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格，委托
新挂上的牌匾，不仅颜色正得无可挑剔，就连款式也是制作得十分精良，或者该说是‘金良’？
中间的‘映月府’三个字是金色也就罢了，但看看那浮夸得不像话的大金边框子！
就仿佛是在昭告着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宅子的主人很土豪，快来抢，快来抢’。
可是无法否认，沈府旧宅巍峨大气的门庭搭上这浮夸的匾额，倒是一点儿也不突兀。
甚至可以说，这块匾额就是为了要匹配沈府旧宅才被制造出来的。
只是那‘映月府’三字及匾额左下角落款处的字迹，让顾嫣然不禁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顾嫣然思索着，顷刻间便想了起来，却是震惊得低呼着。“这是爹爹的字迹！”
怎么回事？
会什么会是爹爹的字迹？
自从那日在护国公府北院与顾景年不欢而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姑父他，还是很疼你的。”林尚书忍不住为顾景年说了说话。“昨日在送完贺礼离开护国公府时，恰巧碰见了姑父。
无事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接下来要去给你制作新府匾额的事情，姑父一听便表示要亲自给你书写府名的字模。
姑父随我去了匾额铺，也亲自掏腰包给你付了匾额的制作费用与材料费用。
按常理来说，府宅匾额的金色部分都是贴金箔纸的，可你这匾额文字与边框却是用真金熔铸。
在姑父写完匾额要用的字模之后，我便问他为何会同意表妹你搬出护国公府。”林尚书说到这里顿了顿，注视着顾嫣然的双眸。“你知道姑父是怎么说的么？”
顾嫣然沉默。“……”
林尚书也知道顾嫣然此刻的心情颇有些矛盾，便直接开了口。“姑父他说……
府中接下来会有些不太平，既然你主动提出要离开，想必是天意如此，他也不会加以阻拦。”
“不太平？”顾嫣然惊到了，捉住林尚书的衣襟追问。“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激动。”林尚书扯下了顾嫣然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以确保自己不会再被波及，才道。“其实啊，姑父他什么都知道。
你被顾秋羽、顾可柔刻意抹黑名声的事儿，你被下人不当成主子的事儿，还有你被夜禹皇城百姓嘲笑、议论的事儿，他都是知道的。
前几日，你与姑父在护国公府北院争吵得不可开交吧？
那都是姑父苦心思量出的一个计划，就是要让其他人以为你这个护国公府嫡女不受宠。
至于你嘛，当时盛怒之下说要搬出护国公府自立门户，姑父虽然震惊，却是立即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因为这样，你便不会被卷入护国公府的嫡、庶之争了。
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林尚书凑到顾嫣然的耳边，敛着声音道。“匾额后方有一暗格，里面放了姑父要给你的东西。
不过姑父特意让我转告你，‘暗格内的东西事关重大，三个月后方可取出’。”
###幽冥府，往生院
往生院的中庭内，坐落着一处有着夜禹最传统的二层八角阁楼。
阁楼的二层通透敞亮，正是夜幽冥此次设宴款待顾嫣然的场所。
此刻，整个二层里除了夜幽冥和应邀而来的顾嫣然以外，就再无旁人。
顾嫣然、夜幽冥正对而坐。
顾嫣然端起面前的茶杯，平举于胸前。
“承蒙国师大人设宴款待，嫣然在此以茶代酒，先干为敬。”顾嫣然说完话，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呵呵。”夜幽冥勾唇一笑，端起了手边的酒盅。
顾嫣然瞧见夜幽冥端的是酒盅，才注意到他面前竖着的酒壶。
“等等！”顾嫣然跳起来夺下了夜幽冥已经递到嘴边的酒盅，没好气地朝他低吼。“谁让你喝酒的？！！
也不想想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救你，竟然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早知如此，那我昨晚就应该对你见死不救！”
顾嫣然正在气头上，因此也忘记了她现在吼的人是夜禹国尊贵无比的‘国师大人’。
夜幽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再抬头看向了那满脸怒容的顾嫣然。稍稍皱起了眉头。“……”
顾嫣然见夜幽冥面色不悦，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顾嫣然心中一滞，赶紧站到稍微空旷的地方，屈膝向夜幽冥请罪。“嫣然无意冒犯，还望国师大人恕罪！”
“当着救命恩人的面儿作践自己的身体，确是本王错了，行了，起身吧，此事不能怪你。”夜幽冥说到这里，把面前的酒壶直接甩出了阁外。
“谢国师大人不罪之恩。”顾嫣然向夜幽冥俯身叩首，之后才站起身坐回了宴席前。
夜幽冥看着顾嫣然，眸光深沉。“你就不问问我是为何命悬一线的么？”
“这不是嫣然该过问的。”顾嫣然才不想知道那些可能会给她带来危机的事情。
夜幽冥见顾嫣然稍微比刚才拘谨了些，便想着要扯开话题。“对了，听忘尘说，你似乎想委托幽冥府找人？”
“额。”顾嫣然迟疑片刻，倒是也未隐瞒。“是，我想委托幽冥府找人。
虽然听闻幽冥府未曾结果此类的委托，但是我愿意出一千万两银票委托，还望国师大人能应允。”
一千万两银票，她分别从外公和娘亲那边收到的银票，是她斟酌了昨日夜忘尘给出的委托参考价以后，决定要付出的委托金额。
“既是救命恩人开口，就算分文不取，幽冥府也定会竭尽全力去寻你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不过茫茫人海，能不能找到那人……是个很大的问题，因此我不能向你保证此委托能否顺利完成。”
“没关系，尽力就好。”顾嫣然向夜幽冥露出表示理解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寻找到南宫玄翊的机会渺茫，毕竟当今君主南宫云海派人找了几年都没找到他的踪迹。
可是南宫玄翊是她重生后最大的一个牵挂，亦是支撑着她在这个夜禹国中继续存活下去的念想，她不能轻言放弃！
“说吧，你想要寻找的是何人？”夜幽冥亲自向顾嫣然询问着有关那个人的信息。
顾嫣然轻抿了抿唇角，握紧了掩于袖下的小手，再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找的人，是夜禹国二皇子，南宫玄翊。”
第61章 一见钟情，变了
夜幽冥乍听顾嫣然说要找的人是南宫玄翊，脸色不禁变了变，但仅是一瞬的时间，便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你说你要找的人……是南宫玄翊？”夜幽冥想要再确认一遍。
顾嫣然点了点头。“没错。”
“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年的人，连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找起来并非易事。”夜幽冥陈述着客观的事实。
“嫣然知道这个委托会给您和幽冥府的其他人添麻烦，但……”顾嫣然从袖笼中掏出了银票，放在夜幽冥面前。“拜托了。”
夜幽冥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银票，又抬眸眺着顾嫣然。“你为何会想要找一个和你毫无交集的人？”
据他所知，这个顾嫣然与南宫玄翊间不仅毫无交集，甚至脸面都没照过一个，为何要找他？
“才不是毫无交集！我……”顾嫣然下意识就反驳着夜幽冥的话。
可这话刚一脱口而出，顾嫣然就懊恼万分地低下了头，
糟了，说错话了，她与南宫玄翊有交集的是前世，不是今生啊。
今生……唯一能勉强称得上她与南宫玄翊间有交集的事情，就是五年前她生日宴上，南宫玄翊派人送来的那根珍珠发带而已。
“嗯？”夜幽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顾嫣然开口，便耐不住地主动开口。“你什么，继续说啊。”
他倒要听听，她所谓的‘才不是毫无交集’是指的什么。
顾嫣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紧盯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心，蓦然间有了主意。“我，我对他一见钟情……”
夜幽冥本来正将自己倒好的温茶递到唇边，但听到顾嫣然的惊人之语，他不知怎的竟握不住手中的茶杯。
‘哐噹’一声，夜幽冥手中的茶杯呈直线掉落在了桌面上，杯中的茶水翌时四处溅落。
“一见钟情？”夜幽冥眸底闪过一抹捉摸不清的流光。
顾嫣然有了能够暂时敷衍的借口，说起话来也稍微显得有了些底气。“是，一见钟情。
二皇子失踪前不久，嫣然有幸曾见到过他的英姿，当时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可惜的是我才察觉自己的心意不久，他便踪迹全无。
在那之后，我虽有意寻找他的下落，可当时毕竟才十岁而已，就算想要找到他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现在好了，我长大了，尽管能力还是明显不足，可起码拥有能够雇人寻找他的资金。
所以，哪怕困难重重也无妨，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他。
国师大人，我所认识的人之中，唯独您有这个能力可以帮我找到他，还请您多费心。”
顾嫣然的话，半真半假，虽不是有意欺骗夜幽冥，但她总不可能和盘托出吧？
“……”夜幽冥默然，好半晌才首肯答应帮她。“行，我知道了，你的委托……幽冥府接下了。”
顾嫣然面色一喜。“多谢国师大人！”
“但是这银票……你收回去吧。”夜幽冥将银票推回了顾嫣然面前。“这次的委托，幽冥府分文不取，就当是还了你救我一命的恩情。”
“这怎么行呢？！！”顾嫣然诚惶诚恐地站起了身。“救您一命，本身就是为了还您对嫣然的多次相助之恩。
若国师大人不收下这委托金，那嫣然又岂再接受您的帮助呢？”顾嫣然说到这里，拿出玉印递给夜幽冥。“这是您前几日借给嫣然的玉印。
嫣然不知这枚玉印乃是象征国师权威的信物，擅自收下……甚至好几次还错过了将它还给您的机会。
虽然迟了几日，不过总算是能完璧归赵了。”
夜幽冥看着手中多出的玉印，再看了看顾嫣然面前的银票。
“我看不如这样吧。”夜幽冥将玉印再递回给顾嫣然，再顺手取过银票。“为了能够让你安心，这银票我收下。
并且我保证，一定竭尽全力去寻找南宫玄翊的下落。
而你，拿好这枚玉印，就当做是幽冥府接下你委托的凭证，等有朝一日寻找到他，，你再把玉印还给我就行了。”
“啊？”顾嫣然被夜幽冥的话绕得有点晕。“你说收下我的银票是为了让我安心，给我玉印是当作接下了我委托的凭证……
怎么想来想去，这都是对我有利的事情啊？”
夜幽冥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天色渐暗。
顾嫣然已经在夜禾的领路下离开了幽冥府。
夜幽冥站在阁楼外部的长廊上，眺望着整座幽冥府的格局，心绪万千。
“主子。”夜忘尘适时出现在了夜幽冥的身旁，禀告道。“顾姑娘已回到了沈……映月府。”
夜幽冥双手但在栏杆上，询问着夜忘尘。“她的说辞，你信几分？”
“属下不好评断。”夜忘尘如此说道。
“不好评断……”夜幽冥抬头望着昏黄的天际出了神，似是在深思冥想着什么。
###映月府主屋角落
顾嫣然浸泡在温暖的浴桶中，满身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呼……真舒服啊。”
顾七巧以木勺盛着热水，从顾嫣然的肩头缓缓浇下。“这温度可好？”
“嗯，刚刚好。”顾嫣然闭上双眼，将头秧在了浴桶边缘，闭上双眼享受着顾七巧的侍候。
顾七巧看着顾嫣然那满脸的倦容，不免有些心疼。“您真的确定要在学府里继续任职？
今日您初进职就遇到了那么多事儿，若是往后也如这般辛劳，奴婢担心您的身子会吃不消啊。”
