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自取其辱
两家关系再怎么不好，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真的闹成什么样。
周少安朝妹妹使了个颜色，便要带着一家人先行离开。
谁知孙金兰还不依不饶了。
“哼！小人得志！”她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接着嘀咕道：“别以为在县里面上班就是城里人了，下一代没有培养好，一样要滚回农村！”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耳中。
周少玉顿时就不太明白了。
“孙金兰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下一代没有培养好啊？”
孙金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却说道。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大人是不可理喻的乡里人，孩子也野蛮得不像话，我们家王志这次期中考试可是得了班里的第二名，你们家的呢？怕是不敢把成绩告诉你们吧？”
第二名？
被劝退？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不止是周少玉一脸懵逼，其他人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陈凡这次可是得了年级第一，你这个第二名有什么好炫耀的？
还有……
我们跳级的手续都办完了，被劝退又是个什么鬼？
怕他们听不明白，孙金兰又赶着补充了一句。
“我今天上午遇到班主任肖老师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们家孩子明天就不会再继续呆在他们班了，哼，还有脸在这里问我！”
她一脸的得意，仿佛胜利的公鸡一般，说着说着连下巴都翘了起来。
肖玉秀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知道两家关系一直都不太好，怕刺激到孙金兰，才委婉的回了孙金兰的话，说陈凡不会再继续呆在73班了。
孙金兰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哪里还会往别的地方去想，立马就认定是陈凡被学校劝退了。
事实是什么样，却只有陈凡一家人才清楚。
看着孙金兰不可一世的样子，大家都有些哑然失笑。
她不是犯了失心疯，在这里胡说八道吧！
大人们没有吱声，陈凡却没有这个顾忌，想了想后仰头问道。
“阿姨，王志考了第二名吗？他知不知道第一名是谁呀？”
孙金兰斜着眼撇了他一眼，不屑的回了一句。
“第一名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能是你啊？”
陈凡点点头，非常肯定的回道。
“对，就是我，他回来没告诉你吗？”
噗！
好多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脸好笑的看向了孙金兰。
一个人这样说还有可能是骗她的，一家人都是这个表情，答案显然都不用问了。
孙金兰顿时目瞪口呆。
这……
怎么可能……
她脸色一下就变得异常难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不甘心一般抓住了儿子的手臂。
“王志，你们班这次考试的第一名是陈凡？”
小胖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嗯，是陈凡，他还是年级第一名！”
年级第一？
孙金兰顿时五雷轰顶，咬牙切齿的厉声喝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胖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瘪着嘴，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我……你没问我呀！”
没问你就不说吗？
听到儿子的回答，孙金兰都快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打击对方的理由，谁知却反过来打了自己的脸。
亏得她还口口声声说儿子得了第二名了不起，说对方的孩子是个野孩子，谁知对方不声不响才是第一名。
第一名的孩子会被劝退吗？
显然没有这个道理……
但问题是，肖老师明明是这样说的啊！
孙金兰都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想到了听到的另一个消息，立马不管不顾的嚷嚷道。
“哼，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王志也只是差了两分就能到双百分，谁成绩好还不一定呢，我可是听说一年级这次有个孩子把二年级的知识都全部预习了，还通过了学校组织的跳级测试，你们家陈凡有本事也去跳级啊！”
跳级？
周少玉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哥哥嫂嫂，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这个孙金兰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连情况都没问清楚，就跑来在他们面前炫耀，不知道大家今天在这里聚餐，就是为了庆贺陈凡跳级吗？
孙金兰傻乎乎的没察觉异常，王成明却看出了几分端倪。
“行了，你也少说几句，又没有深仇大恨，非要争个输赢干什么？”
孙金兰却脖子一梗，双眼也有些红了。
“我为什么要让？她们才是理亏的人，凭什么不要她们先让？”
同在一个厂里生活，周少玉被孙金兰欺压了多年，就一直没有抬过头，最近靠着儿子争气，才连着几次在孙金兰面前占了上风。
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出气的机会，她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孙会计，还真不是气你，一年级这次跳级的，就是我们家陈凡！”
怕孙金兰不信，她还补充了一句。
“你想啊，我们家陈凡才是第一名，还是年级第一，如果有孩子跳级的话，难道会是别人？”
对啊！
被这么一提醒，孙金兰也瞬间回过神来了，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跳级的不是年级第一，难道还能是年级第二？
她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第032章 严肃处理
周一。
机械厂开班子成员例会。
王成明来得很早，却一直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一声不吭的坐在上首，连几个班子成员打招呼都没怎么搭理。
众人不明就里，也不好直接询问，等到总支书记赶到，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了几分。
机械厂虽然只是家国企，却也党政分设了。
厂长主持全面工作，侧重生产管理。
总支书记主管党建、人事和行政，侧重内务管理。
只是王成明在机械厂工作了大半辈子，业务精通根深蒂固，基本把所有权力都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张兵这个总支书记进厂三个年头，虽然是二把手，话语权却要小得多。
看到人到齐了，王成明才示意会议开始。
和往常一样，主持会议的副厂长简单回顾了上周的工作，其他班子成员也把各自手上的工作汇报了一下，流程就算是走完一大半了。
大家目光再次聚集到了王成明身上，等着他这个厂长作指示。
王长明沉着脸，不声不响的举起了一张信纸。
“安排其他的事情之前，大家先看一下这份举报信吧！”
举报信？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般来说，牵涉举报的事都是纪检线上的工作，厂长和书记拍板决定就行了，其他副职也说不上什么话。
拿到周一例会上来，这是要严肃处理的意思啊！
张兵不动声色的接过举报信，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过了好久才把举报信放到了另一人手边。
一圈浏览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王成明轻咳一声，主动开了口。
“这封信是上周收到的，我还派人去核实了一下，确实如举报信中说的，陈学平在外面建私房。”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视了一圈。
“大家说一说吧，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吧？”
一上来就敲定了举报属实，什么意思还要问大家吗？
“我先说吧！”
纪检组长金建国推了推眼镜，第一个说话了。
“机械厂虽然不是国家机关，却也是正经的国企，干部职工不管干什么，都要服从组织安排，这是大的原则，任何时候都不能突破，这也代表了一个单位的管理水平和形象，按照举报信中所说的，如果陈学平真的已经开始建了，却没向厂里汇报，这问题就不小了！”
这时候，王成明又补了一句。
“我问过他了，他到现在都还没向组织汇报过！”
张兵一下就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你已经找他谈过了吗？”
王成明点点头，神情中忽然多出几分怒气来。
“谈过了，也把事情挑明了，陈学平却不肯听从我的意见。”
张兵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
“你提了什么意见？”
王成明冷哼一声。
“我让他先停工，等厂里开会研究决定再做不迟，他却不肯答应，还直接摔门走了！”
听到这里，众人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
就是王成明收到举报信后想借机敲打陈学平，让陈学平听话一点，谁知陈学平不吃这套，没给他这个面子。
所以王成明才恼羞成怒，把事情摆到例会上来，明显是要出了这口气。
陈学平不是个老实人吗？
怎么突然间犯了浑，和厂长杠起来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
如今的陈学平已经不是前世的陈学平了，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已经不能简单的用老实人来概括了。
王成明一开始也没想过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但昨天晚上儿媳妇被接二连三的打脸，间接的让他也丢了脸。
新仇旧恨算下来，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金建国是王成明的心腹，听到他这样说，哪里还会迟疑。
“这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真要建私房，为什么不走组织程序先来申报？领导找他谈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摔门而走？说轻点叫做不懂规矩，说重点就是目无法纪！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不然我们怎么向其他职工交代？”
身材干瘦的他说得非常激愤，口水都要飞到桌子对面去了。
张兵却不同意他的说法。
“金书记，建私房是职工的私事，没必要向组织汇报吧？”
“怎么不要汇报？”金建国两眼一睁：“他还是不是厂里的职工？还在不在厂里拿工资？而且建房子这种事劳神费力，还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是不是会影响平时的工作，为什么不要汇报？”
被当面这样抢白，张兵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了，上级也一直在倡导解放思想，你怎么还拿老一套来对待我们的干部职工？我们是国营工厂，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而不是限制职工的人身自由，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这是两码事……”
金建国梗着脖子还要争辩，王成明却拦下了他。
“行了行了，不要争了，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
他沉着脸，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厂里的规章制度虽然没有规定建私房这种事，但此风不能长，不然就不利于我们开展工作了，我的意见是，给陈学平党内警告处分，免去钳工班班长的职务，同时扣除半年工资奖金，大家表决吧！”
一把手先表了态，大家还不知道怎么表决吗？
张兵却还是不太理解，赶在其他人说话前又插了话。
“厂长，陈学平也是中层骨干，因为私事给这么重的处分，有些不太妥当吧？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一些？”
金建国却嗤笑道：“张书记，领导研究决定的事，有什么牵强不牵强的说法，我们的目的是树立正风，让其他干部职工明白组织纪律的严肃性！”
张兵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以为这样处理会服众吗？大家又不是瞎子？”
眼看两人又要争起来了，王成明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
“行了，既然是开会，就少数服从多数，表决是什么结果，就按什么结果来处理。”他说完就带头举起了右手。
“我赞成严肃处理！”
他这一表态，其他几个班子成员也赶忙举起了手。
“我同意厂长的意见！”
“赞同！”
“附议！”
第033章 谈话
柳如新焦急的跑进了二车间。
“师傅不好啦，刚才厂里领导开了会，说是你在外建私房的事被人告发了，要免你的职呢！”
陈学平俯着身子，握着一根长长的扳手，正在和一颗油乎乎的螺丝较劲。
听到徒弟的招呼声，他诧异的抬起了脑袋。
“免职？你听谁说的啊？”
柳如新是厂里的子弟，虽然刚满二十岁，却跟了陈学平五年，师徒俩感情一直都特别好，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跑来给师傅报信了。
“厂办的人说的！”
他喘了两口气。
“我刚才路过厂办时被李秘书喊住了，他要我来找你，说要你到张书记办公室去一趟，师傅，谁这么缺德告的你啊？”
“我怎么知道！”
陈学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过不了几年厂子都要倒闭了，免职对他而言还真没有什么杀伤力，如果不是暂时没想到好的门路，他早就辞职走人了。
九十年代风起云涌，遍地都是发财的机会。
他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绑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国营工厂里面？
