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记者采访
省报记者？
王成明正要发脾气，听到这几个字立马一个激灵，冷静下来了。
“哪个陈师傅？”
记者是无冕之王，特别是省报这个级别的记者，对基层单位的威慑力相当大，是那种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秘书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才回道。
“就是钳工班的陈学平，两个记者是带着介绍信来的，指名道姓要采访他们父子俩！”
怎么又是他？
王成明顿时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说是为什么事了吗？”
“说了！”秘书点头道：“说是看到了羊城那边的报道，想要深入了解一下陈师傅儿子从人贩子那里逃脱的细节，好做一篇专题报道。”
这件事的影响力有这么大，竟然连省报的记者都惊动了？
王成明脸色一下就阴晴不定了，站在仓库门口思索了半天，才冷着脸吩咐道。
“既然是省里的记者要采访他们，那你就去把人找来吧！”
语气有些不对啊！
秘书又追问了一句。
“您呢？您不去打个照面吗？”
“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快去找人吧！”
王成明板着脸，头也不回的往厂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向林大友吩咐道。
“等下采访完，就让陈学平把这些电视机都搬走，别想着白白的占公家的便宜！”
在省报记者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一般单位的领导都不会错过。
但这次别人是冲着陈学平父子俩来的，他现在正是为了这父子俩生了一肚子的气，真去凑这个热闹，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呢！
与其去了再后悔，还不如现在就躲开。
得到领导的指示，两个秘书不敢怠慢，赶忙跑去找人了。
林大友却撇了撇嘴，神色不善的瞪了楚志超一眼，才慢悠悠的重新锁上了仓库大门。
怎么好好的一件事，最终会闹成这个样子呢？
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嘛……
楚志超都快要哭死了！
……
……
陈学平就在厂里，在厂办会议室刚和两个记者打个照面，儿子陈凡就被厂办秘书接来了。
厂里的人去接他时言语不详，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和老爸碰面后，两名记者才道明来意。
“陈师傅，我们是省报记者。”
其中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记者把记者证给陈学平看了一眼，才解释道：
“是这样的，前几天的羊城晚报刊登了一则消息，说是我高官安县一个六岁的孩子被人贩子拐卖后，沉着冷静非常机智，趁着晚上人贩子睡着了之后逃了出来，然后跑去报案把人贩子窝点一锅端了。我们主编看到这则消息，觉得这件事有很大的教育意义，也有很多值得挖掘的细节，所以和羊城那边的同行联系确认了你的工作单位，特意派我们俩个过来对你们一家人进行深度采访。”
“深度采访？”
陈学平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迷糊了。
他两世为人却很少和记者相处，对这些专业名词是不太敏感的。
这名记者赶忙解释道：“深度采访就是挖掘一些羊城那边报道没有涉及的信息，比如你们平时是怎么培养孩子的，对他灌输过一些什么样的观念，教育上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等等，主要是想让广大的读者群体提高警惕，平时注重对孩子的安全教育，一方面避免再次出现孩子被拐卖的情况，另一方面就算被拐卖了，也要知道该怎样才能安全的逃出来！”
如果所有孩子都能像陈凡这样，被拐卖后能够沉着冷静自行逃出魔掌，受伤的家庭就不会有那么多了。
陈学平点点头，总算是弄清了这两名记者的来意，扭头却看向了一旁的儿子。
“说说吧，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应付这种事的经验还是不如儿子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把皮球踢到儿子这边。
陈凡愣了一下，正要说话时，对面的记者却苦笑着拦在了前面。
“陈师傅，我们来的时候主编特意交代了，这次采访的落脚点主要是在教育问题上，想要深入挖掘你平时对孩子教育时，是不是灌输过一些不一样的观念或是内容，这些东西才是值得其他家长学习的，所以还是你先介绍一下吧！”
这个角度确实和羊城那边不一样。
羊城晚报采访时，重点放在了如何体现陈凡的机智和冷静，以及逃脱的具体过程。
省报从教育这个角度挖掘素材，确实会吸引很多读者的目光。
现在大部分城市家庭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孩子都看得非常起，虽然不一定人人都会面临拐卖的危险，但和孩子走失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样一篇报道出来，必定会引起很好的社会反响。
陈学平却是有苦说不出……
儿子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不教育他就是好的，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育，而且教育上的事总不能瞎编吧？
误人子弟了怎么办？
“教育方面啊……”
他回忆着前世看到的一些安全知识，正要开口时，却听到了儿子脆生生的童音。
“记者伯伯，我爸爸经常和我说遇事要冷静，看清形势再决定要怎么办，还告诉我遇到麻烦后，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要去找警察叔叔帮忙，你们要问的是不是这些啊？”
这时候还流行一首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他这是活学活用，把后世一些关于孩子安全教育的观念说了出来。
两名记者眼前一亮，立马附和道。
“对对对，问的就是这些，平时你爸爸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还有没有别的内容？”
他们的目的其实是采访当爹的陈学平，谁知采访才开始，这个当儿子的就喧宾夺主了，老爹反而在旁边一声不吭了，还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陈凡仗着年纪小，胡咧咧的一通乱侃，说得两个记者一愣一愣的，甚至都分不清他的话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夸张出来的。
不过想要的素材，却是一点点积累起来了。
什么从小就要他记住了家里的住址和厂里的电话号码，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找警察帮忙等等，采访到后面陈凡才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了一声。
“记者伯伯，你们这个采访是要写在报纸上吗？什么时候能够看到啊？”
这名记者笑了笑，忍不住在他脑袋摸了一把。
“我们等下就赶省城，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把稿子赶出来，明天就能见报了！”
“哦，好啊好啊！我一定要看明天的报纸！”
陈凡装出一副兴奋的模样，蹦蹦跳跳的样子把整个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第068章 怎么还没搬走（第二更）
“听说了吗？陈学平父子俩今天接受省报记者采访了，好像还聊得挺开心的，你说他们家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啊，孩子被拐卖不但不是祸事，反而因祸得福，白白的得了一百台彩电，现在还要被省报报道，这是要出名了啊！”
“谁说不是呢！我当初还以为这个孩子回不来了，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就让他家咸鱼翻身了，听说陈师傅现在手里攥着好几万现金呢！一般的万元户都比不上他们家了！”
“啧啧啧！昨天采访的时候我特意跑去看了，他们家的这个孩子太灵光了，说得那两个省报记者一愣一愣的，我还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孩子呢！”
“诶，你们说这孩子以前不显山露水的，怎么一上学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听说还没过一个学期，就跳级到了二年级呢！”
“老陈两口子这是走了狗屎运啊，捡了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
“你们是不知道啊，王成明那个老东西就是因为……”
两名记者刚走，采访的事就传遍了厂里，工友们议论纷纷，都在羡慕陈家生出了这样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这些话传得很开，算是最近厂里最热的热点话题了。
但话一传得多，渐渐也就有些变味了。
什么陈凡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注定要光宗耀祖的，什么陈凡上辈子被陈学平两口子救了命，这辈子是回来报答他们两口子的，连这种神神怪怪的论调都出来了。
这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还好说，大家就是当成热闹听一听，也不会当真，有些明显指向领导的话，听起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么王成明就是因为孙子被陈凡比了下去，所以才这么针对陈学平，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找陈学平的麻烦。
什么陈学平发了家，王成明才是厂里最不高兴的人，这样会让他这个厂长没有威信。
更有甚者还把孙金兰和陈学平联系到了一起。
说什么孙金兰一开始看上的其实是陈学平，是后来王成明从中作梗，才逼她嫁给了王成明那个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的傻儿子。
爱之深恨之切，孙金兰现在对陈学平一家这个态度，其实心里还一直念叨着陈学平。
王成明这样对陈学平，也是在公报私仇。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王成明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相比而言，孙金兰才是最不喜欢陈学平一家的好不好？
他针对针对陈学平除了孙子的原因，主要还是陈学平没尊重他这个厂长，但这种事又怎么解释得清呢？
所以一直到第二天上班，他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小张，你过来一下！”
一到办公室，王成明的大嗓门就嚷嚷起来了。
厂办秘书小张蹬蹬蹬的跑了出来，弯着腰来到了他面前。
“厂长，您喊我？”
王成明板着个脸，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去帮我泡杯热茶！”
小张端起茶杯就要转身，却听到王成明又喊了一声。
“对了，昨天不是让陈学平把三号仓库的那些电视机搬走吗？他后来搬了吗？”
厂办秘书们后来都安排记者采访的事去了，加上王成明下午也没有再说，所以大家都忘了去追问这件事。
听到厂长这样问，小张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还……还不清楚……”他吐了吐舌头，见到王成明脸色一变赶忙补救道：“我这就去核实，您等我一下！”
他说着举着茶杯就跑了出去，交代让办公室里另一个秘书赶快泡茶后，快速下楼跑向了外边的三号仓库。
三号仓库锁着大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小张又跑到保卫科拿了钥匙，打开仓库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电视机还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才气喘吁吁的回行政楼复命。
“厂长，我看了三号仓库，陈……陈师傅还没搬呢！”
小张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小心翼翼的向王成明汇报了。
王成明眉头立马纠成了一团，眼看就要发作了。
“怎么回事？我昨天不是让他们搬了吗？怎么拖到了这个时候？”
他们不肯搬，我有什么办法？
小张心底腹诽不已，却不敢有任何辩解，低着脑袋任由王成明骂个不要。
王成明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骂了几句觉得心里还是憋得慌，便起身朝着办公室外走了出去。
“走，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厂长放在眼里！”
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肯定是被把你放在眼里的！
小张心里暗暗想着，脚下却不慢，没等王成明吩咐，就直接跑到了厂门口的保卫科，先把林大友喊了过来，又蹬蹬蹬的跑进车间，把陈学平找了过来。
林大友根本就不怵王成明，过来后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没有说几句话就和王成明顶了起来，差点没让王成明下不来台。
陈学平赶到时，正是场面最沉闷的时候。
“怎么啦这是，喊我过来干嘛？”
他悄悄凑到林大友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林大友没有回答，朝角落里的那些电视机努了努嘴。
没等陈学平闹明白，王成明就直接开口了。
“陈学平，没经过厂里的同意，你为什么要私自打开三号仓库存放东西，这仓库是你的私人财产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陈学平正要解释，王成明更严厉的话就冒出来了。
“你这是典型的损公肥私，放到十几年前都是要进大狱的，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我指出来后竟然还冥顽不灵拒不悔改，是不是一定要我开除了你才安心啊？”
借用仓库其实就是件小事，他是没想那么复杂，才没向厂里领导汇报的。