“傻七巧。”顾嫣然睁开了双眼，眸光泛着星星点点的温柔。“辛劳只是暂时的，等一切步上正轨，便能苦尽甘来了。”
顾七巧手持木勺的动作一顿，对上顾嫣然的视线。“嫡姑娘，您变了，变了很多。
若不是奴婢每日伺候在您身边，肯定会以为现在的您是旁人冒充的。”
“呵呵。”顾嫣然扬起浅笑，反问着顾七巧。“变了……不好么？”
“好！”顾七巧忙不迭点着头回答顾嫣然。“现在的嫡姑娘很好！好的不得了！
虽然以往的嫡姑娘也很好，可却是那种任人欺辱也懒得反击的性子，看得奴婢都不禁为您的未来捏一把汗。
可是如今，您不仅开始反击，而且还做成了所有女子都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奴婢喜欢现在的您！也决心追随现在的您！
请嫡姑娘保持现在的样子，一直一直强硬下去，让那些原本看不起您的混蛋们都暗自悔恨去吧！”
第62章 请柬，夺宝
清晨。
顾嫣然刚用了早食不久，现在正在闲逛着最邻近她主院的一个院落。
随行的人，是顾七巧、紫苏、慕思桃三人。
紫苏不明白顾嫣然大早上怎么会有闲情逸致逛府内，便问道。“嫡姑娘，您今日不用去学府授课吗？”
“嗯，今日不用去了。”顾嫣然来到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前蹲下，伸手抚摸着柔嫩的花瓣。“昨日我在学府中与其他艺师比试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比试结束之后，当场便有许多学生想要拜我为师学艺。
没办法，府宗主事出了个主意，说是今日要用一天的时间让学生们抓阄，用抓阄的结果来决定哪些人可以拜在我的名下。
所以，我今日就算去了学府也是无课可授，主事就让我先在家里待上一日，等到明日再去学府授课。”
紫苏恍然大悟。“哦哦，原来如此啊。”
“这花儿长得很不错。”顾嫣然偏头看向紫苏，道。“紫苏，稍后把这株月季移在到我屋里。”
紫苏向顾嫣然福了福身。“奴婢领命。”
此时，一道身影从远处奔跑着而来。
顾嫣然等人定睛一看，便发现是久安。
“嫡姑娘！”久安跑到了顾嫣然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宫，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顾嫣然眉心一拧，再询问久安。“人呢？”
久安缓了口气，递上了手中一封红色的册子。“宫里人已经走了，但吩咐要把这封请柬交到您手上，说是邀您今晚七时整于宫中赴宴。”
“赴宴？”顾嫣然翻开手里的请柬，视线一览请柬中的内容。“今日……是君太后的寿辰？”
紫苏闻言惊诧不已。“君太后的寿辰，为何会请您参宴？”
“就是啊。”顾七巧也忍不住纳闷起来。“以往的君太后寿辰，都是由宫里派人将请柬递到护国公府，再由老家主、家主决定携同的参宴人选。
嫡姑娘您十岁之前，是每年都去参加了君太后寿辰的。
但由于嫡姑娘十岁以后的名声不太好，家主和老家主担心会惹人话柄，便都是带着嫡少爷、二少爷、三姑娘去参宴。
不过自几年前二少爷、三姑娘相继婚配，家主、老家主就是带着四姑娘、五姑娘去宫里的。”
顾嫣然合上了请柬，兴冲冲就道。“七巧，走，咱们去给君太后挑选寿辰贺礼！”
###城中，珍宝阁
珍宝阁，是顾嫣然前世最常去的首饰铺。
铺子的掌柜姓房，是个极擅做生意、也极爱财的人，不过品性倒算不错，这也是她喜欢来这铺子的原因。
顾嫣然、顾七巧才跨入珍宝阁的大门，就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前……是杜丞相府的嫡女，杜梦瑶。
杜梦瑶未注意到身后来了顾嫣然和顾七巧，爱不释手抚摸着手中的珠钗。“房掌柜，这珠钗多少银子？”
房掌柜见杜梦瑶十分喜欢这枚珠钗，便道。“杜姑娘眼光真好，这珠钗是前几日到货的款式，如今只剩下这一支了。
原本的售价是一百两银子，既然姑娘喜欢，那小的也不要高价了，八十两，您拿走。”
“好。”杜梦瑶偏头看向身侧的丫环，吩咐。“香月，付银子。”
“是。”香月取下腰间的荷包，刚掏出银子准备递给掌柜。
“慢着！”顾嫣然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了柜台的台面上，盛气凌人。“房掌柜，那钗子我要了！”
顾嫣然的这一出声，顿时引来了房掌柜、杜梦瑶、香月三人的视线。
“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本姑娘抢……”杜梦瑶看见顾嫣然，瞬间脸色一冷。“顾嫣然？！！”
顾嫣然无视杜梦瑶，对着房掌柜竖起两根手指。“我出二百两，买下这根钗子。”
“额，这个……”房掌柜有些犹豫。
杜梦瑶，顾嫣然，一个是丞相府的嫡女，一个是护国公府的嫡女，都是珍宝阁惹不起的大佛。
要是把珠钗卖给杜梦瑶就势必会得罪顾嫣然，可若是卖给顾嫣然……那杜梦瑶这边他也交不了差。
天呐，摊上这档子事儿，今日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就在房掌柜左右为难的时候，杜梦瑶因为无法忍受顾嫣然的挑衅而选择应战。
“房掌柜！”杜梦瑶瞪着房掌柜，直接出价。“我出三百两！”
顾嫣然脸上漾起得逞的笑容。“四百两。”
“一千两！”杜梦瑶想也不想就喊了高价。
香月在一旁不由的心惊肉跳。“嫡姑娘，那根钗子根本不值这么多银两，您别失了理智啊。”
顾嫣然瞥了香月一眼，继续出价。“一千一百两。”
杜梦瑶被激起了虚荣心，不顾香月的劝阻，决心一定要得到这枚珠钗。“一千五！”
“两千两！”杜梦瑶势要压顾嫣然一头。
“三，千，两。”顾嫣然笑得有些自鸣得意，笃定杜梦瑶会再次出价。
杜梦瑶当然不肯放弃。“四……”
“嫡姑娘！”香月凑到杜梦瑶耳边，低声提醒。“咱们这趟出来只带了三千五百两银票，您不能再继续加价了！”
“！！！”杜梦瑶斜觑着香月，隐隐咬着牙关，只能按照现有的银票出价了。“三千五百两！”
香月、杜梦瑶压低着声音嘀咕的举动，顾嫣然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哎呀，三千五百两么？”顾嫣然佯装着掩唇惊呼，表情显得十分为难。“哎呀，出门只带了三千二百两，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顾七巧看着顾嫣然拙劣不堪的演技，嘴角狠狠一抽……那丞相府的嫡女是傻子吧？这么明显在戏耍她的行为，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杜梦瑶则立马把荷包直接放在了柜台上，仿佛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一般开心。“房掌柜！把珠钗给本姑娘包起来！”
“是是是。”房掌柜笑得好不欢喜，接过荷包，再取出荷包之中的银钱数了起来。
“唉，得不到最喜欢的，就只有找其他的将就一下了。”顾嫣然摇头叹息着，目光落在了台面上那三个托盘中摆放着的数十根珠钗上。
可谁知道，杜梦瑶直接挤开了顾嫣然，端起了那三盘珠钗首饰。“房掌柜，这些首饰本姑娘全要了，打好包送去丞相府，再从账房支银票吧！”
第63章 墨宝，遇上
杜梦瑶要下了柜台上的所有珠钗，然后拿着那根用三千五百两买下的宝贝钗子，欢欢喜喜走出了珍宝阁。
顾嫣然看着杜梦瑶、香月二人愈走愈远的背影，嘴角高高扬起。“原来，也是个意气用事的。”
“嫡姑娘，您为何要针对那个丞相府的嫡女？”顾七巧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在她的记忆里，丞相府嫡女杜梦瑶未曾对顾嫣然有过好脸色，却也没有明显针对过顾嫣然啊。
“没什么，只是看她不爽而已。”顾嫣然收回了视线，转身看向了房掌柜。“房掌柜，请将公孙浅先生的真迹割爱，嫣然很需要这幅墨宝。”
公孙浅，是夜禹国建立前便闻名于世的文人代表之最。
迄今为止，公孙浅已逝去近50年，遗留在世间的真迹仅仅也才不到百幅。
她为什么开口就向房掌柜要公孙浅的真迹，是因为她知道珍宝阁是有藏有一幅公孙浅佳作的。
前世时，南宫玄翊便告诉她，说珍宝阁的镇店之宝是一幅公孙浅的真迹。
他以二百万两的价格买下，送给君太后当做了生辰礼，而君太后在收到了钦慕之人的真迹时，跟个孩子似的开怀大笑。
“公孙浅？”房掌柜明显是一愣，有些始料未及。“公孙浅先生的真迹乃是珍宝阁的镇店之宝，从未告知于旁人过，顾姑娘是从何得知？”
顾嫣然浅然一笑。“真正的懂宝之人，自然会知道想要的宝物所在何处。”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从南宫玄翊那里了解到房掌柜本不愿相让公孙浅的真迹，但若遇到真正懂宝、惜宝之人，房先生也不是不可以割爱。
“请问，顾姑娘知道本店的公孙浅真迹是哪一幅吗？”房掌柜突然发问。
顾嫣然轻启檀口。“万，寿，图。”
“……”房掌柜默默地看了顾嫣然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柜台，进入后方的内阁。
顾七巧见房掌柜一言不发地离开，还以为他是不乐意了。“嫡姑娘，您这一开口就要房掌柜让出镇店之宝，不好吧？”
“呵呵。”顾嫣然轻笑一声，双手环抱着胸前，满脸的信誓旦旦。“他会回来的，而且还是拿着那幅墨宝回来。”
顾七巧虽然觉得顾嫣然的话有些不靠谱，但还是选择相信顾嫣然的直觉和判断。
一会儿过后，房掌柜回到了柜台前，而他怀里则抱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精致长盒。
“！！！”顾七巧惊了一下，转眸看向顾嫣然，不由得低声赞叹。“您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房掌柜把手中的长盒放在柜台上，打开盒盖，取出了其中的卷轴并展开了画卷的一角。“顾姑娘，这便是公孙先生的真迹。”
顾嫣然扫了一眼画卷，点了点头。“的确是真迹。”
她前世虽然没见过南宫玄翊送给君太后的那幅万寿图，但有幸从其他人那里见过公孙浅另外的墨宝，所以认得出公孙浅的字迹。
她确定，这幅万寿图是公孙浅的真迹没错。
房掌柜将卷轴放回了盒中，推到了顾嫣然面前，也是极为豪爽。“宝物赠伯乐，拿去吧。”
“啊？”顾嫣然完全没想到房掌柜会把墨白送给她，便掏出了怀中准备好的银票。“既然是宝物，自然也要用配得上宝物的价格来交易。
我没理由平白收下这幅珍贵的墨宝，所以这二百万两的银票，便表示我对此宝物估计的价值，还请房掌柜收下。”
房先生看着顾嫣然放到柜面上的银票，心底不由得升起了对她的一抹敬意。
“看来顾姑娘当真是喜爱这幅万寿图，竟以高出市面的价格来买下它。”房先生收下了银票，对着顾嫣然和善一笑。“顾姑娘，若有机会，还请再次光临小店。”
###傍晚时分，宫门前
天色已渐昏暗，夜禹皇宫的宫门前排起了一辆辆或精致、或华贵的马车。
顾嫣然出发的有些完，因此她乘坐的马车算是拍在了队伍的末尾端。
久安站在地面，牵着缰绳向前望去，发现护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临近宫门前的位置。
“嫡姑娘，护国公府的马车在前方。”久安向马车内的顾嫣然禀告情况。“嫡少爷先下了马车，然后是老家主和家主，再来是家主夫人……四姑娘和五姑娘。”
马车内，顾嫣然在听到久安的话之后心情颇为复杂。
但仅是片刻之后，顾嫣然自马车内站起了身，再吩咐身后的顾七巧。“七巧，拿着贺礼，咱们走。”
护国公顾昌泰这一方，携顾景年、林婉芝等人正在往宫门行进，突遇了丞相杜首成一家。
丞相府老祖宗杜金寅（顾昌泰的死对头）看见顾昌泰一行人，颤颤巍巍走上前。
顾昌泰笑脸迎上。“哟，杜老头，还活着呢？”
“老不死的！”杜金寅瞪着顾昌泰，没个好脸色，咬牙切齿道。“你们护国公府可真是养了个好嫡女啊！”
此时来到了护国公府一行人身后的顾嫣然，恰好就听到了杜金寅模棱两可的话。
“那可真是多谢杜爷爷的夸赞了！”顾嫣然扬高了声音，言语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一时间，护国公府和丞相府两边的人齐齐循着声音向顾嫣然望去。
“嫣儿？！”顾颢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嫣然。
林婉芝赶紧跑到了顾嫣然面前，把她搂入怀里。“嫣儿，娘亲好想你啊。”
