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一百万的委托
2073年，夜之城东郊，毗邻恶土的边境哨站。
NCPD（夜之城警察局）在一条通向城内的主干道上建设起了哨卡和检查站，每一辆通过此路进入城内的车辆，都需要经过警员们彻头彻尾的搜查，以杜绝破坏夜之城繁荣和幸福的事情发生。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车辆要通过这个哨站进入夜之城——
追求财富也好，趋慕名声也罢，夜之城永远是一个渴望“人生洗牌”的人的不二之选。
巨大的诱惑，自然带来了与之成正比的车流量。
不过说起来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城外面的人挤破头皮想进来，城里边的人却拼了命的想出去。
就比如这些正在盘问审查的夜之城警员们吧，他们黑色的警服上沾满焦土，心情似乎也和他们警服的颜色一样低落，浑身没有干劲。
薪水稀薄，高伤亡率，这直接导致了警员们对工作缺少热情，尸位素餐。
低下的工作效率遇上了过载的交通压力，自然导致了堵塞的车流像蜗牛一样缓慢地前移。
在这么多排队的车辆中，不乏有第一次来到夜之城、且年轻气盛的司机。
影割左边车道上就有一位——
他块头不小，大猩猩手臂上还加装了下皮层收束，开的车是一辆不上档次的天穹赫拉EC-DI360，看来把钱都用在了增肌上，估计是想靠块头来混口饭吃的。
这个壮硕的年轻人下了车，重重摔上车门，横跨过几个排队中的车道，试图越过主干道的栏杆，翻越恶土上的垃圾山进入夜之城。
但他的计划未能如愿。
侦测到违法行为的无人机立刻从检查站中起飞，悬停在了少年的头顶，每秒钟一百转的内置机枪在顷刻间将这个年轻人射成了筛子。
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壮小伙，下一秒就成了一滩由机械碎片和尸体碎块混合成的秽物。
任务完成的无人机依照既定程序，落回到了无人机站里。一位警员进入了少年的车，用自身的高级系统破解了车辆驾驶，驶出车道以避免更多的拥堵。
至于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寻梦少年，他的尸体会一直在那晾着，直到夜晚降临。
有机的尸体部分会成为胡狼和秃鹫的美餐，无机的那部分则会被夜游鬼回收，放在黑市里二次售卖。最后剩下的残渣嘛，尘归尘，土归土。
这样的命运，也是大多数死在城外的无名小卒的真实写照。
毫无价值的死亡，影割已经司空见惯，心中波澜不惊。
他的视线从少年的碎尸上转移到面前，淡然地往上推了推目镜，然后轻放离合器，让车头又往前开出了一个车位。
红色信号灯关闭又亮起，黑黄色相间的横杆随之抬起又落下，又放走了一个通过检查的车辆。
影割的车前还排着三辆车。
他拉下了后视镜，瞄了眼后座——宽敞的后部空间里堆满了枪械和爆炸物，在这些毁灭性的武器顶端坐着一只猴子。
那只猴子正抱着一截仙人掌在啃，抽空抬头，用它的红色的义眼笑着看了影割几下。
确定后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后，影割又开始审视镜中的自己——
一身结实的深蓝色防弹衣，防弹衣下还有一层护板内衬，内衬下面才是肌肉虬结的义体强化。
他戴着一顶厚重的深蓝色战术盔，面部细节全部掩藏在了黑色面罩下，勾勒出了他下巴和鼻尖的棱角。他的眼部则戴着一个不断滚动数据流的环形战术目镜，造价不菲。
神秘且威严，很符合影割作为一名独狼佣兵的身份。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很适合制造出一些……大动静。
车辆短暂地一顿，影割又往前开了一个车位，填补上了前一辆车通过检查所留下的空缺。
他点燃一根香烟，将烟嘴插进嘴里，隔着面罩抽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缓缓升起，触碰到车顶时散开。
烟雾对影割的视线构成不了影响。
通过目镜，他能清晰看到哨卡前排查盘问的警员——
那是一位秃顶的老警官，看起来经验老道，明见万里，而且极善于察言观色。
影割戴着的战术手套的食指搭在方向盘上，频度很快地敲击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在飞速组织着语言，以应对稍后轮到他时，可能会面对的盘问问题。
尤其是考虑到车后的那些东西——一只赛博猴子，还有多到能拆掉一栋楼的武器，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容易进城的。
这时，他注意到了正在被盘查的那辆车的司机，向警官递交了一张纸质文件，然后很快被放行了。
“嗯？这里通过还需要纸质文件的批准？风先生可没跟我交待过这一茬。”影割心道。
他口中的风先生，就是他从北加州来到夜之城的原因。
