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入学风波
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和眼前庞大的老式办公桌。
陈凡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
我重生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
旁边是年轻时的老妈，她的个子不高，穿着一身藏蓝色工装，正在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陈凡仰起头来，盯着老妈的侧脸一直看一直看，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前世的他虽然混得不错，却是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每次见到父母都会觉得又老了几分。
不能常常陪伴，始终让他愧疚于心。
此刻陡然见到记忆中早已模糊的面庞，他不由心中一痛。
这辈子再也不能亏欠父母，让二老孤独的守在老家了！
不就是事业嘛！
作为一个重生者，有了先知先觉的优势，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进入上游社会，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苦哈哈的不敢错过任何机会了。
他非常感谢上天能让他重生，让他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
只是……
唯一不太友好的，就是时间的进度条，拉得太过了一点……
此刻的他还不到六岁，还要十几年才能成年呢！
他一个985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要重新小学、初中、高中的读一遍……
怎么熬啊？
他这边在胡思乱想，一旁的老妈却焦急万分。
“李校长帮帮忙吧，我家小孩其实离报名年龄就差一个月，如果今年不能入学的话，就要耽误他一年时间了！”
李校长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同志，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教委的规定，学校只负责执行，如果每个人都开绿灯的话，学校岂不是要乱套了？”他将入学登记表推了回来：“你先回去吧，等明年孩子年龄到了，再来办理入学手续。”
“求求你了，我们两口子都要上班，两边老人又在农村，实在没人帮着带孩子，您就帮帮忙吧！”
李校长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规定就是规定，我也没有办法，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你一家的事，大家都没有办法，理解一下吧！”
吵闹声一下就把陈凡拉回了现实。
他歪着脑袋听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84年生的，生日在十月份，严格意义上讲确实还不到六岁的入学年龄。
现在是九十年代初，内地小县城也不比大城市，小孩入学年龄其实并没卡得那么死，好多人都托了关系入了学。
陈凡大舅就在教委工作，本来也是有关系的，却正在和这个校长争夺教委副主任的位置，关系还非常紧张。
大舅不能出面，老爸老妈又不认识其他人，陈凡前世才生生晚了一年入的学。
虽然早一年迟一年区别只有那么大，但能早一点进入社会，对重生过来的他而言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
看到老妈哀求的样子，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校长校长，我要怎样才能到这里来读书啊？”
小胳膊小腿的他看上去非常呆萌，问出来的问题也很天真。
对着这样的小孩子，李校长也生不出气来，拖着声音解释道。
“小朋友，你还没到入学的年龄，想要提前入学，必须先经过我们的测试，要基本掌握一年级的课程内容，能够跟得上一年级的班才可以的！”
“凡凡，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听到校长的讲解，周少玉却紧张的拉了一下陈凡，讪讪的有些脸红了。
自家的事自己清楚！
陈凡长这么大就没上过幼儿园，一直放在农村由爷爷奶奶在带，不说一年级的课程内容，能认识几个阿拉伯数字就算不错的了。
又怎么可能通过这种测试呢？
万一校长顺着这个话头，一定要通过测试才能入学，那就真的抓瞎了。
李校长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应付的底气顿时更足了。
“这位同志，我这些话都有明文规定的，你不愿意接受我也要说，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什么规矩都不要了吧？”
“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校长，周少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到老妈眼神里深深的无奈和悲伤，陈凡心里瞬间一痛，突然朝前走了一步，脆生生的问道。
“校长，通过这个测试就能入学了吗？”
“凡凡，你别说话……”
周少玉神色紧张的扯住了儿子，脸上也红得发烫，都不敢看着李校长的眼睛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校长为了早点打发他们走，直接点了点头。
“对，通过测试就能入学，这样……”他撇了周少玉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现在就出几个一年级的题目，你家孩子如果能够全部作对的话，我就让他入了这个学，这已经是破例了，怎么样？”
他说着从桌上摸过一刀材料纸，唰唰唰就写了几个题目。
“来，你家孩子如果能把这些题目做出来，还全部是对的话，我就让他入学！”
“这……”
周少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脸也通红的，连桌上的题目都不敢看了。
“妈妈，让我看看吧？”
陈凡知道老妈在害怕什么，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的手，眼神里也渐渐多了几分坚决果敢，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周少玉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松开了儿子的手，任由他走到了办公桌前。
这些题目非常简单，就是几个十以内的加减法。
陈凡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不到六岁的他个子矮了些，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到办公桌，比他手臂还要长的老式钢笔也大了些，小小的手指根本捏不住，只能竖着手掌抓着钢笔，动作极为滑稽。
谁知他的动作笨拙无比，下手却非常快，两下就把所有答案全都写了出来。
1+2等于几？
5+6等于几？
7-3等于几？
几个数字虽然写得歪七扭八的，却全部回答正确了。
李校长脸色瞬间一僵，把脑袋凑得更近了一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答得这么快？
还一个都没有错！
他尴尬的推了推眼镜，惊疑不定的看向了陈凡。
这小孩……
不会是在故意给他设套吧？
李校长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唰唰唰写了几个拼音字母。
“这些拼音你会读吗？”
陈凡心里一乐，毫不犹豫的念了出来。
“呃，欧，安！”
他念完还恶趣般的看向了李校长兰。
“校长，是不是这样读的啊？”
三个拼音自然是一个都没念错的，甚至比大部分讲着塑普的小学老师都要标准。
李校长顿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尴尬的僵在原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了。
看到他的样子，周少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反应也快，没等李校长回过神来，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闪电般把材料纸推到了校长面前。
“李校长你看，陈凡答出来了，你可是说过，只要他会这些就让他入学的！”
李校长张了张嘴，顿时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了。
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第002章 奇怪的老爸
长安县北靠长江，是个内地五线小县城。
九十年代初，县城还没有几栋像样的建筑，路也很窄，看不到几辆车，条件好一点的有自行车，差一点的就是步行了。
好在县城也不大，一横一竖两条主干道，到哪里都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陈凡牵着老妈的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县机械厂门口。
县机械厂建国不久就成立了，七十年代还连续三年拿了省里的红旗生产单位，但改革开放后，落后的体制和生产方式严重制约了企业的发展，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尽管没有倒闭，却也不复当年的威风了。
陈凡老爸就是厂里的职工，一家人现在也还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
宿舍是那种六七十年代的红砖房，上下两层每层十来间房，从厂门口开始，沿着一条水泥路一字排开，足有十来栋。
他家就住在门口左手边的第一栋，拐进去第三个门。
顺利帮孩子入了学，周少玉的心情很好，半道上还奢侈了一把，特意去称了半斤肉，一进门就冲着陈凡老爸嚷嚷起来了。
“陈学平你知道吗，我帮凡凡办好了入学手续，他明天就可以正式去上学了！”
陈凡跟在后面进了门，抬头就看到沙发上的老爸。
老爸文化程度虽然不高，却一直保持了学习思考的好习惯，陈凡上辈子和老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和老爸却几乎无话不说。
他已经习惯了老爸两鬓斑白的模样，此刻陡然间看到他年轻时的模样，一下子还有些不太适应。
“爸！”
他轻轻喊了一声，正准备进里屋时，却发现老爸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像是没有听到老妈的话，老爸坐在木质沙发上没有动，还怔怔的看着老妈傻笑着，不知在笑什么。
周少玉顿时奇了怪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你没事吧，这样傻笑干什么？”
陈学平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就抱起了周少玉。
家里房间不大，周少玉也没有任何防备，右脚一下就撞在了桌子上，痛得怪叫了一声才挣脱开来。
“陈学平你发什么神经啊，有病吧！”
她揉着撞红了的脚踝，恶狠狠的在陈学平肩头拍了一巴掌。
陈学平却没在意，又傻笑着在陈凡脑袋上揉了揉，才莫名其妙的吼了两声。
“真好！真好！”
这是怎么了？
陈凡张着嘴，有些看不明白了。
在他的印象里，老爸一直是个很稳重的人，也不太善于表达感情，对家人从没有过这种亲密的举动。
周少玉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学平，孩子入学你也没必要高兴成这样吧，这都撞疼我了！”
“没事，我看看！”
陈学平又吼了一嗓子，才兴奋的蹲下来捏住了妻子的痛脚，轻轻的揉了起来，过了半晌才抬头问了一句。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凡凡入学了？”
合着你这么兴奋，不是为了入学的事？
周少玉顿时懵逼了……
“陈学平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怎么一惊一乍的，没事吧？”
陈学平摆摆手，突然摆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
“没事！我是问凡凡的事，他怎么就入学啦？”
看到他质疑的态度，周少玉顿时不满了。
“什么叫就入学了，他也快六岁了好不好，你这个当爹的没出力不打紧，怎么反而说起风凉话来了？”
“不是……”
陈学平顿时哭笑不得。
“我是问，凡凡不是还没到入学年龄嘛，按照规定要到明年才能入学，你是怎么帮他办好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啦……”
周少玉拉长了声音，得意的挑了挑眉。
“我一开始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的，在一年级拿了入学登记表就去找校长签字了，结果校长好说歹说都不肯签这个字。
谁知这个时候凡凡说话了，还问校长怎样才能入学，校长说要通过他的测试才行。
我以为凡凡没上过学，不知道那些书本知识，怕他当场出丑就把他拉了回来，谁知校长误以为凡凡真的没学过，为了早点打发我们走还当场出了题。
结果凡凡竟然答出来了，还全都答对了……”
她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才突然问了句。