柳如新却没他这么轻松，反而露出了一副恨恨的表情，仿佛自己才是被告的那个人。
“哼，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后面做这种缺德事，我非要让他好看不可！”
“行了，你守好自己的本分，少操这些闲心！”
陈学平训了他一句，转头就出了车间。
办公楼。
张兵都等得快要不耐烦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陈学平。
陈学平离开车间后并没直接过来，而是回家洗了把脸，又把脏兮兮的工作服换了，才晃荡着来到了办公楼。
他也想明白了，这时候免他的职也是件好事。
一方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精力放到新房子上，另一方面也可以多在外面跑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
正感觉时间不够用呢！
张兵不知道他的想法，却在这里为他干着急。
“你怎么才来，不知道出事了啊？”
陈学平有些好笑的坐到了对面，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怎么了就出事了，不就是处分吗？”
“处分还是小事？”
张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知不知道这个处分会是要进档案，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你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别人拿着你的档案一看，就知道你被厂里处分了，你今后还谈什么发展？”
他年纪虽然只比陈学平大了几岁，思想上却是老派干部那一套，把前途和声誉看得比命都重要。
虽然观念不同，陈学平却非常敬佩他的为人。
前世如果不是这个总支书记一直在坚持，机械厂或许早就被王成明掏空了。
“张书记，我知道你在为我操心，但木已成舟，厂里已经开过党组会了，消息也公布出来了，难道还能撤回这个处分啊？”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张兵顿时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这件事的关键在王厂长那里，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啊，让他态度这么坚决，非要处分你不可？”
陈学平摊手道：“其实也谈不上得罪他，就是没按他说的去做，他要处分我就处分咯，我有什么办法？”
“不是……”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张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就不知道服个软啊？一个中层骨干和一把手杠什么？你难道还坳得过他啊？”
“为什么要向他服软？”陈学平不屑的撇了撇嘴：“他难道还能当一辈子的一把手啊？而且我又没有什么地方要求他，何必去受这个闲气呢？”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骨子里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张兵气呼呼的躺到了靠背上，好像第一次认识陈学平。
他是厂里的总支书记，找职工谈话的事是他的本职。
在他的印象里，陈学平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责任心强技术也过得硬，而且服从性非常强，什么事情交过去都能让人放心。
怎么到了私事上面，就像是陡然间换了一个人呢？
看他被气得不轻的样子，陈学平也有些不太忍心了。
“张书记，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所以才没把这个处分当一回事，既然下都下来了，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程序，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不是为不为难的事，而是为你觉得不值，明白吗？”
张兵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是老职工了，应该也知道厂里的情况，这两年厂里效益没以前那么好了，我每天晚上都愁的睡不着觉，这时候你这样的中层骨干再出问题，对士气会是极大的打击，职工们会怎么看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呢？”
别人会怎么看，就是领导们该操心的事了，陈学平可爱莫能助。
“算了算了，这些事你也帮不上忙，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张兵摆了摆手，重新坐直了身子。
“刚才厂里开了班子成员会，对你的处分决议已经定下来了，党内警告处分，免去钳工班班长职务，同时扣除半年工资奖金。”
陈学平并不在乎受到了什么处分，所以听到前面两项没有任何反应，后面这项扣除工资奖金就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他脸色一下就变了，震惊的站了起来。
“什么？还要扣除半年工资奖金？”
“对啊，怎么啦？”
张兵明显愣了一下，有些看不懂了。
在他看来，相比警告和免职处分，扣除半年的工资奖金根本就算不上事，如果让他来换，他宁愿被扣除两年，都不愿在档案里留下污点。
这就是观念上的不同了。
陈学平知道今后的发展趋势，所以对这种务虚的事情不怎么感冒，但工资奖金却是实打实的必需品。
他现在正在建房子，最缺的就是钱了。
半年的工资奖金虽然不多，却也有接近两千块，就这么被扣掉的话，建房的资金缺口就更大了，年内能不能住上新房子都要打个问号。
这事闹得……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句。
“王成明，你这是不想好好过了啊！”
听他语气中满是威胁的味道，张兵赶忙劝了起来。
“学平你冷静点，什么事都要从长计议，不能去找王厂长的麻烦，听到了吗？”
“是他在找我的麻烦，不是我在找他的麻烦。”
陈学平转过头来，神情也有些阴冷了。
张兵却回道：“他毕竟是厂长，不管什么决定都代表了厂里的集体意志，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再闹出事来被开除了就太不值得了，明白吗？”
这是真心实意在关心他，陈学平自然听得出来。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行了张书记，我心里有数，麻烦你了，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看到陈学平就要离开，张兵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学平，就次就当是买了个教训，今后遇事冷静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陈学平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第034章 陈凡不见了
工资被扣还是有些麻烦的。
为了凑齐建房的钱，陈学平甚至打算提前预支半年的工资，无缘无故背了这样一个处分，这下全都泡了汤。
没有找到赚钱门路之前，这种紧巴巴的的状态是很难改变了。
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呢！
他走出办公楼，看到头顶蔫蔫的太阳，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了。
处分虽然还没正式下文，他也懒得再去车间转悠了，想想还是回去换回了脏兮兮的工作服，到建房子的地方去了。
不管什么时候能把缺口补上，施工进度还是不能耽误的。
周少玉下午也提前下班过去帮忙了，等到两口子再次回到厂里，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进入十一月，晚上就多了几分寒意，大部分人都窝在了家里。
条件好一点有电视可以看，差一点的就可以洗洗睡了，偌大一个厂区，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了。
这些日子昏头昏脑的，也没时间管儿子，今晚正好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想下别的办法赚钱。
陈学平还没到家，就先拉开了隔壁的房门。
“凡凡，回家啦！”
他喊得非常自然，沙发上的林大友和张佳音却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口在看电视，声音还调得很小，是一部最近非常火热的电视剧。
看到里屋的灯亮着，陈学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看电视啊，凡凡和月儿在里面吗？”
他的工作服很脏，胶鞋上也沾满了泥土，不好就这么进门，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
“凡凡，回家啦，听到了吗？”
里屋没人应答，只有林月儿蹬蹬蹬的跑了出来，眨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茫然。
林大友两口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学平，陈凡不是跳级了吗？你早上还特意和我说了，说今后不用我们再帮着接送了，你没去接他吗？”
“还真是这样，我都忘了这件事了。”陈学平讪笑着抓了抓脑袋：“那行，你们看电视吧，我走了！”
他摆了摆手，有些好笑的关上了纱门。
今天真是忙昏了头，竟然忘了这一茬……
周少玉正在收拾屋子，看到陈学平一个人回来了，顿时奇怪的问了一句。
“凡凡呢？他不肯回来吗？”
看到家里冷冷清清的样子，陈学平这才回过神来。
“凡凡没在家吗？”
“没在啊！”
周少玉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又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凡凡没在隔壁？”
陈学平神情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没有啊，我……我以为他放学后先回来了呢！”
听他这样说，周少玉脸色一下就变了。
“林大友今天没把凡凡一起接回来？”
面对妻子的疑问，陈学平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林大友其实是想接的，但他想着儿子都上二年级了，和林月儿也不在一个班里，再麻烦别人接送也不太好，所以早上才自作主张说了那些话。
谁知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儿子还没回来。
这小子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看到丈夫脸色变了又变，周少玉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了，又焦急的问了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凡凡去哪里了啊？”
相比陈学平，她的承受能力就要脆弱得多了。
在她的眼里，儿子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全部，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给儿子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
这下该怎么解释呢？
“我……我……我想着他已经上了二年级了，就……就没要林大友再接送了……”
陈学平结结巴巴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
周少玉也顾不得还没脱下的脏衣服，二话不说就拉开了房门，冲到了隔壁门口。
“老林，你今天没把陈凡一起接回来？”
林大友两口子这下也察觉不对劲了，赶忙起了身。
“没有啊，学平不是说不用我再接送了吗？陈凡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一刻，周少玉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又头也不回的冲回了家里。
林大友赶忙披了件外套，跟着出了门，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周少玉尖厉的叫声。
“陈学平，你到底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陈学平简直欲哭无泪……
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吗？
林大友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问道。
“到底怎么啦？陈凡不见了吗？”
陈学平脸色铁青，看了林大友一眼吩咐道。
“老林，麻烦你陪少玉在厂里找，陈凡同学家里，平时一同玩的小朋友家里都找一下，我去学校，等下九点再到厂门口碰头！”
他说完就一个人出了门，周少玉则神色慌张的跟在了林大友身后，一栋楼一栋楼的找了起来。
机械厂并不大，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转了个遍，两人却没发现陈凡的踪迹。
怕陈凡是在其他孩子家里玩得忘了时间，林大友又和她挨家挨户的寻了起来，半个小时后，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家里都找了个遍，却还是没看到陈凡的影子。
想到儿子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周少玉就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还只有六岁啊！
还没长大成人呢！
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心中充满了惶恐，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连带着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了。
好在林大友始终跟在后面，看她快要站不稳了，才把她扶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机械厂就只有这一个大门，里面没有的话，就肯定是没有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刚过九点，陈学平就铁青着脸回来了。