听到王成明这样的语气，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厂长，我没想过占公家的便宜，你也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既然你不同意，我把这些电视机搬走就是的。”
他沉着脸，表明态度后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真以为离开了你这个厂长，我们这些普通职工就活不下去了吗？”
什么叫活不下去？
王成明一听就要发作，另一个厂办秘书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厂长，县委柳书记来了，已经进到生产车间里面去了，您赶快过去吧！”
县委柳书记？
柳青龙？
王成明顿时神色一凛，哪里还敢耽搁，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第070章 要飞天的节奏
众人等了半天，这才弄明白柳青龙的来意。
原来和工作没有关系……
王成明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到陈学平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这怎么又成了教育专家了，竟然还惊动了县高官。
是老天成心不想让他顺了这口气吗？
陈学平应对这种场景的经验不足，挠着脑袋正在想该怎么回时，抬头就看到了儿子牵着另一个厂办秘书的手走了过来。
这小子不是在上课吗？
怎么也过来了？
其他人还没怎么样，李金成看清陈凡的模样后，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家伙，原来是你啊！”
他们认识？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问题，柳青龙自然也不例外。
李金成上前揉了揉陈凡的小脑袋，才笑着解释道。
“前几个月我去接孙女放学，在一完小的校门口，看到王厂长的儿媳妇和这个孩子的妈妈吵起来了，他媳妇说这孩子一家是乡里来的，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农村种田，不应该到城里来，你们知道这孩子怎么回的吗？”
李金成卖了个关子，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说的是孩子的事，却点了王成明的名，这话里的意思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王成明顿时心中狂跳，又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得火急火燎的，也只能耐着性子站在一旁。
柳青龙不着痕迹的瞟了他一眼，才捧哏般的问了一句。
“他是怎么回的呢？”
李金成胸膛一挺，身上非常自然的多出了一股气势。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开口就是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这样的话，还说只要努力日子就能越过越好，国家和民族才会有希望！”
他咂咂嘴，一脸的意犹未尽。
“这种大道理从这样一个幼童嘴里说出来，当时简直把我惊呆了，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孩子这样的情操，今天过来一看，才发现就是上了报纸的小英雄，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啊！”
还有这样的事？
柳青龙脸色一下就变得精彩万分了。
“李书记，我们这一趟来得真是太值了，这样一个典型形象正是我们县里最缺少的，他的这种精神情操，和面对犯罪分子时沉着冷静的心理素质，值得我们广泛宣扬，特别是教育战线的同志，一定要把这种理念贯彻到义务教育阶段，这是关系到千秋万代的大事啊！”
竟然还扯到千秋万代上去了……
儿子戴的这顶帽子太大，陈学平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谁知这小子是个脸皮厚的角色，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就差没上去鼓掌赞同了。
抒发了心中的感慨，柳青龙性子也起来了，满面红光的看向了陈学平。
“陈师傅，孩子观念形成离不开你的教育，我会让县委宣传部和教委把你的这些观念教育宣扬出去，这对我们打造平安县城文明县城有很大的帮助，到时候这些部门的同志过来找你，你可不能说一手留一手，把好的经验藏起来啊！”
“不会不会！”
陈学平咧嘴笑了起来，心情虽然很好，却也有些汗颜了。
这些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是儿子喜欢闹腾才折腾出这些是非，反倒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一下子还有些不太适应呢！
站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重点就不一样。
看到这样的报道，柳青龙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对县里争先进有没有帮助，找到这个切入点后，就毫不犹豫过来卖人情了。
一番说笑下来，他也要走了，走之前却突然问了一句。
“陈师傅，机械厂现在的效益不太好，你有什么困难是需要我帮忙解决的吗？”
县高官的人情可不好赚！
围观众人立马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陈学平却一脸的淡然，正要摇头拒绝时，旁边的陈凡却抢先插了嘴。
“叔叔，你能帮我们解决麻烦吗？”
柳青龙和陈学平差不多年纪，看上去甚至还要年轻一些，这声叔叔是没问题的。
面对这种天真的语气，他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当然啦，只要在叔叔的职权范围内，叔叔都能帮你们解决！”
“哦！”
陈凡应了一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我爸爸这些天都快愁死了，每天回家都唉声叹气的，说是厂里处分了他，叔叔您能帮帮我爸爸吗？”
处分？
柳青龙脸色一下就变了，凝重的看向了王成明和张兵。
王成明造的孽，他自然是不敢道出实情的，张兵却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稍一斟酌就把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书记，前些日子厂里接到举报，说是陈师傅在外面建私房，王厂长为了平息这件事就处分了他，不但免去了他的职务，还扣了他半年的工资奖金，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柳青龙就冷着脸打断了。
“胡闹！建房子是私人的事，政策又没规定不允许，厂里没条件提供更好的住所，职工就不能改善居住条件了吗？凭什么处分他？”
他冷冷瞟了王成明一眼，才重新看向张兵。
“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
这个节骨眼上把处分的事摆上桌面，王成明简直恨死了张兵，却又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后背上的冷汗再次汹涌的冒了出来，连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
张兵心中冷笑，这才接着说道。
“陈师傅的儿子前些天不是被拐卖了吗，谁知道最后演变成了一件好事，让他认识了南边的一个老板，从那里进了一百台彩色电视机，这些电视机运过来后没地方存放，他就借用厂里空闲的仓库放了一下，但是王厂长却不同意他这种做法，刚才都在责令他今天之内把所有电视机搬走！”
事情的经过其实非常简单，道理也一目了然。
柳青龙沉着脸，缓缓看向了王成明。
“王厂长，你好大的威风啊，连空着的仓库都管得那么细，有这个闲心，怎么没想下整个厂子今后的出路在哪里呢？”
如果是暴风骤雨的批评，王成明心中或许还好受一些，因为批评来得猛烈怒气也去得快，领导发泄完就没关系了。
这种不动声色的质问就不一样了！
代表了领导心中的怒气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想让领导消气是没那么容易的。
“我……我……”
王成明有心辩解，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太义正言辞了会显得他不懂变通，只会借着权势耍威风，立马转向又会显得没有立场，也没有一点原则性。
面对这种处境，他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了。
没等王成明表态，柳青龙就冷着脸看向了张兵。
“张兵，你也是总支书记，该站出来的时候就不要犹豫，以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要再发生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看到陈学平感激的表情又停下了脚步。
“具体到陈师傅身上，我看这个处分可以撤销了，借用仓库的事也没必要上纲上线，只要他出租金，对你们厂里也是件好事，张兵，这两件事你去办！”
他说完还瞟了王成明一眼。
“宁可空在那里都不知道把资产盘活，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前面那些话还算是和风细雨的话，后面这句语气就非常不善了，明显是对王成明成见很大，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各人思绪都飞到天边。
第071章 迂腐和担忧
张兵摆了王成明一道，自己也借机露了脸，正是干劲最足的时候，下午还没下班，解除陈学平处分的手续就全都办完了。
厂里月末发工资。
陈学平这个月的工资奖金还没扣，就又重新帮他计算回来了。
兜兜转转闹了这么一出，王成明不但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惹得上上下下都对他有了意见。
县委主要领导认定他在公报私仇，陈学平是对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其他职工也在背地里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家里的儿媳妇都不肯消停，说他怎么这么没用。
陈学平自然是不知道这么多的。
下午接到财务室的通知，重新核定了数额就大手一甩去接儿子了。
有了这批电视机，他还真没把这每个月的几百块放在眼里了，一台的利润就比得上一个季度的工资奖金了。
接到儿子，父子俩特意在十字街留了一会，看看门面装修得怎么样了。
后世县城会有一定程度的发展，南北两边都多出了几条主干道，但在九十年代初，十字街却还是唯一的交通要道。
把门面选在这里，又是家电这种必须品，今后的生意可想而知，是一定不会差的。
只是现在还没有商品房，商业社会也刚处于启动的阶段，不谈内地，沿海都没有几个精通室内装修的专家，而且这种老式幢楼的墙柱都是固定的，楼层高度也没办法，所以店铺里只能简单的刷白，多挂上一些灯盏，来营造亮堂宽敞的感觉。
这些都是陈凡查勘后，借老爸的嘴提出来的。
在如何做生意上，他的经验还是要老道很多的。
两百多平米的面积，基本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他也就没再多嘴，出门看到店铺门梁上还是光秃秃的红砖墙，又把老爸拉了出来。
“爸，我不是画了个招牌的式样吗，怎么到现在还是空的？”
陈学平抬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画的那张图太复杂了，不但形状不规整，颜色也太复杂，我问了好几个做家具的木匠，他们都不愿意接这种活！”
“有钱他们还不愿意赚？”
“现在生活条件都在一天天改善，老百姓添置家具的热情也起来了，所以县城里的木匠都忙不赢，还真看不上我们这种小业务！”
陈学平叹了口气，又补充道。
“主要是你设计的这个太费时费力了，他们懒得操这份心！”
相比沿海地区如火如荼的建设氛围，内地的发展节奏就要缓慢得多了，主要就是这种观念上的差别，人们都不太愿意被动的接受改变。
陈凡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说道。
“要不就让小舅来做吧，他不是在老家学了一年多的木匠吗，做完这个招牌还可以留下来帮我们看店子！”
“你小舅？”陈学平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怎么想到他身上去了？”
陈凡耸耸肩：“招牌这种东西挂在上面，只要像那么回事就行了，又不考验手艺，反正他上辈子最终也没当木匠，来这里帮我们看店子，弄不好还能找条更好的出路呢！”
他说着又反问了一句。
“怎么，你还不相信他啊？”
“不是不相信，只是……”
陈学平摇摇头，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心情了。
“就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你明白吗？”
“不真实？”
这下轮到陈凡听不懂了。
“怎么就不真实了？”
陈学平咂咂嘴，解释道。
“上辈子我们和你大舅二舅虽然帮了你小舅不少忙，但都属于锦上添花，这辈子知道今后会怎么发展了，肯定会让一大家子都过上好日子，你小舅自然也不例外，但这样必定会改变他们的命运，是好是坏我心里还真没底。”
“嗨，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
陈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你这就是书生气发作了，尽想些有的没的，让家里人把日子过好了，一个个都成为人上人了，难道还能是坏事？”
陈学平却摇了摇头。
“从你这个角度讲自然不是坏事，但对于别人而言就不一定全部都是好事了，你想想，你小舅上辈子就没发过财，还不是一样结了三次婚，弄得你表妹都快得抑郁症了，你不记得了吗？这辈子我们帮他成为了人上人，他这个毛病就能改？”
陈凡却不同意老爸的这种观点。
“爸，你这真是在杞人忧天，还没发生的事想那么复杂干嘛，而且……上辈子你和大舅二舅管不住他，是因为你们虽然付出得多，却不是什么事都控制在手里的，这辈子我们拉他一把，同时也可以管他管得更紧一点，他点点滴滴都要看你和老妈的眼色行事，还敢在外面乱来吗？不怕你生气了断掉他的来源啊？”
既然重活了一世，面临的问题肯定是不一样的。
陈学平立马醒悟过来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再儿子头上拍了一下。
“你小子竟然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被点醒后，他的心里一下就敞亮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陈凡却不乐意了。