三天前，一个自称风先生的神秘人联系上了在北加州名声大噪的影割，并向影割派发了一个奇怪的任务——
找人。
只要进入夜之城，找到一个名为露西的少女，他就能获得一百万欧元的奖励。
老实说，初次听见风先生的口头承诺时，影割觉得这个神秘人在吹牛b——一百万欧元都tm够发动一个帮派的人帮忙找人了，是收入与付出完全不相匹配的一件事。
但在接收到了来自风先生的五十万定金后，影割瞬间明白了——这是个有实力的人，他的一百万奖金也不是空头支票。
因此，影割驱车千里，离开了自由州，离开了北加州，来到了这座恶土上的瑰宝、硝烟外的桃源——夜之城。
他还没蠢到带着五十万定金潜逃的地步。佣兵这行讲究的就是诚信和效率；再者说了，风先生付得起一百万雇佣你，自然就付得起更多钱雇人追杀你。
拿人钱就给人办事，这个道理放在什么时候都适用。
言归正传。
刚提到风先生，风先生这就打来了电话。
影割接通了电话，可视电话的另一端出现在了影割视野的左上角。
当看到风先生那边出现的画面时，影割猛地一怔，嘴里的烟头差点掉在裤子上。
一阵寒意如电流般划过他颅内的边缘增强系统，传遍影割的全身——
他在风先生那边的画面中，看到了他自己！
影割仓惶地抬起头，试图寻找风先生此刻的位置。
可即使装载着最先进的歧路司四型义眼，他也无从发觉风先生所在的蛛丝马迹。
可能就在自己前面的车里？甚至可能就在自己的车里装了监控探头！
不过在额皮质植入体的作用下，这种不安感稍纵即逝，像马桶的抽水按钮一样排出了体外。
换个方面想，自己的雇主手眼通天完全是好事。影割以前就遇到过，任务刚完成，雇主就遭人暗算无人结账的情况，最后只能吃个哑巴亏。
平定下心神之后，影割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前面的哨卡需要出示某种证件。我来之前你可没告诉我还需要这玩意儿。”
影割的职业素养很到位，不该问的坚决不问，比如他就不会打听风先生是如何监视自己的。
风先生的声音经过了严格处理，听不出年龄或性别：“什么都给你安排妥当的话，还要你做什么？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办到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担心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到任务最终的结果。”听出风先生语气中的责备，影割慌忙解释。
“尽管放手去做。我现在只需要你进入夜之城，就这么简单。”风先生说。
影割听懂了风先生话里暗含的意思，他捏紧了拳头，关节劈啪作响。
“我明白了。”
第002章：你值这个价
绿灯亮，横杆抬起，又一辆车放进了夜之城。
影割前面还剩下一辆车。
红色的光束网格覆盖在停车区内，将那辆车的基本信息以及车内物体的轮廓全部扫描输进了检查站内的电脑上。
检查完毕，看来车辆和司机都没问题，横杆再次放行。
现在终于轮到影割了。
前面的重装武警打着手势，示意影割开进检查区。
车辆配合地缓缓移动，然后在检查区内停稳。
红色网格亮起，笼罩在了影割的车辆外壳上。
这次的扫描时间比之前都短。
红色网格关闭，但前方的红灯并没有变绿。
NCPD意识到了问题。
那个机敏的老警察来到驾驶位的车窗边，先敬了一礼，然后敲了敲车窗。
“先生，您的车内携带着违法物品，请下车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先礼后兵的同时，右侧检查站内的自动防御炮塔已经升起，瞄准了影割的车。稍有风吹草动，影割的车会瞬间化作一个火球。
形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想要点燃堆积的火药桶，需要一个火星。
而影割本身就是这个火星。
黑色背光车窗玻璃缓缓摇下，老警官的眼睛眯起一条缝注视着窗内，他很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大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走私武器。
但下一秒，老警官的表情凝固了。
因为从车窗的缝隙里伸出了一杆黑洞洞的双管霰弹枪。
“砰！”
霰弹枪的枪响犹如演唱会上的第一声起奏鼓点，而身后爆发出尖叫、并弃车四散奔逃的路人们，便是演唱会的最佳听众。
“脑洞大开”的老警官尸体还没落地，哨卡内的警官们已经冲向影割的车，将其包围，并用手中的火力喷吐火舌，如雨点般击打在影割的车壳上。
作为在演唱会上制造低沉短促的拨弦来营造紧张气氛的贝斯手，这些警官们很合格。
但贝斯只适合用来做底音，而且持续时间都不会长。
“咚！”
另一声鼓点响起，那是影割一脚踹飞损坏的车门所发出的声响。
飞出的车门将门外的一名NCPD撞在了哨卡上，紧接着，一道壮硕的身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从车内窜出，巨大的体格带着惊人的速度狠狠撞击在了已经变形的车门上。