“对了，你什么时候教过凡凡这些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啊？”
老妈都兴奋得快要不能自己了，旁边的陈凡却悄悄冒出了冷汗。
上辈子老爸应该是没教过他的，不然后来他也不会耽误一年才上学，刚才在校长办公室只顾着怎么解决问题了，却忘了老妈回来会找老爸对质这一茬。
算了！
事情戳穿了的话，就装疯卖傻应付吧！
反正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老爸老妈想来也不会当真的。
他偷偷瞄了老爸一眼，果然是一副懵逼的表情。
“不对呀！”
陈学平疑惑的站了起来，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问道。
“我记得没有提前教过凡凡啊，他不是迟了一年才上学吗？那个什么校长就这么签字了？”
“三人抵六面，他当场承诺了的事，不签字还能怎么办？”
周少玉没听出异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我说陈学平，你儿子顺利入学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这还是不是你儿子啊？”
“不是不是……”
陈学平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这不是奇怪嘛！”
“有什么奇怪的，反正这是我的儿子，不管他是从哪里学的都是好事！”
周少玉哼哼两声，扭头就开始做饭了。
午餐应该比平常丰盛得多，不过陈学平好像不在状态，吃着吃着就嘿嘿傻笑两下，弄得母子俩一愣一愣的，看着碗里的肉都有些下不了筷子。
吃完饭，老妈收拾碗筷午休去了。
老爸又一个人坐到了外边的台阶上，发了神经一样时不时的傻笑两下，嘴里还念叨着“房子、股票”之类的话。
陈凡也没睡觉，见到老爸神神叨叨的样子，忍不住推开纱门走了出来。
“爸，你是哪一年下海的？”
陈学平头都没回，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98年啊，怎么啦？”
第003章 你也重生了？
说完这句话，父子俩同时愣了一下，立马又一脸的震惊的看向了对方。
现在还是1990年，国企下岗潮还要好几年才会发生，老爸却自然而然的答了98年。
这意味着什么？
陈凡此刻还是个六岁不到的孩子，正常情况下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却问出了下岗下海这样的问题。
这又代表了什么？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同时咽了咽口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凡抓着脑袋，困兽般在走廊走了几圈，才一屁股坐到了老爸身边。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原来你也重生了？”
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语气却老气横秋，动作也有些装腔作势，看上去非常滑稽。
陈学平顿时有种荒诞之极的错觉，愣愣的看着身边丁点大的儿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你……你也是重生的？”
陈凡叹了口气，脑子里也一团乱麻。
“爸，你是哪一年重生回来的？”
“2018年，你呢？”
“我也是……”
“哦……”
确认完彼此重生的时间，父子俩都有些无语了。
陈凡呆了半天才说道。
“看样子是那场车祸，让我们父子俩一起重生了……”
重生前，陈凡趁着年假开车回家看望父母，和老爸一起出门买菜时，路过大桥时不小心撞到了一辆大货车，大货车超载非常严重，一下就将他们的车撞到了河里。
陈凡当时就晕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就到了校长办公室。
看老爸的样子，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时候重生的。
陈学平想了半天，才哼哧着问道。
“不对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俩怎么突然之间就回到了1990年？”
“你没看过网络小说吗？”陈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重生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总之不是什么坏事，你刚才念叨着房子、股票什么的，不就是先知先觉的优势吗？起码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日子过的那么紧了！”
陈学平也笑了起来。
“这倒是，我上午回过神来之后，就想到了好多赚钱的办法，只是感觉重生太不真实了，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那是你少见多怪！”
陈凡撇撇嘴，小手撑在下巴上，却换上了一副愁容。
“爸，你说现在才1990年，南巡讲话都还没发生呢，我从一些文章和小说里也看过这个年代的介绍，好像好多赚钱的门路现在都行不通啊！”
陈学平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现在还没完全开放呢，我也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而且……”他说着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也没有本钱，暂时什么事都干不了。”
“本钱？”陈凡眉头一皱：“不能借吗？”
陈学平摇了摇头。
“你当时还小，不清楚家里现在的情况，我和你妈都是农村出来的，兄弟姐妹虽然有几个在外面工作，条件却都不怎么样，而且这年头物资匮乏，我们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几个有钱人，想要借钱做生意，别人都不敢相信呢！”
“也是……”陈凡也叹了口气：“好像这年头还讲究什么国家粮，在单位上班有地方领工资才是大家羡慕的事。”
“嗯，所以事情也没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就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陈凡却突然笑了起来。
“爸，我记得你98年下岗之后跟着别人出去闯荡，好像没有这样畏难嘛！”
“那不是没办法嘛！”
陈学平苦笑道。
“当时国家的形势是这样，不出去闯就没有活路，如果不是下了那个决心，你后来上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呢！”
陈凡回忆着往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你当时和别人合伙做生意不是亏了吗，后来才应聘到私人厂里面当厂长，让我们全家渡过难关，这辈子重生面对这么多的机会，可不能随随便便再去做生意了，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明白吗？”
看着儿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开始教训长辈了。
陈学平立马就有些不爽了。
“你什么意思啊，不相信老爸？”
陈凡撇撇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知道你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看到老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又赶忙补充道。
“爸，你的性格太直了，容易得罪人，也不太喜欢社会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这是为你好，不是存心想要气你。”
“我不知道做生意，你难道知道啊！”
陈学平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陈凡顿时笑了起来。
“爸，你怎么重生了一回，变得这么小心眼了啊，我大学学的是经济学，毕业后就和同学一起创业了，虽然没有发大财，这方面的经验却要比你丰富得多，事情当然看得清楚一些，你还生我的气啊？”
亲子关系是世上最牢固的关系，而且陈凡老爸深受传统文化影响，一直秉承了隐忍付出的老派思想，对儿子是无条件的包容。
所以他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也没再反驳了。
陈凡摇摇头，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爸，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早点从这里搬出去啊？”
他手指着身后潮湿狭小的集体宿舍，一脸的郁闷。
这种集体宿舍很热闹，就是太小了点，生活也很不方便。
他们家就是一前一后两间小通间，总共不到三十个平米，摆了几件家具就转不开身了，做饭都只能在外边走廊上。
最让陈凡接受不了的就是没有厕所……
两栋楼之间才有一间公共厕所，还是那种没有冲水的旱厕。
恶臭味就不说了，陈凡刚才去上厕所，差点没被成堆的苍蝇抬出来。
习惯了后世便捷干净生活环境的他，简直无法忍受。
陈学平回头笑了笑，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想法。
“怎么，住不惯这种老房子啊？”
“当然住不惯！”陈凡翻了个白眼：“这破房子连个厕所都没有，现在天气热还不要紧，到了冬天怎么办，裹着棉被出来上厕所啊？”
陈学平嘿嘿两声，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
“刚才还笑话我不会做生意，有本事自己解决啊！”
“我……”
陈凡顿时气得跳了起来。
“我现在还不到六岁好不好，怎么解决？”
陈学平得意的笑了起来，乐了半天才悠悠说道。
“我其实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过些日子凑些钱，到外面去建私房吧！”
第004章 将来的路
这年头还没实行商品房制度，大部分人住在单位分配的福利房，房子虽然不大，却也是国营单位最大的好处了。
陈凡记得很清楚。
几年后厂里建了新的福利房，他家才分了一套不到八十平米的三室一厅，他在那套房子里一直住到了高中毕业，后来家里才买了一套大一点的商品房。
怎么老爸突然想到建私房上面去了？
“建私房？”
陈凡愣了一下：“我们可以建私房吗？”
“可以的，现在管理没那么严。”
“那上辈子你怎么没出去建房呢？”
“你以为不要钱啊！”
陈学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以现在的物价水平，一栋房子起码要三四万才建得起来，而我每个月的工资却只有两百多，除了负担你读书外，还要补贴你叔叔们，养家糊口都困难，哪来闲钱建房啊！”
陈凡家里负担很重，老爸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
爷爷奶奶在农村没什么收入来源，也无力帮孩子找出路，一大家子都是老爸撑起来的。
姑姑们还算好，早早的出嫁了，没怎么要家里管。
叔叔们就让老爸操了不少的心。
二叔在监狱服刑，每年都要不少生活费，三叔在县一中读高中，每年的学费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工作后虽然都混出头了，也对陈凡一家回馈了不少，但那都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
这么一想，也确实建不起私房。
好苦逼啊！
陈凡悻悻的撑着下巴，一脸的无奈，转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大舅还要多久才能当上教委副主任啊？”
“好像是明年年初吧，怎么啦？”
陈学平转头，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
陈凡抿着嘴，嗯了一下才说道。
“我这不是想跳级嘛，如果大舅还没提拔，就不好请他出面去找这个李校长了。”
“你想跳级？”
“这不废话吗？”
陈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好不好，还真跟那些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一样，一年一年的读上来啊？”
看着儿子小小的个子，却又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陈学平就有些想笑。
“行了行了，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笑着解释道：“李校长和你大舅关系虽然不好，跳级的事他却不敢阻拦，只要你符合跳级的条件就行，教委在这方面有明文规定的，以前就有孩子12岁就上了大学，而且好多大学都开设了少年班，也不差你这一个。”
12岁上大学？
陈凡立马想起了前世看到的那些新闻，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下个月就要满六岁了，再过六年就上大学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年纪太小确实什么事都干不了。
他沉吟着回想了片刻，才恨恨的挥了挥手。
“那就这样吧，争取一年把小学读完，初中用两年，高中用三年，那时候正好12岁，到外面上大学也不算过分的小了！”