“哎，我说你能不能改掉这个臭毛病啊，别整天有事没事的打我脑袋，好不容易保留下前世那么多的记忆，被你打忘记了怎么办？”
“记住的东西有那么容易忘吗？”
陈学平竟然也两眼一翻，学着儿子耍赖的模样了。
陈凡顿时就跳了脚，却又不好找老爸算账，只好气鼓鼓的把脑袋偏向了一旁，懒得再搭理他了。
看到儿子生气的模样，陈学平顿时更乐了，转头却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问题。
“对了，我和你妈都是老实本分的性格，不喜欢争不喜欢抢，为人处世也没什么心眼，怎么你小子的坏心眼就那么多呢，而且睚眦必报，占起别人的便宜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陈凡撇嘴。
“怎么，还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啊？”
什么鬼！
如果不是对上了儿子愤怒的眼神，陈学平差点就再次一巴掌拍了下来。
有这么和爹说话的吗？
陈凡其实知道老爸问的是什么，无非不过就是他重生后表现得太强势了一些，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但这些都是三观上的区别，不身临其境是很难感受的。
“爸，你和老妈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县城里，没有经历外面那些尔虞我诈，当然能保持本心了，我这些都是吃了大亏才慢慢领悟的！”
陈学平上辈子能力有限，对儿子的创业之路没什么实际的帮助，所以一直都不怎么敢触碰儿子的内心世界。
这次把话题聊开了，又没了上辈子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兴趣一下就起来了。
“哦！什么大亏说来听听！”
第072章 两代人
陈凡陷入了沉思中，过了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
“那是我从第三家公司辞职后，和同学合伙开公司的第五个月，当时我们公司的来势很好，还接了一家大公司的一个大订单，那个订单做下来，我们公司不但可以跻身行业前五十，单笔订单的利润也达到了八千万，当时合同所有细节都谈好了，就差签字这个环节……”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神情也有些萧瑟了，抿着小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学平赶忙追问道。
“后来怎么了呢？”
陈凡苦笑了一下，才解释道。
“当时我们都太年轻了，觉得鸭子都放到锅里煮着了，是跑不掉的，所以当天晚上就把公司所有人都召集出去狂欢了，并没有连夜赶到对方公司把合同签下来，就是那天晚上，我们的竞争对手报出了比我们更优惠的价格，还请了一个业内大佬出面，抢在我们前面把合同给签了……我们第二天赶到对方城市后，才知道头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被人抢了订单，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陈学平有些不太理解了。
“这……对方的行为虽然不厚道，但在商业领域应该是正常现象吧，又怎么谈得上吃大亏呢？”
“我们是高科技公司，一个项目前期研发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
陈凡笑了笑，看到老爸并没有因为听不太懂而不耐烦，才接着说道。
“高科技公司虽然看似不是重资产，但几乎所有资源都投在了人力和设备上，时间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砝码，没签下合同看似没有什么损失，但为了接下这张订单，我们把原来的很多小订单都推掉了，还把公司所有的现金流都压在了上面，成则一飞冲天，败则会一败涂地，很不幸我们失败了，那一次就让公司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事后我们裁员了七成，又熬了整整一年半才缓过劲来！”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我一开始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是自己的就不需要去争，吃相没必要那么难看，凡事都留点余地才能进退有度，那次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会按照你的设想去发展，不是说按道理是你的，就一定会是你的，只要你敢松懈一下，就会有人冲出来抢走你的苹果，而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没想到儿子上辈子还经历过这种大起大落的磨难。
陈学平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相对而言，他其实也几次被生活逼到了绝境，但那都是个人和小家庭的事，不牵扯事业和对别人的负担，和这种从云端跌落到凡尘的变化确实不同。
“所以……你才慢慢养成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
“对！”
陈凡点头，眼神里也多出了几分坚毅。
“人不狠立不住！这个世界没人会因为可怜你而帮你一把，所有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你值得去帮别人才会帮，有帮你的价值别人才会去帮，而且这些都属于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极少发生的，我也不相信！”
“行了，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我也不好勉强什么，反正只要你自己觉得对就行！”
陈学平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心情莫名就有些沉重了。
没能给儿子提供更好的条件，提供更多的帮助，是他上辈子念念不忘的遗憾，所以对于儿子的观念和主张，他自知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有些事知道就行了，改是改不了的！
陈凡知道老爸的心思，当下就笑了起来。
“爸，你怎么一副输了钱的表情啊，难道觉得我这种观念不对啊？”
“也谈不上不对，就是……”
陈学平说着抓了抓脑袋，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羞涩来。
“就是觉得有些……不太认同！”
陈凡却一反常态，没有站在老爸的角度考虑了。
“爸！理解不了也要理解，这个世界的资源总量是有限的，这是客观存在的规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我们只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必定会面临与别人的竞争和冲突，你让一次步就会次次让步，这是没有尽头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
陈学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
“我当然明白，真以为我上辈子活了六十几岁是白活的啊？我所不能接受的，是这种观念和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有点不符，老爸是个厚道人，不喜欢什么事都斤斤计较，那样活得太累太不值得！”
两代人之间真的存在代沟，哪怕像他们这样，都是从后世重生回来的也一样。
老的说服不了小的，小的也说服不了老的。
陈凡不甘心的又说道。
“爸，你这叫迂腐，怎么就不能改改呢？”
“我觉得很好啊，为什么要改？”
陈学平两眼一翻，重新恢复成了傲娇的模样。
这不是耍无赖嘛！
陈凡顿时气急，摇摇头苦笑不已。
不过观念上的冲突改变不了，眼前的事情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对了，这个店子马上就快装修完了，元旦前后就能正式营业，你和老妈商量好到底谁来看店子没有？”
这……
陈学平抓抓脑袋，讪讪的回道。
“我暂时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种怎么能走一步看一步啊？”
陈凡咂舌道：“这事情都倒了眼皮子面前了，你们怎么还没商量个结果出来？”
“我……我这不是还没做好做生意的心理准备嘛！”
陈学平摊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他在开电器店这件事上确实算是赶鸭子上架了，货源这边是陈凡搞来的，店面是林大友和李全国师兄弟喝了酒弄出来的，他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反而是最闲的那个，除了管了账之外，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出过力。
对老爸这种不操心的行为，陈凡是无力吐槽了。
“唉！你的心也真够大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正留在那个破厂里也要受气，要不你就干脆辞职吧！专心把这家店开好，把一大家子都安排好之后，再考虑到大城市找别的出路，这辈子再也不能像上辈子活得那么憋屈了！”
有一点父子俩意见是统一的！
就是这辈子想要大的发展，留在这种内地十八线小县城是没有出路的。
如果不是两边老的老小的小都离不开人，加上目前的政策环境还不太宽松，他们爷俩早就商量着要出去闯荡了。
等到时机成熟，这一步是必然要跨出去的！
第073章 执拗的老妈
手里有钱了，周少玉过日子也没那么拮据了，连着好多天桌上都有鱼有肉。
按她的说法，现在正是陈凡长身体的时候，以前是条件差没办法，现在条件改善了，就不能再亏待孩子了。
而且她还规定了，陈凡每天早晚都要喝一杯牛奶，不然不准出门。
对这种冲泡出来的无味牛奶，陈凡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无奈又说服不了老妈，每天都被灌得晕晕乎乎的，往往要捏着鼻子才喝得下去。
家里有个不通情理的母老虎，好多事都是不太方便的。
比如……辞职！
陈学平知道机械厂过不了几年就要破产的事实，自然不怎么抗拒，但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安稳，还是要取得老妈同意的。
所以晚上吃饭时，他先试探着开了口。
“这个……少玉啊！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晚上烧了鱼，周少玉正在帮儿子剔小刺，头都没抬直接问道。
“怎么啦？”
“嗯……”
陈学平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采取了绕弯子的说法。
“我们那个店子就要装修完了，到底是我们俩去看店子，还是请人啊？”
“当然是请人啦！”
周少玉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看向丈夫的眼神还有些奇怪，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不该问的问题。
“我们俩都要上班，哪里有时间天天守在那里，随便从老家请两个人不就行了吗？”
这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的想法，把本职工作看得比天都大，称得上是责任感强，也可以看成是某种使命感。
相反现在的人力资源就是真的不值钱了，农村里面没出路的年轻人一抓一大把，随便给点工钱再包个吃住，保证好多人会争破脑袋，他们两边都有不少这样的穷亲戚。
见妻子没领会到他的意思，陈学平又说道。
“不是……你想想啊，那么多电视机，一台都要三四千，店子里起码要放好几万的货，你放心让别人在那里管啊？还有……”没等妻子说话，他又补充道：“电视机可是大件商品，哪里磕着碰着了都不好卖，外人能帮你尽心尽力去管吗？”
不是自己的事，一般人确实都不怎么上心，请人管问题还是不少的。
周少玉一下就想到了这里面的问题。
“那……那你说怎么办吧！”
“要不……”
陈学平咬咬牙，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
“要不我就辞职吧，专心把这家店子看好……”
“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周少玉就断然拒绝了。
“你这可是正式工作，当初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来的，将来还有可能转干，怎么可以说辞职就辞职，现在是不反对个体户，但万一政策转向了呢？这种事谁又说得准，难道到时候再去后悔啊？而且……你想过你爸妈他们会怎么想吗？你老家那些亲戚又会怎么议论？难道说你正式工作不要了跑出去当个个体户？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把正式工作看得非常重，还是那种值得用身家性命去拼的，如果真有这种机会，好多人都愿意用全部家当去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新千年之后都存在。
放着正式工作不要跑去当个个体户，在周少玉看来就是不务正业。
“你……”
事情还没开始商量就被堵了回来，陈学平也有些急了，正要高声争论，却瞟到了儿子暗示的眼神，立马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好吧……”
他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了。
没有长期的水磨功夫，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是很难的。
妻子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县城，也没经历过后世的信息冲击，有些事情自然看不透。
“妈妈，什么是辞职啊？”
对儿子，周少玉是没有半点不耐的，立马耐心解释道。
“辞职啊……辞职就是不要这个工作了，你爸现在就要辞职，不要机械厂这个工作了！”
“哦！”
陈凡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却说了一个让夫妻俩都没想到的问题。
“是电视新闻里老是在说的那个停薪留职吗？”
停薪留职是改革开放初期的热门话题，属于政策转型期的特有产物，大部分在沿海地区闯出了一片天地的创业者，其实都是办了这个手续，从各个单位走出来的精英。
中央政策鼓励的事，就要比陈学平干巴巴的话语有说服力得多了。
