖励。
临时挑战赛举行期间只要有另外的挑战者加入，我押下的宝物数量就会根据现实人数往上增添。
我保证，最终押下的宝物数量，绝对不会低于这四座擂台上向我挑战的人数。”
如此，应当算得上是公平了，至少可以避免被人认为是空手套白狼吧……顾嫣然偏着头在心底嘀咕道。
重生后的这些天，她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拥有纯粹招黑体质的人。
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不止会遭受众人的质疑，更会引起一些根本难以入耳的谴责与刁难。
面对不断找上门儿来的麻烦，虽然一开始她的确是有些招架不住，却深知自己绝对不能退缩或忍让丝毫。
因为就算她退缩忍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不会就此收手，反而会越发的变本加厉针对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句至理名言，其实早在前世她就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其最终的代价，是一名……不对，是两名花季少女的陨落。
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强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让内心强大起来。
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就再没有什么困难和挫折能够击倒她了，不是吗？
顾嫣然的思绪到这里就打住了，不再胡思乱想，观察着现场众人在听到她刚才那番话后的反应。
而此时，四座擂台上的挑战者和台下的围观者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沧，沧海夜明珠？”
“我没听错吧，她说的是沧海夜明珠？”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夜明珠乃稀世珍宝，咱们夜禹国唯有当今君太后、君主各执手一颗，这顾嫣然怎么会有？”
“错了，错了，咱们夜禹国还有第三颗夜明珠，你们难道忘了当年君后嫁入夜禹时所带的嫁妆之内，亦有一颗夜明珠？”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
“不过什么？”
“君后早逝，亡故前将夜明珠赐给了二皇子，后来二皇子失踪，那颗夜明珠也跟着没了。”
“没了？”
“不可能没了吧，二皇子虽然失踪多年，可二皇子府却一直留着，那颗夜明珠应该就收在二皇子府里才对。”
“那恭喜你，又猜错了。”
“猜错了？意思是夜明珠不在二皇子府上……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你见过二皇子的那颗夜明珠？”
“喂！话不能这么说，会害我被人误会的。”
“那怎么回事儿？”
“我也是听我一位曾在二皇子府上当过长工的远房亲戚提过，他说二皇子感念君后，遂一直将夜明珠当成是护身符戴在身上，形影不离的。”
“原来如此……哎哎哎，顾嫣然手中的夜明珠，不会就是二皇子的那一颗吧？”
“是与不是，你问顾嫣然去啊，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问的出口，还跟你费什么话？”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个选择了，绝对能解答你的困惑。”
“什么选择？”
“找到二皇子本人，你亲自问他。”
“滚蛋！”
……
……
对于顾嫣然押下的夜明珠，现场众人纷纷猜测着它的来历。
但是顾嫣然是否真的拥有夜明珠和许多的异国珍宝这事儿，却是无一人质疑。
如此盛大的场合，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再有翰林院院士做挑战赛投注的见证人……
纵使顾嫣然人品再差，也没胆子敢以无中生这种必定会穿帮的手段有来蒙骗众人吧？
第93章 《乾坤曲》
人群中，声声言论围绕着夜明珠及夜明珠持有者南宫玄翊展开，听得顾嫣然一阵百感交集。
她只是临时起意将君太后赏赐的夜明珠用作赌注，没想到却听到了关于他的点滴。
每每思及南宫玄翊，那种束手无策的不安总是会缠绕上她的身心，吞噬着她的骨血。
甚至稍不注意，她本就不稳的神智也将面临着被消磨殆尽的后果。
焦躁，顾嫣然的心底除了焦躁还是焦躁，这是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更准确一点来说……‘焦躁’，是她现在唯一做得到的事情。
她没有凌越于他人之上的显赫地位，也没有要风得风、要雨就得雨的大权大势。
她顾嫣然所拥有的，不过是‘护国公府嫡女’这么一层勉强算得上体面的身份。
否则，怎么会连寻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请托旁人去办？
不，错了，全错了。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无权无势，这些统统都只是她为自己的无能在逞辩而已。
但凡她为人处世多长个心眼，那些让她难以招架的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至少，不会发展到现如今的局面。
她……那个前世的她，太过愚笨了。
“呵。”顾嫣然忍不住自嘲一笑，却倏而敛神正色。
现在可不是能任她胡思乱想的时刻，临时挑战赛才是最要紧的。
顾嫣然无视现场的嘈杂，向不远处评审台上的魏峥颔首示意。
魏峥点了点头，上前来到评审台边缘，扩声道。“现在，我宣布，临时擂台赛……正式开始！”
魏峥话音落下，原本吵吵嚷嚷的现场所有人噤若寒蝉，神情专注地看着擂台方向。
顾嫣然环顾了一下四周擂台，见‘棋方’擂台的棋师们最先有了动作，便笔直前往。
其余三方擂台见顾嫣然选择棋方为开局对手，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怎么去棋台上了？自古四艺以‘书’为首，你她该先至本方擂台啊！”
“不对，不对，‘画’是最能表现出作画者真性情的依据，顾嫣然应该先到咱们这边来！”
“说什么胡话。”鼎峰书院琴师神态高傲。“明明‘琴’才是世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要素，她该到我这个擂台上才是！”
顾嫣然行至棋方擂台，垂眸扫了一下眼前平行而设的四台棋盘。
毫无迟疑，顾嫣然按照从左向右的顺序，分别在每台棋盘中落下一子。
直至第四颗棋子脱手，顾嫣然才直起身子。
她转身，面向那仍在争论不休的琴、书、画三方阵营之人，厉声质问。“你们都是三岁稚童吗？”
顾嫣然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在四艺方面各有所成的学者，而是刚在牙牙学语的稚嫩孩童，让人厌烦。
她并非是讨厌孩子……只是对着这些总是找茬于她的人，她失了耐性。
“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争论，请问有何意义？”顾嫣然简直是看不惯这些人。“我选择棋艺为首，只是因为他们是最先向我挑战的一方。
你们在思索着该以什么样的主题向我挑战时，他们已经开始落子于棋盘。
你们一个个为书、画、艺的存在感做争辩，棋方却已经心平气和地布置好了棋局。
而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
举行临时挑战赛的目的，乃确认我是否够资格担任学府挑战赛的评审官，不是让你们争一时之气用的！
要争的，要吵的，我不拦着，但请移步擂台外，别在这儿给我耽误正事儿！”
说到这里，顾嫣然回过身，再一眼掠过四台棋盘。
‘嗒’，顾嫣然在最左侧的棋盘中落下一子，头也不回地又扬声撂话。“都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
挑战画艺的先完成你们的画，挑战书艺的就先写好你们的诗词歌赋！
还有那位鼎峰书院的授琴先生，挑战的曲儿你就先弹着，等你弹完一曲，我自会回应。
半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若自个儿将时间给耽误完，到时候可别又把过错赖在我头上。”
顾嫣然就算是说话间，手指也不曾停顿，从容应对着棋师们在棋局中设下的陷阱与埋伏。
琴、书、画擂台上干站着的那几人，被顾嫣然几句话训得跟二愣子似的，别提是有多恼火了。
纵使气愤难平，可他们压根找不出任何话来回怼顾嫣然，只能暗暗地把那股子憋屈劲儿往肚子里咽。
尤其是鼎峰学院的琴师韦辛轶，气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他发誓，定要让顾嫣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下不来台！
韦辛轶收回视线，坐在了擂台上的古琴前，弹奏起他最引以为傲的《乾坤曲》。
《乾坤曲》乃韦辛轶的得意之作，也正是促使他成为鼎峰书院的关键。
从谱曲到完成，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着实费了一番苦心。
甚至，为了《乾坤曲》能够顺利出世，他累得差点儿就把自己这条小命给搭上了。
哼哼哼，他要凭着《乾坤曲》来个一招定胜负，绝对不给顾嫣然任何反击的机会！
场地间，铮铮有力的琴音荡漾开来。
原本特立独行的一旋一律、一节一奏，在韦辛轶的手中连贯成一曲战乐。
那么的欢腾，那么的震撼，那么的鼓舞人心……
小半炷香的时间，韦辛轶在古琴上不断舞动的十指骤然收势。
《乾坤曲》，结束了。
一曲终了，可现场众人却是意犹未尽，纷纷叫嚷着让韦辛轶再来一曲。
“再来一曲！韦先生，请再来一曲！”
“韦先生，再奏一遍《乾坤曲》吧！我们还没听够呢！”
“这，这就是韦先生的《乾坤曲》？！！”