计划设计得挺好，陈学平也清楚儿子的能力，就是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个成年人，却只能闷在这小小的身躯里，还要装出一副孩子该有的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你也别想得太好了，上辈子高考时就只比一本线高了几分，勉强才上了你们学校的录取线，而且你大学毕业都有十几年了，书本知识还记得多少？就这样去高考还真未必考得上什么好学校。”
陈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那是被人陷害了才失误的好不好，而且……我再怎么健忘，基础还是在那里的，这辈子又不是不读高中了，起码复习起来要比别人简单好不好！”
陈学平忍着心中的笑意，见到儿子真要生气了，才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两下。
“行了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明天抽时间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顺便看看现在建房是个什么行情，总要想办法先把日子过好点才行！”
陈凡左想右想总觉得有股闷气，转头就把这股气发泄到了老爸身上。
“行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你可要对老妈好一点，她脾气虽然不好，却是真心实意为了这个家，今后家里条件好了，你可不准学那些暴发户，在外面找什么小三小四的，知道吗？”
什么鬼？
陈学平脸瞬间就黑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教训我了？
第005章 前世仇人
再怎么不愿意，学还是要上的。
第二天一早，老妈就把赖床的陈凡提溜起来了，三两下换好衣服，抓着一个小小的帆布书包就出了门。
昨天是重生的第一天，陈凡胡思乱想到了下半夜才睡着，一早上都哈欠连天。
宿舍外边很热闹，大家都在吆喝打招呼。
周少玉也不例外，她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抓着刚出锅的热馒头，仿佛还沉浸在儿子顺利入学的喜悦中。
厂里开工很早，男人们都上工去了，她在百货公司上班，正好顺路送儿子上学。
母子俩出门时，隔壁的纱门也打开了。
一个妇人牵着一个粉嫩嫩的小萝莉走了出来。
妇人穿着一件白色碎花长裙，衬托得身形非常苗条，小萝莉也穿了一条碎花短裙，头上还扎了两只可爱的羊角辫。
这年头亲子装可是稀罕物，特别是这种颜值高肤色白的母女俩。
走到哪里都无比吸引眼球。
陈凡瞬间就没了睡意，诧异的看着这对时髦的母女，隐隐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的。
两家住在隔壁，自然是非常熟悉的。
周少玉就热情的迎了上去。
“佳音送孩子去上学啊？你这裙子真好看，什么料子做得啊！”
张佳音略显羞涩的笑了笑。
“就是一般的料子，也没花几个钱，自己买回来裁剪的。”
周少玉啧啧称赞了起来。
“你是身材好手也巧，才能把裙子穿得这么好看，连月儿都比一般的孩子乖巧一些。”
听到别人的称赞，小萝莉乖巧的喊了一声。
“阿姨好！”
周少玉两眼都笑得眯起了，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
两个女人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磨蹭了好久才走出厂门，好在机械厂离第一完小不远，陈凡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就到了学校。
小萝莉和他差不多大，巧的是也是一年级的新生，还正好和他分在一个班里。
一个班五十几个孩子，昨天报到时就把座位分好了。
陈凡分在左边走道的第二个，离讲台不远，算是比较好的位置了。
他却不愿坐在这里。
原因非常简单！
一年级的课程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折磨，他有这个功夫听课，还不如看着教室外面的风景发呆，而且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几年呢！
想想就有些头大。
怎么办？
他咬着嘴唇靠在课桌上，扭头看向了后门的角落。
如果坐在那里就好了，不但不吸引老师的目光，还靠在窗户边，溜出去也方便。
得想个办法才好！
他沉吟着想着对策，耳边却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月儿，你坐在这里吗？我和你一起坐好不好？”
一个小胖子跑到林月儿面前，正在眼巴巴的找林月儿说话。
看到这个小胖子，陈凡立马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他？
这小子叫王志，也是机械厂的子弟，两人还是高中同学，关系特别好的那种，只是一个是普通职工的孩子，一个却是厂里一把手的孙子。
那三年陈凡是真心把王志当兄弟了，这家伙却存了利用陈凡的心思。
高考前夕，县一中获得了一个省级优秀学生名额，是陈凡带队参加省级演讲比赛争取到的。
根据当时教育部的规定，获得这种等级奖励的考生高考可以加20分。
为了这20分，王志做通了班里一个女生的工作，让这个女生去诬陷陈凡，说她和陈凡上了床，还为陈凡堕了胎，同时还拿出了医院的证明。
0203年社会风气虽然开放一些，高中管理还是相当严格的。
陈凡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名声一下就被搞臭了，不得不背了个处分，好说歹说才没被取消高考资格，最终还是严重发挥失常了。
为了这件事，班上好多同学都不和陈凡来往了。
这个加分名额自然也落到了王志身上。
一直到十几年后，陈凡才从别人那里听到事情的真相，全都是王志这小子的手笔。
此刻再次看到前世的仇人，说不恨自然是假的。
他前世迟了一年才入学，这小子现在也在这里，想必是后来留了一级才和他同班的，就是不知这辈子他重生了，王志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小胖子不知道陈凡的心思，正在那里黏糊着林月儿。
林月儿就是住在陈凡隔壁的小萝莉，好像和王志认识，却有些不太喜欢的样子，并没有搭理他。
王志却不管不顾的坐了下来，还在那里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这么小就知道泡妞了，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陈凡咧嘴一笑，扔下书包就走了过去，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王志脑门上。
“王志，谁让你坐过来的？”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像是拍在熟透了的西瓜上，发出了‘嘣’的一声脆响。
陈凡没想到自己力气会有这么大，打完后还愣了一下。
谁知王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是孩子的本能！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了，他一下就被打懵了，加上陈凡故意吼得很大声，差点没把他当场吓得尿出来。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还不知道打架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孩子也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凡强忍着笑，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
“哭什么哭，谁让你坐到林月儿边上来的？你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王志都快被打傻了，吊着眼泪指了指旁边第二排的座位，抽泣着回道。
“我……我……我的座位在那里！”
陈凡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走过去抓起他的书包，直接扔到了地上。
“你这里也不准坐了，给我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去！”
他用的只是普通的帆布包，王志却是新式的卡通书包，一看就价钱不低。
看到心爱的书包被扔到了地上，王志顿时急了，赶忙跑过去捡了起来。
“陈凡，你为什么要扔我的书包？”
“我想扔就扔，怎么样？”
陈凡个子其实还没王志高，却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他头都不敢抬起来。
“我……我……”
小胖子挂着眼泪，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凡又吼了起来。
“我什么我，有本事去告诉老师啊！”
“我……我这就去告诉老师，告诉老师你打我！”
小胖子也气昏了头，梗着脖子回了一声，说完就抱着书包跑出了教室。
第006章 课堂纪律
“陈凡你怎么回事？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打同学？”
肖玉秀故意板起了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陈凡，装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她在一完小当了二十几年的小学老师，什么类型的孩子都见过，自然明白孩子越是顽劣，就越要严肃的道理。
这一招是非常奏效的。
陈凡果然低下了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肖玉秀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见到王志新书包上的一片灰渍，又吼了起来。
“还有，你为什么要王志坐到最后面去？座位可是老师编的，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随便要同学换座位？啊？你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就自己坐到那里去吧，不要影响了别的同学！”
小学阶段孩子的座次非常重要。
为了能让自家的孩子离讲台更近，面对讲台的角度更好，好多家长都会提前和班主任打好关系，时间越往后走，这种趋势就越是明显。
肖玉秀分配给陈凡的位置不算好也不算坏。
此刻看到陈凡无故殴打王志，下意识就把陈凡划到了问题儿童的行列。
这种孩子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陈凡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要的其实就是这个结果，殴打王志除了出气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挑拨班主任来帮他换位置。
“好的！”
他强忍着笑意，乖乖抓起书包，走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脸上偏还摆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肖玉秀自以为是震住了他，再次重重哼了一声，才扭头走向了讲台。
一年级第一堂课讲的是课堂纪律。
孩子们个子都很小，对应的桌椅板凳也都小了一号，大家在肖玉秀的指导下，纷纷挺起了胸膛，将双手背在身后，翘首看着讲台。
肖玉秀满意的点了点头，余光瞟到角落里的陈凡，却再次皱起了眉头。
全班五十多个孩子，其他孩子的腰板都挺得很直，一个个都像比赛一样，想要获得老师的关注。
偏生陈凡岣嵝着背，两眼还看着窗外。
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
肖玉秀更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这就是个问题孩子，注定要成为盲流的那种！
她摇摇头，也懒得再管了。
这年头教育事业还没达到后世那种关注高度，每所学校都有不少学生是被放弃的对象，只要不影响正常教学，老师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凡没想到班主任已经把他划为了这类对象，他现在脑子就只有一件事。
这无聊的时间该怎么打发？
学校里的一切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之所以坐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年龄太小，不上学也干不了别的事。
昨天刚重生时，这种无聊的感觉还不明白。
学校、街上、家里到处都充满了新鲜感，同样重生的老爸，也让他少了其他网络小说里重生者的那种紧迫感。
一是年龄这么小，赚钱的事本来就干不来。
二是还有老爸挡在前面，他在背后出出主意就够了，这辈子当个富二代没有任何难度。
此刻坐到教室里，这种不适应的感觉才悄然袭来。
只熬了十几分钟，他就下意识的掏向了裤兜，抓了两把却什么都没抓到，低头才发现裤子没有口袋。
当然也没有手机！
额……
陈凡无语的呆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抓起了刚发下来的书本。
一年级的课程非常简单，就是语文、算术和自然三门主课，他进门时瞟了一眼课程表，好像还有音乐和美术。
两门辅课没有教材，他面前就只有三本薄薄的新书。
书本的封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股浓浓的回忆杀扑面而来，里面的内容却简单至极。
语文就是那些汉语拼音的读法组合，和一些简单的生字以及偏旁部首。
算术也只到了两位数的加减法。