周少玉立马愣在了当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如果不是儿子太小了，而且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她甚至怀疑这是他们爷俩设的圈套，就是为了说服她让她入套的。
见妻子久久没有说话，陈学平忍不住偷偷对儿子翘起了大拇指，忍着笑意解释道。
“辞职不是停薪留职，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是一个是完全不要工作了，另一个是还要这份工作，只不过是暂时不上班了也不要工资，今后遇到什么事，还是能回来上班的！”
“那……”
陈凡小脑袋一转，眨巴着双眼看向了老妈。
“妈，刚才你不是不同意爸爸辞职吗？那他停薪留职可不可以啊？”
后世已经没有停薪留职这种说法了，但目前的政策环境，这种特有产物正是最流行的时候，而且相比辞职也更有进退的空间。
“这……”
周少玉犹豫了一下，却又立马脸色一冷。
“哼！吃你的饭，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管！”
得！
这是宁愿当个鸵鸟，都不愿意直面问题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只得暗自叹息了一声。
看样子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再来做老妈的思想工作了，她的思想不通，家里就安定不下来。
对老妈的性格，陈凡还是比较了解的。
她通道理的时候非常好说话，不通道理的时候就很容易钻牛角尖了，除非遇到什么事不得不变，或者木已成舟改变不了，她才不得不接受现实，不然就会一根筋拗到底，只能花时间慢慢去磨。
这是自己最亲的人，父子俩自然舍不得伤害，所以就只有后面这一条路了。
三个人有了心事，一顿饭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到晚上看电视时气氛都有些尴尬。
陈凡早早的爬上了床，借口电视机吵到他了，九点刚过就把老爸老妈赶进了里屋，谁知他贴在墙上听了半天，里屋都没有任何动静，到了后面竟然还能听到老爸的鼾声。
这叫什么事啊！
不知道两口子商量事情，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床上吗？
给他们创造了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真是白瞎了他一番心机！
第074章 苦命的姐弟俩
辞职这个念头冒出来，一下就变成了陈学平心头的魔障，无时不刻不在侵蚀着他，到第二天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个当师傅精神状态不好，柳如新这个徒弟也像是一夜没睡，顶着一双黑眼圈就进了车间。
“师傅，我……我来和你辞行！”
辞行？
陈学平愣了一下，转头才发现徒弟没有换工作服，而是穿了一件平时居家的旧夹克，左手手臂还紧紧夹在腰上，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怎么啦？”
他赶忙问了一声，朝着徒弟打量了一眼。
柳如新像是刚哭过，眼睛里满是血丝，近看还有些红肿，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对劲，扭了一下把脑袋偏向了一旁。
“没……没怎么，就是不在这里干了，所以特意来向您告个别。”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干了呢？”
陈学平放下扳手，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这个徒弟是个苦命的孩子，十来岁就父母双亡了，十六岁的姐姐顶职进了厂里，才把他拉扯到这么大。
因为家里没人撑腰，姐弟俩的日子过得一直都不怎么样。
父母那点人情在姐姐进厂的时候就用光了，他这样的半大小子，没人帮着说话是找不到正式工作的，不是陈学平看他可怜，刚初中毕业就把他收为了徒弟，这小子到现在还不一定找得到地方落脚。
但哪怕陈学平帮他出了头，他到现在也只是个临时工，没有解决正式编制。
所以对这个师傅，柳如新是从内心深处尊重的。
“我……我……我不想干了！”
柳如新偏着脑袋，有些不敢面对师傅的眼神了，还转身就要离开。
不对劲！
“你等等，把事情说清楚，什么叫不想干了？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学平拽住他的胳膊，就要喝问时，却看到一把雪亮的菜刀‘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看到地上的菜刀，陈学平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铁青了。
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柳如新不敢和师傅对视，眼泪‘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
“师傅，我……我不想活了！”
遇到什么事了！
陈学平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沉着脸把菜刀捡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哭什么啊，拿着把菜刀想和谁拼命啊？你解决不了还有师傅啊，这个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或许是师傅的话给了他勇气，柳如新才断断续续的道出了实情。
“师傅…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姐姐被……被王成明那个混蛋……欺负了！”
姐姐被人欺负了？
陈学平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一个年轻少妇的身影。
柳如新的姐姐叫柳如意，也是厂里的职工，因为家里条件差，二十出头就嫁给了对面茶厂的一个腿有毛病的单身汉。
那个家伙比柳如意大了十来岁，结婚后却像是陡然换了一个人。
不但不管家里的事，还总是喜欢在外面酗酒，回家就发疯打老婆。
柳如意实在受不了就只好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回了机械厂，和这个刚成年的弟弟相依为命。
她条件差归差，却长得非常漂亮，是公认的机械厂一枝花。
离婚女人是非多！
总是有些不着调的人来打她的主意，如果不是柳如新长大了，姐弟俩还不定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有些事确实不怎么好说。
陈学平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忙摁住了徒弟的肩膀。
“你把话说清楚，王成明到底怎么欺负你姐了？”
柳如新抽抽鼻子，
“昨天……王成明那个畜生昨天下班的时候把姐姐锁在了他的办公室，想趁着办公楼里没人强奸姐姐，姐姐拼死反抗都没能逃出来，如果不是张书记后来回办公室拿文件听到了动静，姐姐就要被那个畜生欺负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学平暗自松了口气，却有些不太理解徒弟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
“他不是没有得逞吗，你还这么冲动干嘛？”
“我……我……”
柳如新涨红着脸：“他拿我来威胁姐姐，说姐姐不从了他他就开除了我，还让人在外面找我的麻烦！”
王成明做事这么下作？
陈学平前世只知道王成明作风上的问题不小，却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下才明白这老家伙平时都是怎么威逼利诱的。
前世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柳如新上辈子也是他的徒弟，跟着他一直干了十来年，厂子破产了才出去做生意，后来条件比他还要好，没听说过他姐姐被厂长欺负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定了定神，抓着徒弟的肩膀问道。
“你别急，慢慢说，王成明怎么就盯上你姐了？”
“姐姐昨天下班前到行政楼去送文件，王成明借口有事，就把姐姐喊到了他的办公室，那个老畜生其实一直都在打姐姐的主意，昨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动手的！”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昨天……不是县委柳书记过来视察，张兵书记借机摆了这老家伙一道吗？
难道是因为这些事？
陈学平脸色立马有些古怪了，说来说去……这里面还有他的原因啊！
“所以你一早跑来辞行，就是想要去找王成明拼命？”
这小子一进门眼神里就带着几分决然，身上也散发着一股不计后果的气息。
陈学平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才把他摁在这里，没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嗯！”
柳如新点头，抽了抽鼻子才回道。
“那个老畜生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姐姐，除了我去找他拼命，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拼死了他也值得，只要姐姐过得好就行！”
“你怎么就烂命一条了？你的命值钱着呢！”
陈学平板着脸训斥了一句，脑海里却转得飞快。
这孩子是个一根筋的性格，又年轻易冲动，听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姐姐被人威胁就受不了了。
放任他这样去找王成明，弄不好真要闹出人命官司来。
到时候就收不了场了！
“如新，你相不相信师傅？”
听到师傅这样问，柳如新立马瞪大了双眼。
“当然相信啦，师傅您就像我爸一样，我怎么能够不相信您呢！”
“相信就好！”
陈学平将菜刀放到工具箱里锁好，转头说道。
“这样，师傅陪着你一起去找王厂长，但是话只能师傅来问，什么事情都要听师傅的，你答不答应？”
柳如新瘪着嘴，像是有了依靠一般，赶忙点了点脑袋。
“嗯，听您的！”
第075章 拳头才是最大的道理
王成明这段时间心情就没好过，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笼罩着他，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昨天下班差一点就在柳如意身上得手了，谁知张兵这个家伙半路返回了。
这种事毕竟公开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他这个厂长的位置就坐不稳了，何况冒出来的还是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二把手。
他只好收敛了兽性，却对柳如意妙曼的身姿和精致的容貌更垂涎三尺了。
还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把这口肉吃到嘴里，才能喂饱心中的馋虫！
一大早。
他躺在办公室的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模样，脑子里却在回想着昨天那些刺激的画面。
‘呯！’
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了。
陈学平师徒二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肃杀的气息。
王成明一下就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肥硕的身体也绷了起来，警惕的看向了他们二人。
“陈学平，你要干什么？”
两人进来的动静不小，外面厂办办公室里跑出两个年轻人，看到是厂里职工才松了口气，又重新回了办公室。
陈学平环顾一圈，见没人碍手碍脚才深吸了一口气。
“王厂长，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来的！”
昨天的事？
王成明抿着嘴，心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昨天厂里可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上午县委柳书记过来视察了，他这个厂长被总支书记借机摆了一道，丢脸还在其次，关键是在领导面前失了分，这就对他非常不利了。
下午临省一个农机公司也派人来了，硬是在往年的基础上削减了一半的订单，还敲诈厂里几条好烟。
问的是哪件事？
他沉着脸，渐渐恢复了冷静，语气也镇定了不少。
“昨天什么事？”
柳如新一直站在陈学平身后，见到厂长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开口还在质问他们，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王成明，你不要在这里装傻，师傅问的是我姐姐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新！！”
陈学平转头瞪了他一眼，才冷冷的看向了王成明。
“王厂长，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带如新过来就是帮他姐姐讨个公道的，你昨天那样对他姐姐，虽然没产生最恶劣的后果，对他们姐弟的伤害却非常大，这件事你是必须要给个交代的！”
“我和他姐姐有什么事？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
弄明白两人的来意，王成明立马就翻脸不认账了，一口就咬定了两人没有证据。
没得逞的事当然没有证据了。
师徒二人没想到王成明会耍无赖，同时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像是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系，王成明也渐渐有了底气。
“我告诉你们，这厂里几百号职工，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我的办公室，念在你们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现在给我出去，我还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趁着二人愣神的时候，竟然还一翻身占据了主动，要把他们师徒赶出去。
陈学平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轻易过关！