看到面无血色的妻子，他都有些不忍道出实情了。
但他是一个人回来，身后并没跟着陈凡，结果是什么样还用问吗？
周少玉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陈学平，你还我儿子，你给我把儿子找回来……”
她眼泪鼻涕瞬间就混成了一团，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一拳又一拳锤在陈学平身上。
陈学平咬着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份痛楚，心里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第035章 秋风萧瑟
“什么？凡凡不见了？”
外婆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急急从床上爬了下来。
老人家快七十了，虽然睡得很早，睡眠质量却非常一般，听到门口女儿女婿的声音，就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陈凡却依然毫无踪迹。
陈学平两口子也是没办法了，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才这么晚了还找上了门。
看老娘穿得这么单薄，周少安拿了件外套就要给她披上，却被她一掌就给推开了。
“你快说啊，凡凡到底怎么了？”
老人家目光紧盯着陈学平，像是一柄尖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心里。
千错万错都是他太粗心大意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要把两位老人折腾起来。
外公也披了件外套走了出来，看到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们先别急，让学平慢慢说！”
老头子挤到门口，把儿子媳妇扒拉到一边，又扶住了老伴的肩膀，才沉声说了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经历过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心理素质自然不一般，此刻反倒是屋子里最冷静的一个。
陈学平理了理思绪，才苦着脸开了口。
“凡凡不是跳级了吗，我想着和隔壁家的孩子不在一个年级了，再麻烦别人接送不太好，就让他们家不用管了，谁知今天上午厂里出了点事，我又去新房子那里忙了一天，就忘了要接凡凡这件事了，等晚上回到家里，才发现凡凡不在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少玉都找了大半个晚上了，凡凡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外公赶忙追问了一句。
“他的同学、平时的玩伴家里都找了吗？”
“都找了！”怕老人不相信，陈学平还解释道：“凡凡从小在厂里长大，同学什么的都是我们厂里的子弟，已经挨家挨户都找了个遍。”
外婆一听就来气了。
“陈学平你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老婆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拿着一件外套就跑了出来。
“还等什么呢，一起出去找啊！”
“妈，这么晚了，您和爸就守在家里吧，我们两口子陪着他们出去找就是的。”
周少安赶忙拦在了老娘前面，老婆子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们睡得着吗？”她说完手指着陈学平：“如果凡凡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理亏在先，陈学平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脑袋都快要栽到地上去了。
见一大家人都乱糟糟的，外公忍不住跺了跺脚。
“行了，把事情安排好了再出去！”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们都找了些什么地方？”
陈学平赶忙回道。
“凡凡学校找过了，我们厂里也找过了，还有学校到厂里的路上，厂里到教委的路上，这些常去的地方基本都找了个遍。”
外公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才开始安排。
“这样，我们兵分几路，少安你们两口子去学校和北正街，最好找到凡凡的老师问一下，看他下午放学是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少玉去西正街，你上班在那边，怕孩子放学得早，是到那边去找你去了，学平去南正街，我和你妈到东边去找。”
这时候的县城只有一横一竖两条主干道，四个方向都安排下来了。
末了，老头子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那些游戏厅，录像厅什么的也都去看看，怕孩子是偷偷跑去玩，忘了回家了！”
怎么可能？
儿子经历了后世那种资讯发达的生活，对游戏厅录像厅这种东西怎么会感兴趣？
陈学平本想道出实情，但一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又只好生生的忍了下来。
老头子发号完施令，一大家人便领命而行，各自急急的出了门。
……
……
深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枯叶萧萧，寒风瑟瑟。
周少玉挂着眼泪，踉跄着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从确定儿子不见了开始，她的眼泪就没怎么停过，心绪也一直没平静下来。
苦啊！
她活到快三十岁，从没觉得心里这样苦过。
小时候在农村，老爹虽然是抗美援朝老兵，却也只能比别人多得几个工分。
好在老娘持家有方，才让她没怎么饿过肚子，等到成年后托老爹战友的关系，进了粮食系统的百货公司上班，才算是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后来认识陈学平，看他老实本分，想着不会受欺负才咬着牙嫁了，苦哈哈的一熬就是六七年。
眼看两口子工资都涨了，新房子也要盖好了，过不了几年就要熬出头了。
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唯一的儿子却不见了……
这叫什么事啊？
日子还没开始好，就一巴掌把她打回了原形，好不容易有了盼头，结果又一次把她推进了深渊。
是老天看她不顺眼，才这样来折磨她吗？
回想着前半生的种种经历，周少玉总觉得，冥冥中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这种无力感让她无所适从，满心的焦虑都无处安放。
南正街。
陈学平也心里也充满了不安。
一大家子里，就只有他知道陈凡是重生者，拥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照说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应该不会犯走失这种低级错误，而且现在的县城也小，就算认错了路，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啊？
怕就怕有人对他起了歹心……
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面对大人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
真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况，就要让他欲哭无泪了。
而且……
万一儿子真的遇到了最坏的情况，被人伤了甚至是弄残了，就算最后找回来了，他又该怎么向一大家子交代呢？
还有……
万一别人是冲着孩子的器官来的呢？
陈学平都不敢想了……
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心就越慌，仿佛脖子被人卡主了一般，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小县城街道不长。
一大家人在各自分配的区域找了一圈后，在十字街碰头了。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还是没有发现陈凡的踪迹。
不过陈凡的新班主任老师却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下午放学后，陈凡是跟着老师排好的路队走的，还有几个家长跟着，老师一直目送他们过了河才转身回家。
也就是说，放学后陈凡是朝着家里的方向走的，而且走过了一大半路程。
出事！
就是在长安河到厂里这一段路上！
所以大家碰头后做了一个决定。
报案！
第036章 线索再次断了
“同志，我儿子真的是失踪了，不是偷偷跑到别的什么地方玩去了，为什么就不能立案呢？”
天刚亮，陈学平两口子就找到派出所来了，想要正式报案。
谁知派出所里只有一个值班民警，还是打着哈欠披着棉袄出来开的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年头的派出所又破又旧，四处都是斑驳的墙皮。
这个民警大概是独自守了一夜，脾气也有些大，没听两口子说完就有些不耐烦了。
“又不是马上要死人了，这么急干什么？”他耷拉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两口子一眼：“按照我们的规定，人口失踪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你们还是先回去，自己找找看再说吧！”
“同志！同志！哎……你别关门啊！”
周少玉拍着铁门，还是没能让民警回心转意。
一晚上没睡，还哭了大半夜，她的双眼早就又红又肿了，陈学平看着心痛，却又不敢劝她回去休息。
看她这个架势，不找到儿子是不会罢休了！
但问题是……
有这么容易找吗？
这时候的民警还叫公安，穿的还是白色绿色的制服，管理也没后世那么规范，说不肯立案是肯定不会立案的，除非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指示。
但他们两口子都只是单位上的小职工，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除了各自的同事外，基本不认识什么人。
又怎么请得动公安里面的领导？
想到了这里，陈学平重重的叹了口气。
“走，你去大哥家里，看他有没有办法立案！”
陈凡大舅在县里工作了二十几年，还马上就要走上副科级干部岗位了，人脉上比他们两口要广得多，这时候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周少玉不敢耽误，赶忙朝大哥家里赶去。
下半夜两位老人身体吃不消，两家便先送他们回去了，然后又出来找了一个通宵。
周少安两口子其实也刚到家，正在厕所里洗漱。
看到追上门来的陈学平两口子，周少安也愣了一下。
“派出所不肯立案？”
“对！”
周少玉焦急的点了点脑袋。
“说是没到24小时的报案时间，大哥你在公安有没有熟人？能不能托人想想办法？”
周少安沉着脸想了片刻才回道。
“等下，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他是老教育工作者，不少学生都进了县里的各个单位，公安局刑警大队有个副大队长就是他的学生，关系还比较密切的那种。
三人赶到公安局时，杜志国刚好赶来上班。
看到老师盯着一副黑眼圈，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还被吓了一跳。
“周老师，你一晚上没睡吗？”
他把三人让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转身就找开水泡茶去了。
周少安没心思喝茶，赶忙把他按了下来。
“志国，是这样的，这是我的妹妹和妹婿，他们的孩子昨天晚上放学没有回家，我们一大家子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找到，今天早上去派出所报案，却又说什么有24小时不能立案的规定，所以我才带他们来找你，你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杜志国三十出头，身材也很魁梧，剑眉星目天生带着一股正气，正是那种宣传片里典型的警察形象。
听到老师这样讲，他明显愣了一下。
“失踪？”
“对！”
“多大的孩子？”
“刚满六岁！”
才这么大？
杜志国又追问了一句。
“您的亲外甥？”
周少安赶忙点了点脑袋。
“对，亲外甥！”
杜志国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抿嘴道。
“这样吧，我这里直接帮你把案子立了，把手续办完，再看看有多少同事在家里，我再发动他们出去帮你们找人！”
周少安不知道公安的程序，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在你这里立案？”
“对，直接立刑案！”杜志国点头，解释道：“派出所一般只管治安案件，人手也有些不够，如果真是孩子失踪的话，最后还是会到我们这里来，我干脆省了这个程序，也好帮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他说着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找人办手续去了。
这时候陈学平两口子的心才渐渐落了地。
这年头也没有天网工程这样的监控装置，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心里虽然焦急，真要找人的话，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只过了一小会，杜志国就带着一个年轻民警进来了，交代了几句后，转身还是去泡了三杯浓茶进来。
小民警把基本情况登记了一下，就算是正式立了案。
杜志国找了把椅子过来，开始介绍办案的流程。
“周老师，人口失踪的案子，特别是儿童失踪的案子，其实24小时内才是破案的黄金时间，只是现在好多事情都不规范，大家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先帮着派出所解释了一番，才开始询问具体的案情细节。
陈学平两口子把知道的情况都详细介绍了一遍，又回去拿了张陈凡的照片，杜志国就安排人出去走访了。
在技术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排查走访才是公安破案的主要手段。
人口失踪这种案子更是如此。
有了专业人士的介入，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还不到十点半，第一个消息就传了回来。
民警拿着照片一家家走访，长安河边一个开小卖部的个体户就辨认出了陈凡，说是昨天晚上吃晚饭前，看到这个孩子背着一个帆布书包，独自朝着二桥那边走去了。