“没错！这就是《乾坤曲》！”
“传言《乾坤曲》奏起时能鼓舞军心士气，我原本倒还不信，如今一听，当真是名副其实啊！”
“竟然能听到韦先生亲自弹奏的《乾坤曲》，我可真是太有荣幸了！”
“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荣幸，这是我们在场所有人的荣幸啊！”
“再来一曲！”
“韦先生，再来一曲！”
韦辛轶听着一声声对于他的称赞与喝彩，心底别提有多自豪、多骄傲了。
但自豪归自豪，骄傲归骄傲，韦辛轶可没因为众人的吹捧失去理智。
“各位，承蒙喜爱。”韦辛轶向在场众人抱了抱拳。“不过……
这里并非我的主场，再来一曲不合规矩，各位应当期待接下来‘旁人’的表现才是啊。”
第94章 四艺惊众人
韦辛轶口中的‘旁人’，其实不难猜测，除了顾嫣然还能是谁？
而对于韦辛轶近乎挑衅的言语，顾嫣然倒是显得格外冷静。
不，与其说顾嫣然是冷静，像应该更像是根本没听到韦辛轶的话一般。
顾嫣然手心捧着四颗棋子，于四台棋盘上再次各落一子。
同时，她望着四人，轻启檀口。“承让。”
抛下这简短的两个字，顾嫣然转身就往琴台的方向走去，一丁点儿时间都不耽搁。
倒是棋台上那四名棋师……就跟被冻结了时间似的，一动不动，各自望着面前的棋盘出了神。
台下围观群众原本也是搞不清楚状况，却不知是谁先嚷了一句。“顾嫣然赢了？！！”
紧跟着，人群也沸了。
“什么？顾嫣然赢了？”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啊？”
“几位棋师，你们说说话啊！快告诉我们结果啊！”
“对啊！别愣着了，快说结果啊！”
“结果！我们要知道结果！”
连续不断的催促，让棋师们相继回过了神来。
只见四人彼此间对视了一眼，再交换位置看了下除了自己一方的剩余三盘棋局。
“唉。”
“唉……”
“……唉……”
“……唉。”
几道略有差异的叹息声在棋台上响起。
棋师们脸上所浮现的表情，淋漓尽致演绎着相同的四个字……丧家之犬。
“这，这是输了？”
“全输了？”
“顾嫣然一个人同时应对四盘棋局，还大获全胜？”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去！这也太玄幻了吧？”
“巧合！肯定只是巧合！”
“对，巧合而已！”
众人宁愿相信世上有百般、千般乃至万般的巧合，也不愿承认此时此刻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现实。
而在这一声声、一句句令人寒心的质疑之中，顾嫣然信手阔步来到了比试琴艺的擂台上。
“劳烦让让。”顾嫣然朝仍杵在古琴前的韦辛轶这么说着，言简意赅。
可她的言简意赅，在韦辛轶听来跟挑衅没什么两样。
“哼！”韦辛轶怒面甩袖，心中恼火得紧，却不得不按照顾嫣然说的让出位置。
跟前没了阻碍，顾嫣然顺利坐到了古琴前。
只见她双手微微抬起，指尖轻抚在细如发丝的琴弦之上，摆好了架势。
顾嫣然摆好架势后没有片刻犹豫，纤细白皙的十指在根根细弦上翩翩起舞，弹奏起一段尽显哀凉、凄厉的乐章。
乐章初始，现场众人面色迥异，这是……
乐章中段，琴曲所演绎出的氛围将几乎所有人的神思都带入了其中。
乐章结尾，那些沉浸于顾嫣然琴曲当中的听众们心情沉重，更有一部分人的眼底，正泛着剔透的泪光。
最终，曲毕。
顾嫣然收势，站起身看向了僵愣在一旁的韦辛轶。“此曲，韦先生以为如何？”
韦辛轶寻回神智，心情郁结。“你，改了我的乾坤曲？”
“是。”顾嫣然承认得很爽快，因为她改了《乾坤曲》是事实。
韦辛轶盯着顾嫣然沉思了好一会儿。“告诉我，你这么改的原因。”
“我这么改的原因，韦先生难道不知？”顾嫣然不答反问。
“……”韦辛轶眉心一皱，却是保持了沉默。
顾嫣然见此也不意外。“《乾坤曲》曲风健硕、壮势增气，是用作激励的不二之选。
说实话，战曲我听过不少，却无一能比得上韦先生的《乾坤曲》。
我知道其他人在听到《乾坤曲》时皆是心念磅礴，恨不得自己也能立马现身战场奋勇杀敌，我亦如此。
可心念磅礴后，我眼前浮现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
擅自改了韦先生的曲子，并非觉得《乾坤曲》不够好，只是抒发我刚刚的心中所想、所感罢了。
若是惹了韦先生不悦，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韦辛轶讶异于顾嫣然与众不同的思考角度，更为他所听到的两个字而震惊。
“你说‘刚刚’？”韦辛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他的理解能力更不会出错，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方才你弹奏的那首曲子，是现场改的？”
顾嫣然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顾嫣然的回答在韦辛轶的预想之中，但当他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被狠狠打击了。
“两年心血，竟然只在片刻间就被人超越……”韦辛轶忽而自嘲一笑。“我输了，是我输了。”
韦辛轶落寞转身，离开这让他失尽了颜面的地方。
顾嫣然望着韦辛轶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他挤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她才收回了视线。
“只战一局，倒是省事。”顾嫣然看向了另外三方擂台，却发现棋方擂台的四位棋师不知何时也已离开了场地。
……
……
临时擂台赛，圆满结束了。
原本预计赛程使用的半个时辰堪堪足够，甚至差点儿就要超过比赛时限了。
倒不是余下的书、画两方用超凡的技艺为难住了顾嫣然，而是那些人为了让顾嫣然感到为难，都选择了近乎于作弊的方式来挑战。
画者的一方照着自己所瞧见过的名画临摹，书者的一方则书写出连他们自己也无法应对的传世佳作。
他们亲眼所见顾嫣然战胜了四位颇具名气的棋师，又亲耳所听她那仿佛嘲笑着愚昧苍生不懂生命可贵的绝妙琴音，翌时明白是他们小瞧了顾嫣然的天赋。
可最终的结果……顾嫣然作为临时擂台赛的被挑战方，全盘获胜了。
“我，我宣布，临时，擂台赛，由守擂方，顾嫣然，获胜！”魏峥磕磕巴巴宣布了临时擂台赛的结果。
说不利索话，不能怪他，因为他实在是被惊到了。
关于顾嫣然的四艺，他只是从旁人的口中道听途说，也是碍于君太后的懿旨才尊称顾嫣然一声‘顾府长’。
但当他真正见识到顾嫣然的本领时，终于了解到了那些尽显荒谬的传言有多真实。
当魏峥宣布了结果之后，现场呆若木鸡的群众才如梦初醒。
“我，我真是瞎了眼了！”
“四艺皆绝品……此女绝非凡人啊！”
“枉我自训绝不‘狗眼看人低’，如今是真真儿这么做了，可该如何是好啊！”
“我见过天赋异禀之人，却未曾见过像她这样的神赐之才啊！”
第95章 很可能……
学府挑战赛的第一日，终于结束了，忙碌、充实，又让人觉得混乱。
若不是发生了因顾嫣然这么一号人物而起的意外，其实学府挑战赛足以称得上是一场蛮蛮悠闲的盛会。
###夜幕时分，映月府内
顾嫣然站在会客厅中，轻挑着眉头看着眼前一满箱的琳琅珍品。“……”
“哇塞！”顾七巧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嫡姑娘，这么多宝贝，咱们发了诶！”
紫苏没好气地睨了顾七巧一眼。“这些是嫡姑娘赢回来的战利品，又不是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当然激动啦！”顾七巧笑得满眼小星星。“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嫡姑娘发财了，那我肯定是穷不了的，哈哈哈哈！”
“你个财迷。”紫苏真心觉得顾七巧这辈子是没救了。
顾七巧不但没生气，反而是得意洋洋。“紫苏姐姐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唉。”紫苏摇着头叹息道。“不只财迷，还缺根筋。”
顾嫣然听到这里直接喷笑了起来。“噗嗤……”
而一旁的位置，坐着从头到尾都未置一声的慕思桃。
她静静地听着顾七巧、紫苏间的斗嘴，再看了看这全然不在乎仪态正捧腹大笑的顾嫣然，倒是有些羡慕她们喜怒于形的那股率直。
若有朝一日，她这沉闷的性子也彻底改改，是不是就能像她们这般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呢？
“啊，对了。”顾嫣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正了正色。“七巧，紫苏，思桃，你们仨有没有听过有关‘夜明珠’的消息？”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们知不知道南宫玄翊那颗夜明珠的下落？
可她不能这么问啊，若真这么问了，又该怎样向她们仨解释她问及此事的缘由呢？
“夜明珠？”顾七巧偏了偏头，有些不解。“嫡姑娘，您为何问起夜明珠啊？”
紫苏、慕思桃也是不明所以地看向顾嫣然，等待着她的回答。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在擂台赛场地听到了些不真切的消息，想更进一步了解罢了。”顾嫣然如此说道。
紫苏不疑有他，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夜明珠是稀罕物件，一般人连见都没机会见。
虽然那些人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拥有夜明珠，可对打探夜明珠持有者的事儿却是不遗余力。
咱们夜禹国一共有三颗夜明珠，持有者分别是君主、君太后和二皇子，这根本不是秘密。”
顾嫣然默了默，脑袋里飞快整理她所收到的信息。
“可是不对呀。”顾嫣然凝了凝眸，再看向身旁三人。“爷爷手中亦有一颗夜明珠，为何没有被算作数？”
爷爷的那颗夜明珠虽然不大点儿吧，却也改变不了它就是夜明珠的事实。