他冷笑两声，慢慢明白了王成明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心里也有些为自己的迂腐觉得好笑了。
来质问这种事情，别人承不承认有那么重要吗？
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是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啊！
这一刻他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念头也变得通达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王成明，我也没想过你会承认，所以……”
他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话音刚落，硕大的拳头就直接打到了王成明的眼眶上。
‘嘭！’
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王成明杀猪般的叫声，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行政楼。
“啊！~救命啊！”
两人之间隔了个办公桌，陈学平却毫不犹豫，一拳打过去后，还趁着王成明还没回过神来，又两手一撑直接跳上了办公桌，又是一脚蹬了下去。
他一直在生产一线工作，手上力气很大。
王成明这种整天缩在办公室里的硕鼠，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直接就被这脚蹬得四脚朝天摔倒了地上，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见到师傅动手了，柳如新又怎么会犹豫。
他两步绕过办公桌，帮着师傅一脚一脚蹬在了王成明身上。
办公室里桌椅板凳很多，打斗的动静又不小，‘哗哗哗’的声响震得楼板都在晃动了。
厂办那边的几个秘书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想要拉开他们师徒二人，无奈都是久坐办公室的书生，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拉扯了好久都没能救出王成明。
一小会的功夫，王成明就叫不出来了，只能双手抱着脑袋护着要害，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身上被踢成了什么样就全然顾忌不到了。
打人其实是件消耗非常大的事。
不知不觉，师徒二人的额头就冒出了热汗，等到张兵他们这些厂领导进来，这股子力气也差不多都发泄完了。
“陈学平！”
“住手！！”
“住手！”
几个领导进门后大惊失色，帮着厂办的年轻秘书，总算是把他们二人拉扯开了。
厂长办公室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办公桌太师椅随意的倒落在旁边，遍地都是散落的文件和报纸。
王成明也缩在角落的地板上，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师徒二人喘着粗气，这才感觉畅快不少。
“陈学平，你这是发什么疯啊，为什么要殴打王厂长，知不知道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张兵一把拦在了两人身前，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好不容易才刹住了王成明的威风，节骨眼上却出了这档子事，这不是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陈学平却没想他那么多。
“违纪？”
他咧嘴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无所谓了，要处分就处分吧！这碗饭还吃不吃都是个问题呢！”
哪怕是两世为人，他前前后后还是在王成明这里受了不少的冤枉气，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通也是好的。
至于别人怎么想，他还真不怎么在乎了。
“行了！”
他挣脱了众人的拉扯，抬手就在徒弟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还看什么看，走啦！”
也没管目瞪口呆的一众人，师徒俩抬腿就挤开了人群，扬长而去了。
张兵忍不住跺了跺脚。
这都叫什么事嘛！
第076章 时代的局限性
“如新，心里舒服了吧？”
外边的阳光很好。
陈学平走出行政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畅快了不少，才扭头看向了一脸兴奋的徒弟。
“嗯，舒服了！”
柳如新早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赶忙咧嘴笑了起来：“师傅原来你也这么冲动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过来问一下情况呢！”
他一个普通职工，还没有正式编制，却当众把堂堂一把手打成了那副模样。
想想都够带劲的！
陈学平没让他得意太久，话锋一转就问到了别的事情上。
“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以后啊……”
柳如新抓抓脑袋，顿时一脸茫然了。
刚才只顾着打人去了，还真没想过这些事。
不过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他也同样不知道今后的出路在哪里，何况是这次还把厂长得罪死了，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学平心中了然，却似笑非笑的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你考虑一下，没有别的出路的话，就到我的店子里来帮忙吧！”
“您的那个电视机店子？”
“对！”
陈学平点头，见柳如新并不欣喜却有些看不懂了。
“怎么，不愿意啊？”
“不是不是！”
柳如新赶忙摆手，解释道：“这件事还没和姐姐说呢，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别看他牛高马大的，其实大部分时候是都是姐姐在做主。
这也说得过去！
陈学平也没再纠结了，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
“行吧，既然你说要问姐姐的意见，那我们就别耽误了，现在去问了好早点安排！”
那么大一个店子，起码要好几个人才忙得过来，他现在正愁找不到能够让他完全放心的，这个徒弟脑瓜子虽然愚钝了点，人品上却没任何问题，还有把子力气。
姐弟俩也住在厂里，不过和陈学平不是一栋。
师徒二人赶到时，柳如意正肿着双眼在那里发呆，见到弟弟的师傅进门，才赶忙起身要去泡茶。
“陈师傅，您怎么来了，快来坐，我给您泡茶！”
陈学平也没拒绝，等到茶杯端到了面前，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如意，你也坐吧，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看到柳如新拘着双手，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如新的事！”
柳如意身材长相都没得说，就是命不太好，所以气色一直都不怎么样，病态的惨白反倒让有些人觉得是种异样美。
陈学平经历过网络时代的冲击，自然是把持得住的。
“是这样的，昨天下班的事，如新已经和我说了，你不用担心……”
他斟酌着措辞，想要说出对柳如新的安排，谁知刚说到昨天的事，柳如意的眼泪就落下来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陈学平不怕女人长得好看，就怕好看的女人掉眼泪，一下就有些慌神了。
“哎，你别哭啊，听我把话说完！”
“嗯，您说吧！”
柳如意轻轻应了一声，模样不自觉就有些委屈了。
陈学平头大不已，眼神暗示傻大个的徒弟陪着坐到了姐姐身边，才接着开了口。
“刚才我和如新已经帮你出了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伤心难过了，我来找你……”
他话说到一半，又再次被柳如意打断了。
“帮我出了气了？你们帮我出什么气？”
她一脸的茫然，竟是连脸上的泪痕都忘了擦。
柳如新急不过抢在前面回答道。
“姐，那个老畜生老是想着欺负你，师傅和我气不过，就跑去把他打了一顿，今后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了，不然我还揍他！”
他瓮声瓮气的回了姐姐的话，却不知姐姐的担忧就在这里。
“什么？你们把王厂长打了一顿？”
“对啊！怎么啦？”
看到姐姐被惊成了这样，柳如新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柳如意满脸焦急的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冲动呢！”
“姐！我这是为了帮你出气，打他一顿都算轻的，你这么急干嘛？”
“你怎么这么傻呢，姐姐是结过婚的人了，被欺负一下又不会死，你还要王厂长帮忙才能解决编制呢，把他打了是出了气，你的工作怎么办呢？万一……万一他还要开除你呢？你没个编制他不是说开除就开除啊，下半辈子去喝西北风啊？”
这话其实也有责怪陈学平的意思，只是面对弟弟的大恩人，她还是不敢那么直接的。
傻徒弟不知该怎么解释，当师傅的陈学平自然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
“这个……如意啊！你稍安勿躁，听我给你把事情讲明白！”
从年龄上讲，他虽然比柳如新大十四岁，比柳如意却只大了八岁，也相当于同龄人了，而且男女有别，有些事还是不太方便的。
“我帮如新想了个办法，如果厂里真的容不下他，我就让他到我的店子里去帮忙，你也知道我最近开了个卖家电的店子，现在正是缺人手，他去的话我还放心一些！”
柳如意却有些不愿领他的情。
“陈师傅，如新的事我只能感谢您，没有您就没有他的今天，但一码归一码，在厂里留下来才是他最好的出路，您对他自然是没有坏心的，但外面做生意毕竟只是个体户，还是没有上班稳定的，而且……您那个店子也不能开一辈子吧！”
她后面还有些话没说出口，明显就是觉得做生意没有上班稳当了，哪怕像柳如新这样没有编制的混着，都要比出去做个体户要强。
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一直持续到了新千年后好久都存在。
该怎么解释呢？
陈学平顿时有些犯难了。
难道和他们姐弟说，这个破厂要不了几年就要破产了？
这种话肯定是没人信的，大家都紧紧抓住一点，就是国营企业就算破产了，国家也一定会养着他们这些职工。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不是靠一两个人能够扭转过来的。
看到师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柳如新也坐不住了。
“姐，反正打都打了，我也不后悔，而且今后还是跟着师傅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道只要肯干，难道还能把我一个大活人饿死啊？”
“你……”
柳如意这边道理讲不通，周少玉这边也是一样。
晚上回家听说丈夫早上把厂长打了一顿，还是为了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她的醋坛子一下就打翻了，把陈学平在外面关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放他进里屋睡觉。
好在陈凡理解老爸的做法，先夸了一通打得好，又开始怂恿老爸辞职了。
都把一把手打到医院去了，这个破厂还有什么好呆的，留下来让人给小鞋穿啊？
第077章 当众辞职（第二更）
王成明看似被打得很惨，其实大部分都是皮肉之苦，在医院还没呆满一天，医生就让他出院了。
堂堂的一把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一个普通职工带个临时工打了一顿。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出了这口恶气，他在机械厂里是干不长久的。
所以第二天一上班，他就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紧急召开了班子成员会。
今天的议题很集中，就是如何处理陈学平师徒二人。
冲锋陷阵的自然还是纪检组长金建国。
“太猖狂了，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金建国怒目喷张，装模作样的吼了起来。
“对这样目无法纪的狂徒，厂里一定要严肃处理，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而且还要通过对这件事的处理，来教育其他的干部职工，让所有人认识到规章制度的严肃性，随意报复殴打领导的严重性，所以……我建议开除陈学平和柳如新，不能再让这种害群之马再留在我们的队伍里！”
无法无天、目无法纪、害群之马，这些形容词一个比一个严重。
王成明的肥脸青一块肿一块，几个班子成员想笑又只能忍着，哼哧了半天才有人接了话。
“是要严重处理，但这种事说到底只是私事，而且他们师徒出手也是事出有因，动不动就开除，有些太严重了吧？”
说话的是张兵，他是第一个冲到现场的厂领导，对情况的了解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一些。
“而且……我们厂虽然是国营企业，但开除一个正式职工，也不是我们在这里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吧？”
正式职工都是带编制的，在县里面的组织人事部门那里备了案，这就意味着一般的处分厂里可以自行决定，牵涉到登记和开除，就要经过上级管理部门的审批了。
除了要入刑的刑事案件，大部分单位还真没开除过正式的干部职工。
殴打王成明的事，充其量就是个治安事件，按照他的伤势甚至连拘留的标准都够不上，就更别谈借这个理由开除了。
而且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王成明的作风问题，事情闹大了势必要扯到他身上去。
所以厂里才没让公安介入，而是自己开会在这里讨论。
在座的领导都是人精，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也知道开除是王成明这个一把手的意见。
“张书记，我们虽然不能直接决定是不是开除他，但起码的建议权还是有的吧？而且你也说了正式职工才要上报，柳如新不是正式职工吧？我们难道连他都不能开除了？”
说话的是另一个副厂长，向来和王成明靠得比较拢。