自然倒是有些基础性的知识，时间、四季、花草树木等等，还搭配了好多拟人化特别明显的图片。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把三本书全部翻完了，‘哗哗’的翻书声也让周围几个小屁孩看得一脸的懵逼。
老师没让我们翻书啊！
你在干什么呢？
……
……
李建国成为校长后有个习惯。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他会到所有班级巡视一遍，如同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既是彰显主权，也是为了了解各年级各班级的运转状态。
今年其他年级还好，就是一年级扩招到了六个班，规模大了一些，问题自然也多了一些。
所以他第一站就选择了一年级。
一小全称叫长安县第一完全小学，是全县最好的小学，八十年代就建了两栋四层楼高的教学楼，两栋楼中间还有个小型的田径场。
一年级占了北楼的一层半，此刻全都在教课堂纪律。
李建国走到一楼东端，陈凡所在的73班时，班主任肖玉秀正在讲台上强调听课坐姿。
他在后门口站了片刻觉着没什么问题，正准备离开时，却瞟到角落里一个孩子正在不停的翻着书。
如果是一页页的细看，动作可能还没那么明显。
这个孩子却是走马观花一般，每页书连一秒都没停留，就直接翻到了下一页，偏生动静还不小。
这明显不是在看书，而是翻着好玩嘛！
李建国愣了一下，走进教室凑近了一些，才从侧脸辨认出是陈凡。
昨天在校长办公室他就对这个充满了灵性的孩子印象很深，最后签字同意除了被逼无奈外，其实也存了爱才的心思。
教育工作者对聪明的孩子总是偏爱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此刻看到陈凡旁若无人的违反课堂纪律，一点守规矩的意识都没有，他却有种吞了苍蝇的错觉。
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签了字呢？
一点规矩意识都没有嘛！
但事已至此，把陈凡退回去显然也是行不通的。
算了！
他摇摇头，沉着脸转头走出了教室。
肖玉秀就站在讲台上，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九十年代初开放的风气还没影响到内地，所有行政机关的等级都非常森严。
老师们的工资虽然都是固定的，评职称晋级却全都捏在领导手里，所以对于这些行政领导，老师们天然就存了几分敬畏之心。
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校长的误会，质疑她带班的能力……
肖玉秀心情瞬间就落到了谷底，举起教鞭猛的在讲桌抽了一下。
“陈凡，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违反课堂纪律？”
第007章 不一样的孩子
陈凡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我没干什么啊，怎……怎么了？”
见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肖玉秀顿时气得不轻。
她瞪着两眼，气势汹汹的走了下来。
“老师喊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回答？刚才的课堂纪律没有听吗？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认真听老师讲话，你就不行？还有，刚才老师讲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翻书？老师要你翻书了吗？”
一连串的喝问带着唾沫星子狂飙而出，瞬间就喷了陈凡一脸。
陈凡下意识的擦了擦脸，一脸懵逼的站了起来，愣了半晌才指了指面前的几本书。
“老师，我刚才在预习功课，没……没注意你讲什么了。”
他不太理解这种中年妇女的心态，就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所以回答得很坦然，眼神里也没有寻常孩子的那种茫然和无助。
“预习功课？”
肖玉秀却没想太多，又是一连串的喝问丢了出来。
“谁让你预习功课的？不知道现在是在教课堂纪律吗？老师没让你翻书就不能翻书，老师没让你起来就不能起来，其他孩子都能乖乖的听老师的话，你怎么就不行呢？还有，这是才发下来的书，老师都没讲，你看得懂吗？是不是觉着书上面有好多图案，就只顾着翻着好玩了？我告诉你，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你要……”
陈凡听着听着渐渐不耐烦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打断了老师。
“老师，我真在预习功课，不是在玩！”
肖玉秀不由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凡。
面前这个小男孩还不到她的胳肢窝高，打扮也非常普通，就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会说话一样。
但这样就能顶撞老师了吗？
还有……他为什么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
这还了得？
肖玉秀呼吸重了几分，眼神也渐渐冰冷了，嘴角扯了两下冷哼道。
“陈凡，别说老师不给你机会……你既然说你在预习功课，那老师就问问你，这些功课都预习得怎么样了！”
她看得很清楚，陈凡刚才翻书的动作极快，根本不是好好看书的样子。
今天非要把这个熊孩子制服了不可！
陈凡眼珠转了转，指向了面前的三本书。
“这些吗？”
“当然！”
肖玉秀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眼，气势一步不退。
陈凡想了想后，坦然的点了点头。
“对，我都预习完了。”
都预习完了？
肖玉秀冷笑两声。
“好，那我问你，3+3等于几？”
陈凡想都没想。
“6！”
肖玉秀怔了一下，又追问道。
“4+5等于几？”
“9！”
“6+3等于几？”
“也是9！”
这几个加法回答得非常流畅，顿时将肖玉秀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总不能硬是说他回答错了吧？
肖玉秀迟疑了一下，仿佛不甘心般皱起了眉头，咬了咬牙又问道。
“3-2等于几？”
“1！”
“7-5等于几？”
“2！”
“9-2等于几？”
“7！”
陈凡懒洋洋的仰着脑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思考的过程都省略了。
肖玉秀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这小子十以内的加减法这么熟了呀！
难怪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心中怒火中烧，又一把翻开了语文书，随手指着一个拼音字母问道。
“这个拼音念什么？”
陈凡低头一看。
“额！”
肖玉秀又指了个字母。
“这个呢？”
“哦！”
肖玉秀不信邪，翻了几页又指着一个字母问道。
“这个读什么？”
“ing”
陈凡特意加重了后鼻音的发音。
肖玉秀又指了一个。
“这个呢？”
“ang！”
陈凡翻了翻眼皮，再次加重了后鼻音。
九十年代内地小县城还没普及普通话，而且老师大多都是本地培养的，几乎没走出过方言圈子，读音都带着浓浓的口音，没有几个普通话是标准的。
肖玉秀自己来读，都没有陈凡这么标准。
这孩子家里不是农村来的吗？
怎么课本上的内容都知道？
难道有亲戚在外面大城市工作，入学前帮他辅导过？
她心里不由出现了这个疑惑。
算术还好说，多看看书也能找到规律，语文没有老师辅导的话，却根本不可能看得懂，光是读音就没办法分清楚。
这小子说在预习功课显然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书本上的内容却难不住他啊！
怎么办？
肖玉秀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脸色也沉得滴得出水来。
她突然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汉字问道。
“这个字念什么？”
陈凡刚才翻了一下，一年级只学一些笔画简单的生字，加起来也只有几十个。
这个字好像在里面吧？
他也懒得多想了，当即回道。
“子！”
肖玉秀又换了一个。
“这个呢？”
“上！”
“这个呢？”
肖玉秀指的是个‘廖’字，是个笔画很多的姓。
陈凡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道。
“老师，这个字书里面没有！”
肖玉秀还是皱着眉头。
“不认识吗？”
陈凡点点头。
“嗯，不认识！”
总算把他问住了！
肖玉秀悄悄出了一口气，但看着这标注着出版说明的最后一页，心里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最后靠的是耍赖，用明显超了纲的内容才能难住他。
她渐渐收敛了神情，转头却发现其他孩子全都看着这边，一个个眼神里都带着震惊和崇拜，就差没冒出星星来了。
这么大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一切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肖玉秀顿时老脸一红，也不好再为难陈凡了。
她讪讪的合上了语文书。
“行了，坐下吧！”
“哦！”
陈凡脑袋一歪，咧着嘴坐了下来。
“尽管提前学过，但老师上课还是要认真听的，这不仅是学习知识的问题，还有学习态度的问题，明白吗？”
肖玉秀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转头就朝着讲台上走了过去。
这孩子怎么事事处处都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呢？
第008章 校门口的争执
还没放学，校门口就挤满了家长。
长安是个小县城，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些单位，交际圈子大多都有所重叠，所以到处都是热情的招呼声。
这年头小学放学的时间和大人下班的时间还没错开，所以来接孩子的多数都是父母。
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年轻的面庞，和这个时代一样，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陈凡百无聊赖的排着路队，跟在老师后面，摇头晃脑走出了校门。
老妈和隔壁的张佳音站在一起，一见两个孩子就笑眯眯的招起了手。
陈凡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小萝莉就大声喊着‘妈妈’一头栽进了张佳音的怀里，肖玉秀拉都没拉住。
排好的路队一下就被冲散了……
肖玉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转头就去抓别的乱跑的小孩了。
陈凡走到老妈身边，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正要回家时，却听到了王志告状的声音。
“妈，今天上课老师表扬我了，说我掌握知识很快，还有……我和林月儿、陈凡分在一个班里，我还认识了其他同学，还有……陈凡今天打我了！”
王志的老妈也在机械厂工作，叫孙金兰。
她一开始还在笑眯眯的迎合儿子，听到后面顿时脸色一变。
“谁打你了？”
“陈凡打我了，打我这里了！”
王志仰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
“什么！”
孙金兰脸色顿时就落了下来，两眼也‘唰’的一下竖成了三角形。
她拉着儿子，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陈凡母子面前。
“陈凡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王志，打的还是他的脑袋！”
她尖锐的嗓音很刺耳，一下就吸引了好多目光。
周少玉赶忙把儿子护在了身后。
“孙会计，你冲着孩子嚷什么，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孙金兰却摆出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你问问你家孩子干了什么事，才这么大就知道打人了，难道不该教训吗，我没直接动手就算是轻的了！”
周少玉只是本性善，却不代表她怕事。
见到儿子被人这样用手指着，她的脾气也上来了。
“我家的孩子我自己会教育，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怎么，你一个大人还要和孩子计较啊？”
“你……”
周少玉一向老实得很，孙金兰明显没想到她会顶嘴，顿时就给气得不轻。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张佳音赶忙挡在了中间。
“行了行了，金兰你也少说几句，不就是孩子打个架嘛，多大的事，我家月儿和你家王志不也经常打架吗，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孙金兰呼呼喘着粗气，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这不是大事小事的问题，而是他们这种没教养的农村人，就不该住到城里来！”
在场大部分都是各单位的干部职工，有土生土长的县城人，也有后来才到县里来工作的，相比而言后者还更多，大部分都是工作后才在县里安家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好多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张佳音赶忙拦在了孙金兰面前，悄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你说话注意点，这里人这么多呢，别一棍子扫了一大片。”