“我的嫡姑娘啊。”紫苏哭笑不得地看着顾嫣然。“径过两寸半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夜明珠。
老家主当宝贝的那颗夜明珠也就一颗葡果大小，哪儿值得被惦记着啊？”
“原来如此。”顾嫣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径过两寸半才……不对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顾嫣然现在手上拥有着两颗夜明珠啊！
一颗，是前些日子君太后赏下的。
另一颗，则是她搬新府那日沈少亦之父沈鹤派人送来的贺礼。
夜禹国径过两寸半的夜明珠总共就三颗，其中两颗都到了她手上……这样的大运，竟然落到她头上了？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
“君主的那颗夜明珠，是赐给了沈尚书？”
“并没有。”紫苏不假思索就抵去了顾嫣然的想法。“君主的夜明珠并未赏赐于人，街面上这几日正议论君主下个月要召开夜明珠观赏大会的事儿呢。”
“啊？”顾嫣然被这一消息震得有些发蒙。
君太后的夜明珠赏给她了，君主的夜明珠还在君主手上。
这么说，沈鹤赠予她的那颗夜明珠很可能是……
想到这里，顾嫣然不禁是有些激动，一把抓住紫苏的胳膊。“紫苏，有听过关于二皇子那颗夜明珠的特征吗？”
世间种种万物，却根本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物种存在。
人是如此，物更如此！
“特征？”紫苏仔细想了一想，摇摇头。“不曾听闻。”
顾嫣然闻言落寞，怎知一旁的顾七巧竟是激动得很。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顾七巧蹦跶到顾嫣然面前，道。“奴婢无意间听到老家主提过这件事儿。
二皇子所拥有的那颗夜明珠，是已故君后嫁入夜禹时带过来的嫁妆之一。
君后亡故前，特意命宫廷中的雕刻师用银针在夜明珠之上刻了一个‘翊’字。
由于是用银针所刻，字体小得跟颗米粒儿差不多，再加上夜明珠通体乳色，这刻上的字儿根本就没人瞧见过。
不过嫡姑娘，您问这……哎，嫡姑娘，您去哪儿啊？”
顾七巧话还没说完，就见顾嫣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顾嫣然离开会客厅后，半步也不曾停歇，直朝她所居住的正院主屋奔去。
‘嘭’的一声，她推门而入，来到了摆放着夜明珠的柜前。
顾嫣然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装盛着夜明珠的锦盒。
她，是第二次看到这颗夜明珠，却也是头一次正眼瞧着这颗夜明珠。
上一次，这锦盒是由顾七巧拆开的，她只是粗粗的掠了一眼而已，并未看个仔细。
顾嫣然抱着锦盒来到书案旁，将锦盒置于桌面后，她才用手捏起了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她翻转着手中的夜明珠，双眼紧紧黏在夜明珠光滑的表面，生怕一个疏忽就会错过她盼望着的那个端点。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她仍旧未曾发现夜明珠的表面有被纂刻过的痕迹。
“难道我猜错了？”顾嫣然轻咬着下唇，但手中翻转着夜明珠的动作却并未停顿。
不行，不可以！
拜托了，苍天啊，还有你这颗夜明珠！
求你们回应我的期许，不要让我心中微弱的希冀消散，我真的很需要一个能够镇慰心绪的奇迹出现！
拜托了！
第96章 他的夜明珠
也许是顾嫣然内心的祈祷太过虔诚，她所希望的那个奇迹真的出现了。
由于顾嫣然观察夜明珠的时间太久，双眼出现了一瞬的晕眩。
而正是这‘晕眩’的产生，使她的眸底捕捉到了夜明珠表面上一丝微乎甚微的亮点。
“！！！”顾嫣然双瞳翌时澄明，瞪大双眼再想去仔细看一看刚才那抹亮点。
很可惜，那抹亮点就跟从未出现过似的，怎么着也找不见。
难道是眼花看错了……顾嫣然不禁这么想着。
但随即，她便在心底否去了这个想法，固执地认为自己绝对是不可能看错的。
因为她一旦轻易否认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紧接着就会生起要放弃继续追寻希望的念头。
“没看错，我一定没看错，我不可能看错的。”顾嫣然喃喃着，仿佛在念着某种祈祷愿望实现的咒文一般。
不得不说，顾嫣然这‘咒文’还挺管用的。
因为她念着念着，原本略显起伏的心绪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正当这时，顾嫣然脑海中闪过一段她曾在某本鉴宝图谱中看到的学识。
【沧海明珠壁无暇，兹为绝品，却疵不可见，则入静水可辨，影中光点为疵。】
这就是说……
表面没有任何瑕疵的沧海夜明珠，才是绝佳上品。
但夜明珠表面的瑕疵实在是难以发现，须放入静止不动的水中辨别。
夜明珠倒映出的影子上若出现了发光的小点，那就是瑕疵的位置。
“水！”顾嫣然拿着夜明珠站起了身，来到床榻边摆放着水盆的木架旁。
毫不迟疑，她将夜明珠搁入了水中。
夜明珠沉入盆地，随着周围漾起的水波翻转起伏。
片刻过去，盆中清水停止了晃动，夜明珠亦静静地沉睡在水盆底端。
顾嫣然弯下身子，视线在水盆之中不断游移，略显焦躁地观察着水盆四壁。
突然，顾嫣然的视线紧盯在右侧盆壁上的一个小光点上。
“这是！”
顾嫣然有些激动的凑近去看，就发现盆壁上倒映着的夜明珠光影之中，浮着一个小小的‘翊’字。
果然！
这果然就是原本南宫玄翊所拥有的那颗夜明珠！
她总算，离今世的南宫玄翊又近了一步！
重生之后，她最初觉得与南宫玄翊近了一步，是无意间发现了那条由他所赠的珍珠发带。
接着，卿醉轩、珍宝阁，这本是南宫玄翊名下的两个产业暂时被交给她所打理。
而现在……她竟是得到了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至要之物。
“真的是太好了。”顾嫣然双手捧起了水中的夜明珠，潸然湿润了瞳眸。
顾七巧后脚追来，刚进入卧房就看见了从顾嫣然眸中流下的两条泪痕。
“嫡姑娘！”顾七巧满脸担忧，急忙小跑着来到顾嫣然身旁。
顾七巧不走近还好，一走近就彻底蒙圈了。
她家嫡姑娘这是……哭？
不对，谁见过哭得满脸泪水又面带笑意的人啊？
可算笑吧，又太勉强。
“嫡姑娘，您……没事儿吧？”顾七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着顾嫣然。
“没事。”顾嫣然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湿润，将夜明珠攥于手心后才看向顾七巧。“七巧，君太后赏赐的东西放在了何处？”
“回嫡姑娘，东西都放在西院儿的主厅了。”
“西院主厅？”顾嫣然一听这话倒是诧异。“如此堂而皇之？”
映月府中隐蔽、安全的地方多得是，为何放置到西院去了？
还就这么明目张胆摆在主厅？
顾七巧知晓顾嫣然心中疑虑，便轻笑着道。“嫡姑娘莫不是忘了，西院乃整座映月府里最靠近幽冥府的地儿呀。”
“啊~~~”顾嫣然恍然大悟，跟着越过顾七巧就往外走。
顾七巧见状只有跟上。“哎！嫡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啊？等等奴婢！”
西院主厅之中。
顾嫣然打开了摆放在正中央的几个箱子，翻找着君太后赏赐的夜明珠。
“找到了。”顾嫣然取出了放置在精致木盒中的夜明珠，看了个仔仔细细。
这颗夜明珠的大小、重量，跟刚才那颗夜明珠几乎一致。
若是将两颗夜明珠放在一起，肯定也只有专门识鉴夜明珠的师傅才能辨出差别吧。
“嫡，嫡姑娘！”顾七巧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顾嫣然身边。“您，您怎么，跑这么快，奴婢，跟不上啊。”
顾嫣然站起身，将君太后那颗夜明珠交到顾七巧手上。“七巧，把这颗夜明珠带回去，放到之前沈尚书送来的那个锦盒里。”
“啊？”顾七巧看着手中的夜明珠，不明白顾嫣然的意思。“嫡姑娘，为何要把这颗夜明珠放到沈尚书送来的锦盒里啊？
锦盒大小只放得下一颗夜明珠，若是这颗夜明珠放进去，那沈尚书送来的那颗夜明珠怎么办啊？”
“好办啊。”顾嫣然一手捧着木盒，一手掏出方才藏在袖笼中的那颗夜明珠，然后把夜明珠放进了木盒里。“这么不就行了？”
“……”顾七巧愣了愣，纳闷儿了。“嫡姑娘，两颗夜明珠分明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放着，您为何要特意调换啊？”
顾嫣然闻言一笑，却是避之不答。“好了，时辰不早了，明天还有正事儿要忙，咱们俩把这儿整理一下，赶紧回去吧。”
“整理？”顾七巧顺着顾嫣然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原本整整齐齐摆放在箱子里的宝贝现在堆得满地都是。
夜深人静时分，顾嫣然的卧房内还隐隐闪烁着烛火的光芒。
而顾嫣然则坐在书案前，玩赏着手中浑圆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是属于南宫玄翊的。
从今日她所听闻的消息中可以得知，这颗夜明珠应当是被南宫玄翊当做护身符随身携带的。
可既然夜明珠在此，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遭遇不测？
不不不，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没事的！
现在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个点。
这颗夜明珠，虽然辗转到了她的手上……但之前，沈鹤又是从何种途径得到它的呢？
第97章 疲惫，不孝
清晨。
床榻上仍然熟睡着的顾嫣然，被不知何时进入了卧房的顾七巧给唤醒。
“嗯？”顾嫣然微虚着双眼，迷迷糊糊的问道。“七巧啊，怎么了？”
“嫡姑娘，天亮了，您该起身了。”
“……”顾嫣然沉默了片刻，任性地把头缩进了被子里。“不要，我想睡觉！”
她昨夜揣着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到接近临晨时分才昏然欲睡。