张兵明白今天是场硬仗，也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当场就笑着回道。
“李厂长，我也没说不能建议开除，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后果毕竟只有这么严重，而且他们师徒二人的理由也不是说不出口，真要闹大了，对厂里的声誉也不好。”
他后面这些话隐有所指，其实就是说给王成明听的。
在作风问题上，王成明是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的，所以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不查还没事，一查绝对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王成明听懂了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后，沉着脸看向了他。
“张书记，你的意思是不处理了？”
毕竟殴打的是堂堂的一把手，不处理肯定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张兵立马就打起了圆场。
“王厂长，我不是说不处理，只是觉得没必要把事情闹的那么僵，给一个说得过去的处分就行，这样对上对下都有交代！”
“哼！”
王成明哼了一声，偏头懒得再看他了。
金建国眼珠子一转，转瞬就猜到了厂长的心思。
“张书记，我说你也太偏袒这个陈学平了吧？他这次打的可是一把手，下次再对你我出手怎么办？而且什么才叫说得过去的处分？”
张兵被这样当众激将，心里也有些烦躁了。
“你问我，那我就说出我的意见，那个柳如新可以停岗处理，陈学平免掉他的职务就是的，这样同样可以起到教育其他职工的作用！”
又是免职……
上次就没能把陈学平怎么样，不痛不痒的别人根本不在乎，后来还被县委柳书记一句话给撤销了。
这还只有几天的功夫啊，又扯到了这上面。
金建国不愿妥协，两眼一睁就要嗤笑时，会议室的大门却被人撞开了。
“呯！”
陈学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他的下巴微微上翘，淡淡的扫视了一圈，才将手里捏着一张材料纸扔到了众人面前。
“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机，在这里商议要怎么处分我了，这是我的辞职信，从今往后，我就不是机械厂的职工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妄想再拿规章制度这些虚假的东西来约束我了！”
前几年县里还有不少人停薪留职，但内地的信息渠道毕竟比不上沿海地区，好多人碰了一鼻子灰后，又乖乖回来上班了，真正辞职的却是凤毛麟角。
原因很简单！
正式工作来之不易，有了编制就等于有了一辈子的依靠，不管政策环境怎么变，手上的这个饭碗还是稳当的。
为了这样一件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事，竟然闹得要辞职了？
他没疯吧？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张兵张着嘴想要劝解，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了。
金建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觉得刚才的争执毫无意义了，有种一拳打在了空气中的感觉。
王成明心中的震撼就更甚了，对上他们师徒的眼神，他这个一把手甚至有些恐惧了。
不在厂里干了……
今后还能拿捏他吗？
昨天被打的仇还报得了吗？
更重要的是，他万一还要动手，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震慑住了一屋子的人，陈学平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走人。
他冷笑两声，眼神冷冷的盯住了王成明。
“王成明，我在这里正式的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当了个厂长，就能在厂里为所欲为了，我不要这份工作了就随时可以捏死你，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陈学平，你简直胡闹！”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张兵却没这个顾忌。
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抓住辞职信冲到陈学平面前，一把就塞回了他的手里。
“快把辞职信收起来，没有厂里的允许，你凭什么辞职？”
情急之下，他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陈学平却有些同情他了。
“张书记，我是认真的，不是在这里开玩笑！”
他说着在张兵肩头拍了拍。
“放心吧，我的事我有安排，保证比现在还要好。”
没等张兵反应过来，他便冷笑着走出了会议室，临走时还不忘手指着王成明，威胁的味道不言而喻。
第078章 二老登门（第三更）
“陈学平你疯了？不就是打架吗？有必要闹到辞职的地步吗？”
周少玉一下班就听说了丈夫辞职的事，立马就嚷嚷开了。
为了避免和妻子争执，陈学平其实是故意先斩后奏的，心里也早有了应对之策，当下就装出了一副气愤的模样。
“辞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看不惯王成明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到现在都后悔昨天打他的时候出手太轻了，没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呢！”
向来厚道的老爸，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觉悟？
陈凡满脸的惊讶，忍不住偷偷向老爸竖起了大拇指。
周少玉却没他们父子俩这么大的心。
“什么叫你看不惯？这种事轮得到你一个普通职工操心吗？陈学平，你不是以为现在日子好过了，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吧？我告诉你，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过不过得下去还真不一定，你这么冲动的辞了职，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这是负责任的态度吗？”
“我……我昨天不是和你商量了吗？”
陈学平顿时有些委屈了。
是你昨天不同意，不是没和你商量……
周少玉却没有和他讲道理的意思。
“昨天你说的时候我同意了吗？没同意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说干就干，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吗？”
“这是我个人的事，难道还能传成什么样？”
陈学平撇撇嘴，一副不屑的表情。
周少玉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还不知道？外面都说你陈学平运气好，赚了钱几个臭钱就膨胀得忘乎所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么好的工作竟然说辞就辞，将来有你后悔的！”
在计划经济年代，这份工作确实算得上非常好。
不但收入稳定，社会地位也不低。
但大部分人都看不到，马上就要到来的时代，会彻底颠覆他们的认知，一切向钱看，会慢慢成为社会的主流认知。
只是这些都将来才会发生的事，现在却不怎么好解释了。
陈学平也有些头大了，干脆两眼一闭，任由妻子说个不要。
周少玉简直都快被气疯了，有心去求领导拿回辞职信，却又有些拿不下面子，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家门。
陈学平赶忙喊了一声。
“你不做饭跑到哪里去啊？”
“你工作都不要了还吃什么饭，去喝西北风吧？”
周少玉的声音从走廊外飘了进来，临走时却还是道明了去向。
“你不听我的随你的便，有本事把你老爹老娘的思想工作也做通，我这就去给他们打电话！”
原来是去找二老告状了！
陈学平松了口气，转头又有些头疼了。
如果说妻子还勉强讲得通道理，一辈子呆在农村的二老就是典型的老思想了。
在他们的观念里，吃公家饭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也是一大家子安身立命的资本，他们拼了命的送子女读书，就是为了不让子女落在农村里，要成为体面的公家人。
两个老顽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说不得骂不得，到时候有得头疼了！
相比老爸的苦恼，陈凡反而看得非常乐观。
“爸，爷爷奶奶过来是好事啊，你愁什么呢？”
“好事？”
陈学平转头，神情明显有些不解了。
“他们知道我辞职的事后绝对会骂我，怎么会是好事呢？”
陈凡神秘的笑了笑，凑近了几分才解释道。
“你想啊，二叔在牢里服刑，三叔在一中读高三，爷爷奶奶却只能在农村种田，你说他们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什么？”
陈学平眨巴着眼，眼神里一片迷糊。
“当然是钱啦……”
看到老爸如此愚钝，陈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二叔马上就要出狱了，不管干什么都要靠钱来支撑，三叔下半年还要复读，又是笔不小的开支，这些才是二老最头疼的事，如果让他们看到了大笔的现金，和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的希望，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在乎你这个工作？”
对呀！
我怎么没想到？
陈学平立马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说的也是，我明天带他们到店子里去转一圈，再看看仓库里的存货，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算一算账，他们的注意力绝对会引偏的，你小子脑瓜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啊！”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死脑筋啊？”
陈凡再次翻了个白眼，谁知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小子说谁死脑筋呢，找打是吧？”
哎呀！
帮你出主意还要挨打？
陈凡立马就不干了，转身踩着椅子跳到了老爸背上，三两下就抓乱了他的头发。
“说了以后不准再打我的脑袋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正觉得脑瓜子比前世好使了不少，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你下来！快给我下来！哎……你别把我头发扯乱了，哎！”
……
……
陈凡老家没有电话，联系起来非常不方便。
周少玉电话先打到了村部，让人去喊老爷子，折腾了好久才把事情说清楚。
听说儿子打了厂长，还直接辞了职，老爷子当场就跳了脚，还嚷嚷着要儿媳妇管住儿子，他们明天一早就过来。
这一晚上是注定睡不好的。
两位老人天没亮就起来了，把栏里猪喂了，笼子里的鸡放了出来，又和邻居交代了一番，才匆匆忙忙出了村。
村子在山里，离集镇还有七八里远。
二老走了一个多小时，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发往县城的第一趟班车，出发时天还没完全亮。
等到二老赶到机械厂，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周少玉也没心思去上班了，抓着丈夫先把儿子送去上学了，又一起回到了家里，等着二老登门。
毕竟是家中的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二老打是舍不得打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学平，你到底怎么回事，少玉电话里说你辞职了，还是因为和厂长打了架，你现在做事怎么冲动了？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吗？”
老爷子吹着胡子，看样子一路都在琢磨这件事。
老太太关心的却是儿子的处境。
“对呀，你原来不是这个性格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啊？”
陈学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二老让到了沙发上。
“爸、妈！我没遇到难事，相反是遇到了大好事，所以才辞职的！”
“大好事？什么好事还要辞职？”
二老有些听不明白了。
“走走走，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带你们到现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学平没给他们多说的机会，立马拉着他们出了门，徒留周少玉一人干巴巴的瞪着双眼，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出去了？
第079章 老辈人
“学平，这个店子……是你的？”
两百多平米的店面刷了白色墙漆后，亮堂又宽敞，尽管还没摆设任何商品，两位老人却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这么精致的店面，还是十字街这种繁华的地段。
是我儿子的？
“干爹，您没看错，这个店子就是学平哥的，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说话的是陈凡的小舅周少华，正在帮着裁剪广告招牌，见到二老进门立马迎了上来。
二老快七十岁了，却从没来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神情一下就变得拘谨了不少。
“这……这店子要多……多少钱啊？”
“也没多少钱！”
陈学平扶着老爷子的肩膀，将二老让到里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店子总共两百多个平米，盘下来没用多少钱，就是装修和预付的租金贵了点，整个搞下来应该接近三万吧！”
三……万？