长安河从县城穿境而过，主干道上的这座桥叫一桥，南边刚通车的那座桥叫二桥。
他们新建的房子就在河边上不远，正好在两座桥中间。
两家确定地基时，曾经带陈凡过去看过，这孩子难道是放学后，找到建房子的地方去了？
这是一个相当关键的信息！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失踪就是在一桥到二桥之间这段路之间发生的。
侦查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不少。
比较可惜的是……
这段路没有什么像样的单位，除了几家单位的宿舍区，就是一些当地菜农的私房，而且陈凡失踪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前后，大家基本都在家里没出来。
除了这个还没关门的个体户，沿途就再也没人看到陈凡了。
消息汇总后，周少玉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硬是自己拿着照片，求着几个民警再次出去走访了。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众人走访得口干舌燥，想要找地方吃午饭时，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路过，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
他昨天晚上回去吃饭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孩子从他身边走过。
这个男人走得很快，神情也有些慌张，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仿佛背后有人在追他一样，这才吸引了老干部的注意，还特意停下来看了几眼。
只是他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趴在男人肩头睡着了。
对着周少玉手里的照片，老干部一眼就确定了，那个男人手里抱着的就是陈凡。
可惜这个男人他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线索到这里再次断了……
第037章 不过了
转眼就到了星期三。
王成明刚进办公室，张兵就找上了门。
“厂长，能不能把陈学平的处分先放一放，过段时间再说？”
放一放？
王长明当场就有些不开心了。
“为什么？集体研究决定的事，怎么能说放就放呢，这不是……”
“你不知道吗？”
没等他说完，张兵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王成明顿时愣住了。
“知道什么？”
原来真不知道……
张兵暗自松了口气，解释道。
“陈学平的儿子前天晚上失踪了，他们两口子昨天连班都没上，在外面找了一整天，还到公安去报了案，你这个节骨眼上还处分他，不怕他来找你拼命啊？”
计划生育开始抓紧后，孩子就是各家的命根子了。
王成明也只有一个孙子，自然明白这种焦灼的心理，这时候还坚持处分的话，确实太不近人情了。
刚才看到张兵进门，他还以为是张兵要帮陈学平求情呢！
却没想到是这档子事……
他沉着脸，思索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行吧，处分的事就暂时放一放，过段时间再说！”
听他这样说，张兵心中吊着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转身就回去安排去了。
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王成明却有些幸灾乐祸。
他同意把处分放一放，其实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怕逼急了惹得陈学平狗急跳墙，真的来找他拼命。
孩子丢了，好多人是真会发疯的！
如果被陈学平伤到了，或者同归于尽了，那太不值得了。
他自己的命还是看得很起的……
还敢和他叫板，还敢让孩子欺负他的孙子！
看到了吗？
这就是报应！
王成明阴郁了好久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感觉憋着的那口恶气也散去了不少，靠在椅背上还哼起了歌。
一首非常热情的歌，硬是被他唱出了几分淫味。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
……
……
一个晚上，陈凡失踪的事就传遍了机械厂。
陈学平夫妻为了找人，头天晚上就把家里孩子差不多大的找了个遍，第二天两人又没有冒头，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在通讯还不发达的年代，孩子失踪想要找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县城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却没听说有谁家的孩子丢了还能找回来的。
所以大家的看法都非常一致，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他家的孩子这么乖，前几天还通过了跳级考试，正式入学还没两个月就去读二年级了，弄不好就是个神童的苗子。
这下一切都完了……
真不知道这小两口能不能缓过劲来！
万幸的是他们年纪还不大，再生一个也还来得及，只能当成是命里该有这样一劫了。
周少玉回家时，左邻右舍正在议论这件事。
两天两夜没睡觉，她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也没心思搭理其他人，一回来就坐在屋子里发起了呆。
此刻的她是睡不着的，如同丢了魂魄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学平也折腾到了这个时候，跟着进门后，同样失魂落魄的瘫在了沙发上。
屋子里没有亮灯，外边光线也不太好，两口子却没心思管这些，一个望着天花板，一个望着房门，呆呆的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少玉突然一下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拍在了丈夫脑门上。
“陈学平，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她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哗哗的如同断线风筝。
陈学平都快要被打蒙了，脾气一来就要发作，周少玉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神里也充满了绝望，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的那种。
看到妻子这副模样，陈学平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忍了回去。
她也是伤心到了极点，才会情绪崩溃的吧！
想到这里，陈学平便不自觉的靠了过去，轻轻抱住了妻子，想要安抚她。
谁知周少玉却一巴掌把他推开了，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没找到儿子，你这辈子都不要踏进这个家门！”
还是在埋怨他把儿子弄丢了……
陈学平听得出来，心里也一团乱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口子折腾出来的动静很大，又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围大部分邻居都被惊动了，却没人好进门相劝。
连林大友两口子都只敢站在门外，焦急的观望着。
这时候太敏感了，他们这些外人再掺和的话，弄不好就会火上浇油。
周少玉自然是不知道门外情况的，她也没有心思再顾忌形象，埋着脑袋哭了一会，又突然跳了起来，转身就冲进了里屋。
陈学平赶忙爬了起来，跟上去一看，才发现她抓了个布袋子，正在朝里面塞衣服。
他们家是那种老式的实木衣柜，地板不平还在下面塞了两块小木板，周少玉拉开时用力过猛，把里面叠好的衣服带了一地。
她却不管不顾一顿乱塞，甚至把陈学平的内衣都塞进了袋子里。
陈学平顿时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滚！”
周少玉红着双眼转过头来。
“我干什么不要你管！”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管？
陈学平冲了上去，一把就抢走了妻子手里的袋子。
“你疯了吗？凡凡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能不能冷静一点？”
周少玉抢不过他，又是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边打边哭道。
“凡凡还只有六岁，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这么冷血……”
陈学平护着脸，身上却有些顾不到了，砰砰砰被锤了几下，心里也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你还没完没了是吧，凡凡也是我的儿子，你以为我不急吗？”
“你急怎么不出去找？在这里和我耍什么威风？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怎么还扯到是不是男人上面去了？
面对妻子的胡言乱语，陈学平都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打闹了一会，周少玉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心中的执念却始终没有解开。
她恨恨的看着丈夫，瘪着嘴抽泣道。
“公安不是排查出来了吗，那个男人前天就带着凡凡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你不找我去找，不找到我就不回来了！”
陈学平如同困兽一般，无助的抓着脑袋，耐着性子解释道。
“火车沿路停靠那么多站，而且过了两天时间，谁知道那个人把凡凡带到哪里去了？你这样盲目的出去找，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公安不是发了协查通报吗？有消息会来告诉我们的！”
“只要去找就有希望，不找就没有希望！”
“你日子不过了呀？”
“不过了！！”
周少玉恨恨的抹了把眼泪，又嘶吼了一句。
“凡凡都不见了，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
“你……”
第038章 南下的火车
这是一列老式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气味交杂在一起，让人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一片嘈杂声中，陈凡悠悠睁开了双眼。
我在哪里？
他抬了抬手，却发现四肢虚弱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口鼻之间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放学后独自走在去新房子的路上，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陌生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正要挣脱，一张黏糊糊的毛巾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一下就把他捂晕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他的双眼有些模糊，是那种神智还不太清醒的感觉，耳边也不停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脑袋发晕。
是在火车上吗？
陈凡努力分辨着处境，刚扭两下身子，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了一股巨力。
“安分点，不要乱动！”
一只粗壮的手臂箍在他的脖子上，都快要卡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下，感觉肺里面舒服了一些，才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又折腾了一会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此时的他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两人一同挤在一处车厢连接的通道里，身边就是锈迹斑斑的车门。
车厢里的气味很不好闻。
陌生男人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两只手臂箍着他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
如果有人看到，怕是会误认为他们是父子俩。
陈凡下意识就要挣脱，却感觉手臂上的力道瞬间就大了很多。
男人的低喝声也随之而来了。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他说着右手一翻，多出了一把小匕首。
匕首只有巴掌大，却通体黝黑，还冒着丝丝寒光，明显是开过锋的。
陈凡瞬间就不敢动了。
什么鬼？
怎么还动上刀子了？
他虽然是重生者，却也只是血肉之躯，被扎上几个窟窿眼也是会死的……
过道上人很多。
男人觉得吓住他了，便右手一翻把匕首收了起来，动作非常快。
陈凡甚至都没看清，匕首就唰的一下不见了。
难道还是个高手？
他也跟着林大友也学了一段时间，却一直没见林大友展露过什么过人的能力，他还一度怀疑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是不是假的。
此刻亲眼看到这一幕，才知道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抱着他的这个人，身手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哪怕回到前世三十岁的时候都不行！
感觉到怀里的陈凡老实下来了，陌生男人才再次开了口。
“你不乱动，我就不打你，等到站了我们再下车，听明白了吗？”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凡赶忙点了点脑袋，想了想又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干巴巴的抽泣了两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三十出头，粗一看去非常普通，是那种丢进人群就找不到了的那种，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他那对三角眼中隐藏着的凶光。