“有什么要注意的？”孙金兰两眼一竖，反而强硬的梗起了脖子。“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农村人就要守农村人的规矩，不要想着到我们城里来占便宜，现在街上那么乱，社会风气那么差，不就是他们农村人闹出来的吗？前些年怎么没看见这样？”
她越说越起劲，周围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张佳音叹息一声，摇摇头退到了一边，也懒得再劝了。
孙金兰满以为说服了她，心里顿时更得意了。
“真以为国家粮谁都可以吃吗，看看你们一天到晚吃的什么东西，一个蔫了吧唧的包菜，几根发黑的萝卜，还是趁着下午菜市场价格最便宜的时候买的，真不知道你们这种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既然没有这个命，就不要强撑着争这个面子！”
她越说越起劲，手指差点就戳到周少玉脸上来了。
这年头国家粮和农村粮的区别很大，城里人面对农村人时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直到后世经济快速发展，这种对立的观念才慢慢淡化。
此时此刻，这种矛盾还是非常尖锐的。
最典型的就是家庭条件的差别。
凡是吃国家粮的家庭，日子通常都是偏向小资化的，如张佳音家、孙金兰家。
而农村出来的家庭，因为负担重的原因，日子通常过得都是紧巴巴的。
昨天陈凡顺利入学，周少玉心情大好才切了一坨肉改善生活，今天便恢复了平时的拮据状态，却没想到被孙金兰抓住了这个痛脚。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两眼噙着泪光，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老妈被人欺负成这样，陈凡说什么都不能忍了。
他不声不响挡在了前面，抬头看向了一脸得意的孙金兰。
“这位大妈，你说得不对！”
场间议论声虽多，却大多都在耳语，这奶声奶气的童音一出来，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妈？
孙金兰就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老娘还不到三十岁好不好？
怎么就成大妈了？
看她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好多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陈凡却像是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接着说道。
“我爸爸告诉过我，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只要我们抱着坚强的决心，一切困难都能被我们克服，眼前的苦日子只是暂时的，今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争取的话，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没有希望，我们的小家庭也会没有希望，所以，每个人都要争取过上好日子，都要争取成为人上人！”
小小的年纪，稚嫩的童音，话语里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好！”
“说得好！”
“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志气，了不起！”
现场顿时响起满堂彩，好多人都忍不住喝出了声音。
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子走到陈凡面前，慈祥的摸了摸陈凡脑袋。
“孩子，这些话是你爸爸教你的？”
第009章 反复打脸
陈凡并不认识这老头，却从孙金兰变幻的脸色，看出了这老头的身份应该不一般，立马装出了一副懵懂的表情来。
“是呀，怎么啦？”
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说得好，我们祖国的下一代，就是要像你这样有志气！”
他夸了两句后，起身看向了孙金兰，脸色也变得不太和善了。
“你是王成明的儿媳妇吧？”
孙金兰早就一脸懵逼了。
怎么碰到了这尊大神？
她黑着脸喊了一声。
“李书记！”
老头眉头一皱：“你认识我？”
孙金兰尴尬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您到我们厂里来视察过，我听别人介绍过您！”
“哼！”
老头一声冷哼。
“明明是知识分子家庭，却一点涵养都没有，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和国家的大政方针相悖的话，上溯三代你们家也是贫下中农，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别人？”
孙金兰低着脑袋，不敢和他辩驳。
看到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了，有些性子冲的声音还很大，像是故意要说给孙金兰听。
“农村人怎么了？谁家祖上三代还不是贫下中农吗？”
“就是，城里人有什么好炫耀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在单位上班。”
“头发长见识短，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吗？现在可不兴地主老爷那一套了，那些都是封建主义的糟粕！”
面对一张张不善的脸庞，孙金兰脸色一下就红了，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老头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才嫌弃似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孙金兰越想越不甘心，余光瞟到偷笑的陈凡，一下就更恼火了。
“李书记，我承认刚才的话说过分了，但这事还没完呢！”她指着陈凡说道：“她们家孩子打了我们家王志，这又怎么算？”
老头怔了一下，却说道。
“小孩子打打闹闹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大人有必要这样不依不饶吗？”
“我没有不依不饶！”孙金兰红着双眼，心里越想越委屈。“李书记，这个陈凡在学校打我们家王志，本来就是他不对，现在出了校门又把矛头对准了我，这就是在欺负我们娘俩！”
老头都差点被气笑了。
“你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欺负了你？你多大了？”
他不留情的反驳了回去，立马引起了全场哄笑。
是啊！
一个是小屁孩，一个是成年人。
谁能欺负谁？
孙金兰顿时被噎得不轻。
这事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孙金兰小题大做了，结果还引起了众怒，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却还不愿接受这结果。
“哼！小人得志！”
她受不了这种被异样眼神包围的感觉，一刻都不愿意逗留了，丢下这句话就匆匆拉着儿子跑了。
主角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没意思了。
老头俯下了身子，赞赏似的在陈凡脑袋上摸了摸。
“孩子，好好加油学****看好你！”
陈凡眨巴着双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头这下更加开心了，又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才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笑着走远。
看到一辆懵逼的周少玉，张佳音忍不住过来推了她一下。
“少玉，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周少玉怔怔的看了看儿子，才转头应了一声。
“哦！”
张佳音顿时笑了出来。
“怎么啦，把孙金兰气成那样了还不开心啊？”
“我没有……”
周少玉苦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张佳音却笑道：“行了行了，她就是心胸太狭窄了，你也别放在心里了。”
周少玉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指着老头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
“那人是谁呀，怎么孙金兰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他呀？”张佳音笑道：“李书记是老县高官，去年才退休，孙女也在这里读书呢！”
原来是老县高官！
周少玉顿时恍然大悟，心里顿时有些感激。
刚才不是李书记主动站出来的话，她们母子还没那么容易占到上风呢！
第010章 不同意
儿子出了风头，还是在校门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周少玉比谁都高兴，连带着人都大方了不少。
她豪气一上来，就不愿跟着张佳音一起回家了，反而牵着儿子进了学校对面的菜市场，大手一挥又切了半斤肉，才喜笑颜开的回了家。
家里条件不好，平常都是十来天才开一次荤的。
因为儿子，她连着两天都破了戒。
对于这段艰苦岁月，陈凡记忆其实已经非常模糊了，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回家后见到老爸诧异的神情，才隐约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今天怎么又买肉了，发奖金了啊？”
“发什么奖金啊，今天高兴！”
周少玉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头都没抬一下。
陈学平不解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周少玉在门外探出个脑袋。
“今天凡凡在校门口出了大风头，说了一段我都听不懂的话，好多人都大声喝彩呢！”
喝彩的明明只有一个老头，好吗？
陈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始为老妈的脑补能力担忧了。
陈学平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日子了啊！”
周少玉没听到他的嘀咕，又探出脑袋问了一句。
“陈学平，你说我们俩平时也没教过凡凡，你弟弟他们回来后也只带着凡凡玩，凡凡却能知道该怎么自学，你说他是不是神童啊？”
神童个鬼！
陈学平就差没道出实情了。
周少玉仿佛沉浸在这种畅想中无法自拔了，顿了顿又说道。
“你刚才是没去学校，没看到孙金兰被气疯了的样子，不然你绝对比我还要高兴！”
“孙金兰？”
陈学平一怔：“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周少玉停下切菜的动作，靠在纱门上笑着解释道。
“今天放学时王志找孙金兰告状，说凡凡在学校打了他，孙金兰跑来找我们娘俩麻烦，我都没说什么，凡凡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用一段文绉绉的话，当场把孙金兰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她的脸当时就变成了猪肝色，连滚带爬的带着王志跑了，那样子别提有多好笑了！”
她说得唾沫横飞，神情也极为兴奋。
陈学平却越听越古怪，最后憋出了一句让周少玉完全没想到的话。
“陈凡，你吃饱了撑得慌的吗，无缘无故欺负别人家小孩干什么？”
什么鬼？
陈凡当场就愣住了。
这个时候不跟着一起高兴，竟然怪我欺负别人，还是我老爸吗？
周少玉也听不下去了。
“陈学平你怎么回事，这事能怪凡凡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
陈学平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人，去殴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本来就不对，事后还把别人母子挤兑得当众丢脸。
不是吃饱了撑得慌是什么？
偏偏还说不得！
陈学平没好气的瞪了陈凡一眼，想了想突然换了个话题。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上午出去转了转，看了一些地方，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他语气中罕见的带着几分严肃，周少玉诧异的探出脑袋来。
“上午出去转了转？怎么啦？”
陈学平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
“我到周围几条街看了看，想买块地基自己出去建房。”
“建房？”
周少玉不明白了，再次停下了切菜的动作。
“无缘无故建什么房？厂里住得不是挺好吗？而且……”她皱起了眉头：“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连吃餐肉都要考虑很久，有这个闲钱建私房吗？你脑子没糊涂吧？”
陈学平摇摇头，并未将她的质疑放在心上。
“我算过了，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困难！”他伸出手指算了起来：“你看，现在一块地基只要三五千，一层一百平米的房子土建成本大概也不到两万，我们只要能够凑齐两万块钱，就能把房子建起来了！”