二老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们在农村里拼死拼活的干上一年，所有的收入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上千，这个店子的装修和预付租金就要三万？
“学平，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二老被震慑住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儿子的收入来源，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他们心里是安定不下来的。
周少华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二老。
“干爹，您不知道？”
老爷子顿时有些懵逼了。
“我……我知道什么？”
怕二老在老家担心，陈学平两口子并没把儿子被拐卖的事告诉他们，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情况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陈学平摇摇头，从陈凡失踪的时候开始说起了。
“爸，是这样的……”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了，二老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加上周少华在一旁插科打诨，不但没让二老担忧，反而将他们镇住了。
“你是说，这个店子一个月能赚几万？”
老爷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粗糙的老手都有些颤抖了。
周少华大笑道。
“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呢！以姐夫现在卖的那个价，口口相传都已经卖了二十多台，保证一开门就会被一抢而空！”
这……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少玉这时候也追了过来，见到二老目瞪口呆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爸、妈！你们别听他们瞎说，这店子都还没开张呢，鬼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万一亏了怎么办呢？我们今天是要说的是学平辞职的事，不是这个店子的事……”
她一进门就挑明了重点，想要借二老的势讨伐丈夫。
谁知陈学平多留了个心眼，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推着她出了店子。
“行了行了，二老心中有数的，你去买些菜回来，他们早饭都没怎么吃呢！”
“你……”
周少玉气急，抬头却见弟弟也乐呵呵的堵在了前面，心中顿时更生气了。
两个大老爷们拦着她，强冲是过不去的，她只好跺了跺脚，气呼呼的指了指丈夫，才转头走向不远处的菜市场。
郎舅二人目光一闪而过，分明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笑意。
店面这边看完，陈学平又把二老带回了厂里的三号仓库，让二老看到了一大堆码好的电视机。
“爸！这些都是21寸的彩电，市里面百货商店的标价都是3800以上，我的进价比他们便宜一些，所以现在只卖3200一台，但就算是这样，一台的利润也达到1400，这批一共一百台电视机，马马虎虎一算都赚了十几万！”
十几万？
二老心跳一下就加快了不少，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看到他们说不出话的表情，陈学平顿时心头大定，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了。
“爸、妈，我说了你们不用担心的，辞职后的出路我早就找好了，只要我好好做这门生意，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而且是飞跃式的越过越好，弟弟妹妹们也不用你们再操心了，我都能帮他们安排好，你们二老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就行，也不用那么劳累，知道了吗？”
老爷子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脸颊扯了两下，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我也不是非要你守着这个工作不放，只是……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做生意毕竟只是个个体户，说出去也没有上班好听，我担心的是你这碗饭吃不长久啊！”
“爸！”
陈学平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
“现在不比以前了，国家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开放，政府也在鼓励大家往好的生活去拼搏，固守其成是会被时代淘汰的！”
怕二老不信，他又拿机械厂打比方了。
“就说我们机械厂，前些年还那么红火，却因为不懂得遵循市场规律，现在效益就快不行了，今年就几乎没有利润了，过不了两年，就要靠县里财政补贴养着了，我这是提前帮自己寻找出路，一步走在前面就能步步走在前面，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的！”
老爷子是旧时代过来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言论，立马吹着胡子反对了。
“这么大一个国营厂子，难道还能说垮就垮了啊？政府还在那里呢！”
见到儿子脸色不对，他才缓和了几分。
“我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就是想着你这么大的人了，办事还是要考虑周全一点，别让家里人都跟着担心，我看少玉的思想工作你就没做通，不然事情也不会闹到我们这里来。”
说来说去，问题其实还是出在家里的母老虎身上。
陈学平暗自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会把道理和她讲明白的。”
老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的事我也懒得操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就是的，家里还有几亩地，万一不行就回来种地！”
老爷子还是有些担心啊！
陈学平又叹息了一声。
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不是每个人都对前途和命运有着清晰认知的，没有事实支撑，好多事还真强求不来。
第080章 各怀心机（第二更）
经入冬了。
六点刚过外面就已漆黑一片，外边的家属区或许还有几分人气，里边的别墅区就更显得冷清了。
楚志超两口子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两瓶酒，畏手畏脚的敲开了厂长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孙金兰，看清是他们两口子后轻轻挑了挑下巴。
“哟，楚科长蒋老师，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
楚志超陪着笑，赶忙解释道。
“孙会计，我们是来看王厂长的！”
“进来吧，我爸在呢！”
孙金兰让到了一旁，看似热情却始终带着几分距离感。
楚志超也没在意，拉拉妻子的手臂就直接进门了。
王成明昨天才挨打，身上的淤伤正是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此刻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哀嚎着，旁边的老妻则举着一瓶红花油，正在那里帮他揉伤口。
“厂长，韩老师！”
楚志超轻轻喊了一声，被妻子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赶忙上来抢过了韩春芳手里的红花油。
“韩老师，您去歇着吧，我力气大，我来帮厂长揉！”
王成明的老妻姓韩，也是一完小的老师，不过已经退休几年了，每天闲着没事就在家里烧香拜佛。
也不知道是在帮谁祈祷。
“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帮你们泡茶！”
韩春芳红着双眼让到了一旁，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感觉到背上的力道大了一些，王成明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小楚啊，你们怎么来了？”
楚志超一边帮他揉着淤青，一边笑道。
“我们家那口子听说您受伤了，就一定要我带他过来看看您，这些年您对我们家关照也不少，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您可千万不要客气！”
“是啊是啊！我们两口虽然人微言轻，但知恩图报还是懂的，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这种场面上的奉承话，蒋素娥也是张嘴就来，一点含蓄都没有。
王成明眼皮都没抬，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唉，还是你们有良心啊，厂里这么多干部职工，听说我被打了，登门的人都少了好多，好像我明天就要退了一样，人情冷暖这次算是让我看明白了！”
“您说的是，这厂里大部分人其实都是白眼狼，不知道感您的恩，没有您这些年苦苦支撑，他们都要喝西北风去呢！”
楚志超只选好听的说，三两句话就把王成明哄得忘乎所以了。
“哟！看不出来啊，楚科长平时话不多，关键时刻这么会说了？”
孙金兰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瞟了楚志超一眼，仿佛直接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楚志超老脸没由来的红了一下，讪笑着回道。
“孙会计，这人总是要到关键时刻才看得出真假的，我楚某人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是是是！”
孙金兰放下茶杯，抬头道。
“这机械厂啊，现在风气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普通职工竟然敢殴打厂长，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这里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呢！”
见她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楚志超赶忙附和道。
“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那个陈学平简直无法无天，一点规矩道理都不懂，这不是败坏我们厂的形象吗？我简直羞于与他同伍！”
孙金兰却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
“行了，别拽文了，陈学平脑瓜子发了昏，自己辞职了，也省得我们再费这个心思了。”
王成明其实一直憋着这口气，就是想教训陈学平扳回颜面，谁知陈学平当众辞了职，一下就让他所有的计划全部落了空。
回来仔细一想，却又没那么生气了。
这年头国营单位还很吃香，进来就等于有了铁饭碗，陈学平这种做法，无疑是与普世观念背道而驰的。
好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看他生意做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孙金兰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刻非但不怎么生气了，反而觉得陈学平走了一步臭棋，帮她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
公公是挨了打受了气，儿媳妇是儿子被人比下去了，一直憋得慌。
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陈学平一家子简直成了他们家的克星。
不过现在好了！
他们还没出手呢，敌人就自己跳进了陷阱，还真省了他们的麻烦。
王成明扭着肥硕的身子坐了起来，刚披好衣服，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蒋素娥。
屋里烧了壁炉子，气温比外面要高十几度。
蒋素娥进门后觉得热，就不自觉的解开了扣子，露出了灰色毛衣包裹着的高耸胸脯，曲线非常诱人。
王成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假装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不动声色的把目光偏向了一边。
“陈学平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也不用再说他了。”他说着看向了楚志超：“志超，上次你来提醒我，虽然后来也没把他怎么样，但这份心我是记得的，我也相信你，以后厂里有什么事，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你还是要私底下告诉我，知道吗？”
他在楚志超腿上拍了拍，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楚志超今天晚上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表忠心，此刻得到了暗示哪里还不明白。
“我知道了，您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千里眼顺风耳，这个厂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向您禀报的！”
有了这番对话，他就是王成明的人了，底气一下子就足了不少。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王成明说到这里就没说了，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志超一眼，如同一尊不动如山的佛陀。
楚志超脑子也转得快，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行，您就早点休息吧！”他说着把带来的东西往脚边拖了拖：“对了，这些鸡蛋是我老家自己喂的，这两瓶药酒也泡了好多年，正好帮您活血化瘀，我们就先走了！”