“娘亲，才一日未见罢了，您也太夸张了。”顾嫣然轻笑着回拥住林婉芝，并且在她耳边轻言。“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先摆平了丞相府那边再谈吧。”
“哦哦，说的也是。”林婉芝也知道孰轻孰重，便松开了顾嫣然，站到一旁。
顾嫣然往前两步，正面对着杜金寅等人。
“嫣然见过杜爷爷、杜丞相和丞相夫人。
啊，这位是丞相府的嫡子，杜宸翔公子吧？嫣然有礼了。
还有……是已经见了好几回的梦瑶妹妹，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顾嫣然说到这里，将目光转向杜金寅，笑脸迎上。“杜爷爷。
大老远就听到杜爷爷在夸赞嫣然，真看不出来，原来杜爷爷这么喜欢嫣然啊。”
第64章 找死的是你
杜金寅的本意是想嘲讽顾昌泰没教好孙女，却没想到反被这个顾嫣然给将了一军。
但他还能怎么办？
总不可能再开口训诫着一个对他始终算是恭敬的小女子吧？
“额，咳咳。”杜金寅掩饰性地一咳，也当即换上一副笑颜。“没错啊，老夫很喜欢嫣然小女，恨不得把你抢过来当我的孙女儿呢！”
杜金寅这么一说，杜梦瑶不乐意了。
“爷爷！”杜梦瑶气鼓鼓地看着杜金寅，狠狠朝地面跺着脚。“您太过分了！
明明都有梦瑶这样的亲孙女儿了，怎么可以说更希望顾嫣然来当您的孙女儿？！！”
丞相夫人殷丽华听到杜梦瑶的言论，不由得冷下了脸来。“梦瑶，别这么不懂事儿！”
殷丽华之所以训斥杜梦瑶，并非因为其他，而是杜金寅向来最不喜旁人对他不敬。
此番杜梦瑶当中驳逆杜金寅，回去免不了会引来一顿惩戒。
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刑罚，可杜梦瑶身娇体贵，根本就遭受不住啊。
“……”杜梦瑶被殷丽华训斥，只能暗暗隐忍了下来。
她尽管仍然心中不服，但不能不听殷丽华的话。
在杜梦瑶心里，殷丽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错过。
如今殷丽华苛责她，必定也是有另外的一层用意。
杜金寅以余光锁了杜梦瑶一眼，再若无其事看向顾昌泰等人。“君太后的寿宴就快要开始了，老夫就领着小辈入内了，稍后再见。”
随后，杜金寅便领着丞相府几人进入了宫门内。
只是那个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丞相府嫡子杜宸翔，在临进宫门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嫣然。
不过仅是一瞬，杜宸翔就收回了视线，跟上家族中其他人的脚步。
护国公府这边，顾景年眉头深拧，训斥道。“顾嫣然，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任你想来就来？赶紧滚回去！”
若是昨日之前顾嫣然听到顾景年的这番话，恐怕直接就会顶撞回去了。
但林尚书都说了，顾景年是为了不把她牵连进家族争斗才会以如此的态度对她。
因此，顾嫣然在听到了顾景年似是在撵人的话语后，仍是笑着。“爹爹这是在赶嫣儿离开么？”
一旁的顾秋羽耐不住了，便杠上顾嫣然。“顾嫣然，嫡叔都已经开口赶你走了，你还死皮赖脸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现在已经不是护国公府的人了，所以没资格以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入宫，快走，别等着一会儿被人赶着离开！”
“顾秋羽。”顾嫣然走近顾秋羽，在身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引来了附近其他朝臣及家眷们的视线。
“怎么了那是？”
“那不是护国公一家么？”
“啊，那个被打的我认识，是护国公府的四姑娘。”
“巧了，我认识那个打人的，是护国公府的嫡女……现在还算是嫡女么？好像听说已经搬出护国公府自立门户了吧？”
“对对对，搬出去了，搬到幽冥府邻宅了。”
“嘶……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顾嫣然搬到幽冥府邻宅的事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不灵通啊。”
“顾嫣然！”顾秋羽死盯着顾嫣然，下意识就要回扇顾嫣然一巴掌。
“放肆！”顾七巧挡在顾嫣然面前，有恃无恐地伸手推开了顾秋羽。“四……顾秋羽！你滚远点儿！”
顾秋羽瞪大了双眼，没想到顾七巧才离开护国公府短短两天就敢对她不敬。“顾七巧！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顾嫣然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掏出怀中的请柬竖到顾秋羽面前。“这是君太后亲自差人送到映月府的请柬，指名道姓让‘顾，嫣，然’参加寿宴。
你个小小的护国公庶女，竟然敢忤逆君太后的旨意，活得不耐烦了吧？”
“！！！”顾秋羽被眼前熟悉的请柬吓得倒退了几步。
这个请柬她知道，的确是宫中宴请宾客时所用到的请柬，并且护国公府今日也是要凭着这请柬入宫的。
她做梦都没想到，顾嫣然竟然是被君太后亲自指名邀请入宫的。
“秋羽姐姐。”顾可柔自顾秋羽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劝道。“此事不能闹大，若是传到了君太后的耳朵里……
不仅你一人难辞其咎，咱们整个护国公府都得跟着遭殃啊！”
林婉芝看着顾嫣然手中的请柬，很是惊讶。“嫣儿，当真是君太后亲自派人给你送请柬的？”
“嗯，送请柬的人是这么说的。”顾嫣然点了点头，将请柬递给了身旁的顾七巧。“拿好。”
“是，嫡姑娘。”顾七巧一边抱紧怀中的贺礼，一边腾出手接住顾嫣然递来的请柬。
顾颢然走到顾嫣然身旁，揽住她的肩头，笑得好不得意。“咱家嫣儿竟然能被君太后亲自邀请，哈哈哈，太了不起了，哥哥以你为骄傲！”
顾七巧见顾颢然就这么挂着顾嫣然，促声提醒。“哎哎，嫡少爷，你别压着嫡姑娘，她脚伤还没好彻底呢！”
“呀。”顾颢然这才想起来顾嫣然脚上有伤这一回事，赶紧横移几步远离顾嫣然。“抱歉，抱歉，嫣儿，哥哥忘了你脚上还有伤了，怎么样？没弄疼你吧？”
“噗呵……”顾嫣然被顾颢然那一脸的紧张之色给逗乐了。“我没事儿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七巧说得那么玄乎。”
林婉芝听到这里板起了脸。“好得差不多那就说明还没好彻底！我觉得七巧的担心是对的！是嫣儿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行行行，是我的错。”顾嫣然无奈地认了错，并借机转移话题。“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进宫了？
今日可是君太后的寿辰，要是迟了，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说到这里，顾嫣然挽着林婉芝的胳膊。“娘亲，走，您跟女儿一起进去吧。”
“好。”林婉芝温婉应道，顺道拉扯住身旁的顾颢然。“颢然，过来，咱们娘仨……不对，还有七巧，咱们四个一起入宫。”
第65章 席位，扎针
御花园，是今日给君太后举办寿辰的地点。
平日里这个时候，御花园只是在可以过路的地方，亮起几盏每日由值守宫人点燃的灯柱。
今日，由于是情况特殊，御花园里愣是声声多摆了几十盏灯柱。
并且，在不妨碍行人过路的位置，根根竹竿被牢牢固定在坚硬如铁的土壤中。
近百根竹竿的顶端间，被用细如发丝的铁线互相连通连，再挂上数不清有多少盏的红色纸灯笼。
在透红的光芒笼罩下，御花园内灯火通明，并且多了一股柔和且让人陶醉的温馨气氛。
此时此刻，御花园内摆着的三十六桌宴席上，几乎是坐满了前来参宴的宾客。
顾嫣然、顾颢然等人在领路宫人的带领下来到御花园内。
宫人指了指右前方的宴桌，恭敬朝护国公府一行人道。“护国公府的各位尊客们，稍微来迟了些，赶紧入座吧，一会儿君太后就该来了。”
顾嫣然望了望宫人指的那一桌……一、二、三、四、五、六个空位，刚好够护国公府此行参宴的人数。
顾昌泰似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看向宫人。“咱们护国公府七个人，可那桌席才六个位置，你们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宫人抬起头，数着面前的人，除了丫环打扮的女子之外，果然是七位。
“不对呀。”宫人泛起了迷糊。“护国公府报上来的参宴人数的确是六位尊客啊，这里怎么会有七位？”
“我不在护国公府的上报名单里。”顾嫣然开了口，向宫人询问。“我是今日早晨才收到请柬的顾嫣然，请问有安排我的位置么？”
“顾嫣……”宫人忽的反应过来。“您是尚衡学府的顾先生？”
顾嫣然听闻宫人对她的称呼，颇有些诧异，却也承认道。“对，是我。”
“原来是顾先生，是奴才失礼了。
宴席前有人来报，说要增加一席位，但奴才们因为都在忙着张罗膳房的事情，增加席位的事情就不小心忘记了。
若顾姑娘早些过来，肯定是能够安排上您的席位。
但因为有几位提早到达的大人多携了家眷，导致席位紧缺，就……”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顾嫣然，显得十分为难。
顾可柔眼底闪了闪，走上前。“那个，嫡姐，可柔一介庶女，参不参宴都无所谓，所以您就坐可柔的席位吧？”
顾嫣然明知顾可柔不安好心，怎么会坐在她的位置上？
“既然没我的位置，我离开……”顾嫣然刚一产生离开的想法，余光就瞥见了临近主席那一桌。“公公。
我看前面那一桌还有席位，不知那几个席位名花有主么？”
宫人望去，见夜幽冥冷着脸坐在席上，不禁浑身一抖。“那几个席位尚未有主，可是……”
“那就成了。”顾嫣然不待宫人说完，牵起顾七巧的手就向那张席面走去。
宫人心底敲着慌鼓，赶紧就想唤住顾嫣然。“顾，顾先生，别去啊，那张桌席上有……国师大人啊。”
宫人的话才刚说完，顾嫣然却已经走远。
顾嫣然来到席位前，以目光掠过席面上所坐之人。
夜幽冥一人坐在正北的方位上，左侧空了两个位置，右侧空了三个位置。
而夜幽冥的正对面，则是依次坐着几位皇子公主。
顾嫣然前世对这几人也不熟，但该请的安还是要请。“民女顾嫣然，见过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公主。”
顾嫣然行了礼，身后的顾七巧也屈膝福了个身，但是未做言语，因为这个场合没有她开口说话的份儿。
三皇子惊奇。“顾嫣然？！！”
“护国公府嫡女？”六皇子挑眉。
九公主眨了眨眼，没说话。“……”
顾嫣然对这些人本就不相熟，因此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直接坐在了夜幽冥的身侧。
“嘿嘿。”顾嫣然对着夜幽冥笑得有些谄媚。“国师大人，不介意嫣然坐在这里吧？”
夜幽冥淡淡斜了顾嫣然一眼，简单应了一声。“嗯。”
夜幽冥的这一应声，顾嫣然听来很是平常，但桌席上的几位皇子公主却是跟见了什么从来没见过的事情似的，瞪大了眸子。
在得到夜幽冥的应允后，顾嫣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眸光便在桌面上晃来晃去。
不经意间，她看到夜幽冥面前立着的酒壶及酒杯，本想开口劝阻，但想着此次的场合恐怕容不得他不喝啊。
“……”顾嫣然看着酒壶、酒杯好一会儿，便接着桌面的掩护，伸手覆在了夜幽冥的手上。
夜幽冥浑身一僵，稍稍侧目看着顾嫣然，微拧起眉头。“你……”
“国师大人，面前摆着酒，看来您酒量不错啊？”顾嫣然手上使上了力，拽紧了夜幽冥的手。
顾七巧站在顾嫣然、夜幽冥身后，瞧见这明显怪异的互动，再看看周围来往的宫人……不行，不能让旁人看了去。
虽然顾七巧有些搞不清状况，却是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顾嫣然察觉到身后顾七巧的遮挡，也不再担心身后，直接横移着把夜幽冥的手扯到她的腿上，死死摁住。
另外一只空闲着的手，则捏住一根不知从哪儿拔出来的银针，狠狠扎进了夜幽冥食指的指腹上。
俗话说十指连心，这是绝对没错的。