被挤压的NCPD还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影割的动能手枪已经通过车窗的框架，将一枚子弹送进了NCPD的脑袋。
旋即，影割单手横握车门，像一张盾牌，抵抗着愈演愈烈的火力。
他猛地一蹬，踝部加固义体将无匹的巨大初速度藉由钛合金骨骼和仿生关节运送至全身，犹如一发巨大的弹簧，五米的距离，一步便至。
致密骨髓和微型转子在他的肌肉之下以极高的速度运转，像笔记本过热时的风扇。
惊人的速度配合着无可匹敌的力量，车门重重地砸下，将一名NCPD瞬间碾压成了肉泥。
紧接着，神经系统中的突触加速器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攻击预警，立刻启动——
在影割的视觉里，空气变得粘稠，时间流速缓慢了一倍不止，但他的神经反应速度却前所未有的轻快与精准。
影割直起腰，流畅地转身，同时将手枪对准了身后的NCPD。
“砰！”
子弹穿透了他的头盔和颅骨，在他的脑后绽开了一朵血色之花。
“快，快呼叫暴恐机动队！”
“去死吧，混蛋！”
“这……这人是怪物吗？”
警员们惊恐万状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枪火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影割以停放的空车为掩体辗转腾挪，又在转瞬之间给两名NCPD开了瓢。
蓦地，影割发现自己的手枪子弹打空了。
而此刻，检查站内的NCPD增援也和升空的无人机一起赶向这边。
来不及换弹，影割扔掉手枪，双臂一抻，安装在小臂下的切割刃义体撕开衣物，像“摇滚手势”一样弹出在了他的手腕上下各两侧。
一尺长的黝黑锋刃闪着寒光，无坚不摧的外表令人不寒而栗。
再接着，影割后颈处的处理器指示灯从绿色转变为了紧急的红色，核心处理器的功效迅速经由人工神经网络驱动输送至全身。
空气爆鸣声骤然出现在耳廓，影割周身的时间流速变缓了十倍不止。他能清晰看到子弹在空气中划过的尾迹，并轻易地躲开子弹。
这种状态下的影割极限只能维持八秒——不过八秒绝对足够摆平这个烂摊子了。
他像想不开一般直愣愣地从掩体后站了起来，一步踏向那些增援的同时，耳后插槽内的网络监察5型处理器开始运转，蓝色的数据流满溢在他的战术目镜之中。
歧路司4型义眼仅用了半秒就扫描出了那些无人机的全部信息，并将其弱点和漏洞全部陈列在影割的视野中央。
“电磁短路。”
飞行中的两个编队共六架无人机戛然截停，接着失控一般左右摇晃着，火星溅出了无人机的外壳。
“轰——”
随着六声爆响接连响起，低空中的无人机化作了六颗碎片四溅的火球，就像演唱会中途时舞台上放出的焰火，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至于那些置于地面的防御炮塔，自始至终没有开过一枪——影割在爆了老警官的头之前，已经将那些炮塔黑停掉了。
失去了自动武器的援助，NCPD仅剩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接下来，便是影割的独奏时间。
在NCPD正常人的视野之中，影割的黑色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像离弦之箭。
所经之处，NCPD被悉数拦腰切开。
影割的速度已经抵达了人类的极限，在一个腰部分离的NCPD的上半身坠地之前，下一个NCPD已经惨遭毒手。
视觉暂留效果导致影割的身形在检查站外的场地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圆弧，随着他的身形骤然停滞，位于这黑色圆弧上的每一个NCPD都呆立不动。
影割解除了斯安威斯坦V型的作用效果，全身一轻。
再轻轻一擞，抖下义体刀刃上的污秽，然后将义体刀刃收回到了手臂之中。
锋刃的瓮鸣算是为演唱会做了一个收尾，全场重归寂静。
下一秒，立于他周围的NCPD，被斩断的上半身齐齐脱落，淡黄色的生物液体像喷泉一般喷涌了出来，形成一圈血雾。
地狱般的场景。
怕是死神看到了，都会低眉啧嘴。
这就是影割的实力。
作为一名顶尖佣兵，不仅要对全身的每一处义体了如指掌倾尽其用，也要时刻保持冷静与机敏，对战斗形势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当然了，影割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过，杀死这些NCPD并未对他的心灵产生一丝波动——
他很清楚，自己的财富和名声之下，堆积了满满的尸骨。
随后，影割不紧不慢地进入已经空无一人的检查站，找到了控制杆的开关，让车头的横杆升起。
绿灯亮。
终于能进入夜之城了。