让她起身……她现在只想只许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睡觉！
顾七巧看着顾嫣然那慵懒的模样，顿时失笑。
“奴婢的好姑娘啊，不能睡，快起来。”顾七巧伸手将顾嫣然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再睡下去，耽误了学府挑战赛可咋办？”
“学府……”顾嫣然猛然清醒了过来，双眼瞪得溜圆，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呀，糟了，竟然忘了这茬儿了！”
紧赶慢赶，顾嫣然总算是敢在了学府挑战赛开始的前一炷香时间到达了比赛场地。
……
……
又是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的庸碌，顾嫣然瘫在床榻上作躺尸状。
她万万没想到……担任学府挑战赛的评审官，竟然是件这么累人的差事。
这才第二天，她就已经累成这幅德行了，接下来的三天可怎么办啊？！！
“嫡姑娘。”顾七巧蹲在床榻边，扯了扯顾嫣然。“您别这么躺着呀，紫苏姐姐她们还在等着您用晚食呢。”
“不了。”顾嫣然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去吃吧，我累得紧，现在只想睡觉。”
顾七巧见顾嫣然疲惫不堪，也不好再叫她去吃饭，只是道。“睡是可以，但总要舒舒服服才好睡吧？
再说了，您这发髻也未卸，外袍也未……”
“我的天。”顾嫣然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哭笑不得的看着顾七巧。“七巧大姐，你别再我耳边念经了成么？
我只是想睡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是……”
顾七巧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几声轻扣门扉的声响给打断。
“嫡姑娘，奴婢紫苏。”
顾七巧一听，还以为紫苏是来催她们吃饭的，再看了看床榻上正闭目养神的顾嫣然，就回道。“紫苏姐姐，嫡姑娘累了想先睡，你们先吃晚食吧。”
“啊？”紫苏微微一愣，倒是顺着顾七巧的话说了下。“那你怎么办？也不吃了？”
“我待会儿自己会去灶房找吃的。”
“哦，好……”紫苏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顾七巧牵着鼻子走了。“哎呀，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事儿过来的。”
顾七巧愣了愣，才小跑着到了门前，打开门扉。“我还以为你过来催人的呢，是我想错了。
可不是这事儿，那是什么事儿啊？”
紫苏眺着眸子往里看去。“嫡姑娘呢？真睡了？”
“嗯，睡了。”顾七巧回答道。
“那可咋办？我还有事儿要跟嫡姑娘说呢。”紫苏不禁面色纠结。
屋里床榻上的顾嫣然无奈至极，只得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行了，有事儿就进来说吧。”
从她回府到现在，耳边就一直叽叽喳喳的没听过，她真能睡过去才怪。
紫苏得到应允，便走进了卧房，顾七巧关上房门后也跟上了紫苏。
顾嫣然抱着身旁的床柱以做依靠，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哈啊~~~紫苏，什么事儿啊？”
“嫡姑娘，府里……不对，是护国公府来人送信了。”紫苏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信？”顾嫣然挑了挑眉，倒是没伸手接过。“你念吧，我听着。”
她现在懒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能坐起来已经是尽力了。
“是。”紫苏拆开信封，展开折叠着的纸张，念出书信的内容。
【小女亲启：
多日未见，娘亲甚是想念小女，不知你可一切安好？
自分别始，每每念及小女，心中甚是不适，恐在外受难。
既小女自立门户，娘亲深明忧心无用，唯每日叩拜以求上苍庇佑于你。
若在外遇事不顺，归亦可。
书信之因，乃为七日后泰公大寿，盼你归兮。
母，林婉芝笔】
顾嫣然听紫苏念完信，默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爷爷的生辰……我给忘了！”
顾昌泰的生辰是在五月二十四号，今天都已经十六了，她竟然连想都没想起来。
紫苏看得出顾嫣然的心思，便宽慰道。“嫡姑娘定是由于近日太过操劳，才会忘了这事儿。”
“唉。”顾嫣然叹了一口气，满脸歉疚之意。
顾七巧见状，连忙附和着紫苏的话。“对呀，紫苏姐姐说得对。
嫡姑娘，您从搬出护国公府后就一直在忙，无暇顾及其他也是正常。
况且，夫人都专门来信提醒您了，不是么？
您并未错过这事儿，何必觉得歉疚？”
“一码归一码，被提醒是被提醒，没想起来就是没想起来。”顾嫣然是彻底陷入自责当中了。“我真是太不孝了。”
顾七巧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一旁的紫苏，以无声的口型问道……【紫苏姐姐，该怎么办啊？】
紫苏抿了抿下唇，认真思考着要怎么安慰顾嫣然。
片刻后，紫苏上前两步，蹲在了顾嫣然面前。“嫡姑娘，老家主的生辰还有足足七日之期。
若您当真如此自责，不如就趁着这七日好好想想哄老家主开心的办法。
是精心为他挑选一份合适的礼品？
还是亲手给他准备一份美味的佳肴？
亦或是……”紫苏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罗列出一条条有限的框架供人选择，不如给予一个可以任凭发挥的自由空间。
顾嫣然听了紫苏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对啊，既然没有错过，我就还可以弥补！”
顾七巧忍不住朝紫苏竖了个大拇指，并悄声夸赞。“好样的。”
“呵呵。”紫苏轻笑了笑，才又看向已然有了些精神的顾嫣然。“嫡姑娘。
想要弥补，就要保证您到时候别因为身体不适而去不了寿宴。
咱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儿对不对？
看您不如方才疲惫了，奴婢去把饭菜给您端过来吧？”
“好！”顾嫣然点了点头。
第98章 圆满落幕，城府
学府挑战赛的第五日，同时也是学府挑战赛的最后一日，举行的是擂台挑战赛。
按照惯例，是由本届学府挑战赛前四日中产生的佼佼者分别坐镇擂台，应对前来打擂的挑战方。
每场擂台赛的时限，固定为半个时辰。
此期间，包括之前四日败北者在内的现场所有人，只要押下相应的赌注，均可作为挑战者上台。
只要挑擂胜出，便可谓是一战成名了，获得的赞誉比学府挑战赛前四日中的那些个获胜者都还要高赏许多。
学府挑战赛每年的参赛名额就那么多，许多人挤破了头都无法获得，而进了名额却失败的人也总是心有不甘。
因此啊，认为自己是没有发挥好而落败的败北者，和一些对自己四艺极有信心的学者，就统统把逆袭的机会赌在了第五日的擂台赛上。
谁让往届学府挑战赛中的挑擂获胜者们，无一例外的飞黄腾达了呢？
他们若是不试一试，不拼一拼，必将是会抱憾终生的。
学府挑战赛场地，魏峥屹然而立于评审台最前方的位置。
“各位乡绅士儒，各位远客贵朋。
今日，乃本届学府挑战赛的最后一日，也是观摩过往届赛事之人最期待的一个环节。
擂台挑战赛的规则，不用在下多说，各位都应该已经烂熟于心了才是，就不耽搁时间再重复一遍了。
那么现在，有请获得学府挑战赛的四位学生魁首上台。
琴艺魁首，商海学府，厉湛天！
棋艺魁首，鼎峰书院，邵与！
书艺魁首，七星斋，陆烯！
画艺魁首，晓得书院，付生！”
魏峥按照顺序介绍在学府挑战赛第一、二日中胜出的学生魁首们。
当即，现场一片叫好声。
“都是好样的！”
“商海学府最棒！厉湛天加油！我们支持你！”
“七星斋无敌！”
“邵与，邵与，继续保持状态，为咱们鼎峰书院争口气！”
“付生，这个擂台是你的主场，一定要赢，千万别输啊！”
评审台上。
顾嫣然看着那各自占有一方擂台的四名学生魁首，不免有些愕然。“四艺魁首，竟无一人是咱们学府的学生。”
“一如既往罢了。”宫裕一波澜不惊的平视着前方。“本府学生多为名门望族之后，跟学艺相比，他们更注重开拓人脉。”
顾嫣然不由得侧目。“那尚衡学府争夺参赛名额作甚？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名额分派给其他学府，这样更有意义！”
“理应如此，却不可为。”宫裕一这才看向了身旁的顾嫣然。“赢不赢得魁首是一回事，争不争取名额又是另外一回事。
尚衡学府为皇城内众学府表率，还有君太后和国师大人做背后靠山……不要名额，岂非落人笑柄？”
顾嫣然顿时语塞，随即干笑。“呵，呵呵，原来如此啊。”
学生们的擂台挑战赛，开始的早，结束的也快。
商海学院厉湛天，是四名学生守擂方中唯一坚持到最后的人。
至于鼎峰学院邵与、七星斋陆烯、晓得书院付生三人，则是被另外三名不知名的挑战者给打败。
“学生擂台挑战赛到此结束，即将开始师者擂台挑战赛。”魏峥尽职尽责做好主理者的本分。“下面，有请获得师者四艺挑战赛优胜的魁首们。
琴艺魁首，鼎峰书院，韦辛轶。
棋艺魁首，岚岚文轩，贾兆文。
书艺魁首，鼎峰书院，黄肆合。
画艺魁首，悠然学府，李景庆。”
###尚衡学府，府宗处
“乖孙……嫣……顾先……代理府长。”席昆叫了四次才总算确定下对顾嫣然的称呼。
顾嫣然不禁莞尔。“现下无人，爷爷直唤我嫣儿便是。”
“好，好，嫣儿。”席昆慈祥一笑，把手里的册子递到顾嫣然手上。“今年学府挑战赛获胜的魁首之中，有学生二人申请进入咱们尚衡学府。”
“好事儿啊。”顾嫣然接过册子看了起来。“七星斋陆烯，还有商海学府……厉湛天？”
席昆见顾嫣然看见厉湛天这个名字时表情滞了一瞬，便问道。“厉湛天怎么了吗？”
“没，没怎么。”顾嫣然摇了摇头。“只是诧异他竟然会选择进入尚衡学府罢了。
在我看来，此人琴艺与鼎峰书院的韦辛轶是不相上下。