王成明也没客气，点点头表示表。
“嗯，我就不起来送你们了，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第081章 开张大吉（第三更）
元为始，旦为晨。
1991年的第一天，陈家的店铺开张了。
十字街最繁华的地段摆了不少火红的花篮，店铺门前还铺了一段红毯，与头顶色彩斑斓的招牌相互辉映，如果不是找不到热气球，陈凡都恨不得把门口挂满气球。
哪怕就是这样，张灯结彩的景象还是镇住了一条街的人。
九十年代初期的内地，人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起了热闹。
这时候国内商品流通还很落后，大部分商品都在各地的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里，有些东西大家见过，却没想过还能单独开一家专卖店。
这家“彩虹电器”算是让大家开了眼界。
21寸的大彩电一字排开，层层叠叠怕是摆了好几十台，而且全都打开了，正放着几个主流电视台的画面，而且每面墙的内容都不同。
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的，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大手笔！
真是大手笔！
陈凡一家一大早就来了，老爸老妈在热情的招呼询价的客人，陈凡则穿了一件火红色的小棉袄，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那里跳上跳下介绍电视机的各种功能。
小小的讲解员，也成了店子里的一抹亮色，一下就勾起了好多人的兴趣。
这时候大家的收入虽然不高，县城里还是有不少富裕家庭的，好多人打听到只要3200一台，就赶忙回去取钱了。
没人是傻子！
这价格明显比市里国营百货商店的价格便宜好几百，不趁机买下来，到时候价格涨上去就只能后悔了。
为了体现价格差异，陈学平最终还是同意了儿子的意见，只在开业三天内以3200的价格销售，过了这三天就会涨价到3300一台。
几年之后才会发生彩电行业的价格大战。
这时候涨这么一点点，反而刺激了大家的购买欲，一个上午的功夫，就连消带打卖出了二十多台。
加上装修期间的口口相传，现在所有库存的货加起来都不足五十台了。
周少华和柳如新都换了统一的服装在帮忙，店子里还请了两个笑容很甜的姑娘，趁着客流量减少的间隙，陈学平两口子才有空到里面的仓库去算账。
到现在一共卖出去了五十三台，每台的利润就算只有1400，总利润也达到了七万四，这个数字都抵得上两口子十年的收入了。
周少玉嘴就没合拢过，此刻也忘了追究丈夫辞职的事，满脑子都在计划如何用这笔钱。
陈学平却要比她考虑得远得多。
“我们现在看似生意很好，但接下来就要面临进货的问题了，手里的这些钱弄不好还不够付下次的货款，拿什么去进货还要好好想想办法才行啊！”
这批电视机是赵晓晨让人送上门来的，他们到现在都没付过一分钱的货款。
这年头可没什么赊账的说法，进货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且他们这种小店子也没资格和那些生产企业谈条件，怎么进货确实迫在眉睫了。
陈凡小眼珠子一转。
“爸，你问过李局长了吗？这些货是他押回来的，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陈学平却摇了摇头：“我没问过他，他已经帮了我们不少了，这件事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陈凡顿时摇头不已：“李局长帮了我们的忙，但我们也没亏待他啊，人情不都是这样往来的吗？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在中间操作的，我们遇到问题了问他的意见，又不是一定要他来帮我们解决，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多个人也多个办法嘛！”
“就是，你这人就是太迂腐了，不知道变通！”
周少玉也在一旁附和，转头却意识到了儿子的异常。
“咦，凡凡你怎么懂这么多？谁教你的啊？”
坏了！
忘了老妈在旁边……
陈凡冷汗一下就下来了，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到该如何来应付。
“没人教啊，这些事不是一想就能想明白的吗？”
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摆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反而把周少玉看糊涂了。
是啊！
确实是一想就能想明白的。
我儿子真乖！
她吧唧一口亲在了陈凡脸颊上，转头就忘了深究了。
陈凡暗自松了口气，抬头却见到老爸偷笑的神情，顿时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费尽心机的想办法，你倒好，竟然在那里看起了热闹。
陈学平读懂了儿子的眼神，拍拍手站了起来。
“行了，我们收拾一下，中午吃饭的时候再问李局长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开业迁居，所以他们搬新家的日子也定在了这一天。
说是搬家，其实大部分东西早就搬过去了，今天只是正式入住，同时请亲朋好友过来热闹一下。
最高兴的就是陈凡了。
他总算是有了一个独立房间，而且大晚上的再也不用裹着被子出来找厕所了。
李全国下班后到店子里去道贺，发现只有几个店员在那里，便直接来到了他们的新家。
两层小楼已经全部装修完毕，崭新的房子也透露着几分喜庆的味道。
一众亲友酒过三巡，陈学平红着脸把李全国请到了房里，直接点名了问题。
“李局长，我今天才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啊？”
李全国也喝了两杯白酒，不过却没任何影响，当下就笑着在他肩头拍了拍。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件事赵主任早就考虑到了，这批货是他借给你们的，和厂家无关，所以你这次南下只需要带进货的货款就够了，这批货的钱等你们周转开之后，再还给赵主任就是的，他们家不差你这点钱！”
老首长的家底子他还是清楚的，几个女婿都在做大生意，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养得活好多个这样的小店子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
陈学平顿时松了口气，心底却更加佩服赵晓晨了。
一句简单的承诺，却方方面面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个人情看样子是很难还清了。
见他脸色变幻不定，李全国还以为他是心里没底，又笑着补充道。
“你也别担心了，我回去帮你写一封信，然后给赵桐打个电话，让他到羊城等着你，有他出面，进货就是个小问题。”
赵桐虽然是个混不吝，却代表了赵家人的脸面，这点小事确实不足挂齿。
陈学平心下默然，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了。
第082章 当街行凶
元旦过后，陈学平南下了一趟。
没找赵桐出面，厂家那边就接待得非常热情了。
按照和儿子商量的计划，他除了进了五十台电视机外，还带了一些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其他家电，一同押运回了县城。
前后十来天，店子的运营就基本走上了正轨。
陈凡小舅和柳如新轮流守店子搬货，请的两个姑娘主要负责销售讲解，周少玉每天下班接了儿子再去算账。
分工非常明确。
陈凡特别看重的服务意识，也被老爸很好的贯彻下来了。
和国营百货公司相比，他们家的店子不但价格便宜很多，接待水平也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客人进来看得开心，数起钞票来都爽快了不少。
等下一批货运到，原来的一百台电视机就已经不足二十台了。
年底正是各类消费的高峰期，店子里新上的其他家电再次引发了抢购热潮，刚清闲下来的陈学平两口子再次忙成了一锅粥。
好在陈凡二叔出狱了，接送陈凡的事就落在了他身上。
陈学平忠厚老实，这个二弟却是个传奇人物！
早年间家里穷，孩子们营养普遍不好，老二却长得牛高马大的，一个人就能干几个人的活，就是脾气暴躁了点。
他十八岁那年和邻村争水，一把锄头就将邻村的十几个人追杀了几个山头，最终却因为出手过重，把一个人打成了残疾，自己也判了十五年。
等到出狱已经是二十八岁了。
他在家里休养了两年，又和别人合伙开了家运输公司，没几年就积攒了上千万的家底。
一大家子后来条件改善，靠的就是这个敢打敢拼的老二。
老二发达后讨了媳妇，本来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谁知一个当年的老狱友犯了事，他帮人出头，一下就把全部身家搭进去了，新千年后再次变得身无分文了，还背了上百万的外债。
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也寄到了哥哥家才养活。
按常理说，这样的境遇是难以再翻身了。
谁知他并没有气馁，主动到那些债主家里负荆请罪，承诺五年内还清所有债务，然后独自爬上了南下的火车，从在工地上抗沙包开始，慢慢混成了个小包工头，因为实在肯干又承包了几个小工程，结果没两年又翻了身，一下就将所有债务全部还清了。
陈凡父子俩重生前，正是他最红火的时候。
不过这个时空里，刚出狱的二叔还处于人生的迷茫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在哪里。
陈凡自然是有心引导一番的。
“二叔，我爸他们每天都忙成了那样，要你到店子去上班，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啊？”
陈学军入狱前大哥还没结婚呢，等到他出来，侄子就这么大了。
相处几天下来，他对侄子的人小鬼大也有些了解了，所以听到陈凡一副小大人的口气，也没有多惊讶。
“凡凡，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爸那个店子只有那么大，本来就请了四个人，加上你爸你妈就是六个人了，我再去的话转都转不开身了，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呢，二叔想的是先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现在的环境，然后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
在监狱里呆了十年，他算是把性格磨出来了，并没因为快满三十岁了而焦急，反而还非常沉得住气。
好在现在还处于改革开放的初期，意识形态上的变化很大，老百姓生活受到的影响却还不算厉害，适应起来难度并没有后世那么大。
陈凡点头道。
“那你现在找到别的出路了吗？”
“没有！”
陈学军摇头，回答得非常坦然。
陈凡却眼珠子一转，反问道。
“二叔，要不要和我爸商量一下，让他借点钱给你做生意吧？”
这年头只要有本钱，做生意的门路真的很多，陈凡就能想到好多一直能红火到二十几年后的好生意。
自己的嫡亲二叔，又是个护大义的性格，能帮的他自然是不会吝啬的。
谁知陈学军还是摇了摇头。
“小鬼头，你就不要操这个闲心了，二叔心里有数的！”
他笑着在陈凡脑袋上摸了摸，才解释道。
“二叔出狱还只有几天，连外面的环境都不熟悉，能做什么生意还是两眼一摸黑呢，这时候找你爸借钱，纯粹是惦记他的钱多了骚得慌，肯定会做什么亏什么，还不如休整一两年的，适应了再做别的打算，那时候才是找你爸借钱的时候！”
“哦！”
陈凡耷拉着脑袋，算是有些了解二叔前世为何几次跌倒谷底，都能再次翻身了。
叔侄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就过了长安河。
隆冬时节，街上的行人都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神色匆匆生怕被北风吹走了。
看着拐角处卖烤红薯的摊子，陈凡看着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二叔，去买两个烤红薯吃吧！”
“小馋鬼！”
陈学军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才笑着走了过去。
河边上是去年才修通的水泥路，两边都有三米多宽的人行道，叔侄二人一个站在人行道上买红薯，另一个则在水泥路面上跺着脚。
元旦前后是江南地区最冷的时候了，哈口气都能见到白雾。
陈凡‘磕磕’咬着牙齿，正要喊二叔挑大的买时，余光却瞟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衣服有些邋遢，头发也很油腻，好像很久没有洗澡了一样，目光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却感觉这个男人一直在盯着他，好像还跟了他好久一样。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男人瞟了二叔一眼，就把右手伸进了兜里，突然朝他走了过来，明显整个人都绷紧了。
不对！
陈凡一下就警醒过来了，目光也变得凌厉了，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不到一秒，就确定了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回事？
他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嘴上也立马惊叫起来。
“二叔！！”
这声惊恐的叫声瞬间惊动了陈学军，同样也惊到了这个陌生男人，他的步伐一下就加快了，还有三步远就直接一脚踹了过来。
陈学军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如遭雷击，找来的零钱也顾不上了，直接扔掉红薯就飞奔而来。
陌生男人的动作很快，好在陈凡学了几个月后反应也变快了。
这一脚就要蹬到他之际，他脚下一跺朝旁边打了个滚，踩堪堪躲了过去，爬起来后头也不回的奔向了二叔。
这时候陈学军已经冲了上来，一把就将侄子护到了身后，警惕的看向了陌生男人。
“你是什么人？”
陌生男人一脚蹬空并没慌乱，也没有回答陈学军，而是‘蹭’的一下抽出了一柄巴掌长的黝黑匕首，冷笑着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叔侄二人逼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给人带来的压力却一点不小。
陈学军赶忙推了陈凡一把。
“凡凡你快去喊人，我来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