影割回到主驾驶座位上，手伸到后面摸了摸赛博猴子的机械脑，然后踩下油门，拖着已经布满弹孔残破不堪的车身，与身后狼藉满布的检查站渐行渐远。
车辆刚启动，他就讶异地注意到，自己的银行余额中又多出来了一百万存款。
影割愕然。
就在此时，风先生又打来了电话，影割急忙接通。
“呃……为什么又是一百万？”即使冷酷如雇佣兵，也无法抑制在见到一百万时的惊喜心情。
“别想太多，你刚才的表现只值五万。”风先生的语气古井不波。
“剩余的九十五万，我要你找到那个叫露西的女孩儿之后，转给她。”
第003章：进城
先不讨论委托人风先生跟他要找的这个名为露西的女孩儿是什么关系；
只是影割在听到这100万并不全是给自己的时候，他心底反倒感到一丝畅快。
要知道，赏金的数额从来都是跟雇佣兵的名声以及任务的难度成正比的。
如果不明不白地收下这一百万，万一风先生给他安排个刺杀荒坂三郎的任务……去干的话，会丢了命；退款的话，就丢了名声和荣誉。那时候才叫里外不是人。
影割又点燃一支香烟，隔着面罩猛吸了几口。
香醇的尼古丁析透进了合成肺叶，经由两个心脏的泵动，被输送进了遍布全身的生物塑料血管之中。
酸涩的肌肉得到了放松，过热的义体也慢慢冷定了下来。
他把烟头掸出窗外，然后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叫露西的女孩，然后把九十五万欧元转交给她。”
风先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夜之城的暴恐机动队马上要到了，他们锁定了你的车辆。如果你想硬碰硬——我先说好，这次没有额外的奖赏，那你就继续向前开；如果你不想节外生枝，就把车停在路边，带上东西步行。”
一经风先生提醒，影割才恍然想起刚才的战斗过程中，NCPD确实提到了要寻求暴恐机动队帮助的事。虽然从北加州来的他不知道暴恐机动队究竟是什么，但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处理重大事故的部门，实力一定要比那些NCPD的杂鱼强得多。
综合考虑到自己的斯安威斯坦和突触加速器尚在冷却，如果暴恐机动队从空中发动打击，那么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思忖片刻，影割回道：“我明白了。我会立刻下车步行。”
影割所安装的歧路司4型义眼会自动模糊所有拍摄到他的电子设备（风先生的除外，原因未知），就像在他的体表涂上了一层马赛克。所以在四处无人的前提下，他不用担心自己做过的事被发现，唯一能暴露他做过什么事的，就只有他一开始开的这辆车了。
要想在偌大的一个城市里找到一个女孩，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要是再和本地的执法机关交恶，就等同于雪上加霜了。
所以说，其实进入夜之城之后，影割是想当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的。
至于刚才的那场屠戮，只是为了在风先生面前秀下肌肉，让他确信自己的钱花的值的必要之举；
在赢得了风先生的信任之后，影割很希望能跟NCPD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当然了，如果能保证歧路司4型义眼一直有效的话，虽说做不到一笔勾销，至少是能让NCPD不成为他寻人路上的阻碍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城里的人开口黑不黑，能不能破财消灾摆平刚才的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找到露西后的补款还有足足五十万……”
影割一边嘀咕着，一边来到车尾，将一车的武器打包进袋子里。
刚准备扛到肩上，他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资产完全足够把一间武器工厂给盘下来了，而且背着这么多重物进城很容易引起怀疑。
索性把武器撇在车上，只带着一把削短的霰弹枪防身。
然后让那只赛博猴子坐在自己肩膀上，一人一猴沐浴着夕阳的光辉，走向了霓虹光束直冲天际的巨大钢铁剪影。
没走出两步，天边一个正在极速变大的黑点就引起了影割的注意。
那黑点原来是一辆武装完备的漆黑浮空车，想必那就是所谓的暴恐机动队了。
它从头顶呼啸而过，掀起一阵沙尘。
暴恐机动队并没有在影割头顶做丝毫停留，初步看来是没怀疑到他头上。
果不其然，再走过一段距离时回头看，那辆浮空车悬停在影割之前的车辆上空，其所携带的重型火力已经将影割之前的车射得着起火来，明火引爆了车内的爆炸物，整辆车很快在爆炸声中燃成一个火球。
浮空车在烈火腾腾的扭曲金属上盘旋了一圈，然后打开侧门，两个大块头从五米的高度跃下，平稳落地，似乎在现场搜查着什么。
“哈，这群傻蛋，还没发现真正的凶手已经走远了？果然不管在哪个城市，执法机关都是一样的无可救药……”