他若是去个旁的学府，做个授琴先生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她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在以这个理由敷衍着席昆。
有些话，她不好明说，也说不清楚。
只是今日在挑战赛场地，她听出了他所奏琴音中所夹藏着的城府及阴毒之意。
他虽然是极力在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可她还是听出来了。
长辈在教授晚辈学习写字的时候，往往都会提到四个字……‘字如其人’。
‘字’是否端正，正是取决于写字之人的内心。
心正，字则正；心不正，字亦不正。
其实不止是‘字’，棋之局、画之境、书之意、琴之音，这些都是能够了解他人心思的途径。
凭此，她可断言……厉湛天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席昆没有看出顾嫣然心存顾虑，只是又递了一个印章给她。“这是府长专用鉴章。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盖个章吧，府宗这边也好尽快安排他二人的入学事宜。”
“嗯……”顾嫣然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亲自盖下了鉴章。
无论厉湛天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这个鉴章反正是非盖不可的。
一个人城府再深，心思再阴毒，但在追求四艺造诣的方面是人人平等的。
她既身为师者，做不出剥夺旁人精进四艺造诣的举动。
况且，在学府挑战赛中获胜的学生魁首们本就拥有进入心仪学府的资格，她没有拒绝学生入府求学的权力。
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
“爷爷。”顾嫣然看向了身旁的席昆。“府宗处记录着本府所有师、生的个人资料，我现在身为代理府长，有资格阅览吗？”
席昆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你要何人的资料？我立刻去给你拿来。”
“现在还不用。”她要看的是厉湛天的资料，这会儿肯定还未记入府宗呢。
第99章 提亲是找死，箴言
今天是五月二十三，明天就是护国公顾昌泰的大寿了。
而接连忙碌了近半个月的顾嫣然，终于处理完了那些必须由‘代理府长’亲力亲为的事宜，迎来了得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皇城城西，繁闹街道
一名模样清秀的少年紧跟在穿着青色长袍的公子哥儿身后，神色不安。
“嫡姑……”少年收到公子哥儿的斜目，赶紧纠正口误。“公子，咱们为何要着此装扮出府啊？”
公子哥儿满脸尽是无奈。“不这么穿，你觉得我还能上街么？”
“说的也是。”少年不由得点了点头。“您凭着在此届学府挑战赛上的表现，一跃成为皇城里最响当当的人物，无论到哪儿都是旁人的注目焦点。
若非您已经自立门户，那些人恐怕会没日没夜地堵在护国公府前等着围观您吧？
奴……我之前还很反对您买下沈府旧宅，现在却是万分庆幸您做下的决策。
那些人就算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靠近幽冥府方圆之内。
哈哈哈，公子，您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没错，清秀少年口中的‘公子’，就是在本届学府挑战赛上出尽了风头的顾嫣然。
至于‘清秀少年’，不用猜也知道，就是那整日跟在顾嫣然身后打转的顾七巧。
学府挑战赛的赛期虽然只有五日，顾嫣然的大名却已然传遍了整座皇城。
不，不止是皇城。
夜禹国各州县府内，但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物，都或多或少听说了有关‘顾嫣然’的消息。
有人就问了……你们所提到的‘顾嫣然’，跟我们所听说的那个顾嫣然是同一个人么？
最终，这些发出了疑问的人得到了极为统一的答案。
“就是同一个人！”
几日当中，顾嫣然的名声从狼藉升华至了享誉。
而按常理来说，像顾嫣然如今这般芳名远传的女子，应当会有不少门当户对的家族上门挤破头来提亲。
可学府挑战赛已经结束多日，愣是连一只公苍蝇都没敢对顾嫣然产生觊觎之心，不应该啊。
皇城内尚未结亲、又正逢适婚之龄的男子不禁齐齐叫冤。
他们当然是想去护国公府提亲，可实在是……有这心，没这胆啊！
因为随着‘顾嫣然在学府挑战赛一鸣惊人’之事传开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正是这个【另外】，导致那些对顾嫣然产生浓厚兴趣的人望而却步。
纵使顾嫣然乔装于街市的现在，也有不少人在议论着此事。
“护国公府的嫡女竟然在学府挑战赛上出这么大风头，真是了不得啊。”
“她当日在擂台上的表现，我到此时仍觉历历在目，太震撼了。”
“听说有不少世家子弟都想上门提亲来着，但顾嫣然脱离护国公府自立门户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贸然去护国公府提亲，岂非贻笑大方？”
“错了错了！碍于自立门户什么的统统都是借口。
她乃尚衡学府的先生，五品官阶在身就不说了，还被国师大人亲自任命为代理府长。
拥有如此殊荣之女子，若真有心提亲，就算她已自立门户，那直接登门向本人提亲不就好了？”
“有道理啊……可我想不通，为何没听到有人上门提亲的消息啊？”
“顾嫣然住在哪儿，你不知道？
沈府旧宅！沈府旧宅啊！是与幽冥府比肩为邻的那个沈府旧宅啊！
当初沈氏一族举家搬迁，不就是怕了那个幽冥府么？”
“要是这样，把顾嫣然单独约出来谈话不就好了？”
“我去，你真傻还是假傻？！
你难道不知道顾嫣然是国师大人的人么？
顾嫣然进职于尚衡学府的第一天，是被国师大人抱着进去的！
还有君太后寿宴那日，君太后不慎推倒了顾嫣然，国师大人甚至是没给君太后好脸色，抱起她就直接离开了宴席现场呢。”
“嘶！！！这么惊悚？！！”
“所以啊，谁敢向顾嫣然提亲？
你方才还问为何没人去顾嫣然自立门户的府宅提亲……
去国师大人的地盘儿抢国师大人的女人，这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好不？”
顾七巧听众人议论到这里，再瞧着当事人那不急不躁的模样，心焦得很。
“公子。”顾七巧刻意压低了声音。“您都被误会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您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了吗？”
“名节？”顾嫣然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话题。“我有那种东西么？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名节，她现在所拥有的这副躯体的名节，早已经被顾秋羽、顾可柔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给毁得差不多了。
现在唯一能跟她顾嫣然扯得上关系的‘名节’，也就只剩下尚未被任何人触碰过的完璧之身而已。
“您！”顾七巧被顾嫣然气得直跳****……我没在跟您开玩笑！”
“哎呀，好了。”顾嫣然拥住顾七巧的肩头，笑了笑。“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我又不会少块儿肉。
再说了，今儿个带你出府是办正事儿的，别因为不相干的事情耽搁时间。”
顾七巧想起她们此行的目的，只得隐忍下心头的气焰，却怎么也想不通一个问题。
“被人如此议论，您就不觉得气吗？”顾七巧闷闷问道。
“气啊。”顾嫣然回答得极其爽快。“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气？”
“那您……”
“可气又能怎样？”顾嫣然眼底浮起惆怅之意。“人生在世，能够顺应心意之事少之又少。
若凡事锱铢必较，无异于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徒增烦扰罢了。
不过要是遇到被刻意针对的情况……那就互相针对吧。
七巧，记住两句箴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眼下这些，只是无关乎痛痒的闲言碎语，置之不理即可。”
顾七巧听得糊里糊涂。“您这两句箴言，自相矛盾了吧？”
“不矛盾。”顾嫣然轻笑着解释道。“只是还有两个前提需要说明罢了。
第一句箴言，适用于你与敌对一方实力旗鼓相当的情况。
而后者，适用于你与敌对一方实力悬殊甚大的情况。”
第100章 厉湛天，金刚石
###珍宝阁内
顾嫣然领着顾七巧刚一进入室内，眼力十足的房掌柜就迎了上来。
“主子。”房相儒恭恭敬敬向顾嫣然作揖，并询问。“请问有何吩咐？”
“哦，没什么，明天是我爷爷大寿，所以特意过来挑个好物件相赠。”顾嫣然说完却忍不住诧异。“不过……
房掌柜，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房相儒笑了笑。“主子说笑了，小的日常尽管只鉴宝贝，可鉴人的功夫却是更胜一筹。
您此番虽是男儿装扮，但容貌、身形、气质样样未变，小的若是连您都认不出来，这双眼睛就真真儿是白长了。”
“呵呵，房掌柜说话倒是有趣。”顾嫣然莞尔一笑，继而进入正题。“对了，店铺里可有好点儿的物件？”
“有的。”房相儒侧身恭请道。“主子请在这边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将阁内前几日刚到货的几样珍品给您取来。”
顾嫣然颔首。“有劳。”
见房相儒转身进入内阁后，顾嫣然坐在了面前的木椅上。
顾七巧立于顾嫣然身侧，眼神不由得打量起了四周。“嫡姑娘，这珍宝阁那么大，每月应当能赚不少银钱吧？
您现在是珍宝阁和卿醉轩的主子，是不是就能随时向店面索取现银了？”