听到建房，陈凡也来了兴趣，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老妈。
他后世住惯了大房子，实在是不愿继续住在这种又潮又暗的集体宿舍里了。
周少玉却没好气的撇了陈学平一眼。
“你说得简单，有这个能力吗？我们现在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不到五千，除了凡凡上学要钱外，还要负担你一家老小，拿命去建房子啊？”她说着神色一凛：“而且……我们都要上班，谁去管建房的事啊？你有这个时间精力吗？”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而且一下子解决不了。
陈学平却依然坚持己见。
“这不是和你商量嘛！钱的事可以慢慢想办法，先到外面去借以后慢慢还就是的，而且……我也没说就是我们一家嘛，可以和你大哥家商量，两家一起建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一家一层楼不就是了？”
“借这么多钱，拿什么去还？”
“我们不是有工资吗？”
“你我工资加起来一个月都只有四百多，拿什么去还，不过日子了？”
“工资以后会涨的嘛！”陈学平耐心解释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结婚的时候工资每个月加起来不到两百，到现在只有六七年就翻了倍，以后这种趋势只会越来越快，现在借点钱到后面还起来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管你怎么说，我反正不同意！”
周少玉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
“我嫁给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你不说体谅我，还尽想这些不靠谱的事，真以为家里日子好过吗？如果不是跟着你，我又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
她抽了抽鼻子，眼看就要流出泪来了。
怎么还哭了呢？
陈学平顿时慌了手脚，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周少玉你怎么就讲不通道理呢？”
他皱着眉头推开门，神情有些不耐烦了。
周少玉握着菜刀，双眼通红。
“我不通道理？你扪心自问是我不通道理，还是你胡搅蛮缠？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
陈学平眼看就要发脾气了，屋里的陈凡却及时跳了出来。
“爸，你怎么说话呢？不要欺负妈妈！”
他跑到门口，一把抓住了老爸的裤腰带，死命拉住了老爸。
怕伤到个子小小的儿子，陈学平悻悻的回了屋里，没再继续争执了。
陈凡强行把老爸拉进了里屋，才压着嗓子吼了起来。
“爸你脑子没糊涂吧，老妈不同意慢慢劝就是了，和她吵什么，她一个家庭妇女又没什么见识，你这不是欺负她吗？”
你小子也来教训我？
陈学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不是为了你，不是你吵着要住出去吗？这时候又讨好卖乖了？”
第011章 前世悲剧
陈凡顿时哭笑不得。
“我不是讨好卖乖，而是要你好好说话，你以前脾气没这么暴躁啊！”
初次重生，面对九十年代内地小县城死水一潭的局面，陈学平心里自然是焦急的，不知不觉就把前世的脾气带了进来。
“我这两天越想越不对劲，你看我明明知道那么多赚钱的机会，却连突破口都找不到，难道不离开县城，就真的没有机会吗？”
县城是他们一家的根。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这个顶梁柱支撑，他如果这个时候去大城市闯荡，所有人都会没了依靠。
如今可不比后世交通那么发达，省城跑个来回都要一天时间，就别谈更远的一线城市了。
家里真有点什么事，他绝对来不及赶不回来。
真出现这种情况，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凡也明白老爸的苦衷，轻轻在他膝盖上拍了拍。
“爸，凡事都急不来，只要方向正确，一步一步慢慢去做就行了，我们总会走在别人前面的！”
“话是这么说，但一肚子的本事发挥不出来，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陈凡嘿嘿笑道。
“这年头被时代耽误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我那个合伙人的老爸就是，七十年代海外归来的高端人才，结果在大学里搞了一辈子的行政工作，专业上的技能全都丢了，不比你还冤枉啊？你现在起码知道社会发展的方向和趋势，知道干什么事才是正确的。”
“这倒也是！”
陈学平苦笑两声，心中的苦闷也渐渐缓解了。
陈凡又劝了一句。
“行了，你也别端着了，一个大男人，去劝劝老妈吧，她的心可没你这么宽！”
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陈学平不满的瞪了陈凡一眼，刚要起身，就看到隔壁的张佳音端着一碗玉米排骨汤，推开他们家的纱门。
“少玉，你们刚才吵什么呢，我在屋里都听到了。”
周少玉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干笑回道。
“没吵什么，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你吃了吗？”
“正准备吃呢！”张佳音举了举手中的小碗，笑道：“我上午休息，就在家里顿了一锅汤，反正也吃不完，就想着送一碗过来。”
周少玉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忙接了过来。
“经常吃你们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佳音故作生气的撇了她一眼。
“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给你们夫妻俩吃的，而是来讨好陈凡的，他和月儿是一个班的同学，今后有什么事都靠他照顾月儿呢！”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知道照顾个鬼！
周少玉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当下也没戳破，接过碗后瞪了陈学平一眼，硬是先将他挤到了门外，才把汤送进了里屋。
陈学平抓抓脑袋。
“这……多谢啦！”
“行了，这么客套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少玉不是不通道理的人，只是脾气急躁罢了，你是个男人，多让让老婆也是应该的！”
张佳音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转身就回去了。
“知道了！”
陈学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屋里。
周少玉放下汤碗，看到两眼放光的儿子，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摸了两把。
陈凡顿时有种劈山救母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后世事业有成之后，将父母保护起来的那段时光。
陈学平进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被气得不轻。
合着你们在这里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把我当成大反派了啊？
周少玉目不斜视，扭头就出去炒菜了。
陈学平气呼呼的坐到沙发上，也懒得搭理陈凡了。
陈凡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爸，刚才送汤的是隔壁张阿姨吗？”
陈学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是啊，怎么啦？”
陈凡犹豫了一下，才追问道。
“我怎么觉得他们一家有些面熟，却又没什么印象呢？我们两家后来没来往了吗？”
县城只有这么大，机械厂就更小了，哪怕破产了，职工们的往来都没怎么断。
陈凡却不记得这家人了，所以觉得非常奇怪。
“他们一家啊……”
陈学平悠悠叹了口气，才慢慢解释起来。
机械厂临街，他们这栋楼外面就是大马路，和宿舍楼之间只隔了五米多宽的人行道。
应该就是今年的某个晚上。
一个货车司机喝醉了酒，拉着一车货路过的时候睡着了，一把方向盘没打过来，货车就直接撞向了宿舍楼。
货车车头特别长，超载也非常严重，结果一头就扎进了林月儿家里。
林月儿父女还好，一个多月就出了院。
但张佳音就没那么幸运了，人还没到医院就落了气。
他们夫妻的感情非常好，陡然间失去爱人，林月儿的父亲像是天塌了一般，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工作不愿意干了，生活也失去了激情，成天就只知道喝酒，想借酒精来麻痹自己，结果没过几年就死在了酒桌上。
林月儿原来非常幸福，但妈妈不在了，爸爸又变成酒鬼不管她了，一下就从云端掉入了地狱，小学磕磕碰碰留了几级，初中干脆读了一年就辍了学，成了街上混的小太妹，听说后来还染上了毒瘾，再到后来就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了，连爸爸的葬礼都没出现。
林家是本地的大家族，林月儿的爷爷还当过副县长，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击垮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家的日子不是一般的好过。
但是造化弄人，厄运偏偏降临到了她们家。
说到这家人，厂里职工无不感到惋惜。
车祸过去不久，林家就搬了出去，后来机械厂破产，职工们都下了岗，也就没多少人关注了。
陈凡高中其实还见过林月儿，小萝莉长大后非常漂亮，就是满身的小太妹气息，才让他这种乖学生敬而远之不敢相认，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个人。
此刻听到当年的惨剧，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一个呆萌的小萝莉，最后竟然走上了吸毒这条不归路！
不知道是一回事，既然知道了，是否还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再次发生而没有任何行动，立马成了他灵魂上的拷问。
一个知性温婉的阿姨，一个娇俏可爱的小萝莉。
救？
还是不救？
这是个问题，却又不该成为问题。
陈凡抬头看向老爸，眼神难得的坚毅起来了。
第012章 峰回路转
陈学平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
“你想救他们？”
“怎么啦，不能救吗？”
陈学平摇头。
“我昨天其实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不愿看着他们一家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只是……”他突然露出苦涩的表情来。
“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什么办法来救人，你明白吗？”
“找不到办法？”
陈凡一怔，追问道：“货车既然是从外面撞进来的，让他们搬出来不就行了吗？”
陈学平反问。
“你凭什么要别人搬家？”
对呀！
别人一家住得好好的，凭什么搬家？
总不能说下半年的某一天会发生车祸，导致他们家家破人亡吧？
陈凡这时才意识到，他们父子知道的事别人未必知道，也不可能乖乖按照他们父子俩的安排去行事。
何况是搬家这种大事呢！
他呲着牙吸了两口凉气，不甘心的问道。
“没有别的办法吗？”
陈学平却没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现在的住房条件可不比以后，单位里也没有多余的房子空出来，而且他们家的家境好，本就比别人多占了两间房，就算林大友去找领导，领导也不会再分房子给他们家的。”
陈凡愣了一下。
“他们家比我们家多占两间房？”
“对！”
陈学平点头道：“上二楼的楼梯占了角落的小半间房，就没人愿意要最角落的房子了，他们家正好住在边上，加上他爸是老县长，厂里就把那两间小房间也分给他们家了。”
“这样啊！”
陈凡咂咂嘴，顿时有些发愁了。
看着儿子愁眉不展的样子，陈学平反而笑了起来。
“行了，这事也急不来，慢慢想办法就是的。”
“我就怕时间来不及啊！”
陈凡叹了口气，怔怔的看向了门口。
陈学平在儿子头上摸了一把。
“傻孩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们父子能够重生就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不可能事事处处都顺心如意的，老爸上辈子虽然没你混得到，但看事看物却要比你透彻得多，勉强不来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陈凡恨恨的捏了捏拳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就是有些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啊？”
这时老妈端着菜进了门，不解的看向了陈凡。
陈凡一惊，赶忙解释道。
“妈，我在说住新房子呢！”他眼珠子一转：“刚才爸爸不是说我们要住新房子了吗，你为什么不肯啊！”
怎么还在纠缠这事？