一抹得意划上影割的嘴角，他摸了摸肩膀上的小猴子，又朝暴恐机动队的浮空车比了个中指。
就算这个时候暴恐机动队反应过来刚才遇到的影割才是真凶，也已经迟了。
因为一辆修长方正的黑色轿车迅疾驶来，平稳地停在了影割面前。
车内空无一人，更没有司机，看来车辆使用的是自动驾驶的模式。
耳朵内传来了风先生的指令：“上车详谈。”
驾驶位的车门自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刚清洗过的香气。
车内装饰算不上奢华，倒也端庄典雅，同普通的家用车辆有着天壤之别。
影割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坐进正驾驶，把肩上的猴子放在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后车门自动关闭。
突然，影割胸前的仪表盘上出现了一个蓝色光头男人的头像，他冰冷的眼神穿透显示屏，盯得影割感到不自在。
“感谢您选择德拉曼专车出行。将自动为您配备已开通的‘精益求精’服务……鉴于您是第一次使用德拉曼专车，请登记用户信息。”
屏幕里的蓝皮肤光头男子开口说话，很经典的AI合成音。
“AI控制的租车服务？这个年代可不多见了啊，北加州完全就没有租车的市场……话说你这个形象也挺一言难尽的。就是不知道安全性怎么样。”
影割吐槽了一句，不仅是说给屏幕里的德拉曼听的，也是说给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先生听的。
“至少给你使用的时候是绝对安全。我顺便提一嘴，德拉曼是我在夜之城最信任的出行方式。”
“嗯，我了解了……”影割在仪表盘和门把手上敲击了几下，仅通过声音的反馈，就能得知这辆车的内部藏了很重的火力，能极大地保证乘客的安全。难怪风先生会说他信得过。
既然自己的金主都信得过，影割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他扯出手腕内部的数据接口，连接进了车辆内部的接口。
数据流光扫过，有关影割的一些基本信息已经登记在了德拉曼的系统之内；同时，影割大脑内的数据库里也多出了德拉曼的联系方式。
“感谢您的配合，影割先生。根据《宪法第21修正案》，当德拉曼专车自动进入战斗模式后，使用致命武器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我靠，车上杀人不犯法啊……”影割一边惊道，一边断开了数据连接，“就是不知道这车的战斗力有多猛，有机会了一定得验证验证。”
刚才德拉曼的语音内容意味着，只要他处在德拉曼的服务区范围内，就能随时呼叫到一辆由AI驾驶的、全身上下藏满了致命武器的轿车，而且被动还手还不犯法。
影割如获至宝般地欣喜，就冲这个德拉曼的会员，他就知道跟着风先生办事准没错。
信息登记完毕后，不需要影割有任何动作，车辆自己开始加速，向着城市的方向开去，将检查站迅速远远地甩在身后。
风先生的声音又传进了影割的耳廓：“进入夜之城的第一步已经稳定下来了。接下来，我要给你讲明具体的任务细节。”
第004章：移花接木
“这辆德拉曼专车会载你去夜之城的第一站——科罗纳多农场区的义体医生那。他会在你的作战服上安装全息投影，以让你的虚拟外观可以看起来适应各种场合，而非赤条条的一个佣兵。另外，义体医生附近就有黑市，你可以在那买到一切你所需的装备和补给。”
“了然。”
此时的影割放低了座椅，很轻松地斜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还很刻意地往下压了压，就像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舒服的椅子似的。
他正眯起眼睛欣赏着窗外划过的各色车辆流光，以及在夕阳的滤镜下宛如一幅油画般的市郊农场，那些平房和一个宽敞的后院结构，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
再联想到自己即将在夜之城展开的新生活，以及风先生提供的优厚待遇，他现在的心情就和大多数才来夜之城第一天的人一样，相当舒畅。
但这种心情并没持续太久。
“从义体医生那出来后，你需要去一趟康陶大厦——我在公司里为你买了一个合法身份，你去报道后会分配住处……”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影割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而起，大惑不解道：“要我去当公司狗？可、可我这辈子都是佣兵，没干过别的活，跟公司狗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句！我要是去露馅了怎么办？”