“不准打这种主意。”顾嫣然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顾七巧的脑门儿。“珍宝阁和卿醉轩的真正主人仍然是二皇子，我只是遵从君太后的懿旨代为打理而已。”
“可二皇子都已经失踪五年了，说不定早已……”
“七巧！”顾嫣然厉声打断顾七巧的妄自猜测。“休得胡言乱语！”
“……”顾七巧愣愣地眨了眨眼，被顾嫣然那明显带着谴责意味的话语和神情惊住。
顾嫣然也知道自己的口气重了些。“抱歉，七巧，我无意斥责于你。
二皇子为皇族子嗣，就算失踪了五年，他也仍是夜禹国的二皇子。
你方才之言虽然并未说错，可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后果难以设想。”
不过说实话，她很害怕，害怕听到关于南宫玄翊的噩耗。
她重生这一世，除了要按照前世的誓言与南宫玄翊相约白首之外，还想极力弥补她前世犯下的过错。
正因为她当时的规劝，才让南宫玄翊娶了杜梦瑶那样心狠手辣的女子为妻。
每每思及此处，她心中总是惶恐难安。
不知她殒命之后，前世的那个南宫玄翊过得怎样？
“请问，是顾先生吗？”一道男声如此问道。
顾嫣然思绪回笼，看向了在她面前站定的俊逸男子。
“你是……”顾嫣然沉了沉眸，认出男子。“厉湛天。”
厉湛天微勾唇角。“没想到顾先生还记得学生，学生真是倍感荣幸。”
“凭你在学府挑战赛上的表现，就算想不记得也难。”顾嫣然站起了身，客套道。“不知厉公子前来珍宝阁，是打算挑选什么物件呢？”
她这么问，无非是想确定厉湛天的来意。
若为挑选物件而来，那与他相遇应当只是个巧合。
可他若不是为挑选物件而来……那其中缘由就值得深思了。
“学生的来意与顾先生相同，是为明日护国公寿辰贺礼一事。”
顾嫣然未曾想过是这个缘由。“你在宴请名单当中？”
“没错。”厉湛天自怀中掏出一封请柬。“这是一个月前，学生府上收到的请柬。
家父抽不开身出席护国公的寿宴[伏笔：‘家父’乃是虚构，请柬是从同样姓‘厉’之人手中夺来，请柬原本主人及家眷被杀害，暂时设定请柬主人为随护国公征战沙场的手足（已故）之子（厉胜）]，只能由学生代为出席。”
顾嫣然接过请柬，翻开看了看其中内容。
“厉胜……”顾嫣然想起了厉胜此人，再看向厉湛天时不免欣喜。“你是厉爷爷的孙子？”
顾嫣然口中的厉爷爷，是与护国公顾昌泰在战场中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
厉胜，则是厉爷爷唯一的儿子，虽为庶出，却受尽厉氏一族长辈们的宠爱。
前世她在及笄之年见过厉胜，是个虎背熊腰又长了一脸络腮胡的大叔。
而厉胜之子，她虽不知其姓名，倒听说那年他本是要随厉胜一同前来皇城，不料在出行前一天感染风寒，只能在家中卧床休养。
她是万万想不到，厉胜的后代竟生得如此白净、斯文，还在琴艺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超高天赋。
不过嘛，她听爷爷提过，说厉胜的妻子是个温柔貌美的大家闺秀，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么看来，厉湛天的样貌、才学都是随了厉夫人吧？
“顾先生识得家父及家祖？”厉湛天似乎对这事情比较惊讶。[伏笔：厉湛天惊讶，据他调查，厉胜只在顾嫣然出生以前入过护国公府，那么顾嫣然是何时见过厉胜呢？]
“听爷爷提过。”顾嫣然和善一笑，放下了心底的戒备。“厉公子，就别先生、学生的了，你比我年长，直唤我嫣然或者嫣儿便是。”
“嫣……”厉湛天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好一会儿才决定了对她的称呼。“嫣儿妹妹。”
就在这时候，房相儒抱着看起来有些沉重的几个锦盒走出内阁。
“主子，这些……”房相儒刚一抬头，便发现了厉湛天的存在。“啊，厉公子，您来啦，请稍等，小的立刻去将您预订的遵义堂玉佛取来。”
厉湛天点了点头。“好。”
房相儒将怀中的几个锦盒放在顾嫣然面前的长桌上，依次打开锦盒后道。“主子，这几样都是好东西，您先选着，小的去去就回。”
“我知道了，你去吧。”顾嫣然视线下移，观赏起桌上的几样珍品，有些难以抉择。“嗯……看起来都不错，选哪个好呢？”
顾七巧也凑上前看了看。“咦，嫡姑娘，这块透明的东西是什么啊？”
“不知。”顾嫣然实话实说，她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会儿问问房掌柜就知道了。”
“这是金刚石，一种天然矿石，只有异域可产。”厉湛天解惑道。“金刚石世间少有，属珍品，通常只进贡于各国皇室。”
第101章 不安，天山雪莲
顾七巧了解到金刚石的珍贵，顿时好奇心爆棚。“厉公子，这金刚石与夜明珠比起来，哪种价值更高啊？”
“二者皆是无价宝，若执意比较的话……”厉湛天深思片刻，才下了定断。“应当是夜明珠价值更高。”
顾七巧得到这个答案，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哈，太棒了！”
世人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她家嫡姑娘就有两个，哈哈哈，要是被别人知道了，绝对羡慕死了！
“又来了。”顾嫣然无奈，只得冲厉湛天道。“我家这丫头整个就一财迷，让厉公子见笑了。”
“不妨事。”厉湛天丝毫没有介意，反而夸赞着。“我倒挺欣赏她的至情至性。
而她能如此自由地展现真性情，也就证明了你这个主子对她是极尽放纵和宠爱。
你……跟传言中很不一样。”
顾嫣然礼貌性地笑了笑，并未接茬厉湛天的话，刚好余光又瞥见再次走出了内阁的房相儒。
“房掌柜。”顾嫣然向房相儒寻求帮助。“我不了解这些珍品的来历及寓意，能否替我详细解说一番？”
“当然，当然，主子请稍等。”房相儒请顾嫣然稍等，再看向厉湛天，将怀中半人高的木盒递给他。“厉公子，这是您预订的遵义堂玉佛，敬请详验。”
厉湛天接过木盒，却并不打算验货。“素来听闻皇城珍品阁奉承‘以诚信为本’的理念，这货验或不验肯定也只有一个结果，我相信你们。”
“能得厉公子如此信赖，实乃小店的荣幸。”房相儒如此说道。
厉湛天看向顾嫣然，道别。“既然东西我已经拿到，就不做久留了，嫣然妹妹，咱们明日护国公府再会。”
目送着厉湛天走出珍品阁之后，顾嫣然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她刚准备继续选择在面前摆开的珍品，却听到身旁的房相儒发出感叹。
“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嫣然不免疑惑。“何出此言？”
“方才厉公子他……”房掌柜稍有停顿，才接着道。“遵义堂玉佛的重量足足百余斤，而装盛玉佛的木盒也是颇有分量。
小的自幼习武，力气自然有的是，可厉公子看起来就是个羸弱书生，竟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抱起如此重物，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力大无穷的书生……么？”顾嫣然若有所思。
###晚间，映月府
顾嫣然站在隔断映月府与幽冥府的高墙前，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请问，有谁在吗？”
她是抱着试探心理来这里的，并不确定是否有人能听到她的呼唤。
不过事实证明，她显然是多虑了，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一抹黑影出现在了高墙之上。
“夜禾见过顾姑娘。”
“夜禾小哥。”顾嫣然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就这么一唤，还以为叫不到人呢。”
“顾姑娘若有吩咐，直接吹响主子给您的玉哨即可，不必特意前来此地。”
顾嫣然有些意外。“玉哨的事情，他跟你们说了？”
“是，主子临走前曾当众嘱咐过此事。”夜禾如实回答，神色依旧清冷。“请问顾姑娘有何事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想先了解一下，关于调查相关背景的委托，你们要收多少银钱？”
夜禾双手抱拳。“有任何委托您吩咐就是，无需再给委托费用。”
“啊？”
“您之前交由主子的任务委托金，因数额巨大、且任务难度系数极高的缘故，已暂时转为预存委托费。
直至‘寻找二皇子’此任务结束前，幽冥府将不会再收取您分文。”夜禾解释道。
顾嫣然略微错愕，却也不再坚持。“行吧，那委托金的事儿以后再议，我这边就先委托了。请你们帮我调查一个叫‘厉湛天’的人。”
“厉湛天……顾姑娘是指本届学府挑战赛的琴艺魁首？”
“没错。”顾嫣然一想起厉湛天就很是不安。“他虽主动表明了身份，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不得不防。
厉湛天是当年随我爷爷远征沙场的战友厉本农之孙，其父厉胜，祖籍应当为夜禹西川。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夜禾小哥，其他的就只有劳烦你们去调查了，还望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顾姑娘放心，十日之内必有回音。”
###来日，近午时，护国公府主院正厅
寿星公顾昌泰高坐于主位，精神抖擞且满面红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
正厅左右两侧，整齐摆设的近白桌单人酒席，前来贺寿的人则在献礼后一个接着一个入座。
“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公主到~~~”
通报人略微颤抖着的通报声刚一落下，南宫玄祐、南宫玄靖、南宫玄煜、南宫念妖四人便相继进入正厅。
此四尊活佛驾到，正厅内所有人皆面向门庭而跪。
“参见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公主，愿尊驾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位皇嗣中属南宫玄祐最为年长，便率先启口。“无须多礼，平身吧。”