饶是夜幽冥这种哪怕面临死亡都不动声色的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以为这样的疼痛只会有一次，可哪知顾嫣然竟用银针将他的五根指头扎了个遍。
接连的疼痛，让夜幽冥的脸上多了几分愠色。
席面上的其他人不知夜幽冥遭遇了什么，只是齐齐被他隐忍着怒气的模样给吓坏了。
乖乖，谁惹着夜幽冥了？莫不是夜幽冥后悔让顾嫣然坐在身旁了？
众人再将目光落在顾嫣然身上，却发现她正低着头，并且肩头微颤。
九公主南宫念妖认为顾嫣然肯定是被吓坏了，便想帮她一把。“那，那个……嫣然姐姐。”
顾嫣然专注着在给夜幽冥扎针，因为没抬头，只是应声。“嗯？”
“要不，你坐到本公主身旁来吧？”九公主如此提议着，余光闪闪躲躲地看了夜幽冥一眼，再继续跟顾嫣然对话。“本，本公主觉得你很顺眼，想跟你交个朋友。”
第66章 不叙旧，勾引
南宫念妖那边自顾自地说完话，在为夜幽冥扎针的顾嫣然也扎下了最后一针。
顾嫣然若无其事地拔出夜幽冥指尖的银针，将他的手从她的腿上轻甩了开来，再收好了银针。
待一切毫无破绽，顾嫣然才抬头望向南宫念妖。“你说，要和我交朋友？”
“对，对。”南宫念妖忙不迭点着头，露出一口小白牙。“自上次一别已好几年了，你坐过来，咱们也能好好叙个旧。”
距上一次与顾嫣然见面，似乎已经隔了五、六年的时光。
在那之前，她与顾嫣然虽然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却也算得上是熟稔，偶尔还会彼此相约在宫中嬉玩。
可不知为何，后来顾嫣然的名声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一落千丈，成为令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对象。
她身为公主，并不能随意出入宫门，再加上被母妃杜茉幽和身边其他人叮嘱不得再与顾嫣然有任何的来往，久而久之她就没再跟顾嫣然有任何的联络了。
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现如今时隔好几个年头再看顾嫣然……肤如凝脂颜如玉，言行举止也落落大方，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其亲近、且结识一番。
反观顾嫣然，对于南宫念妖的主动亲近仍是保持着些许的戒备之心。
顾嫣然冲着南宫念妖疏远而淡漠一笑。“多谢九公主的好意，嫣然也很乐意与九公主叙旧，不过……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皇族血嗣，我觉得这边的国师大人更接地气儿些，所以还是坐在这里就好。”
况且真要叙旧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跟南宫念妖说些什么啊。
前世的时候她与南宫念妖几乎是无所交集，只是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在宫中席宴上互相客套、寒暄几句罢了。
因此，与其去叙那个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旧’，她还是干脆点儿拒绝南宫念妖的亲近比较好。
而皇子公主几人，听闻顾嫣然称国师大人接地气的说法，一个个又不淡定了。
“接，接地气？”五皇子张大了嘴看着顾嫣然。
五皇子南宫玄竣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说夜幽冥接地气的，那明明就是位目空一切的活神仙啊。
八皇子南宫玄煜向来与南宫念妖关系最好，便觉得顾嫣然拒绝南宫念妖的举动有些过分，想要打抱不平。
“顾嫣然，你……”南宫玄煜才刚开口，话头就在夜幽冥投递来的冷冽目光下戛然而止。
南宫玄煜略显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卧槽，那个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夜幽冥，此刻竟然为了顾嫣然瞪人了？
“？？？”南宫念妖察觉到南宫玄煜的异样，不由得关切着。“八皇兄，你怎么了？”
六皇子南宫玄靖凑到南宫玄煜面前，邪笑着揶揄道。“八皇弟应该是话说得太快，闪着舌头了吧？”
诸皇嗣间或真心或假意地谈笑着，倒是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顾嫣然、夜幽冥身上。
顾嫣然见无人看向这边，才趁机侧过头对夜幽冥解释。“今日的场合，我知道您是免不了要喝些酒的。
嫣然斗胆，擅自替您施针，籍此压制您体内的余毒遇酒而发。
不过此针法只能推迟余毒的发作，并不能抵消您因饮酒导致的毒发。
所以，，您只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内，您要从宴席离开，否则必会于人前毒发……这样的局面，你肯定是不想遭遇的吧？”
夜幽冥抿了抿单薄的双唇，神色微凛。“多谢。”
原来那阵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酷刑’，是顾嫣然为了他而做下的思量啊。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花蝴蝶似的身影自远处飘来，在夜幽冥身旁翩然落下。
顾嫣然定眼一看，赫然发现来人是夜禹国七公主，南宫念珠。
只见南宫念珠笑得十分妖媚，并且张开口就软着声音唤道。“幽冥哥哥。”
“……”夜幽冥未作应答，一如既往地按照惯例无视南宫念珠。
南宫念珠早已习惯了被夜幽冥彻底无视的事情，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不如说，她就是因为他的冷漠相待而喜欢上他的。
随即，南宫念珠就想坐在夜幽冥身边，但视线一转，她就发现夜幽冥右侧已经坐着一位女子。
“你是谁？！！”南宫念珠面色有些狰狞，颐指气使命令着顾嫣然。“滚远点儿，幽冥哥哥身边的女人只能是本公主！”
南宫念珠的音量稍微有些大，翌时引来了邻近几桌宴席的关注。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七公主？”
“还有国师大人……真不知道七公主怎么想的，竟然对国师大人如此死心塌地。”
“哎哎哎，国师大人身边坐着一位姑娘呢。”
“那是这几日夜禹皇城里所有人都在谈论的对象，护国公府的嫡女顾嫣然。”
南宫念珠听到了议论声，也知晓了顾嫣然的身份。
“哦~~~”南宫念珠环抱起双臂，不免嗤之以鼻。“原来你就是那个欺辱庶妹、打骂奴人，还有见着所有男人都要使手段勾引一番的……顾嫣然啊？”
顾嫣然微皱起眉头，满带着恨意的眸子凝在了南宫念珠的身上。“你说我勾引男人？！！”
前世她就是因为‘勾引男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殒命，结果今生也逃不开这个污名了？
席面上的六皇子见状，赶紧站起来充当和事佬。
“七皇妹！还不赶紧住口？！！”六皇子训诫着南宫念珠，再赶紧向顾嫣然赔礼道歉。“顾姑娘。
七皇妹她尚且年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请你别往心里去，本皇子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南宫念妖也看不惯南宫念珠不顾场合的发疯。“皇姐，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而嫣然姐姐是皇祖母亲自派人请来的贵客，你不可……”
“闭嘴！”南宫念珠怒着脸喝止南宫念妖的碎碎念。“本公主做什么事儿，还用不着你们几个来指手画脚！”
“放肆！”三皇子狠拍着桌面，对上南宫念珠。“南宫念珠，要发疯就回你的明珠殿，不要在这儿胡搅蛮缠！”
南宫念珠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带着些狠意。“你竟然敢吼本公主？！！”
第67章 诛九族，讨公道
眼看着席面上就要乱成了一锅粥，此刻主席那边响起了一个太监总管海公公的通传声。
“君主驾到~~~君太后驾到~~~宁贵妃驾到~~~”
御花园几十桌席面上的宾客，在听到通传声时齐齐噤声，站起身迎接南宫云海（君主）、杜桂蓉（君太后）、杜荟宁（宁贵妃）的到来。
顾嫣然所在的席面上，几位皇子、九公主、顾嫣然也相继站起了身来，面向主席的那一方。
就连一直在唯我独大的南宫念珠，也只能暂时隐忍，不甘不愿地垂下了头。
倒是夜幽冥，就跟什么都没听见、没看到似的，仍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动如山。
“……”顾嫣然奇奇怪怪地望着夜幽冥，纳闷儿为何他不站起来迎接君主等人。
夜幽冥察觉到顾嫣然的视线，并未偏过头去，只是稍稍勾起了唇角。
御花园的至高处，横着摆放了三张仅供一人用膳的四角长桌。
今日君太后是主角，因此她最先入座于最中间的主位上，而君主及宁贵妃，则分别在主位的左、右侧桌前入座。
掌事太监便高喊。“入……席！”
随着海公公的话音落下，御花园中应邀来参宴的宾客们才再次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而原本席位不在夜幽冥此席的南宫念珠，因为觉得顾嫣然会趁机勾引夜幽冥，便直接坐在了夜幽冥身旁无人的那一侧。
南宫念珠的视线越过夜幽冥，死死瞪住顾嫣然，低声威胁着道。“顾嫣然，要是被本公主逮到你勾引幽冥哥哥，你就死定了！”
“哦？”顾嫣然轻笑着睨了南宫念珠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凑到夜幽冥唇边。“国……幽冥，来，替嫣儿试试这被茶水烫不烫。”
夜幽冥乐意陪着顾嫣然演戏，低头嘬了一小口。“刚好。”
“刚好？”顾嫣然端回茶杯喝净杯中的茶水，末了朝着夜幽冥娇媚一笑。“果真是刚好，幽冥，也唯有你了解嫣儿喜欢的温度呢。”
顾嫣然说得无心，不过夜幽冥倒是暗暗记下了顾嫣然所谓的‘最喜欢的温度’。
皇子们、九公主一个个嘴张得有咸鸭蛋大小，南宫念珠则是又羞又愤地剜了顾嫣然一眼。
“竟然与男子同饮一杯之源，不，知，羞，耻！”南宫念珠狠狠咬住了牙根，恨不得能够当场咬断顾嫣然的脖子泄愤。
“不知羞耻？”顾嫣然佯装惊讶地看着南宫念珠，再将目光移向了身旁的夜幽冥身上。“幽冥，你觉得嫣儿不知羞耻么？
可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看着你的眼神实在是‘饥渴难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小姐姐呢。”
“噗……”六皇子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至于另外几位皇子、九公主及夜幽冥本人，也是不同程度地笑了起来。
南宫念珠又不傻，知道顾嫣然是在讽刺她这个堂堂夜禹的七公主，再加上桌面上几人的取笑，她当即便恼羞成怒了。
“顾嫣然！”南宫念珠站起来指着顾嫣然的鼻子就大骂。“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信不信本公主让人诛你九族？！！”
南宫念珠这一吼，响彻了整个御花园，也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不远处的护国公府中人。
不过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没几个反应了过来。
顾嫣然似乎是嫌事儿不够大，跟着就站了起来。
但她却不是要与南宫念珠争执，而是朝向护国公府人所在的方向，满脸惊慌地吼道。
“外公，爹爹，不好了！七公主说要诛咱们九族了！”
护国公顾昌泰反应了过来，‘嘭’的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怒不可遏。“七公主好大的口气，竟然要诛我护国公府一族！”
顾景年神情凝重，无所畏惧地质问着七公主。“七公主，诛九族乃是唯独君主才可行使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还是说……是有人觉得家父位高权重，担心护国公府会谋朝篡位，才想除之而后快？”顾景年的眼神瞟向主位，意有所指。