风先生底气十足地轻笑了两声：“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既然我会开口，那说明事情已经被我安排的万无一失。另外，这么安排也实属无奈之举——一个合法的公司身份不仅方便你在城内畅行无阻，也能掩盖我派你来的真实目的。”
“可我连装都不会装，公司狗是真的会让我生理上犯恶心的！”影割不满地抗议道。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甚至一想到要像公司狗一样低头哈腰的，他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除了每个月公司发给你的工资外，我会再补贴十万欧元。”
风先生简单的抛出一个甜头，就立刻让影割的态度产生了180度转变。
“当我刚才没说！每个月十万，特奶奶的，这后面几个零啊……”
如果影割此时摘下面罩和目镜，他一定会被自己满脸的贪婪和狂热吓到的。
在“不忘初心”这块，影割作为一名佣兵，嗯……很合格。
要说有什么能让伤心中的影割开心起来，他跟别的男人有些许不同——
车不行，枪不行，女人也不行……
钱，行！
而且他不贪蝇头小利，只爱赚大钱！
但又因为自己管不住大手大脚地花，所以即使他身为顶尖佣兵，也常年处在破产的边缘。
这次接到风先生的高额悬赏，无疑给了影割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为了每个月十万的赏金，就算披层公司狗的西装皮又怎样？
毕竟，佣兵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挣钱嘛，不寒碜。
就连副驾驶座的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影割的喜悦。
它激动地用后肢站了起来，咧开一个“狂笑的大嘴巴”表情。
风先生对影割的可笑行为视若无睹，继续道：
“等你办完入职和入住的事，就可以开始寻找露西的工作了。找到她之后，我还需要你保护她的安全。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或者随时退出我的生意；不过退出的话，就享受不到每个月十万的‘公司补贴’了。”
找到一个女孩儿并保护她，听起来不难。关键的是，除了最后的五十万定金外，还能再拿到每个月十万的薪水！
“我靠，要是我这辈子都不离开夜之城，一直保护好这个叫露西的女的，岂不是赚的钱够我花几百辈子了？”
影割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憨笑。
不过，贪财归贪财，影割最起码的理智还是在线的。
不用想也知道，风先生派发的任务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容易；
不然完全没有必要专门雇佣他这个金字塔顶端的佣兵，也不必开出这么高的工资；
很可能是由于影割自己对夜之城的了解不够全面，所以会产生“这个任务很简单”的想法。影割心里琢磨着。
除非风先生的脑子是真不好使！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怎么可能坐拥这么多资产……
所以影割心中的猜想更倾向于前者，也就是说，任务难度确实比听起来要高很多。
当然了，再难的任务，影割也不会知难而退的，从他开始混道上到现在，就没有一次主动放弃过，这也是他名声能响彻自由州的原因。
他在心底将这次任务视作一次机遇，更是一次挑战。如果他能圆满完成此次任务，那么他将一劳永逸地改善自己、乃至自己后代的生活环境。
……话题扯得有点远，不过能从风先生手中接下这单委托，影割还是由衷地感到幸运和荣幸的。
随着车辆越来越深入夜之城，道路上的车流也越来越拥挤，形形色色的行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了人行道上，描绘着夜之城的千姿百态。
道路两侧的景色逐渐由低矮的农场过渡到了连绵的棚屋，又由棚屋过渡到了交错层叠、腐蚀老化的化工管道。
当影割从思虑中抬起头时，他注意到德拉曼的车头灯和道路两侧昏暗的路灯一同亮了起来，在崎岖的老旧公路上投下片片光斑。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夜晚笼罩了这座城市。
他下意识地仰视上空，却并没有看到往常的星和月；
相反，不知何时开始，厂房和管道的阴影已经取代了头顶的夜空。
圣多明戈是夜之城最老的城区，也是夜之城的工业心脏。但由于科技的飞速进步，一半以上传统的工厂惨遭废弃，成为了城市中的枯冢。
公司榨取完土地的剩余价值就不管不问了，像嫖完性偶就提裤子走人的顾客，留下这些厂房的空壳久久矗立。
巨大的钢铁巨兽陷入了沉睡，只剩心脏处的火炉还在轻声轰鸣，可它的身躯永久剥夺了下方的人仰望天空的权力。
虽然圣多明戈一直都笼罩在边境的风沙遮蔽和雾霾沉霭的暮色中，但这里的犯罪活动却不让分毫。