绝不是什么善茬！
陈凡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各色人等都见过不少，这种天生就带着悍气的猛人，却还是头一回打交道。
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赶忙低下了脑袋，脑子也飞速运转起来。
重生两个多月，他虽然在学校和厂里闯出了神童的名声，却只是小范围的，唯一不太对付的就是孙金兰一家子。
为了口舌之争，请这样一个人来把他绑走……
想想都有些荒谬！
排除报复的因素，那就只有绑架和拐卖了！
绑架的可能性同样也不大。
他们家将来虽然会成为有钱人，但起码也是几年以后，目前还只是个苦哈哈的双职工家庭，都不值得一回票钱。
不是绑架的话，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拐卖了。
在陈凡的认知里，人贩子拐卖儿童无非不过两个目的。
一是卖给别人家传宗接代，其次就是用来从事非法目的，如扒窃、乞讨等等。
如果是前者，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还不知道怎么回家的话，被卖了也是活该！
如果是后者，他就要小心又小心了。
相传这种非法组织控制儿童的手段特别残忍，出来行窃、乞讨的时候也会有人跟着，只要想跑，就会把人抓回来毒打一顿。
他才满六岁，力气虽然比一般孩子大不少，和壮年男人相比还是有些不如的。
而且……
万一先被人弄残了呢？
到时候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三角眼如此老练的样子，想必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买卖了，在这种人手里还是老实点好，没有绝对的把握都不要轻易犯险。
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渐渐的，也没开始那么慌张了。
毕竟不是冲着他这条命来的，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突然变得拥挤起来了，好多人都看向了左边的车厢。
三角眼却没起身，而是再次箍紧了陈凡，明显十分警惕的样子。
陈凡正想开口询问，抬头却看到了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去。
“大家让一让，这是一名扒手，刚刚被我们抓获，我们要过去审讯了，大家有丢了东西的，等下到餐车这边来认领！”
公安的声音很洪亮，瞬间就引起了一大片掌声。
这年头出门不易，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不少现金，扒手几乎是普通人最恨的人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损失惨重。
陈凡本能的就想喊出声来，余光却瞟到了三角眼右手掌心里的匕首。
额……
这时候吸引公安的注意力，极有可能逼得三角眼狗急跳墙，把他当成人质了，万一出了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他尽力思索着对策，等两名公安过去许久，才转头看向了三角眼，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我……我……我要尿尿！”
是人都有三急，他能忍到这个时候，已经出乎三角眼的意料了。
所以三角眼也没多疑，抓着陈凡就站到了旁边的厕所门前。
厕所里还有人，两人等了片刻才抢在别人前面挤了进去，陈凡脱下裤子把水放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趁着三角眼放水的机会，他还偷偷向窗外瞄了几眼。
外面早就天黑了，沿途也没有什么光亮，好在月色很美，将四周都照得一片透亮。
从地形和树木判断，火车应该是往南方开的，速度也不快，就是不知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
直到第二天下午……
第039章 九零年的羊城
深秋的长江流域已经可以穿棉衣了，南方却还是炎炎夏日。
陈凡刚下车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本来就穿着秋衣，小孩子的新陈代谢也比成年人快，只过了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了热汗。
看到站台上挂着的地名，他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竟然到了羊城……
这里离家里的直线距离都有近千公里，人贩子也是跑得够远的。
羊城应该是终点站，南下淘金的人流蜂拥着冲下火车，一个个都充满了好奇感，一下车就左看右看新鲜不已。
三角眼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一下车就抱起了陈凡，直接朝着出站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惜六岁的陈凡也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周围的人也多，钻来钻去的十分费力，只过了十来节车厢，他就不得不把陈凡放了下来，换成了扣着脖子的姿势继续朝前走去。
车站工作人员早就被人流冲散了，陈凡没有找到脱身的机会，只好忍下冲动，被三角眼裹挟着来到了检票口。
谁知检票口大门也是敞开的，连个维持秩序的公安都没有，顿时让他傻了眼。
九十年代的羊城火车站就是这么乱的吗？
他怔怔的想着，抬头就看到了外面宽阔的广场。
广场上停了不少红色的出租车，还有一些阻隔车道的低矮栏杆，到处都乱糟糟的。
好多年轻人都三五成群扎堆在一起，时不时的瞟过刚出站的人群，目光还重点落在了他们的行李上。
周围几个零散的公安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游荡着，明显没有维持秩序的想法。
好在这时候南下闯荡的人大多都是老乡结伴而行，相互之间各有照应，一般两般的人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单独出行的人反倒比较少。
陈凡没想到的是，三角眼竟然也不是一个人……
他们俩刚出检票口，一个身材干瘦的青年就迎了上来，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就拉着陈凡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里，又等了一会，才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人到齐后，四个大人立马带着两个孩子上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看他们的架势，这个小女孩应该也是拐出来的。
这是团伙作案啊！
陈凡恨恨的想着，心中也升出了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冲动。
和内地不一样，羊城这时候已经站上了改革开放的桥头堡，不但街面上人流如织，主干道上也是车水马龙。
面包车刚拐上高架桥，就被行使缓慢的车流堵住了。
陈凡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路上大多都是方壳子的老式汽车，品牌倒是后世也经常见到，竟然还有几辆绿壳子的老解放挤在车流里。
难怪通行效率这么低！
他暗自嘀咕了一句，目光又看向了沿路的建筑。
上辈子他来过羊城几次，不过都是大学毕业之后的事了。
那时候的羊城已经有了国际性大都市的味道，四处都是钢铁森林，肤色各异的外国人也有不少。
这个年代的羊城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味道。
沿路的房子都离路很近，而且都是早年间留下的西式风格，高一点的也不过是七八层楼，商铺悬挂的招牌都快要伸到高架桥上来了。
一路来看到的面孔，也大多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
顿时给了他一种老港片的既视感。
“四哥，你这次弄来的这个女娃又是你老家的吗？”
或许是堵得太无聊了，开车的干瘦青年开始找人聊天了。
坐在后排的中年男人摇头道。
“不是的，是我从鄂省那边找来的，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就是好奇。”青年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问道：“我就是想啊，你们每次都跑这么远，是怎么找到这些孩子的啊？”
被称作‘四哥’的中年男人当下就笑了起来。
“这就要靠眼力了，哪些孩子有大人跟着，哪些孩子是独自一人，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我们动手前都会提前踩点，怎么退怎么走都会事先想好，不然不会轻易出手，你以为这么容易啊？”
青年感叹道：“也是啊，风险确实挺大的！”
同样坐在后排的三角眼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问道。
“你最近手头又紧了？”
青年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讪笑道：“是……是有点……”
“哼！”三角眼冷笑两声：“小志，不要把我们这些在外面跑的想得太好了，一个孩子现在最多卖到一万，还得是男孩，除去开支，我们能分到手里的也就是三五千块钱，你做不来的！”
“我……我就是问问嘛！”
青年老脸一红，顿时不好意思再说了。
四哥却隔着座位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小志，你也别被他吓住了，现在你是还没入门，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等过两年熟悉情况了，老大也会放你出去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被他这么一鼓励，青年双眼顿时冒出了一道精光，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
“四哥，这次你们回来，每个人能分五千吗？”
四哥还没回答，三角眼就不满的在他座椅上踢了一脚。
“开车就好好开车，问这么多干嘛，过两天你不就知道了吗？”
青年缩了缩脖子，又不敢再问了。
“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瞒着他！”四哥摆摆手，笑着解释道：“这次还比较顺利，除了我们和老三，秋菊那里也有一个，一共三个孩子，估计差不多吧！”
大概是觉着安全了，他们也没了在火车上的那种警惕，自顾自的聊起了各自的收获。
小女孩一直没有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凡却多留了个心眼！
南方方言众多，从他们说话的口音可以判断应该都是一个省的，只是尾音有点区别，还好陈凡听得懂，一字不落全都听了进去。
看样子这伙人贩子的规模不小，还有不少孩子被他们控制了。
简直罪恶滔天！
唯一让他心安的，就是这伙人拐卖孩子的目的好像是为了卖掉。
这样的话，他的人身安全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到时候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报警，他会一个一个去指认，让公安把这群该遭天谴的人都抓了！
他暗自盘算着，不知不觉车子就开了很远了。
羊城的道路弯多且窄，两边的景致和后世也有很大区别，陈凡只看了一会就不记得路了，不知道绕了多久，才最终开进了一处城郊结合部的村子里。
天已经黑了！
第040章 萨瓦迪卡
村子很破旧，道路也没硬化，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三角眼抓着陈凡，和另外三人高一脚低一脚，走向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院子占地很大，中间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应该是早年间遗留下来的老房子，虽然比较破旧，却有种古朴厚重的感觉。
院子里亮了灯，陈凡借着灯光，偷偷扫了一眼周围的形势。
除了中间的小洋房，院子两边还各搭了一排铁皮棚子，围墙上还插了不少啤酒瓶的碎片，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头，将所有人都关在了里面。
这么高的围墙，还有碎玻璃……
不太好逃啊！
几人一进来就把铁门关上了，还挂了一把大锁，才将两个孩子带进了左手边的棚子。
棚子门口挂了一盏昏黄的灯泡，里面摆了一只咕噜噜翻滚着的大铁锅，热气蒸腾起来，显得十分闷热潮湿。
铁锅旁边站了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见到几人进来，立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好好练！”
干瘦青年皱着眉头喝了一句，钻进了里面的房间。
“快走！”
三角眼推了一把，陈凡才踉跄着跟了上去，路过时还特意偷偷瞄了一眼。
铁锅里煮着一锅沸水，水里面丢了几张纸片一样的薄片，不知道什么材质，随着气泡不停翻滚着。
两个男孩站在铁锅旁边，神情里充满了恐惧。
陈凡借着灯光，甚至看到了他们手背上狰狞的伤疤，如同褪去的蛇皮一般，扭曲而又丑陋。
MD！
这么小的孩子有必要这么狠吗？
不知道这种烫伤一辈子都好不了吗？
陈凡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心中充满了悲愤，同时也有些惶恐了……
不是说好了只是贩卖吗？
怎么又变成了扒窃团伙？
逃不走的话，两个男孩的遭遇明天就可能落到他的身上，想到会被人这样折磨，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里边又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还有四个小孩站在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前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一盆切成了碎末的叶子菜，还和米饭搅在了一起煮成了一锅粥。
四个小孩两男两女，都只有四五岁大，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愣愣的看着陈凡和小女孩，连上来打招呼都不敢。
看着这些惶恐无助的孩子，陈凡心里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这是造什么孽啊！