周少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人小鬼大，这事轮得到你管吗？”
“哦！”
陈凡吐了吐舌头，赶忙低下了脑袋。
好久没见儿子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陈学平也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
陈凡顿时甩开老爸的手，恨恨的瞪了回来。
被他这么一闹，家里的气氛却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周少玉默不作声的布置好碗筷，将玉米排骨汤特意放到了陈凡面前，才开始坐下来吃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凡父子对视一眼，都没再挑起建房的话题了。
他们明白，内地小县城现在还比较封闭，暂时感受不到改革开放的冲击，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特别是对周少玉这种农村走出来的女职工而言。
一个小小的县城就足够让她目不暇接了，遑论外面的花花世界。
这是一种无奈，同样也是保护！
父子俩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不想让任何风浪，侵袭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周少玉扒拉着饭粒，吃着吃着却突然红了眼，突然放下了碗筷。
“凡凡，你很想住新房子吗？”
什么？
父子俩同时愣了一下，陈学平半晌才抬起头来。
“怎么，你又同意建房了？”
“哼！”
周少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是家里的家长，你决定的事我反对有用吗？”
“不是……”
陈学平顿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间就想通了啊？”
“我有什么想不通的？”周少玉脖子一梗，强直辩解道：“反正这个家是你做主，你弟弟没饭吃没衣穿读不起书是你的事，我只管过我的日子就行了，要借钱你自己去借，我反正是不管的！”
这明显就是托词嘛！
一家人的事，哪有谁管谁不管的说法？
建房的方案一抛出来她其实就有些心动了，只是想着家里负担重，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就不愿背负太重的压力了。
谁知陈凡插科打诨闹了一通，反而帮她下了决心。
既然儿子这么乖巧懂事，压力大一点就大一点，最多多熬几年苦日子，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陈学平一下就看穿了妻子的心思，心里尽管好笑，也没戳破她这种最后的倔强。
“行吧，你同意就好，我负责到外面去筹钱！”
想到有新房子住了，陈凡也兴奋起来了，眼巴巴的看向了老爸。
“爸，我们的新房子在哪里啊？”
老妈在场，他还是表现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言语都幼稚了不少。
陈学平笑着回道。
“就在长安河边上，靠近财政局那边，那里有几排空地基，都是当地菜农的宅基地，好几个都卖给各单位的干部职工了！”
长安县城不大，却有一条自南向北的小河穿境而过，将县城划为了河东和河西两边。
周少玉眉头一皱。
“那里方便倒是方便，但地基应该不便宜吧？”
陈学平自然是明白她的担忧的。
“其实也和其他地方价格差不多，你们没了解过所以不知道，我还问了几家正在建房的，把他们的情况综合了一下，心里才有了预算，对了，什么时候去你大哥家里商量一下，他们家现在房子不是也不够住吗，我们两家合计合计，一起建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他们住二楼我们住一楼，这样还能节省不少费用。”
周少玉当下就点了头。
“吃完饭就去吧！”
陈凡大舅住在单位的职工宿舍。
不过教委效益比机械厂要好，他们家分到的是一套不到60平米的两室一厅。
房子虽然大了一些，但住的人也多了一倍，除了他们两口子外还有陈凡的表哥表姐，以及外公外婆。
六个人挤在一套房子里，怎么都说不上舒服。
陈学平满以为能打动大舅哥，兴冲冲的找上门去，没想到却被岳父泼了一盆冷水。
老爷子觉得两口子的负担太重了，如今并不是建房子的最好时机，被人情债压垮了就不值得了。
他老人家下了结论，其他人就只好乖乖听从了……
第013章 画画
转眼就是星期六了。
这时候还没实行双休日，所有单位星期六正常上班，到了星期天才有一天假。
当然，小学生星期六是不上课的。
陈凡是被老妈从被子里提起来的，稀里糊涂的抹了把脸，手上就多了个热腾腾的包子。
老妈叮嘱了两句，就急匆匆的出门上班去了。
陈凡打着哈欠，很快又瘫在了沙发上。
厂里双职工家庭很多，好多孩子周末都丢在家里，也不需要人照看，反正厂里有门卫，只要不跑出厂门，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吃完包子，陈凡也没了睡意，在家里转了两圈，觉得无聊便爬到老爸的书架上翻了起来。
老爸是钳工班的班长，书架上大多都是各种机械类的书籍。
陈凡一个文科生，对这种专业书没什么兴趣，目光落到了最下面的几本文学典籍上。
竟然还有线装版的三国演义！
这种大部头的名著最适合打发时间了！
他一脸惊奇的搬了起来，笑眯眯的抱到了外面，谁知还没翻几页，门口就传来了一个粉糯糯的声音。
“陈凡，你在干什么呀？”
陈凡转头。
原来是隔壁的小萝莉，睁着一双呆萌的大眼睛，隔着纱门看着他。
“我在看书呀，月儿你在干什么呢？”
看到小萝莉，陈凡的童心仿佛也被牵动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林月儿忽闪忽闪眨着眼，拉开纱门走了过来。
“呀，陈凡你连大人的书都看得懂啊，怎么这么厉害？”
“对呀，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陈凡得意的挑了挑眉，伸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
小萝莉躲了一下却没躲开，被刮了也没生气，只是假装嗔怒的跺了跺脚。
“哎呀，你别刮我鼻子，妈妈说我是塌鼻梁，再刮就不好看啦！”
“谁说的！”
陈凡故作生气的挤了挤眉头。
“我们月儿最好看了，走到哪里都是最漂亮的。”
“是吗？”
小丫头顿时两眼冒光，惊喜得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当然啦！”
陈凡笑着点了点头。
小丫头得意的扭了扭腰，转头却说道。
“对了，今天爸爸妈妈都要上班，陈凡你能不能陪我玩啊？”
“玩？”
陈凡怔了一下：“玩什么？”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立马兴奋的掰起手指数了起来。
“我们可以跳皮筋呀，跳房子呀，丢沙包呀，好多好玩的呢！”
陈凡顿时满头黑线。
这些都是儿童玩的游戏，而且玩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他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人去凑什么热闹？
完全没有兴趣好不好！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转头却想起了小萝莉前世悲惨的遭遇，心里又有些不忍了。
“行吧，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他合上书，重新放回里屋的书架上，便跟着小萝莉出了门。
小萝莉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陈凡，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拿橡皮筋。”
陈凡注意力本来还不在这边，听到这声招呼后却灵机一动，跟着小萝莉就进了门。
相比陈凡家，林月儿家就整洁得多了。
里外四间房呈‘田’字型分布，电视机、冰箱等家电一应俱全，还一点都不显拥挤。
外面大一点的房间做客厅餐厅使用，靠近楼梯间的小房间是杂屋间，里面则是一家三口的睡房，连小萝莉都有一间独立的小房间。
陈凡张望了好久，小萝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也进来了。
“呀，陈凡你怎么也进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做客啊？”
“不是呀！”小萝莉赶忙摆起了小手：“来，我带你参观我们家吧！”
她没等陈凡跟上来，就蹬蹬蹬跑进了最里面的小房间。
“陈凡你看，这是我的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选的呢！”
陈凡走进一看，房里所有家具都像是定制的，一张小小的书桌，一把小小的椅子，还有一把木马摇椅和一张小推车，连墙角的木床都和后世幼儿园的小床差不多。
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
他啧啧称奇的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睡房里。
睡房窗户对着外面的人行道，透过窗花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影，窗台前则是一张大书桌，一头是一套组合衣柜，另一头就是睡觉的大床了。
床头墙壁上还贴满了白纸，显得房间里都亮堂了几分。
听老爸话里的意思，那辆大货车是从外面撞进来的，这张床就摆在墙头，难怪会出现那样的人间惨剧！
他心里琢磨着，扭头就走进林月儿的小房间。
房里的小书桌上也摆了一些书，除了一年级的教材还有一些高年级的课程，应该是借来帮小萝莉提前预习功课的。
除了这些书籍外，桌上还有一盒水彩笔。
陈凡顿时有了主意。
他抓起水彩笔，扭头看向了小萝莉。
“月儿，我们来画画吧！”
“画画？”
小萝莉不解的眨着眼：“画什么呀？”
“你喜不喜欢你的爸爸妈妈？”
“喜欢呀，怎么啦？”
“我们来画你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我们一家三口？”
“对，就是你和你的爸爸妈妈。”
小萝莉立马就兴奋起来了。
“好呀好呀！”她一把放下皮绳，抓住了陈凡的手臂：“我们在哪里画呀？”
陈凡挥手直接指向了外面大床边的白色墙纸。
“就在那里画！”
小萝莉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当下就兴奋的跑到床边，脱掉鞋子就爬了上去。
“你快来教我怎么画！”
陈凡爬上床找出黄色水彩笔，先在高处画了个圆形，涂满黄色后又画了几道胡须。
“月儿你看，这是太阳！”
“哦！”小萝莉眨巴着眼：“好漂亮呀！”
陈凡笑了笑没解释，又画了个月牙。
“你看，这是月亮！”
“嗯！太阳、月亮、还有星星呢？”
“别急，我就画！”
陈凡随手画了几个蓝色的五角星，一副星空图就挂满了大半个墙壁。
他的画功其实非常一般，但小萝莉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型画作，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早就兴奋得跳起来了。
陈凡接着画起了人物。
先是一个大脑袋，接着是身子，从模样依稀能够判断是个男人，但画到下半身，笔头就被床沿挡住了。
陈凡也没做声，转身就在另一边画了起来。
同样先是脑袋再是身子，只是多了一些长发，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形状，画到下半身也被床沿挡住了。
他还是没有做声，走到中间画了个小孩的脸，还翘着两只羊角辫。
结果只画了个脑袋，脖子下面就没地方了。
他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
“月儿，现在没地方画了，怎么办呢？”
小萝莉哪里知道怎么办！
“啊！”她茫然的睁着大眼睛：“怎么办呀！”
陈凡得意的翘了翘鼻子，却说道。
“要不我们把床搬开吧，这样就能把这幅画画完了！”
“好啊好啊！我们把床搬开！”
小萝莉哪里还有不同意的，急匆匆的跳下床来，穿上鞋子就要搬床，结果推了两下却发现推不动。
这种木床确实比较沉。
陈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跳了下来，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大床拖出墙角，露出了整面墙壁。
张佳音卫生清扫得非常彻底，床底下都没有什么灰尘。
陈凡也没犹豫，拉着林月儿就把这副占了大半个墙壁的画画完了。
上面是太阳月亮和星空，下面则是一家三口牵着手走在草地上。
为了让小萝莉更有参与感，陈凡还特意让她在底下的绿草上画了几笔，等到这幅画全部完工，才着重叮嘱了几句。
“月儿，这可是你亲手画的，只有挂在墙上才能每天看到，一定要好好保存，不能让你爸爸妈妈再把床摆到这里了，不然就会挡住了，明白吗？”
看着自己的作品，小萝莉两眼星光都快要溢出来了，立马神情坚决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
第014章 车祸
还不到十一点，厂里就一片寂静了，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光。
昏黄的路灯下，金黄的落叶被秋风卷起，发出阵阵‘唰唰’的声音。
厂外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轰！”
像是大马力柴油发动机快要爆缸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嘭！”
沉闷的声音震醒了整个厂子。
陈学平两口子刚睡下没多久，差点没被这声巨响震下床来。
这是怎么啦？