主位上，君太后、君主和宁贵妃一听到顾景年的话，当即就想要安抚护国公府这边的情绪。
君太后扶着桌角站了起来。“误会，这肯定是误会！
护国公乃是三朝元老，更是夜禹国的开国元勋，捧着贡着都来不及，怎么会……所以，都是误会，是误会！”
君主面色铁青，担心事态发展严重，直接大手一挥。“来人！七公主身体不适，赶紧送去太医院，让太医好好诊治一番！”
南宫念珠知道自己惹下大祸，心底犯了憷。“本公……不，我是一时口误！
顾嫣然，对，是顾嫣然！
我是被她气糊涂了才失口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顾嫣然！
是顾嫣然不知廉耻勾引幽冥哥哥，还竟然敢与幽冥哥哥同饮一杯茶，是她的错！”南宫念珠急切想要解释，不曾想却是越抹越黑。
“住口！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宁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亲闺女一眼，再朝着匆忙赶来的宫人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七公主带去太医院诊治！”
宁贵妃此时在暗恨，她怎么生了个南宫念珠这样没脑子的东西！
“慢着！”顾嫣然抬高手高喊，阻止了宫人要将七公主生硬拽走的举动。
君主看向顾嫣然，露出了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容。“这个，顾氏嫡女，怎，怎么了吗？”
“您说是怎么了？”顾嫣然目光看着君主，指尖却是指着南宫念珠。“南宫念珠骂我不知廉耻，说我勾引国师大人……这事儿，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宁贵妃皱起了眉头，认为这个顾嫣然实在是不懂得顾全大局。“顾嫣然，护国公现在都没说什么话，你竟然还要咄咄相逼么？”
“宁贵妃这是说哪儿的话？”顾嫣然迎上宁贵妃那明显带着不耐的眸子，笑道。“爷爷他……
护国公他老人家不追究是他的事儿，我也并未追究七公主说要我九族的事儿不是么？
现在，此刻，我是要为我、为顾嫣然这个人的名声讨回公道！”
第68章 撑腰，抱走
顾嫣然这番话讲得十分理直气壮，大有讨不回公道就不罢休的气势，也完全没把宁贵妃方才那近乎威胁的劝导给听进去。
宁贵妃被顾嫣然当众顶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放肆，你……”
“说得好！”君太后忍不住拍手鸣掌，对于顾嫣然是赞誉有加。“不愧是我夜禹国第一位女学者！
非但才学过人，这胆识也比夜禹国的女子、乃至大部分的男人要强得多，当真儿是个妙人啊，还真有点儿哀家年轻时候的烈性。
你说你要为自己的名声讨回公道，那好，哀家今日就替你撑了这个腰！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办吧，有什么岔子哀家给你兜着！”
君太后此言一出，就连身旁的君主和宁贵妃惊讶得缩了缩瞳孔，还有谁敢再有一句微词？
因此当然，那原本还打算再叫嚣几句的七公主南宫念珠也是蓦然噤了声。
顾嫣然被大肆褒奖且赏了一次可以‘任性妄为’的机会，却并未被冲昏了头脑，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嫣然谢过君太后谬赞，也谢过您愿意为嫣然撑腰，不过……”顾嫣然朝着君太后福了福身，面色稍微浮上了些苍白与委屈。“嫣然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再留在这个寿宴了。
还望君太后现在就收下嫣然的贺礼，再允嫣然能提前离开。”
“啊？”君太后显然没想到顾嫣然会说要离开，一时间还有些不情愿。“这……”
君主趁君太后迟疑的时机，直接就替君太后允了顾嫣然的请求。“既然顾氏嫡女身体不适，那朕就允了你提前离席的请求，现在，就由你最先呈上贺礼吧。”
“谢君主厚谅！”顾嫣然再向君主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席位，在越过顾七巧的时候从她怀里抱来了装着万寿图的长盒。
顾嫣然抱着长盒来到了御花园稍前方……临近主席位面的位置。
这时候，两名稍有眼力劲儿的宫人从一旁小跑着过来，一左一右候在了顾嫣然的身后。
顾嫣然打开锦盒，从中取出了那柄卷轴，交给了身后的两位宫人。
宫人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边退步边展开卷轴。
直到卷轴两侧露白，两名宫人才将卷轴往主位方向侧立。
顾嫣然为了不妨碍到主位上的君太后欣赏万寿图，便往一旁走了走，才道。“嫣然送上的贺礼，乃是公孙浅先生遗存于世间的真迹之一……万寿图。”
顾嫣然的话音刚落，御花园内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公孙浅先生的万寿图？”
“我去，真的假的？！！”
“君太后是公孙先生文的钦慕者啊，顾嫣然这份礼可送得太符君太后的心意了。”
“等等，我怎么没听说公孙先生有‘万寿图’这份墨宝？”
“此幅万寿图，乃公孙先生在临终前，耗费了所有心力为他那已八十高龄的生母临摹下来的，堪称是公孙先生的绝笔之作啊！”
“绝笔之作？！！”
“这么珍贵的墨宝，真不知道顾嫣然是从哪儿得来的。”
“应当是护国公府给的吧？要不就是林府那边给的。”
“我觉得也是。”
主位上，君太后一把抓住了身旁宫人的肩头，催促着。“快！快扶哀家下去！”
“是！”宫人应下君太后的吩咐，扶着君太后步下御花园主位的高阶。
君太后一步步往万寿图靠近，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直到再万寿图前一丈的位置，君太后停下了脚步，眼底竟饱含着惊喜的泪水。
“没，没错，这是公孙先生的真迹！这是他的真迹！”君太后判定着万寿图乃真迹无疑，激动地抓住了顾嫣然的肩头。“顾嫣然！这万寿图你是在哪儿得到的？嗯？”
君太后情绪太过激动，因而一时间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不只是十指紧嵌于顾嫣然的肩头，更是猛然摇晃着顾嫣然的身子。
“嗯哼……”顾嫣然因为肩头和脚心两处的疼痛而闷哼出声，随后重心不稳就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啊！”
君太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再垂下眼眸看向摔倒在地面上的顾嫣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君太后稍微惊了一下，赶紧让吩咐着身旁的宫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嫣然姑娘扶起来！”
“是是是！”宫人忙不迭应道，上前就要扶起顾嫣然。
可宫人伸出府搀扶顾嫣然的双手才堪堪触及她，就被一只自一旁伸来的手掌隔挡开。
“滚开！”夜幽冥挡开宫人的双手。
宫人抬眼望去，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面上。“国师大人饶命！”
夜幽冥没去看宫人一眼，而是单膝跪在了顾嫣然面前，将她揽入怀中。
“我带你回府。”夜幽冥毫不避讳地打横抱起顾嫣然，才望向君太后。“嫣儿脚上有伤，刚才那一摔，我担心她的脚伤裂开，就先带她离开了。”
夜幽冥说完话也不待君太后首肯，直接就抱着顾嫣然离开了已是嘈杂不已的御花园。
顾七巧见自己被抛下，倒也不急，绕过众人的视线紧跟在夜幽冥、顾嫣然的身后。
不过顾七巧在转身之际，可没错过南宫念珠那想要将顾嫣然吞噬殆尽的狠毒视线。
顾嫣然愣愣地被夜幽冥抱在怀里，搞不懂他是想要做什么。“国师大人，您先放嫣然下来，这若是让旁人看去……”
夜幽冥垂眸看了顾嫣然一眼，打趣着笑道。“你不是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吗？
再说，刚才你当着诸位皇子、公主的面唤我‘幽冥’，又主动与我同饮一杯茶水，你认为咱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清白的了么？”
顾嫣然被堵得无话可说，当时被南宫念珠那么一激，只想着要为自己夺回一筹，完全忘记该避讳的一些事情了。
“不行，你还是放我下来吧，以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抱持重物的。”顾嫣然坚持要下地，她可没忘记夜幽冥还受着伤的事。
夜幽冥仍旧没放下顾嫣然，勾唇笑道。“现在可不能放下你呢，我得靠着你来让身后跟屁虫打消对我的怀疑才行啊。”
第69章 不为人知的故事
顾嫣然听到夜幽冥说身后有‘跟屁虫’，下意识就偏移着视线去看后方的位置。
但她视线所触及到的范围内，只有默默跟在稍后方的顾七巧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夜忘尘罢了。
难道……
“国师大人。”顾嫣然正了正色，确定了某件事情。“你身上的伤和所中之毒，其罪魁祸首，就在今日参宴的宾客当中吧？”
亦或者，那个让夜幽冥受伤、中毒的人本就生活在这高墙深宫之内？
当然，后面这句话仅仅是顾嫣然心底的妄自揣测，并未当着夜幽冥的面说出来。
有些事情，不清不楚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儿。
她只是个微乎甚微的小人物，万万不能掺和进那些可能会让她小命不保的事情。
前世的夺命之仇要报，前世应下的约定也要实现。
她若是因为多管闲事而不能完成前世的遗憾，怎么对得起自己这条侥幸捡来的性命呢？
而夜幽冥这边，似乎也是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对于顾嫣然的问题避之不答。
“当心南宫念珠和宁贵妃。”夜幽冥沉声提醒着顾嫣然。“她们俩向来是有仇必报，且心肠歹毒，手段狠厉。
今日你不仅让南宫念珠当众出丑，还让宁贵妃也下不来台……她们俩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嫣然不禁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完了，完了。
刚才还想着不要被卷入朝堂纷争呢，这下可好，直接就自己作死往比朝堂纷争还恐怖的坑里跳了。
朝堂，是以‘尔虞我诈’为基本准则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演技或事物能蒙骗住彼此，那也就两两相安无事了。
可后宫，是以‘勾心斗角’为生存前提的牢笼，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极有可能演变成孤立无援、明争暗害的局面……最后，死亡的结局终会来临。
宁贵妃，虽然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君后，可君后（二皇子南宫玄翊生母）早已于十几年前陨落，而后宫之中也只有宁贵妃一人拥有‘贵妃’阶品，因此早已一手执掌了后宫的所有大权。
一个女人，能够凭一己之力稳坐后宫之首二十余年，哪里又是个善茬？
再说南宫念珠，虽然尚未满及笄之龄，但从小就是生活在宫闱之中，自然是耳读目染学会了宫里的那些个伎俩。
天呐。
她顾嫣然的大仇还尚未得报，现在竟然一下子就惹上了两个不该惹的人。
万一她还没来得及向杜梦瑶索命，就被宁贵妃和南宫念珠给灭了口怎么办？
夜幽冥似是看出了顾嫣然的忧虑，便开口宽慰道。“放心吧，她们俩就算想对你不利，也得斟酌再三才行。
刚才在御花园，是个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君太后对你甚是喜欢，而且你送出的贺礼也很合她的心意。
倘若你真有难，君太后哪怕是看在那份贺礼的面子上也会出手相救的。”