他路上只啃了两个又干又硬的馒头，肚子其实早就饿了，但看着这些瘦瘦小小的孩子，和桌子上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却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
这东西能吃吗？
棚子很小，进来几个人就有些拥挤了。
三角眼把陈凡推进去后并没跟上来，而是让到了一边，让中年妇女抱着那个小女孩钻了进去。
大概是路上挣扎得太累了，小女孩到现在都没醒。
中年妇女二话不说直接掐向了她的大腿，没两下就把她弄醒了。
小女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眼睛都没睁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中年妇女却直接把她丢到了地上，还恶狠狠的吼了起来。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丢到锅里煮了！”
小女孩抽泣着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旁边几个小孩动都不敢动，陈凡却看不下去了，赶忙走过去抱住了她，轻轻在她后背拍了起来。
“不哭不哭，乖啊！你再哭他们就要打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下巴也抵在了小女孩脑袋上，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这才让她安静一些。
“哟，还知道心疼人啊！”
干瘦青年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子，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这里可不是怜香惜玉的地方！”
陈凡不敢反驳，赶忙拉着小女孩躲进了角落里。
中年妇女冷笑着看他们俩一眼，却没多说，而是重新钻了出去，棚子里一下就只剩干瘦青年和这几个小孩子了。
干瘦青年阴恻恻的笑着，两眼一竖就要说话，余光却瞟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
“大哥你在家啊？”
他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眼巴巴的凑了上去。
被称作‘大哥’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钻进来后先是打量了陈凡一眼，又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仿佛不太满意里面昏暗的光线，转身取下了外边门框上挂着的灯泡，才再次凑到了陈凡面前。
灯泡挂在门框上还不显眼，凑到近前却依然刺得他睁不开眼了。
中年汉子却没理会他的难受，大手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借着灯光盯着他的脸细细的看了一会，才松开大手，却又抓住了小女孩的下巴，同样这样端详了片刻。
干瘦青年不知‘大哥’在干什么，等他直起身子后赶忙接过灯泡，才开口问了一声。
“大哥，你在看什么？”
中年汉子沉吟了片刻，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门外的三角眼和那对中年男女。
“这两个孩子你们是从哪里带来的？”
三角眼往前走了一步，解释道。
“这个男孩是我从湘省带来的，女孩是老四他们从鄂省带来的。”
“没留后患吧？”
“没有，应该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那就好！”
中年汉子点点头，缓缓背起了双手。
“这段时间辛苦了，南边最近催得紧，我们手里的货也不多，才要你们连着奔波了几个月，等下周把货交了，大家再好好休息一下！”
听到能休息了，中年男女立马笑了起来，神情也变得轻松了。
三角眼却皱起了眉头。
“大哥，是泰国那边吗？”
“嗯！”
大哥点点头，转头看向了陈凡。
“这个男孩卖相不错，就不留在这里了，等下小志和老四把他送到老二那里去，过两天一起交给南边的人！”
“好的！”
干瘦青年点着脑袋，目光却不自觉的瞟向了陈凡的下三路。
听到几人的话，陈凡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
泰国？
卖相好？
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老子堂堂的重生者，要被人卖到泰国去当人妖？
有这么玩人的吗？
凭心而论，他的五官确实很端正，特别是小时候没有长开之前，是那种非常俊俏的小正太，而且重生后他还保持着前世的生活习惯，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颜值就更显高了。
但是……
什么时候长得好看也是罪过了？
第041章 洋气的小男孩
当天晚上，陈凡就被带到了同村的另一栋房子里。
两边相隔并不远，只是晚上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知道横穿了整个村子，再次看到了连片的菜地。
这栋两层高的小楼正好就在菜地旁边。
押他过来的是干瘦青年和老四。
两人边走边聊，倒是没有像三角眼那样防备陈凡，没说几句就把整个团伙的底细都抖落出来了。
这个团伙一共七个人。
那个精悍的壮汉是老大，统揽全局同时负责训练那些孩子，多数时候都窝那这处租来的院子里。
老二负责外联，一个人住在村子另一头，也是为了防止被一网打尽。
三角眼就是老三了，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手法最老道的，接近一半的孩子都是他从外面弄回来的。
老四和那个中年妇女则是一对露水鸳鸯，前年才正式入伙，不过也带回了七八个孩子。
老六叫秋菊，应该是个女的，前两天才回来，一回来就到城里潇洒去了。
这个干瘦青年最小，到现在还只是帮着打下杂，没有正式出去单干过，基本就是个跑腿的角色，老大高兴了才会给一些零用钱。
按照他们的分工。
孩子卖掉变现后，老大会先拿走四成，把孩子带回来的人也能分四成，剩下的两成交给老二用作联络经费。
那些在训练的孩子最后也不是他们自己在管，而是同样会卖掉换钱，只是卖的对象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些专业的犯罪团伙。
陈凡还听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消息。
这个团伙前两年和泰国那边搭上了线，每年都会送几个长相好的男孩子过去，像他这样的起码都要卖到两三万。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晚上下了一场雨，虽然雨过天晴再次看到了月亮，村子里的路却更难走了。
几人走到时，鞋子基本糊满了泥浆。
老二不在家，干瘦青年从兜里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把陈凡关到二楼的房间后，就下去擦鞋子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陈凡这才发现房里还有一个小男孩。
这间房并不大，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不少，除了一张破床外，还有两个大柜子和一些箩筐扁担。
小男孩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此刻躺在床板睡着了。
陈凡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眼角还挂着泪痕，身上也脏兮兮的，打扮却比较洋气。
上面是一件带着领结的小衬衫，棉裤的裤腰上还勾着两条小背带。
等等！
棉裤？
他愣了一下，伸手捏了捏才确定真是棉裤，还是里面带绒的那种。
什么鬼！
这种天气穿棉裤，就不怕捂出痱子来吗？
难怪这小子只卷了一床破床单在身上，还出了那么多的汗……
除了棉裤厚实，男孩脚上的皮鞋也是加厚的。
这年头穿得上真皮鞋子的可不是一般人家，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孩子。
就是不知道睡前受了多大的折磨，到现在眉头都是紧锁着的，躺在这样一张没有被子的破床上都睡得着。
他也没有惊动这个孩子，而是围着房子打量了一圈，开始寻找逃跑的办法了。
房间就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
门外面是楼梯，两个人贩子就在楼下，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动他们。
窗户这边基本也是死路，破旧的窗叶虽然没有玻璃，里面却插满了钢筋。
这年头还不怎么流行防盗窗，农村里面建房子，都是木窗户里面插钢筋来防盗，效果比后世的铝合金防盗窗还要好。
这种钢筋都有手指粗，十几公分远一根，手脚能够伸出去，身子和脑袋却会被卡住。
陈凡试了两下，以他的力气，扳上几天几夜都不不见得扳得弯。
怎么办呢？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愁得脑袋都快抓破了。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男孩忽然弹了一下，从梦中惊醒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干别的，而是瘪着嘴哭了起来。
“妈妈！呜呜~妈妈……”
抽泣声断断续续，却像是没有止境一般，一开始就没有尽头了。
陈凡听了起码有十分钟，男孩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沿上，哭几下就擦一下眼泪，哭几下就擦一下眼泪，甚至都没发现窗户边上的他。
大概是被吓破胆了吧！
房间里黑乎乎的，窗外面虽然有月光，光线却也只有那么好。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再正常的孩子都会变得紧张起来，何况他开始还肯定挨了打，胆子早就被吓破了。
陈凡正要起身安慰他，木门却一脚被人踢开了。
‘嘭！’
一声巨响过后，干瘦青年直接冲了进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从昨天哭到现在，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啊？简直烦死了！”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妈妈……妈妈……”
哭声时长时短，都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了，干瘦青年愤怒之下，一脚就蹬在了男孩的腰上。
“再哭就弄死你，听到了吗？还不给我闭嘴？”
他的叫喊声很大，把楼下的老四也惊动了。
“怎么了这是，这孩子闹什么呢？”
“不知道菊姐从哪里带来的这个鬼孩子，整天就知道哭，从昨天到这里开始就没怎么停过，我都快要被他哭成神经病了。”
“嗨，小孩子被吓到了不都是这样，而且你越凶他就越是害怕，就会哭得越厉害。”老四满不在乎的招了招手：“还是安心在下面守着吧，等他哭累了就不会哭了！”
“真是晦气！”
干瘦青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陈凡却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有……有吃的吗？我……我饿了……”
他装出了一副祈求的模样，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惶恐，一下就把干瘦青年骗住了。
“等着吧！”
干瘦青年也没怀疑，扭头跑到楼下端了一碗冷饭上来。
“就只有这些了，凑合着吃吧！”
他不耐烦的把碗伸到陈凡面前，陈凡接过后，又眼巴巴的看向了他。
“有……有水吗？”
“你是结巴吗？怎么不一次说完？”
干瘦青年眼冒凶光，却没把他怎么样，而是再次跑到楼下，提着一壶凉水扔了过来。
“自己喝，没事别来烦我！”
“哦！”
陈凡瘪着嘴，有些畏惧的瞄了他一眼，才蹲下身子用手在碗里扒拉起来了。
冷饭其实一点都不好吃，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补充一点能量就补充一点，弄不好晚上还要用大力气呢！
或许是被他的吃相吸引了，也或许是真的饿了，男孩竟然没哭了，还流起了口水。
干瘦青年都看傻眼了！
一碗饭……就能解决问题？
第042章 赵冬冬
为了不让男孩哭，干瘦青年又送了一碗冷饭上来，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才摇摇头关上房门下了楼。
两碗冷饭并不多，两个孩子几下就吃完了，虽然没滋没味的，却好歹不怎么饿了。
陈凡抹抹嘴，放下碗后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又试着在门把手上拉了一下，发现门并没上锁。
只是两个人贩子就在楼下，楼上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们。
所以他也没有乱动，只是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粗粗打量了一眼，就悄悄关上了。
外面的小客厅非常空荡，旁边还有两间紧闭着的房门，对面的窗户上也插满了钢筋，唯一的出口就是楼梯了。
楼下两人好像在喝酒，说话时都变成了大舌头，含含糊糊听不太清。
还早了点，不宜打草惊蛇……
陈凡暗暗估算着时间，转头却差点撞到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身后，正在那里好奇的探着脑袋，想要看他在干嘛！
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陈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懒得搭理他了，自顾自的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男孩恢复了精力，却好像有点赖上他的味道了。
“你在找什么呀？”
房间里光线并不好，怕引起楼下两人的注意，陈凡还特意把动作放轻了。
猛一看去，样子确实有些诡异。
“没找什么，你别来烦我！”
“哦！”
被他这样一吼，小男孩立马瘪起了嘴，退到了破床边，怯生生的不敢再问了。
陈凡闷着脑袋找了一会，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回头一看，原来这个小男孩又在偷偷流泪了，只是这次没有哭出声来，时不时的抽泣两下后，又赶忙把眼泪擦去了。
一个男孩怎么这么喜欢哭啊？
陈凡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想想后也没再翻东西了，而是一屁股坐到了男孩身边。
“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好像有些怕他，在他坐下的刹那还颤抖了一下，茫然的转过了脑袋。
“啊？什么？”
“……”
陈凡翻了个白眼，又问了一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