周少玉惊慌的坐了起来，借助窗外的灯光看到丈夫的脸，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陈学平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抬头看到房梁上落下的阵阵灰尘，心情顿时落到了谷底。
这声巨响离得很近，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
莫不是隔壁的惨剧再一次发生了吧？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起身拉亮灯泡，披了件衬衫就要出门。
周少玉点点头，神情却依然有些不安。
外面屋子的陈凡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一个人睡在外面的小床上，弄得老妈还有些不太习惯了。
但三十几岁的人了，总不能还天天赖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吧？
看到儿子茫然的神情，陈学平顾不得多说，急匆匆的出了门。
周少玉走出里屋，正想把儿子抱进来时，却被儿子挣脱了。
“妈，怎么啦？”
周少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爸出去看了。”
陈凡揉着眼睛，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撞车了吧？”
“好像是吧！”
周少玉还以为儿子被吓到了，赶忙哄道：“爸爸妈妈在呢，凡凡不怕，睡觉吧！”
陈凡却摇了摇头。
“妈，我们也去看看吧！”
周少玉刚想拒绝，内心深处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帮儿子披了件外套，就一同出了门。
走廊上已经出现了不少身影。
周少玉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儿子蹬蹬蹬的跑到了隔壁林大友家，探头探脑朝张望着。
里面没有光亮，门也被人撞开了，一股浓浓的灰尘气息扑鼻而来，还有好多‘哗哗’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她还没喊出声来，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老林，你在哪里？”
“老林，老林，你没事吧？”
听声音都是这层楼的邻居，周少玉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别真出什么事了吧！
房里灰尘很重，砖墙掉落的动静也很大，她扯着陈凡并没盲目的跟进去，靠在门框上等了一会，就看到一家三口被人搀扶出来了。
三人中林大友的伤势最重，脑门上被豁了个口子，到现在都晕晕乎乎的靠在别人身上，身上倒是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势。
张佳音右小腿也鲜血直流，不知伤没伤到骨头。
唯独小萝莉安然无恙，小脸蛋上虽然满是污痕，却一脸茫然的瞪着大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走廊上乱糟糟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解释了半天，才让围观众人听明白。
竟然是车祸！
一辆大卡车不知怎么回事撞了进来，将一整面墙都撞塌了，好在他们家的床没在窗户那边，两口子只是被飞落的砖头砸到了，伤势倒是都不重。
听清楚状况后，陈凡悄悄松了一口气。
前世的惨剧果然再次发生了，好在他提前用了计，把林家的大床搬到了另一边，不然就会是一死两伤的悲惨结局了。
看现在的情况，一家三口虽然受了惊吓，却起码把命保住了。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张佳音却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不是昨天鬼使神差的把床挪了个位置，今天可就遭了大祸了，那辆卡车就是对着她们床头的这面墙撞来的，大半个车头都撞进了墙里。
没挪床的话……
她都不敢想了！
住在这边的大多都是厂里的中层骨干，很快就有人理清了思绪。
“大家别围着了，先把他们送去医院检查，看看伤没伤到别的地方，还有，留几个有力气的去帮一下里面的司机，他到现在还卡在墙里面没出来呢！”
有人发号施令，大家很快就动起来了。
司机班开来了一辆吉普车，和两个工友先把受了伤的一家三口往医院送去了，剩下的人也纷纷钻进了宿舍，开始扒拉卡在墙里的司机。
陈学平刚才是第一个冲进去救人的，忙活到现在早就满身灰尘了。
他也没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去，而是跑到角落的水龙头前冲洗起了脑袋，赤红色的砖屑流得一地都是。
见到儿子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他才抬起脑袋悄悄问了一句。
“他们家的床是你换的位置？”
陈凡点点头，又轻叹了口气。
“唉，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陈学平却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能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也不必自怨自艾。”他说着又自嘲般笑了起来：“枉我也是重生者，脑瓜子就没你这么灵活，不知道想别的办法让他们避免这场祸事，如果不是你出手的话，弄不好这件事就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了。”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
如果不是先知先觉，林家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但现在明知会发生车祸，他却顾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迟迟没有任何行动，上辈子的惨剧再次重演的话，他是很难走出自己这一关的。
好在有儿子帮他补锅！
只是父子俩相处了几十年，都不是善于表达的性格，感激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陈凡也没想那么多，晃着脑袋走到了那群围观的妇女周围。
左邻右舍都是一个厂里的同事，关系都比较融洽，男人们救人的救人，送医院的送医院，大多都忙个不亦乐乎。
妇女们搭不上手，纷纷围在了宿舍楼前面的草坪里，叽叽喳喳看着热闹。
有些好动的甚至跑到了厂外的人行道上，指着装满货物的货车啧啧称奇。
幸亏那辆货车没撞在立柱上，不然二楼都要被他撞踏。
第015章 意外之财
隔壁一家三口并无大碍，第二天就出院了。
陈凡放学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了额头上包着纱布的林大友。
林大友额头被飞过来的砖头砸了一下，轻微有些脑震荡，休息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其他地方都是些小擦伤，上点药几天就能恢复的那种。
张佳音也只是右小腿被擦了一下，缝好针包扎好伤口，连走路影响都不大。
林月儿则毫发无伤，无聊的在医院里陪了爸爸妈妈一整天。
看到陈凡进门，林大友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还在和你爸说你呢，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你就进门了！”
陈凡乖乖的喊了一声。
“林叔叔，张阿姨！”
夫妻俩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得陈凡心里都快要发毛了。
周少玉挤进门来，表情顿时充满了惊喜。
“哎呀，你们就出院了啊！”
周少玉拉着纱门，转头就提起了门弯里的菜篮子。
“早上出门时，还和隔壁刘婶说去医院看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正好，你们家现在还是一团糟，今晚就到这里吃饭，我现在就去买菜！”
林大友赶忙起身把她拦了下来。
“我们吃过了，就是过来看看的。”
“看看？”
周少玉一怔，不明白了。
“受了伤不在家里养病，跑我们家来看什么？”
林大友夫妻对视一眼，目光却落在了陈凡身上，弄得周少玉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怎么了？
陈学平轻咳一声，主动转移了话题。
“老林啊，你们家现在成了那样，房子修好之前也住不成了，这段时间怎么办呢？”
林大友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我爸那边有地方呢，老两口巴不得我们住回去，家里也热闹一些，等下把有用的东西收拾一下就行。”
和陈家不同。
他家在县里算是高干家庭了，林月儿的爷爷前些年还当过副县长，兄弟姐妹在各自单位也都混得不错，所以抗事的能力也要强上不少。
陈学平点头道：“我倒是忘了，你确实不用担心这个，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还是要回来的！”
林大友笑了笑。
“今天厂长去看我时就说到了修房子的事，厂里会先帮我们把房子修好，赔偿的事等那个卡车司机出院了再说，对方好像是茶厂职工，后面的事就是两边厂里去扯了。”
这年头汽车商业保险还没普及，车辆基本都挂靠在各单位名下，出了事基本都是单位私下协商解决。
陈学平点点没再多说了，周少玉却不太明白这一家三口的来意，想了想便说道。
“这是好事啊，那你们怎么还回厂里了？”
夫妻俩再次对视了一眼，张佳音才道破了来意。
“少玉，我们是来感谢陈凡的！”
感谢陈凡？
周少玉顿时迷糊了。
怎么着就要感谢这个臭小子了？
陈凡尽力的眨着眼，想要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无奈样子太过灵动，反而惹得林大友夫妻大笑起来了。
张佳音解释道。
“我们家的床本来靠在窗户边上，前几天陈凡带着月儿在墙上画画，把床拖了出来，月儿不肯把床搬回去，说是不能挡着她的画，我们没办法才把床搬到了另一边，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就发生了车祸，那辆货车正好撞在我们以前摆床的角落里，不是两个孩子闹上这一出的话，这次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林大友也感叹道。
“这也说不清是运气好，还是这两个孩子在庇佑我们，所以我们今天一出院，就先到你们家来了！”
原来是这样！
周少玉啧啧称奇的看着儿子，心里顿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这才几天啊！
儿子给他带来的惊喜却是一个接一个。
先是莫名其妙通过了入学测试，又在校门口说了那么一通她都没听太明白的话，逼得孙金兰掩面而走，现在竟然还救了人……
陈学平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此刻却又不好点破，只得拼命的忍着笑，憋得脸都快红了。
这事有些解释不清。
林大友也没纠结，转头就从外套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学平，这里是一万一千块钱！”
看到陈学平夫妻不解的神情，他笑着解释道。
“这一千块钱，是感谢陈凡救了我们一家三口！”
陈学平夫妻下意识就要拒绝，林大友却挡在了他们前面。
“你们听我说！”他正色道。“感谢的事就不要拒绝了，我和佳音还觉得拿不出手呢，，如果不是他，我们不说没命，起码是要受重伤的！”
陈学平夫妻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可没想过利用这件事谋利。
林大友接着说道。
“我们两家也不是外人，听说你们想在外面建私房，这一万块钱就是借给你们建房子的！”
“这……”
陈学平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现在确实苦恼筹钱的事，但通过这种方式，却又有些非他所愿了。
十几年的同事，林大友自然明白他的顾忌，笑着在他肩头推了一把。
“你还和我客气什么，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又不靠这点钱过日子，反倒是你们家负担这么重，想要借钱也不容易，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难堪！”
张佳音也劝道。
“学平你也不要纠结了，这一万块是借给你们的，又不是不要你们还，等你们房子建好了，手上宽裕一点了，再还给我们就是了！”
看到陈学平夫妻迟迟没有点头，林大友也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别扭扭捏捏了！”
他拍拍手，不等夫妻俩表态就拉着老婆孩子站了起来，临走时还装作生气的嘀咕了一句。
“我们走了，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就烦！”
这借钱的还没说同意，出钱的就不耐烦了。
有这样的道理吗？
陈学平顿时哭笑不得。
等到他们走远，夫妻俩看着桌上的信封，都有种古怪万分的感觉。
对方上门感谢却没买东西，而是包了一千的红包，明显是考虑到了他们家现在的状况。
林大友没这么细心，这肯定是张佳音的主意。
主动上门借的这一万，想必也是夫妻俩商量后的决定，确实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是借不是送！
这又让他们没了心里上的负担，今后有钱再还就是的。
这下子弄得……
欠人情的反而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