他料定宁贵妃和南宫念珠暂时是没胆子去动顾嫣然，其实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
他刚刚当着御花园里所有人的面抱着顾嫣然离开，也就是在向那些郑重宣布……顾嫣然对他夜幽冥来说是特别的。
现在，恐怕那些人心里已经有了‘国师大人对顾嫣然不一样’的这一份认知。
宁贵妃、南宫念珠再没脑子，也不会想明着跟他夜幽冥对着干的。
再说了，他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顾嫣然的安危，短时间里应该没人能动得了顾嫣然。
顾嫣然不知道夜幽冥的心中所想，好奇心全在君太后那边。“国师大人，那个……”
“幽冥。”夜幽冥只以两个字打断了顾嫣然的话。
顾嫣然愣了愣……他这意思，是让她直接唤他的名字？
夜幽冥微垂视线对上顾嫣然那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直言。“以后不管是私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前，不必顾忌，直接唤我‘幽冥’便成。
而相对的，我也会叫你‘嫣儿’。”
只有让所有人认为他与顾嫣然间关系颇深，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在任何情况下干涉有关她的事情，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在任何情况下保全她的安危。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是这世上除了幽冥府以外的人之中，唯一一个真切希望他活着、且肯费心替他考虑的人。
所以无论世人如何看待，也无论世人如何议论，他只想让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活着。
顾嫣然倒是不矫情，觉得就是个名讳而已，唤就唤呗，反正刚才也当着南宫念珠那些人的面这样唤过他了。
“幽冥。”顾嫣然微牵起唇角唤道，却仍是抵不过好奇心。“刚才君太后在见到公孙先生的万寿图时如此失态，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幽冥未正面回答，只是目视着前方幽静的小路，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顾嫣然闷了闷声。“传言都说君太后钦慕公孙先生的文采，可她刚才那个样子，倒像是看见了朝思暮想之人似的。”
“算你眼力劲儿还不错。”夜幽冥抱着顾嫣然在小路的分岔路口转了弯，才接着说道。“君太后和公孙浅之间，曾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传言中，的确是说君太后是公孙浅的钦慕者，但实则君太后是公孙浅的爱慕者。
或者说，君太后与公孙浅是两情相悦。”
顾嫣然微微怔着眸子。“两情相悦？！！那君太后为何……会成为先君主的君后？”
“这就说来话长了。
君太后的出身你应该也知道，是现在杜丞相杜首成的嫡姑姑，也是杜首成之父杜金寅的嫡妹。
那公孙浅，本是前朝丞相公孙毅的嫡二子，而当时的君太后，只是一个小小守城官之女，互相之间身份的差别可以说是如同云泥。
适逢一次机缘，君太后的生母救下了公孙浅母子二人。
公孙丞相为了报答君太后生母的相救之恩，在知道君太后生母怀有身孕的时候，便许下了‘若得子则结义、若得女则结亲’的承诺。
由于是指腹为婚，公孙浅与君太后便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早已视对方为相伴一生的眷恋。”
第70章 又中毒了
夜幽冥说到公孙浅、君太后视对方为眷恋的时候，胸口处传来一阵即将毒发的郁结感，只能以暂时的沉默来纾解毒发的症状。
怎么回事？
他这两日并未饮酒，怎的会有这种感觉？
顾嫣然未察觉到夜幽冥的异状，迫不及待地追问公孙浅与君太后的下文。“然后呢？然后呢？”
夜幽冥不想被身后那些跟屁虫察觉异状，也不想扰了顾嫣然的兴致，便继续说道。
“怎料天意难测，前朝覆灭之后，公孙毅被贬为庶民，公孙一族举家迁移至夜禹千里之外的镇子上，终归落魄。
而杜家，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金寅凭借着在改朝换代时立下的功劳加官进爵，杜氏家族也搬进了现在的杜丞相府。
杜金寅为了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惜将君太后送入宫中。
也正因如此，君太后与公孙浅算是天各一方，再也无缘相见。
一直到先君主病逝之后，君太后才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查探公孙浅的下落，却最终只得到两个消息。
其一，公孙浅已撒手人寰，且终生未娶未纳。
其二……公孙家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满门覆灭，府中但凡能喘气儿的就都被夺了性命，愣是连个牲口都没能幸存下来。
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消息之后，君太后就觉得自己对公孙浅亏欠得太多，日思夜想着要收集齐公孙浅的遗世墨宝。
公孙浅的遗世墨宝共有九十三幅，君太后花了这么多年，总算已经收集到第八十九幅。
但她年事已高，知晓自己活不了多久，便焦急着要尽快时收集剩余几幅墨宝。
所以她在见着那‘万寿图’时，才想要询问你是不是也知道另外几幅墨宝的下落。
只是估计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失误害你跌到吧。”夜幽冥垂下头看向了怀中的小人儿，低声询问。“你会不会因此而埋怨君太后？”
“我没那么小家子气。”顾嫣然微瞅了夜幽冥一眼，倒是发觉到了一点。“你似乎，对君太后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她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夜幽冥喜欢君太后，只是觉得夜幽冥在提到君太后的时候……眼底浮现着那种对于长辈的敬畏。
并且刚才在御花园里他要带她离开之前，也只向君太后一人知会，看都没看站在主位上的君主和宁贵妃。
夜幽冥敛了敛双眸，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顾嫣然。“君太后曾经救了我一命。”
宫门前，仍是听着一条不见头也不见尾的马车队伍。
幽冥府的马车正停在宫门的正前方，而马车之上的车夫乃是顾嫣然见过面的夜箫笙。
夜幽冥抱着顾嫣然在马车前站定，刚准备跨上高凳。
“哎，等等！”顾嫣然挣扎着要从夜幽冥的怀里下来。“放我下来，我的马车就在后面，可以自己回去。”
夜幽冥闻言将顾嫣然放下了地面，却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言。“劳烦，替我解毒。”
“！！！”顾嫣然惊讶得看着夜幽冥，再若无其事地探上他命脉的位置……“好吧，上车。”
顾嫣然跟着夜幽冥上了幽冥府的马车，夜箫笙也未待夜忘尘上来，随即就驾了马车离开。
顾七巧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马车，不禁咋舌……嫡姑娘这是为了个才见面不过几次的男人，把她给撂下了？！！
夜忘尘偏过头望向眼底满是惊色的顾七巧，开口道。“映月府的马车在哪里？”
“啊？”顾七巧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才指了指左侧的位置。“应该是停在刚才我和嫡姑娘下马车的位置。”
“那就走吧，我护送你们回府。”夜忘尘抬脚就往左侧走去。
顾七巧面色微愣，却是赶忙跟上了夜忘尘的脚步。“哎哎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经过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下来，她认清了一点，那就是跟着夜忘尘有肉……啊呸，是不怕挨刀。
夜忘尘武功高强，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儿，她最起码还能趁着夜忘尘挨到的功夫有多远跑多远。
###幽冥府马车内
顾嫣然撸起了夜幽冥的袖子，为他号脉。
良久，顾嫣然垂下了手，皱着眉头看向夜幽冥。“你体内的毒加深了，为什么？”
“不知道。”夜幽冥回答地很是干脆，却想起来他刚才喝下的茶水。“应当是茶水有毒。”
“茶水有毒？”顾嫣然偏了偏头，当即便否定了夜幽冥的说法。“我也喝下了茶水，并且我喝下的茶水也是从你面前的茶壶里倒出来的，我怎么没事儿呢？
现在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就是你用的那个茶杯上被抹了毒。”
“……”夜幽冥默然，算是认可了顾嫣然的推测。
顾嫣然从怀中取出一小捆的银针，摊开在桌面上，再找夜幽冥要了手。“手给我。”
“好。”夜幽冥伸出了刚才已经被‘上过刑’的那只手。
顾嫣然呶了呶嘴唇示意。“另一只手。”
“……”夜幽冥只好收回了被扎过的手，再将另一只手搁在了顾嫣然面前。
顾嫣然抽出几根银针，动作顺畅地依次扎在夜幽冥的五指指心。“十指连心，我知道痛，但你也忍着。
本来你体内的余毒未解，再喝上那一杯毒茶……应该是会当场毒发的。
也多亏了我刚才临时给你扎上的那几针，倒是当真压制住了毒发。”顾嫣然拔下了银针，收拾好之后再朝着夜幽冥伸出手。“解药呢？”
夜幽冥没有交出解药，而是摇了摇头。“在忘尘身上。”
“什么？！！”顾嫣然难以置信地瞪着夜幽冥。“中毒的人是你，干嘛让忘尘揣解药？”
“我身边的事务一般都是交给忘尘负责，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自然也是他拿着的。”
“真是服了你了。”顾嫣然朝着夜幽冥翻了个白眼，转身掀开了垂帘催促夜箫笙。“箫笙，情况紧急，尽快回府！”
夜箫笙刚才就听到了马车内的声音，因此在顾嫣然出声催促后赶紧应声。“是！”
夜箫笙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向来都慢悠悠行进的马车此刻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第71章 让你睡过去
###幽冥府，南魍院药房
尽管顾嫣然这才是第二次来到南魍院药房，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刚进入药房，顾嫣然就开始径自忙活了起来。
随之一同进入的夜幽冥，则是躺在了药房内一张简陋的木榻之上，脸色有些苍白，唇畔也可见乌紫，中毒迹象已然显现。
其实顾嫣然本打算让夜幽冥回他的屋子里静等，可他体内的毒性在宫中时被激发，而身上揣有解药的夜忘尘又没跟她们一道回来……
无奈夜幽冥的情况不容乐观，没办法等到那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幽冥府的夜忘尘。
因此，为了能随时随刻观察着他状况的变化，也为了避免她往返于药房、往生阁两处白白浪费时间，干脆就让他跟着到药房来了。
南魍院药房里的药材十分齐全，或者说是应有尽有。
顾嫣然找到了所有她此次需要用到的药材，一次性全部碾磨成粉，再加入她凭着直觉找到的特殊药酒调和。
“大功告成。”顾嫣然端着调配好的药汁来到夜幽冥面前。“这碗药汁是要涂抹在银针上给你施针用的。
你体内的余毒再加上刚刚中的毒，恐怕毒性更比你初次中毒的时候要深一些，就算依着前两日的配方制成解药，也无法彻底解去毒性。
现下唯一的办法，只有以毒攻毒了。
这药汁的毒性虽烈，却是与你体内的另外一种毒可以完美中和，二者合二为一，我便有把握能一次性解去你体内的毒性。
不过首先便要提醒你，毒性中和的过程有些痛苦，你要是无法忍耐的话……我可以先让你睡过去。”
顾嫣然最后一句话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只要夜幽冥点头同意，她就会立刻让他睡着似的。