小男孩哦了一声，眨了眨眼才回道。
“我叫赵冬冬，你呢？”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卷舌卷得特别自然，还带着一点儿化音的味道。
陈凡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北方人？”
“北方人？”赵冬冬没听太明白，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是北方人呀？”
“额……你家住哪里知道吗？”
“知道！”赵冬冬点点脑袋：“妈妈教过我，我家住公主坟！”
京城？
难怪会穿着棉裤……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羊城这边虽然热，京城那边可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人贩子真是也不怕远，竟然从羊城跑到京城去拐孩子……
陈凡摇摇头，起身提起水壶，对着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然后递到了赵冬冬面前。
“给，你喝不喝？”
赵冬冬摇头：“我刚才喝过了，不喝了！”
“哦！”
陈凡点点头，把水壶放下就再次开始打量房间了。
赵冬冬却再次凑到了他的面前。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凡，不过你记了也没用，没事就早点睡吧！”
“我不累，也睡不着，你和我聊聊天吧！”
聊天？
谁愿意和你这样一个小屁孩聊天啊？
陈凡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你不想睡就一个人发呆，别来打扰我，我还有事！”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了。
赵冬冬却没听出来，依然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我爸爸每天都要上班，有时候很久都不能回来，家里就只有妈妈和我，不过爷爷经常让人喊我们过去，他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妈妈就不给我买，不让我吃那些东西……”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颠三倒四没个逻辑。
陈凡本来觉着可怜他，怕他是太害怕了才要找人聊天，所以也没真的把他怎么，谁知这小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这还了得！
“行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他皱了皱眉，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声。
赵冬冬应该比他大一些，个子也高了几公分，心理上却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
立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还畏惧的缩起了脖子。
陈凡又有些不忍心了……
“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了，你接着说吧！”
“哦！”
赵冬冬茫然的应了一声，转头却不知道自己说倒了哪里，眨巴着眼呆了半天。
陈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火车上他就没怎么睡好，到这里来之后又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一直到了晚上才心安了一些，赵冬冬念叨声倒像是成了催眠曲，不知不觉就催着他爬上了破床。
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夜里的农村非常安静，窗外的虫鸣声都格外清晰。
陈凡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赵冬冬趴在他身边睡着了，好在南方气温高不用担心着凉，他才没把破床单盖在赵冬冬身上。
他跳下床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靠在上面听了一会。
小楼里非常安静，只有楼下两道鼾声此起彼伏。
两人都睡着了？
他慢慢拉开房门，控制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探头朝外面打量了一眼，却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楼下的灯还亮着？
想要跑的话，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也没有犹豫，咬咬牙把门拉得更大了一些，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二楼的另外两间房都锁上了，他推了两下没推开，又悄悄凑到了楼梯口，蹑手蹑脚走了下去。
楼下两人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歪在客厅沙发的两头，正在那里比赛打鼾。
地上则是一地的啤酒瓶，还有一些残留的花生壳之类的垃圾。
一楼和二楼的结构一模一样，除了三间房以外，只有这个小客厅联通所有地方，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大门。
可惜大门被拴住了，还是那种锈迹斑斑的铁栓子。
拧动的话动静肯定不小！
陈凡不敢冒险，抬头看到墙头钟表指向了三点钟，便随手从楼梯拐角拿了根一尺多长的铁棍，转身回了二楼。
房间里赵冬冬睡得跟小猪一样，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个鼻涕泡来。
陈凡也没喊醒他，而是把破床单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转身提起水壶，却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水壶怎么空了？
不是还有小半壶水吗？
哪里去了？
他茫然的找了一圈，目光才落到赵冬冬身上。
房间里除了他就是这小子了，他没喝水，就肯定是这小子喝掉的。
不是说不渴吗？
怎么趁老子睡着了才喝？还一点都没留！
水牛啊？
第043章 打狗棍法
“赵冬冬！赵冬冬！醒醒，快醒醒！”
陈凡关紧房门，抓着赵冬冬的衣领在他脸上拍了起来。
这小子……
不声不响就把半壶水喝完了，害得他关键时刻都没得用的了。
更难让他接受的是，他开始为了节约还特意没怎么喝水，此刻连尿都没挤出几滴来。
只有把主意打到这小子身上了！
赵冬冬昏昏沉沉的揉了揉眼，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陈凡推下了床。
“快，你撒泡尿在这床单上？”
“床单？啊！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赵冬冬被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膀胱里一阵胀痛，二话不说就脱下了裤子，畅快的放起了水。
‘哗哗！’
房间里虽然多了一股尿骚味，陈凡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果然是水喝多了，不喊醒也会尿在床上，那样他今晚就真的跑不掉了。
等到这泡尿撒完，赵冬冬才清醒了几分，转头看到陈凡兴奋的样子，顿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陈凡，你怎么没睡觉呀？”
“没事，你去睡吧！”
“哦！”
他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没睡饱，又乖乖爬到了床上，没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心可真够大的……
陈凡也没闲心管他，捏着鼻子把湿漉漉的床单卷成了一根长条，然后走到窗户边缠在了钢筋上，为了防止距离太短不受力，他还特意一次捆住了四根钢筋，扎紧之后才拿起铁棍，伸进床单里卷了起来。
这些钢筋虽然扎实，却只是生铁铸成的，没一会就被打湿的床单卷弯了。
这是杠杆原理的一种简单运用……
最中间的这根钢筋弯到了极限后，他试了试发现脑袋伸出去还是有些勉强，便解开了床单，又缠在了左边四根钢筋上。
又过了一会，最中间的两根钢筋才一左一右分别弯到了极点。
这时候已经毫无疑问可以钻出去了。
陈凡却没着急，而是再次解开了床单，嫌弃似的扔到了墙角，又在赵冬冬的裤子上擦了擦手，才伸出脑袋朝外面看了起来。
现在大概到了凌晨三点半，半空中的月亮已经有些偏斜了。
好在月光依然皎洁，将外面的一切都照得非常清晰。
这栋楼的楼层并不高，窗户下面恰好还堆了一大堆沙，沙堆外面才是连片的菜地。
陈凡判断了一下，觉得这么高应该还摔不伤他，便直接钻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小子！
这种逃生方式估计你是来不了的，还是等我逃出生天，再带人回来救你吧！
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没有再犹豫了，两手抓着钢筋先把身子吊了下去，然后才松手落到了沙堆上。
几乎没发出声音！
呼！
陈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才朝着村子外跑了出去。
人贩子的窝点在这个村子里，还一前一后设了两处，鬼才知道村子里的人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万一把他抓住送了回去，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是不敢冒险的，连附近几个村子都不敢相信。
人越多就越安全，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陈凡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找到一处集镇，那种地方才会有派出所这种国家机关，他的安全才会真正得到保障。
但是……
他沿着大路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却只看到了一个接一个的小村落。
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远吧？
坐车的时候还不觉得，真跑起来就有点望山跑死马的感觉。
他迈着两条小短腿，都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走进一个规模稍微大一点的村子。
这里离人贩子的窝点应该有五六里了吧？
陈凡抓着一根棍子，靠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上休息了一会，正要继续走时，却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犬吠声。
四五条大土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龇牙咧嘴把他围在了当中。
这人倒起霉来，连狗都要欺负了吗？
陈凡冷汗都下来了，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棍子。
如果是个大人，这些土狗子可能还不敢冲他叫唤，但此时的他偏偏是个六岁的小孩，一看就是那种好欺负的。
他也不敢乱动！
一人四狗僵持了一会，才有一条胆子大一点的黑狗凑了上来，张嘴想要咬他。
早有防备的陈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棍子甩了过去。
相比一般的小孩，他的力气还是要大很多的。
黑狗明显没想到棍子的速度这么快，还没来得及跑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顿时‘呜呜’的叫唤着滚到了旁边的菜地里。
其他三条狗好像也被吓到了，赶忙退了几步，才重新冲他呲着牙。
好像也没那么恐怖嘛！
一击得手，陈凡悄悄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一些，捏着棍子就直接朝着前面的三条花狗逼了上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几条狗堵在路当中，他想要过去，就不得不把它们赶开。
三条花狗果然不敢挡他的道。
他前进一步，这些花狗就后退一步，他挥一挥棍子，这些花狗就神经质般连跳几下。
只是这吠却一直没停，都快要叫得他耳鸣了。
村子里住了不少人，听到连续的犬吠声，也有一些人家的灯亮了起来。
陈凡不知这些人的底细，也不敢随意求救，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去。
也是活该他倒霉！
这一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加上头天晚上天黑不久还下了一场暴雨，路上到处都是积水。
他没注意脚下的深浅，一脚踩进了一个很深的水洼里，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水洼原本沉淀了一夜，算是比较清澈了，结果被他折腾了几下，瞬间就重新变成了一团泥浆，浑浊不堪。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泥水，就感觉右小腿一麻，一股力量撕扯着要把他拖出去。
见了鬼了！
还真被狗咬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就是一棍子抽了过去。
果然打中了……
‘呜呜！’
又是一条狗嘶叫着滚到了一边。
他甩了甩手上的泥浆，用手腕处没有完全打湿的地方擦了擦眼眶，才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条黑狗被他打中之后并没跑远，而是不知从哪里又叫来了三条土狗。
这下变成七条狗了……
陈凡狼狈不堪的趟出水洼，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
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呢？
想起这几天的憋屈，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提着棍子就朝狗子们追了过去。
狗子们撒腿就跑，叫唤声却一直没停。
就在此时，一盏明晃晃的手电照了过来，紧接着是一个厚重的声音。
“雷嗨滨个？”
第046章 一网打尽
赵冬冬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的他正奔跑在一处沼泽地里，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追在他身后。