厅内众人闻言才纷纷起身，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只剩下高堂的顾昌泰还站在原地。
南宫玄祐携侍从上前，双手抱拳恭贺。“恭贺护国公大寿。”
紧接着，南宫玄靖、南宫玄煜及南宫念妖也齐齐向顾昌泰恭贺道。“恭贺护国公大寿。”
“好好好。”顾昌泰忙不迭地应道。“老臣谢过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及九公主厚爱。”
对于这些皇子公主，他不敢迟疑应对，也绝不能迟疑应对。
因为一旦他的举止有所迟疑，便绝对会被有心人给曲解成是在蔑视皇族。
“护国公多礼了。”南宫玄祐语罢，以眼神示意身旁侍从，再看向顾昌泰补充道。“此份贺礼是本皇子、六皇弟、八皇弟、九皇妹共同所送，若能合护国公的心意，就真是太好了。”
在南宫玄祐说话的过程当中，侍从已将手中所提之物交给了不远处负责寿礼收取的唐管家。
唐管家依礼打开贺礼查验，随后扬声道。“收受天山雪莲一株！”
第102章 翻篇，贤孙
三皇子等人合送之礼的庐山真面目被揭晓，偌大的厅堂内顿时一片喧嚣。
“什么？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乃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啊！”
“你还真相信这时间有东西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啊？没有吗？”
“当然没有！”
“那这天山雪莲究竟是何效用啊？”
“可治百病，亦可解百毒，称其‘神药’其实也并不为过。”
顾昌泰是个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不说遇事处变不惊，却也
“如，如此大礼，劳皇子们和九公主费心了。”顾昌泰佯装平静，压下心间油然而生的惶恐。
顾昌泰是个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当年随君主远征诛敌，他还因为杀人时面无表情的缘故，被夜禹民众取了‘傲慢战神’这么个滑稽的名号。
而他现如今之所以拥有这般丰富的表情，乃是多亏他那已经亡故多年的心爱之人，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可纵使他历经世事，却无法不为收到‘天山雪莲’而感到心惊。
没错，就是心惊。
收到天山雪莲他虽然也很开心，但这样一株被世人觊觎的异宝，岂是小小护国公府就能供奉得起的？
“爷爷。”一道女子的声音压过了厅堂的喧闹。
众人拾目望去，只见厅门处正有一对看起来极为般配的男女翩然而立。
通报人适时扬声道。“护国公府嫡姑娘到！西川厉公子到！”
“嫣儿。”顾昌泰眉梢挂起喜悦。
他这个嫡孙女哟，自从搬出护国公府后就只是那日君太后的寿宴上匆匆见过一次而已。
若不是这些日子接连听到关于她方方面面的活跃事迹，他真是恨不得立马派人把她接回府里，也总好过日日为她担惊受怕啊。
南宫念妖见顾嫣然已走近跟前，别提笑得有多开心了。“嫣然姐姐！”
“嫣然见过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公主。”顾嫣然向几人屈膝见礼。
“哎呀，嫣然姐姐，快起来快起来。”南宫念妖双手扶起顾嫣然，亲切道。“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行这些虚礼呢？”
说者无心，听者却已起意。
这一声‘自家人’，着实是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而顾嫣然……自然是成为了厅堂内最受瞩目的对象。
“自家人？九公主竟然说顾氏嫡女是自家人？”
“难不成顾嫣然已经与某位皇子定下了亲事？”
“若真如此，我们怎么可能连一丁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对啊，我没听过顾氏嫡女与哪位皇子亲近的传言啊，倒是……”
“你倒是听过顾嫣然与国师大人、或者尚衡学府宫先生的传闻是吧？”
“嘘嘘嘘！小点儿声！你提宫先生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造国师大人的谣……不怕幽冥府的人找上你啊？”
“谁造谣了？我只是把这市面上人人皆知的事情照实说出来罢了。”
……
……
厉湛天静静地听取着众人口中提及的所有信息，眼底闪过一抹深沉，不只是在想些什么。
而顾嫣然，则被众人口中的非议引得心中越发不适。
可碍于今日是顾昌泰的寿辰，她不好发作，只能选择暗自隐忍。
“九公主。”顾嫣然避开了南宫念妖的触碰，眉眼中含带着明显的疏离之意。“嫣然并非是您的‘自家人’，还请不要说这些会惹人猜忌的话。”
经过几次的相处，她其实已经充分了解南宫念妖的为人了，善良，天真，活泼，热心肠，又待人亲切。
若能有这样一个人成为闺中密友，她应当也是开心的吧。
但最主要的，是南宫念妖那个不分场合乱说话的毛病，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啊。
所以，比起结交为闺中密友，她更宁愿跟南宫念妖直接划清界限，省得之后出现更麻烦的状况。
南宫念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翌时就想向顾嫣然致歉。“嫣……”
“九儿。”南宫玄祐单手挡在南宫念妖面前，眉峰一沉。“休再多言。”
今日这个场合，他就不该把南宫念妖给带来，完全就是个惹祸精！
“可……”南宫念妖还想说些什么。
“九皇妹。”南宫玄煜同样制止了南宫念妖的再度开口。“你就闭嘴吧，别再添乱了。”
南宫念妖满脸的不甘愿，却不能当众驳逆，只得乖乖遵从两位皇兄的吩咐。“是。”
厅堂内的都是些人精，自是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变化，一个个的先后噤了声。
至此，方才由南宫念妖的无心之言而引起的事件终于告一段落，算是翻过了篇。
此时的众人却不知……不久以后的未来，顾嫣然真的就成了夜禹南宫皇族的‘自家人’。
顾嫣然淡淡地瞥了那几位尊客便收回了视线，将不远处的厉湛天拽到身旁，并朝着高位上的顾昌泰神秘一笑。
“爷爷，这位是远从西川而来的厉公子，您仔细瞧瞧，可否识得？”
顾昌泰依言看向了顾嫣然身旁那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审思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是他老眼昏花还是怎的，竟是根本无法识出眼前的男子，便唯有凭着所知的零星信息来猜测男子的身份。
西川，姓厉。
他印象中唯一能同时与这两条信息扯得上关系的，也就只有那陪着他出生入死过的厉本农而已了。
再眼观这年轻公子的年岁，应当是尚及弱冠（二十），算一算，跟世侄厉胜成婚的时间也正巧吻合得上。
难道是……
“你是，厉贤孙？”顾昌泰声音明显不稳，并且眼眶也泛起了些许的红意。
厉湛天温润含笑，向顾昌泰鞠了深深一躬。“晚辈湛天，此番代表家父前来恭贺护国公大寿，愿护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真，真的是！”顾昌泰确信了厉湛天的身份，匆步迈下高位，用那布满了岁月痕迹的双手扶起了厉湛天。“贤孙呐，路途遥遥，特意过来参加我的寿宴，可累坏你了吧？”
“晚辈……”
“对了，你爹那混小子呢？怎么没看到人呢？”
“他……”
“还有，你娘那小妮子呢？她是不是也来了？在哪儿呢？”
“护国公……”
“哎呀，贤孙呐，老头子我与你爷爷是拜了把子的交情，论起来你得称我一声‘爷爷’，竟然喊我‘护国公’，你这也太见外了吧？”
“……”
第103章 物归原主，不确定
顾嫣然瞧顾昌泰连让厉湛天接话的机会都没给，难免有些同情厉湛天的处境。
“爷爷。”顾嫣然打断了顾昌泰的滔滔不绝，摇头失笑道。“嫣儿知道，您见着故人至亲很开心。
可您问话归问话，总得给人家个回答的机会不是？”
顾昌泰被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赶紧向厉湛天赔不是。“哎呀，贤孙呐，真是抱歉啊。
是老头子我太自说自话了，肯定让你觉得不自在了吧？”
“您多虑了。”厉湛天并不介意，反而替顾昌泰说起话来。“家祖逝去多年，您对家父、家母却仍惦念如斯，是晚辈该向您表示感谢才是。
今日逢您大寿，晚辈特意准备了一尊遵义堂玉佛作为寿礼，希望能合您的心意。”厉湛天说罢，侧目看向斜后方的随行者。“尤崟。”
“是。”尤崟领命，端着沉重的木盒来到厉湛天身旁。
厉湛天伸手打开木盒，并向顾昌泰示意。“您请看。”
“这！！！”顾昌泰一眼便认出了这尊玉佛。“这是我顾氏一族多年前丢失的那尊遵义堂玉佛啊！”
“这玉佛，家祖寻了半辈子，家父寻了二十年有余，晚辈亦寻了近三年的时间，如今终于物归原主，家祖在九泉之下……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顾昌泰感动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没想到，那个老家伙竟然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还让你爹和你……
谢谢，谢谢，这份恩情我顾昌泰铭记于心，待来日，必定数倍奉还！”
“您言重了。”厉湛天薄笑以对，并转移话题。“请问晚辈可有席位？”
他并不想于大庭广众之下过多谈论玉佛、恩情的话题，太引人注目了。
“当然有，当然有。”顾昌泰伸手唤来了不远处的婢女。“快，快给厉公子带座。”
婢女小跑着而来，在向厉湛天福身后才低声恭请。“公子请随奴婢来。”
厉湛天跟着婢女在一旁稍微靠前的席面入座，尤崟则是跪坐在厉湛天斜后方的位置。
顾嫣然仍立于厅堂正中央，附近乃是同样站着的顾昌泰、顾七巧及三皇子一行人。
“春盈。”顾嫣然唤来母亲林婉芝的近身侍女，肃声问责道。“怎么搞的？为何没有人给几位皇子、公主带座？