“睡过去……呵呵。”夜幽冥不禁摇头失笑着。“不必，不必，未免误伤你，我还是清醒着好。”
自几年前的那一场意外之后，他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在睡着时也能警惕外界状况的戒备意识。
举个例子，若他此刻睡着，且顾嫣然在他存在戒备意识的时候替他施针，那他很有可能就会控制不住自身的反射动作，继而伤害到她。
前天他刚中毒的那个晚上，之所以周围一直有夜忘尘、夜未央等人的存在，也是为了能够及时阻止他的失控。
不过好在他那晚的意识未曾尽失，靠着仅存不多的理智……算是自己控制住了局面吧。
“误伤？”顾嫣然有些不能理解夜幽冥的话，却也没有多问。“行吧，既然你能忍，那我也就无所顾忌了，脱吧。”
顾嫣然让夜幽冥自行褪下衣物，而她则是侧转着身子蹲在了木窗边的圆凳前，把手中端着的药汁放在圆凳上。
“……”夜幽冥缓缓坐起身子，望着顾嫣然单薄的背影，生平第一次觉得忸怩。“脱……到何种程度？”
“只脱上边儿的就行。”顾嫣然头也没回就应答着夜幽冥，掏出怀中的银针将针尖给深埋进药汁里。
药汁，确实如顾嫣然所言是带着毒性的，那裹上了饱满药汁的银针由原本的银白透亮被染成了乌黑。
顾嫣然见针尖变黑，便端着碗站起了身，面对着已经按照她的要求褪好上衫的夜幽冥。
“躺下去，现在要给你施针了。”顾嫣然示意夜幽冥躺回木榻上。
夜幽冥依言仰躺着，随后，顾嫣然取出碗里的一根银针，毫不迟疑扎在他肩头的穴道上。
不多时，碗底的银针用尽……再一瞧夜幽冥，整个人被扎得跟个刺猬似的，让人不禁觉得好笑。
但此时此刻，顾嫣然、夜幽冥有哪个人笑得出来？
木榻上的夜幽冥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应当是体内的两种毒性现在已经开始中和了。
顾嫣然看着被痛苦折磨却一声不吭的夜幽冥，心底十分的敬佩。
过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药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只在门外盘旋，不敢冒声打扰。
顾嫣然猜想着来人应当是夜忘尘或夜未央那些人，便开口。“进来吧。”
显然，房外之人的心绪焦躁不已。
顾嫣然的声音才刚落下，药房的门扉就被从外向内推开。
而正如顾嫣然的猜测，来人正是不久前于宫门处分道扬镳的夜忘尘，连带着顾七巧也跟在后面。
夜忘尘闪身至顾嫣然的面前，掏出怀中的解药交给她。
“顾姑娘，这是主子的解药。”夜忘尘视线偏向夜幽冥，再赶紧回过头询问顾嫣然。“请问，主子他的状况如何？”
他在回到幽冥府前的时候就遇上了等在那里的夜箫笙，从而获悉了夜幽冥的状况及事件的来龙去脉，便带着顾七巧紧赶着过来了。
“七巧，拿好。”顾嫣然将解药递给了刚到身旁的顾七巧手上，才回答夜忘尘。“放心吧，他没什么大碍。
虽然他体内的余毒被再次激发，不过我已经用另外的毒来中和此毒了，算是以毒攻毒吧。”
“以毒攻毒？”夜忘尘神色一凝。“主子前两天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身子正虚，这以毒攻毒会不会对主子造成其他的伤害？”
顾嫣然摇了摇头，耐心向夜忘尘解释。“我既然会选择以毒攻毒，自是提前考量到了他身子虚弱的这个问题。
用来中和毒性的毒药，我刻意减少了药量，又加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还用上了药房前主人特意调制的药酒……
尽管以毒攻毒此举有些冒险，但这已经是目前我想到的对他伤害最小的办法了。
等到两种毒药的药性完全中和之后，我就可以再新制解药为他解毒了，并且新制解药不用像上次的解药那样连吃半个月，只吃上一次就行了。”
夜忘尘听到这里，单膝向顾嫣然跪下。“顾姑娘的大恩大德，忘尘没齿难忘，幽冥府亦众生感念，今后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与其在这里谢我，还不如趁早去找一个新的府医，省得到时候再来找我救人……还有，我救夜幽冥，自然也是因为我有求于他，算是扯平了，你们不用总这么客套，平常心就好。”
第72章 与他相关
半个时辰后，夜色已深沉得伸手不见五指。
顾嫣然忍着瞌睡的侵袭，总算是为夜幽冥调配好了新的解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喏，这是新……哈啊~~~”顾嫣然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才接着说道。“这是新调配好的解药，吃下去以后再睡个觉，明天一早你体内的毒便可全解了。”
夜幽冥吞咽下了药丸，凝眸看着顾嫣然。“谢谢。”
“要是真想谢，就赔一副新的银针给我吧。”顾嫣然指了指圆凳上那数十根黑乎乎的长针。“我已经算是身无分文了。
若是你不赔给我，那下一次的紧要关头，我可就没银针救你了啊。”
委托幽冥府寻找南宫玄翊下落的委托金，买下公孙浅墨宝的银钱，她基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银钱。
要是再不为接下来的日子精打细算，那就真的是坐吃山空了。
“身无分文？”夜幽冥想了想，便朝着一旁的夜忘尘伸出手。
夜忘尘心领神会，掏出怀中的一叠银票就交给了夜幽冥。“主子，给。”
夜幽冥接过银票，数也没数，直接就原封不动把手上的银票又递到了顾嫣然面前。“当做是这次你为我解毒的诊金。”
“额。”顾嫣然错愕了，却没有收下。“不，不用了，我说过，救你只是因为我有求于你而已，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收下这个所谓的‘诊金’呢？”
说是‘诊金’，可她就觉得这些银票像是夜幽冥在施舍她似的，心头难免浮起不悦。
而且她所看到的银票面额，头一张就是五万两……这一摞，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张吧？
夜幽冥倒也不勉强，收回了银票。“那好，就依你所言，我赔银针给你，明日一早派人送到你授课的那间明室。”
他并非是真的打消了让顾嫣然收下银票的念头，而是决定换个方式送她点儿实质性的东西。
这样，以后她就可以不用再为银钱方面的事情发愁了。
###翌日，映月府前
顾嫣然撩起过长的裙摆，抬脚刚准备跨上马车的脚凳。
忽的，不远处，由远至近传来专属于少女的清脆呼唤声。
“嫣然姐姐！嫣然姐姐！”
顾嫣然愣住，左右偏移着视线，赫然发现两辆宫中的马车正朝映月府这边驶来。
再微虚着双眼眺望……那从第一辆马车的车窗处探出脑袋的，不正是昨晚在君太后寿宴上见过的九公主南宫念妖么？
“她怎么会来？”顾嫣然茫然不已，却还是放下了高抬的右脚，款款立于地面。
就算她再怎么不待见南宫念妖，可公主毕竟就是公主，一些场面上的礼仪还得做足才行。
宫里的两辆马车缓缓在映月府正门前停下，刚一停稳，南宫念妖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身旁立着的宫女见状惊呼。“九公主！”
“安啦，安啦。”南宫念妖极其随意地摆了摆手，小跑着靠近了顾嫣然。
顾嫣然见南宫念妖来到，只得向她福了福身。“嫣然见过九公主。”
“嫣然姐姐快请起。”南宫念妖弯身扶起了顾嫣然，亲切地挽住了她的胳膊。“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尚衡学府的学生了。
而嫣然姐姐您，自然就是传授我琴、棋、书、画四艺的先生。
所以以后您见着我都不用行礼了，反而我还得向嫣然姐……不对，是向顾先生您行礼呢。
啊，对了，还有还有，唤我九儿或者妖儿便好。”
“你说你要入尚衡学府？”顾嫣然稍稍皱起了眉头。
南宫念妖太过兴奋，哪儿顾得上回答顾嫣然的问题，而是扯着顾嫣然蹦蹦跳跳到了第二辆马车旁。
南宫念妖拍了拍马车车壁，道。“这里面，是皇祖母赏给你的东西，说是很满意你送给她的那幅墨宝。”
“……”顾嫣然眨了眨眼，显然是有些懵了。
紧接着，南宫念妖打开轿帘，探手进去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献宝似的放在顾嫣然手上。“这是赏宝清单，你可以看看，有好多好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顾嫣然接过了赏宝清单，翻开一看……黄金十万，白银百万，夜明珠一颗，千年人参一株，还有珍珠玛瑙翡翠等等等等。
“我的天。”顾嫣然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当目光落在了最后两样赏赐的时候，更是瞪大了双眼。
卿醉轩？！！
珍宝阁？！！
什么意思啊？
卿醉轩和珍宝阁怎么会……
“啊啊，我要跟你说一下。”南宫念妖想起了君太后叮嘱的一件事，便指着清单最后。“这卿醉轩、珍宝阁，原本是先皇赐给二皇兄的产业。
二皇兄失踪以来，这两项产业就一直由皇祖母身边的人代为打点。
可是……五年了。
二皇兄失踪整整五年了，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被人找见过，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今日天还未亮，国师就派人传信给皇祖母，让她把卿醉轩、珍宝阁交给你打理，还说你一定会尽心尽力替二皇子打理好这两间店面的。
国师都打包票了，皇祖母自然也是没意见，就让我转告你，‘哀家相信，凭你的本事绝对将这两间店面发扬光大的’。”
顾嫣然听到中途，便已经是失魂落魄。
卿醉轩……
珍宝阁……
是南宫玄翊的产业？
是南宫玄翊……
并且，是国师大人请君太后将卿醉轩、珍宝阁交给她打点的？
她没想到，只是编了个蹩脚的理由说她对二皇子一见钟情，竟然还得来了真正与南宫玄翊相关的东西？
啊，不行，她要哭了，真的要哭了……
顾嫣然蓦的抬起宽袖掩住已经湿润的双眼，不想让人发现她的眼泪。
可南宫念妖是多精的人啊，自然就发现顾嫣然哭了的事情。
“嫣然姐姐，您怎么哭了？！！”南宫念妖搞不明白顾嫣然为什么会哭，只是掏出怀中的丝帕递给顾嫣然。“喏，借给你用的。”
不远处的顾七巧也察觉到顾嫣然掩面哭泣的事实，赶紧跑到了顾嫣然的身边。“嫡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顾嫣然一把抱住了顾七巧，眼泪再也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第73章 沾亲带故不是‘亲’
顾嫣然这一哭，任周围的人怎么劝也丝毫没有收敛的趋势。
她像是个婴孩似的嚎啕大哭着，仿佛是打算一次性将心底所有的压抑都宣泄出来一般。
也许是站着哭累了，顾嫣然便是松开了顾七巧，整个人蹲在了地面上，把头埋进膝盖里继续呜咽着。
顾七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因为劝阻不了而只能干着急。“嫡姑娘……”
说起来，她陪伴在顾嫣然的身边已经十多年了，从来都没见顾嫣然哭得这么伤心过。
南宫念妖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便是拍了拍顾七巧的肩头。“你这婢女，叫什么来着？”
“奴婢顾七巧。”顾七巧动作略显急躁地向南宫念妖福了福身，然后目光又回到了顾嫣然的身上，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顾七巧，是吧？”南宫念妖给顾七巧下了指示。“别光看着了，赶紧把嫣然姐姐带回府中吧。
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就算去了学府也无法正常授课。
稍后我会先派人去知会学府一声，说嫣然姐姐有要事要处理，今日先暂停授课。
还有，我提前看过学府给嫣然姐姐安排的授课日程，明日没有她的堂课，所以这两日就让她好好静一下吧。”
顾七巧觉得南宫念妖的思量很是周到，不由觉得感激。“是，多谢九公主悉心照拂。”
“行了，快进去吧。”南宫念妖催促着顾七巧带顾嫣然进府，再吩咐着自己的侍女。“妙音，你帮把手。”
妙音盈盈应道。“是，九公主。”
南宫念妖的安排可以算是很到位了，可顾嫣然却是没承情。