沼泽地里淤泥很厚，每一步都要很大的力气，他跑着跑着被一根树枝绊住了脚，‘啪’的一下摔进了一摊水里，身上瞬间就湿透了。
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他看不到任何逃生的希望。
看着飞扑过来的大黑蛇，当场就被吓得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脚就把大黑蛇踢开了。
赵冬冬凝神一看，原来是好些天没见过面的大堂哥。
堂哥赵桐却没安慰他，而是一把抱住了他，不停在他脸上拍了起来。
“冬冬，醒醒，冬冬……”
赵冬冬昏昏沉沉的张开双眼，视线渐渐清晰后，才看清眼前抱着他的竟然真是堂哥。
想到这几天受的委屈，他一把就抱住了堂哥，哇哇大哭起来。
“桐哥，你怎么才来呀！~”
赵桐赶忙把弟弟拢进怀里，轻轻在他后背拍了起来。
“冬冬别怕，大哥来救你了，等下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赵冬冬茫然的抬起脑袋，眼泪鼻涕都快混为了一团。
“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看着弟弟伤心欲绝的样子，赵桐心都快要碎了。
“好了好了，你妈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等下就能见到她了，冬冬别怕啊！~”
赵冬冬抽泣两下，感受到了些许安全感，终于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了。
陈凡站在门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所有孩子都救了出来，也不枉费他忙乎一个晚上了。
等到兄弟俩抱了好久，他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那个……我们能下去了吗？”
赵桐轻轻点了点头，把堂弟扶起来，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尿了床，衬得床板都湿了一大块。
他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把堂弟搀扶下楼后，二话不说就冲到了跪在地上的老四和小子面前，劈头盖脸就打了起来。
他好像在部队练过，一拳一脚都有板有眼，不但力道大，声势也吓人得很。
两个人贩子连状况都没弄清楚，就被打到了地上起不来了。
‘嘭嘭嘭嘭！’
拳拳到肉的声音如同打鼓一般，两人叫着叫着就没了声息，眼看进气都要没有出气多了。
陈凡蒙住了赵冬冬的眼睛，自己也心惊肉跳的。
再这样下去是会弄出人命的！
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军官拉了赵桐一把。
“行了赵桐，再打就要把他们打死了，冷静一点！”
赵桐气呼呼的放下拳头，最后还恶狠狠在他们身上踩了一脚。
“人渣，早晚有一天打死你们！”
可怜两人睡得浑浑噩噩的，睡梦中就被人用枪顶住了脑袋，等到稍微清醒一点，又差点被人拿去了半条命。
此刻暴雨停歇，才稍微喘了口气。
他们也顾不得分辨是谁了，赶忙拱着双手跪倒了地上。
“报……报告政府，我……我交代……交代……不……不要再打了……”
潘大力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陈凡。
“小朋友，他们还有同伴吗？”
陈凡点头，说道：“好像有吧，我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过，他们一共是七个人！”
脆生生的童音回荡在客厅里，两个人贩子这才注意到个子小小的陈凡。
这……
这个小孩怎么知道我们的情况？
还有……他是怎么找到这些公安的？
潘大力却没解答他们疑惑，点点头安排了几个人守在这里，便带着众人到小院那边去汇合了。
众人出门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南方的清晨寒气不重，空气却湿哒哒的。
陈凡折腾了一个晚上出了不少汗，身上也黏糊糊的难受得很，早就疲惫不堪了，人贩子落网后，他一直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了，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了睡上一大觉。
赵桐带着弟弟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小朋友，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的？”
这里都是后面才赶来增援后续部队，并不清楚陈凡的身份，所以听到赵桐这样问，大家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陈凡眨了眨眼，非常自然的回了一句。
“我也是被拐卖过来的，当然清楚啦？”
你也是被拐的孩子？
听到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好多人差点没一跤摔倒地上。
这孩子才几岁啊？
怎么被拐了以后这么冷静，反而带着公安把这群人贩子一网打尽了？
“不是……”
赵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又问了一句。
“你也是被拐来的？”
“对呀，怎么啦？”
“那……”
赵桐被噎了一下，哼哧了半天才问道：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就这么逃出来的呀！”
陈凡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了。
对！
就这么逃出来的！
问题是……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所有人都茫然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邓学武这边已经进行初步审讯了。
恢复了清醒的老大和老三都没有开口。
团伙的其他人在哪里没有交代，一共拐卖了多少孩子也没交代，等到看到老四和小志被带了过来，两人神色才变得慌张起来。
原因很简单!
两人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鼻青脸肿的像死人一般，一进来就如同烂泥一般，直接摊到了地上。
潘大力还向邓学武通报了情况。
“邓局长，这个团伙还有两人没落网，一个在……”
这些情况非常详尽，连剩下两个人的具体地址都一清二楚。
老大和老三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算他们不说，老四和小志也会交代，这群公安可不会和他们讲什么道理，不交代可是会直接动手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绝望。
邓学武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也没有急着点破，而是简单安排了一下，就准备收兵回家了。
两处窝点已经被端掉，九个孩子也全都救了下来。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抓捕团伙成员，还有后续审讯的安排了，弄不好还要派人去解救这群人贩子以前拐卖的孩子！
事情还有很多！
他安排完这些，转头却发现赵桐带着弟弟凑到了陈凡面前，还有好多同事也一起围着那个孩子。
“陈凡，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啊？”
第048章 大人物
此间事了，众人打道回府。
回城的路上，赵桐硬是把陈凡拉上了他的车。
开车的是李全国这个副团长，陈凡坐在副驾驶上，后面是赵桐兄弟俩。
吉普车一路摇晃着，赵冬冬已经躺在堂哥的怀里睡着了，陈凡也迷瞪着眼昏昏欲睡，赵桐却满肚子的话想找他聊。
“那个……小朋友，你平时喜欢什么玩具啊？”
不管怎么说，陈凡都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等下见到家中大人，大人们肯定是会当面报答的，但他这个堂哥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不然会让家里人觉得他不懂人情世故。
所以他这个时候就开始想了，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陈凡满意了。
六岁的孩子最喜欢什么？
不就是稀奇古怪的玩具嘛！
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堂弟赵冬冬最喜欢的也是这些，都是男孩，应该都差不多吧！
谁知陈凡根本没理他这一茬。
“啊？什么？”
“我问你喜欢什么玩具！”
“玩具？”陈凡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这么大了还玩什么玩具啊，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叫不是小孩子啊？
赵桐差点没一口咬到舌头，怔怔的看着前面的陈凡，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李全国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小桐听到了吗，这就叫少年早慧，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成天只想着玩的！”
赵桐耷拉着脑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看他比冬冬还要小，所以才这么问的嘛！”
“哼！”
李全国轻哼一声说道：“你还真别不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些事是你们这些高干子弟体会不到的，你如果知道艰难辛苦，这次就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念了我好久了，能说点别的吗？”
“不能！”
李全国回了一句，如果不是开着车，都恨不得转身一巴掌拍在赵桐脑袋上。
“知道这次的影响有多恶劣吗？如果不是你爷爷和二叔担保，你就要被开除军籍了，知道吗？”
“哦！”
看他语气不善，赵桐也不敢再辩解了。
李全国暗自摇了摇头，看着旁边快要睡着了的陈凡，又吩咐道。
“等下进城后你先把这个陈凡安排好，他可是你们家的大恩人，你叔叔婶婶肯定是要和他见面的，别到时候让别人说你们家不懂礼数！”
“安排？怎么安排？”
“这都不知道吗？”
李全国顿时被气得不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没看他身上的衣服不合身吗？这明显是穿的别人的，他昨晚上一晚没睡，等下进城后你先去区公安局安排他睡觉，然后去买两套衣服，再想想有什么好吃的，等他醒来后再给他，明白吗？”
“知道了！”
赵桐应了一声，神情却有些苦恼了。
他一个笨手笨脚的糙汉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啊！
但二叔二婶就要来了，他敢在这个时候拒绝吗？
答案显然是不敢的！
好烦啊！
……
……
军车开道，进城一路畅通无比。
陈凡还没睡醒，就已经到了公安分局院子里了。
邓学武事先联系了局里，已经安排了疾控中心的医生等在这里，先帮他打了一针狂犬疫苗，才安排人送他到隔壁的招待所去洗澡睡觉。
陈凡却没急着休息，而是跑到局里找了个电话，先联系家里了。
这次传达室的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正好是林大友。
得知陈凡顺利逃脱后，林大友很是高兴了一番，然后才告诉他父母的去向。
陈学平两口子在家里吵完架后，周少玉硬是要南下去找儿子，陈学平拗不过，只得匆匆交代了一声，就陪着赶到了火车站，一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两口子和陈凡坐的其实是一趟车，只不过时间差了两天。
他们上车的时候，正好就是陈凡被带到人贩子窝点的时候，此刻两人应该还在火车上。
这年头可没有手机，联系非常不方便。
怕老爸老妈找错地方，陈凡又赶忙找到了邓学武。
公安系统内部的联络办法不少。
邓学武问了一圈，最后通过当地的铁路公安，才联系到那趟车火车上的乘警，乘警按照陈凡的描述找了好久，才找到疲惫不堪的陈学平夫妻。
知道儿子逃出生天后，两口子当场就抱头痛哭起来了，最后在乘警的安慰下才平复心情。
按时间算，下午五点多才能赶到羊城。
得知下午就能和父母见面了，陈凡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在公安分局的食堂喝了一碗粥，又简单的做了个笔录，才跟着到隔壁的招待所去休息。
赵桐去买衣服还没回来，安排他的是公安分局的几名干警。
他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一觉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再次醒来，外面已经黑了。
晚上了吗？
陈凡浑浑噩噩的拉开窗帘，这才发现外面在下暴雨，层层叠叠的乌云的压在城市上空，如同天黑了一般。
他转身看了一眼墙头的时钟，原来才到三点钟。
算算时间，这一觉也睡了六个多小时，满身的疲惫已经消失不见了。
年纪小就是好，不管多累睡一觉就能恢复，不像前世三十几岁的时候，熬一个通宵第二天就直不起腰来了，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元气。
他打着哈欠拉开房门，却被门口的赵桐吓了一跳。
赵桐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脑袋靠在门框上，正在那里打着瞌睡，连手里的衣服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
陈凡摇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么小的童装，应该是帮他买的！
来的路上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并不知道李全国后来是怎么吩咐的赵桐，不过此刻看到手里的衣服，也猜了个大概出来。
感受到手上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赵桐一下就惊醒了。
“啊，你醒了啊！”
他擦擦嘴角的口水，赶忙站了起来，把衣服裤子全都塞进了陈凡手里。
“这是帮你买的新衣服，你去换了吧！”
陈凡还穿着白发大爷给他的那身旧衣服，不但大了很多，折腾了一晚上也早就是馊馊的了，所以也没拒绝。
“行了，你接着睡吧！”
赵桐却摇头道：“我不睡了，你去洗澡吧，我去喊我二叔！”
二叔？
陈凡也没多想，接过衣服就进去洗澡了，等到洗完澡出来，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人。
看清中年人的样貌，他心中立马翻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