走私、抢劫、绑架等犯罪行为包罗万象，每晚都不缺席的枪战更是异彩纷呈。
德拉曼专车驶过一个正在帮派火并的路口，拐过一个天桥下的U型弯道，在一个堆满垃圾袋、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小巷口停了下来。
“感谢您选择德拉曼服务。祝您一路顺风，生活愉快。”德拉曼说完礼貌词，车门应声而开。
“这、这就到站了？”影割有些不舍，他还没做够屁股下面的仿真皮座椅。
“第一站已经到了。”风先生说，“去巷子里，带你找义体医生。”
第005章：义体大夫
影割把猴子接到自己肩上，下了车。
听到“咚”的一声关闭车门的声音，再回过头看时，德拉曼专车已经一溜烟开得无影无踪了。
“进巷子，尽头右转，在一家牙医诊所的地下。”风先生在通信里指挥道。
影割应了一声，然后紧了紧腰间的短霰弹枪，迈步走进了巷子。
夜之城光鲜发达的外衣之下，掩盖的便是此等肮脏与混乱。
巷子的地面上粘满难以下脚的不明液体，蛆蝇满溢，粪秽横流。秃噜皮的灰墙上涂满了厌世叛逆的涂鸦和标语，而在这层绘制涂鸦和标语的颜料之上，又泼上了一层新鲜的血渍，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在这儿丢了命。
而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居然还有众多身体残缺甚至心灵残缺的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对世间所有的牵绊与挂念，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地窝在肮脏的泥泞中，做些腌臜龌龊之事。
从真正的底层这一点来看，夜之城倒是跟其他城市无异——一个真正失去了一切、看不到希望的社会边缘人士，所能做的，也只有通过超梦带来的虚幻感官刺激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了。
客观来讲，这种逃避的行为并不可耻。起码偏安一隅要比报复社会、或者被人挖掉内脏要过的好。
不管怎么说，在赛博朋克这种一团糟烂不如趁早毁灭的世界中，无人有权评判他人的生活方式。
影割淡然地从这些边缘人士面前走过，对那些人正在做出的不雅行为视若无睹。
当然了，这些人也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对影割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很快，影割就发现了夜之城跟其他城市最大的一点不同。
那就是这个城市里的动物真的很少。
行走在夜晚的陋巷，耳边居然听不到耗子的窸窣和野猫的哀嚎，这让影割产生了一种不适应的清冷感。
再结合上道路右侧上方冷色调且忽明忽暗的商店灯牌，颇让人有种正在体验恐怖题材超梦的既视感。
巷子尽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睁大眼睛，茫然地仰视着头顶，双手做托举之态，像一位虔诚的诵经者。
“同胞们！机械亵渎了我们的肉身，玷污了我们的灵魂！机械是一切的原罪！抛弃机械，重回肉身的怀抱吧！在太阳湮灭之时，我们将一同升上天堂……”
这个老瞎子的嗓子已经沙哑，气息微弱，但仍在竭力地喊着。
影割“扫”了他一眼，不出所料，果然是个从未接受过义体改造的人，还遵循着上世纪的原始生活方式。
在现在这个时代，不接受义体改造，就注定了与社会脱轨。
曾经的历史上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那个时候，做什么事都需要二维码，但仍有人坚持使用老年机。那些顽固守旧的人，除了无法享受到便捷的生活方式外，更多的是失去了公民的权力。
赛博时代，说明白点，无非就是将扫描二维码的设备从手机转移到了脑子里。
而当大多数人接受了义体改造，将冰冷的器械填进了血肉之躯后，已经很难说的清到底是跟过去数千年的人类一样保持着纯洁的肉体才被称为人类，还是移植过义体的大多数有资格代表人类了。
这些拒绝移植义体的边缘人，影割在北加州的老家也见了不少，所以只是瞥了一眼就把视线从老瞎子身上移开了。
影割并不感到新奇，却也没法跟对方正常交流，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在老瞎子的面前右拐，掀开一道透明的门帘，影割便进入了风先生所说的这间牙医诊所。
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很浓的化学药水味，瓷砖地面上沾着擦不净的血迹，这间诊所给影割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屋里很安静，影割扫描了一圈，当他的义眼出现反应时，影割才惊讶地发现，刚才一直有一个人站在墙根盯着他。