“不，不用。”顾嫣然左右推开了顾七巧和妙音的搀扶，用衣袖胡乱擦拭了满脸的泪水，面向南宫念妖。“九公主，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额。”南宫念妖愣了愣，不禁是一头雾水。“你这是……”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转眼间拭去了泪水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这顾嫣然，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她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我是太过感激君太后的恩赐。”顾嫣然破涕为笑。“昨日我还为了即将身无分文而发愁呢，没想到才隔了几个时辰，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真是太好了。”
南宫念妖嘴角一撇，没有相信顾嫣然的敷衍之词。
她虽然并非绝顶聪明的，却不是随便用点借口就能糊弄过去的傻蛋，看得出顾嫣然是不想向她说明方才哭泣的真正原因。
不过嘛，不相信归不相信，她不会强迫顾嫣然说出真正的理由，因为她南宫念妖还没厚脸皮到要去向旁人追问私事的地步。
“原来如此。”南宫念妖佯装相信了顾嫣然的说词，但无法直视她那满脸的泪痕。“嫣然姐姐，既然你坚持要去学府，就趁着时间尚早，回府再重新梳洗一番吧。
你这样……的仪容，实在是有碍观瞻呐。”
顾嫣然本就打算再回府梳洗一番，经南宫念妖这么一提醒，反而是觉得有些窘迫。“好，我这就回去梳洗。”
顾嫣然在顾七巧的陪同下，回府梳洗去了。
南宫念妖则是在安排久安和随行宫人将赏赐一同搬入映月府后，先行出发去了学府。
等到顾嫣然再来到府外，那赏赐的宝贝们已经被妥善安置完毕。
###尚衡学府，明室
由于顾嫣然姗姗来迟，等她进入明室时，毫不意外就见到了一些学生脸上浮起了不耐之色。
顾嫣然来到了师者授课的长桌前，视线再一一扫过众学生的脸。
南宫念妖，确实是来了，而且坐在明室至前方、且至中央的绝佳位置上。
再来，她熟悉的面孔有顾秋羽、顾可柔、杜梦瑶、八皇子南宫玄煜。
当然嘛，另外还有几个，是她觉得似曾相识却压根叫不出名字来的人。
顾嫣然收回视线，目光看向了面前长桌上摆着的两张并排摆放着的宣纸。
两张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的字。
左边这张，是府宗给她安排的授课日程，一整个月的授课明细都标注在上面了。
而右边这张，是在坐学生的名单及简单的背景介绍。
顾嫣然坐在了凳子上，细细看了一眼名单，几乎都是朝官员和商贾贵胄家中的嫡子、嫡女。
唯独有几个身份地位较低的庶子、庶女，名字边上却被标注上了‘天资聪颖、不容小觑’的字样。
原来，这些学生的身份都不简单啊，
可光有名单，跟学生们对不上号也是麻烦。
顾嫣然拿起名单，速记下了所有名字和相对应的身份资料，再看着学生们的方向。
“在坐的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所以现在我想先记下你们的名字和长相，叫到名字的请举手示意。
南宫念妖。
南宫玄煜。
杜梦瑶。
……
……
顾可柔。”
顾可柔听到在叫她的名字，也跟着先前的其他人一样举手示意。“……”
虽然她很不情愿顺从顾嫣然的意思，但娘亲都已经发话让她再接近顾嫣然，便只有先想办法让顾嫣然消除对她的防备才行。
“好，手放下。”顾嫣然在从顾可柔身上收回视线之后，目光落在了顾秋羽的身上。“最后一个，顾秋羽。”
顾秋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起手，气鼓鼓地瞪着顾嫣然。“……”
顾嫣然装作没看到顾秋羽的瞪视，再接着唤道。“顾秋羽？”
“顾嫣然！”顾秋羽刷的站了起来，直指着顾嫣然的脸面。“竟然喊了我和可柔妹妹的名字……
你现在是在显摆自己的身份，还是在刻意为难我们？
当上了尚衡学府的先生，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认识了么？”
顾嫣然微敛着怒意看着顾秋羽，颦起眉头。“首先，我是师者，在堂课上要做到的第一点就算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就算平常与我关系近，也不代表能在我的堂课上任性妄为。
其次我说过很多次，我并没有什么‘亲’的妹妹。
在我顾嫣然的眼里，只有身上和我留着相同血液的顾颢然才称得上是‘亲’。
所以，别认为稍微沾点亲带点故，就能让我视你顾秋羽为‘亲妹妹’。
你可还记得……自己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第74章 前提，殷语玥
顾嫣然点到即止，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戳穿顾秋羽的所作所为。
她并不是突然善心大发打算和顾秋羽冰释前嫌，只是来日方长……她有足够的时间让顾秋羽和顾可柔两个人原形毕露。
而顾秋羽，虽然巴不得跟顾嫣然撕破脸，却不想自己的名声受到影响。
因此，在被顾嫣然质问着最后那句‘你可还记得，自己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时，顾秋羽噤了声，不敢再与顾嫣然针锋相对。
“……”顾秋羽悻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暗恼着自己为何要去和顾嫣然顶那一句话。
要是她刚才乖乖举了手，不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吗？
现在倒好，就算她收了声，可周围的人肯定会因为顾嫣然的那句话，而去猜测‘顾秋羽到底对顾嫣然做了哪些事儿？’。
啊，天呐，她怎么这么冲动啊？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出言顶撞顾嫣然的初衷，是想让众人觉得顾嫣然见利忘本……飞上枝头就装作不认识自家人。
但是顾嫣然后半段不承认她是亲妹妹的话，已经是坐实了欺辱庶妹的那个谣言了。
哼哼，顾嫣然，这下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顾秋羽为自己又成功抹黑了顾嫣然名声的壮举感到自豪，可坐在其身后的顾可柔却有种想要一巴掌拍死顾秋羽的冲动。
“愚，蠢，至，极！”顾可柔从牙缝里挤出跟蚊子扇呼翅膀差不多大小的声音。
这个顾秋羽，做事也不知道动动脑子，就算想要针对顾嫣然，难道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时机么？
没刁难住顾嫣然也就罢了，还差点儿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有够蠢的！
“既然点完名了……”顾嫣然高声唤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再补充道。“我再说三个开课前提。
第一前提，我的堂课上，有关四艺方面问题只管提。
能回答的我会全部回答，不能回答的那也爱莫能助，别给我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为难我。
第二前提，我的堂课上，只希望有敏而好学的学生。
那些压根不想学艺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请自觉离开明室，别占着紧缺的求艺名额不放。
第三个前提……也是我刚刚说过的，我的堂课上，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这里没有什么公主、皇子，也没有什么嫡啊、庶啊之类的，有的只是向我顾嫣然求艺的学生。
我会用最平等、最端正的方式来对待你们，并且将我所会的四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你们。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说闲话，不想再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请你们自觉一点，不要耽搁我的时间，也不准打扰其他学生宝贵的学艺时间。
以上，就是开堂前的三个前提，请你们牢记于心。
若有触犯……我会行使身为师者的权利，把你们赶出尚衡学府。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现在开始上琴艺课。”
顾嫣然的开课三前提，似警告，似约束，更似威胁。
可在众人听来，顾嫣然的话就一个意思，‘我的堂课我最大，谁忤逆谁遭殃’。
就这样，顾嫣然在尚衡学府的第一堂授课，正式开始了。
等到堂课结束，明室内的学子们才头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做意犹未尽。
顾嫣然摆好古琴，再抬眼看着下方迟迟不肯离去的众学子。“授琴课已经结束了，除了接下来要接着上棋艺课的人，就都请离开吧。”
顾嫣然的话，跟在撵人没什么区别。
学子们的身份非富即贵，被顾嫣然这一撵，哪儿还能厚下脸皮继续留在这儿啊？
因此不多时，大部分的学子就都站起了身，先后离开了明室，包括南宫念妖、南宫玄煜、杜梦瑶、顾秋羽四人。
而留下的零星几人，便是接着要修习棋艺的学生，其中当然也有顾嫣然熟悉的面孔……顾可柔。
顾嫣然没想到，顾可柔不只是琴艺课，就连棋艺课也是在她名下修习。
顾可柔注意到顾嫣然的目光，便扬起一抹柔柔的笑容。
“……”顾嫣然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与其与顾可柔对视，她更宁愿看着什么也没有的桌面发呆。
等等……
顾嫣然的视线往长桌的右侧一瞥，发现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原木色的精致小盒子。
“？？？”
顾嫣然伸手取过了木盒，打开一看，瞬时了然。
这，就是夜幽冥答应要赔给她的新银针。
顾嫣然盖上木盒，先暂且将银针搁置在了一旁……毕竟她还有堂课要授，不可能现在就揣进怀里，碍事得慌。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明室内再次是座无虚席，前来修习棋艺课的学生将明室给坐了个满满当当。
坐在顾嫣然右手最靠墙那一列最前排的少女离席，小跑着到了顾嫣然面前，唯唯诺诺地将手中的一纸书信交到顾嫣然的手上。
“顾，顾先生，刚才学生在路上，偶，偶遇司南先生，这是他让，让学生交给您的。”
顾嫣然看了一眼说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少女，才伸手接过了书信，朝着少女一笑。“谢谢你了，回你的位置上去吧。”
“是。”少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顾嫣然展开被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才晃眼一看，就已明白司南先生让少女送来的是棋艺课学生名单。
“殷语玥。”顾嫣然先叫了名单上顺序排着的第一个名字。
这个叫殷语玥的，是兵部尚书府殷九阳的庶女，姓名边上被详细标注着‘天赋绝佳，胆子甚小，若有失误，望单独劝解’八个字。
方才那名递送纸条的少女神色惶恐地站了起来。“……是。”
“你就是殷语玥？”顾嫣然轻挑起眉头。
殷语玥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惹到顾嫣然了，不禁缩了缩脖子。“是。”
“不用紧张，只是想熟悉熟悉你们罢了。”顾嫣然解释了一番，再稍微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坐下吧，没你的事儿了。”
“……”殷语玥愣愣地看着顾嫣然，好一会儿才又坐回了位置上。
顾嫣然收回了视线，依序唤着下一个学生的姓名。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