你们竟然怠慢了最不该怠慢的人，就不怕这几位尊客治你个不敬之罪么？”
顾嫣然说这话的同时悄悄向春盈递了个眼色，而向来细心的春盈自然也领会了‘暗示’的真正含义。
“春盈知罪！”春盈顿时惶恐，屈着膝就跪在了三皇子等人面前。“奴婢未能及时为皇子、公主带座，罪该万死，请尊客们惩罚！”
三皇子等人愣在了原地，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顾嫣然的问责还是春盈的请罪，都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无言以对。
众人眼见着顾嫣然弯身扶起了春盈，还说了一番极为冠冕堂皇的话。
“哎呀，春盈，你也真是的，这么个大好日子说‘死’啊什么的也太不吉利了。
再说了，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公主都是宽宏大量之人，怎么可能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大动干戈呢？”顾嫣然说着就把目光移到了最具有代表力的南宫玄祐身上，笑眯眯的。“三皇子，敢问嫣然可有说错的地方？”
“咳，嗯哼。”南宫玄祐略显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单手负于身后佯装深沉道。“那个，春盈丫头，是吧？
你们嫡姑娘说得极对，本皇子与皇弟、皇妹们向来宽宏大量，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治你的罪，放心。
啊，对了，本皇子出宫仓促未饮茶水，现下甚是干渴，你赶紧为本皇子带座吧，顺便也带六皇弟他们入席。”南宫玄祐完全就是在顺着顾嫣然的意思往下接茬。
他能理解顾嫣然不打算与他们继续周旋的想法，毕竟方才……那又尴又尬的事态发展，是因为南宫念妖的失礼才间接造成。
若是经过方才之事还奢求顾嫣然能以礼相待，那也太厚颜无耻了。
春盈听闻南宫玄祐的命令，才如获赦令般松了口气。
“是，是。”春盈麻溜地站起身来，向南宫玄祐等人做出恭请的姿势。“奴婢这就为尊客们带座，请跟奴婢来。”
南宫玄祐、南宫玄靖二人相继随春盈离开了厅堂正中央这显眼的位置。
南宫玄煜亦欲跟上，余光见南宫念妖仍停留在原地，只得拽起她的手。“被杵在这儿了，三皇兄和六皇兄已经走远了，咱们快跟上。”
“可我……”南宫念妖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南宫玄煜拽着走出了一大截的距离。
身边没了碍事的人，顾嫣然这才有机会与顾昌泰正面相视。
“爷爷，嫣儿在这里恭贺您的大寿了。”顾嫣然屈膝向顾昌泰行礼，“祝您年年有今朝，朝朝有今日，日日有今时，时时有今瞬。”
顾昌泰乐开了花。“好好好，说的好，说的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女呀。”
“这是嫣儿给爷爷准备的寿礼。”顾嫣然从顾七巧手中接过仅有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打开后才道。“它名为‘金刚石’，是只有异域才能出产的稀罕宝物，在阳光下可散发出迷人的缤纷光彩。
并且它的质地极为坚硬，切割玉石、铁器什么的皆是不在话下。
金刚石虽比不上夜明珠珍贵，却也是十分难得的宝贝，您可还觉得喜欢？”
她会选择金刚石作为先给顾昌泰的贺礼，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前世之时，她曾听顾昌泰念叨着想要金刚石来着，可金刚石太过稀有，她就算有心亦是无力可为。
因此在珍宝阁中听闻厉湛天介绍那通透的物件就是‘金刚石’时，她便决定了要把它当做寿礼送给顾昌泰。
只是，她到现在仍还有些不确定一件事情。
想要‘金刚石’，这是她前世所熟知的那个顾昌泰的愿望……
现在她眼前的这个顾昌泰，会想要这颗看起来极为不起眼的金刚石么？
第104章 担心，讨要
正如顾嫣然心底所期许的那样，顾昌泰对金刚石的出场是稀罕的不得了。
“天，天呐，这就是金刚石？”顾昌泰捧起了金刚石在掌中玩赏，还不忘向顾嫣然追问。“乖孙呀，这金刚石可比夜明珠还要难得啊，我寻觅数年都未曾有果，你是怎么得到的？”
顾嫣然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嫣儿昨日前往珍宝阁为您挑选寿礼，得知前几日刚到了几款新货，这金刚石乃是其一，觉得您应当会喜欢便向房掌柜要下了。”
她会将金刚石的出处坦言相告，原因有二。
其一：她不想用谎言去欺瞒至亲之人，也懒得为了敷衍这些毫无关系的人而去编造诸多借口。
其二，眼下厅堂内达官显贵众多，刚好可以借金刚石来为珍宝阁造就‘海纳百川，应有尽有’的形象。
顾昌泰听顾嫣然提起了珍宝阁，突然想起一件事。“嫣儿，我听说君太后将珍宝阁赐予了你，可否属实？”
顾昌泰的问话，问出了厅堂内大部分人的心声……
他们也想知道‘君太后将珍宝阁赐予顾嫣然’的传闻是否属实啊！
厅堂内，知晓事件来龙去脉的统共就只有三人。
事件当事人顾嫣然，自然算是其中一个。
另外两个，则是在事件中担任‘传令者’的南宫念妖，及从南宫念妖那里听闻全部经过的南宫玄煜。
南宫玄煜自认没有立场替顾嫣然开口，唯有选择缄默。“……”
“……”顾嫣然同样沉默，只因她在思索该如何回应顾昌泰的提问。
回答‘属实’吧……她得到的懿旨是暂时打理珍宝阁。
可若回答‘不属实’，她又该如何向众人解释君太后将南宫玄翊名下珍宝阁、卿醉轩交由她打理这事儿呢？
顾嫣然的一瞬迟疑，却让南宫念妖的‘仗义执言’有了发挥的余地。
“绝对属实啊！”南宫念妖站在席位处，得意洋洋的笑着。“这道懿旨乃是本公主亲自领下，又亲自前往映月府所宣，本公主就是最好的见证人啊。”
“这么说，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
“九公主都发话了，岂还有假？”
“可二皇子的产业君向来都是由君太后亲自打理的，如今竟把经营的最好的两家产业赏赐给了护国公府嫡女，这其中缘由……未免有些耐人寻味啊。”
“再联想到方才九公主说顾嫣然‘自家人’的话，事情就更值得深思了。”
顾嫣然对众人的妄论充耳不闻，自始至终都将视线搁在顾昌泰身上。
“爷爷，既然您满意嫣儿准备的这份贺礼……”顾嫣然盈盈一笑。“来月便是嫣儿的生辰了，嫣儿可否提前向您讨一样东西作为生辰之礼呢？”
“乖孙这话讲得我可不爱听了，什么‘讨’啊的，就直说你要什么吧，只要是我有的，只要是这护国公府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顾嫣然也不客气，直接指向唐管家所在位置的收礼处。“我要那株天山雪莲。”
其实她要天山雪莲并无用处，相反，护国公府能有天山雪莲这样效用神奇的药物镇宅，她很乐见。
因为一旦护国公府中有人命在旦夕，天山雪莲绝对可以缓一时之急，再来，只要她拼力赶过来相救就行了。
不过方才于厅堂外，她听到了众人对于顾昌泰的艳羡，也听出了众人对于天山雪莲的觊觎之意，便不由得担心起来。
天山雪莲的确是可以当做护国公府的镇府之宝，可护国公府未必就留得住天山雪莲。
所谓树大招风，天山雪莲更是如此。
若闻风而来的只是鸡鸣狗盗之辈，只凭府中护院的本事便足以应对。
怕就怕那些草菅人命的江湖败类也会对天山雪莲趋之若鹜……
届时，不仅是天山雪莲不保，就连整个护国公府都会陷入危机。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决定从顾昌泰手上要走天山雪莲。
她已经独居护国公府之外，又与夜禹最‘不好惹’的幽冥府比肩为邻，就算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知晓天山雪莲在她手上，也得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才敢下手吧？
“你要天山雪莲？”顾昌泰怎么也没料到顾嫣然会想要天山雪莲，不免有些为难。“这个，乖孙啊，天山雪莲乃是三皇子等尊客所赠，所以……”
顾昌泰点到即止，并未接着往下说去，他相信顾嫣然必然能够领会他的言外之意。
“意思是……我若想得到这株天山雪莲，必须经过三皇子他们的同意？”顾嫣然杏眼圆瞠，表现得十分惊奇，目光更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三皇子。
顾嫣然的目光虽说不上狠厉，却也着实让南宫玄祐后脊隐隐发凉。
南宫玄祐明显是有些吃不消，只得按照顾嫣然的意愿表态。
“护国公无须多虑。”南宫玄祐面容和煦。“天山雪莲既已送予护国公，该如何处置，自然是由您自行决定，与我等无关。”
顾嫣然闻言笑意更深，面向顾昌泰撒娇道。“爷爷，三皇子都这么说了，您就把天山雪莲给嫣儿吧？”
没了顾虑，顾昌泰答应得极为爽快。
“好好好，给你，给你。”顾昌泰满眼宠溺，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过前提是今夜你得在府中留宿，如何？”
“嘿嘿，成交！”顾嫣然欣然接受。
顾嫣然、顾昌泰的爷孙交谈，持续了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
顾昌泰显然已经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还想继续与顾嫣然唠嗑，“嫣儿，你……”
“皇城首府沈大人到！表少爷到！”通报人高声通传。
顾嫣然瞄了一眼门外，发现的确是沈少亦和林尚书来了，便朝顾昌泰摆了摆手。“那，爷爷，我就先找个地方坐下了，咱们晚些再叙。”
说罢，顾嫣然不待顾昌泰回应，便奔向了厅堂角落的一处空席。
“……唉。”顾昌泰望着顾嫣然的背影轻叹，语气中充满无奈。“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体统了。”
反应慢半拍的顾七巧见顾嫣然已在角落坐下，赶紧也小跑着离开了厅堂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