这人个子很矮，身子佝偻，穿着一身破布条衣服，还戴着一顶养蜂人似的帽子，贴墙站的时候衣襟拖在地上，就跟一道影子差不多。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影割注意到了他，于是缓缓地开口：“你就是风先生雇佣的人吧？快随我来，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声音很刺耳，像被人拿刀划过一样。
“是我。风先生说你会为我的衣服装上全息投影。”影割毫不怯生地朗声道，“然后去黑市购来武器装备。”
“随我来吧。”他的破布衣服下伸出一个枯槁的手臂，向影割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过身，向屋子后面的一道玻璃门趔趔趄趄地走去。
影割踯躅了一下，因为他怀疑路都走不稳的家伙是如何当上义体医生的。
但在想到了这是风先生的安排之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玻璃门后是两层通往下层的楼梯，“紧急通道”的标牌是唯一的光源。
跟着义体医生来到了负一层，映入眼帘的便是义体移植常见的手术设备。
一面侧墙上堆满了没有信号的显示器，雪花图案把昏暗的光源散布在了狭小的空间内。另一面侧墙上则裸露着无数的盘错复杂的线路接口。
影割扫了一眼，发现这些设备倒是很新，而且还不是便宜货，完全足够完成一场公司级的手术了，这才对这里的安全系数有所放心。
“不对啊，不是说在我外套上安装全息投影么，那带我来手术台做什么。”影割转念想到。
义体医生似乎看出了影割的疑惑，罩袍下的干枯声音解答道：“您的义体不需要任何维护和更换，影割先生，您的义体水平代表着当前科技的最高水准。”他指了指一台比较复古的机箱，“只是需要将您的信息登入康陶公司的子网罢了。”
见影割犹豫的没有说话，义体医生继续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我有害你之心，您完全可以在我动手之前将我撕成碎片。我想不会有人蠢到会去挑战影割先生的。”
影割沉默了三秒，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便接下猴子，脱下外套和裤子扔给了义体医生。
“动作快些吧。”
影割的声音很平淡，但话语里暗含着不容怠慢的意味。
第006章：双线程
矮个子的义体医生双手拾起影割的衣物，将它铺在了手术台上。
扫描了一下这些衣物后，他的后背倏地钻出了四条机械臂，每一条臂的末端都连接着精密的手术器具。
“为了加快手术效率而专门接受了四条机械臂的义肢吗？只是这样的话，每天的抑制剂消耗将是笔不菲的开支……他除了义体诊所一定还有副业。”影割看在眼里，心底思忖道。
义体医生的四条机械臂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了起来，将一旁的储物器中微型的全息投影机械精准地拿了起来，然后缝制进了影割的衣服里。
与此同时，影割也将手腕的数据接口连进了那个机箱。
当他看到黑入的康陶公司的页面多出了他的个人信息时，又感受到了一股新的数据进入了脑部存储器。
“这数据是……？”影割的眼中闪过数据流，初步检查了一遍这数据的安全性。
“是对全息投影的控制数据。”忙碌中的医生头也不抬地道，“全部安装完毕后，你就可以将自己的外观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模样了。”
“还不错。”影割断开连接，将接口收回体内。
“对了，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义体医生冷不丁道。
“嗯？什么问题？”无所事事的影割靠在显示屏墙下，点燃了一根烟，隔着面罩抽了起来。
医生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透过罩袍看了一眼从影割口中吐出的烟雾，本来是想说“手术室”禁止吸烟的，但不知何故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我注意到影割先生随身带着一只猴子，人与动物间的这种信任真的很难得。尤其是在夜之城，连耗子都濒临灭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只活的猴子。”
那只猴子似乎听懂了是在谈论它，吓得立刻跑到了影割背后，抱住了他的小腿。
“嗯。这只猴子是我在北加州救下来的，给它加装了生物组件，所以岁数比一般猴子都活得久。对了，它叫温斯顿。”
对于猴子的由来问题，影割直言不讳。但他隐瞒了一些有关温斯顿的秘密——比如它是如何完美执行影割的命令，从军用科技眼皮子底下偷走核弹发射箱的。
医生笑声瘆人地笑了两声：“你可以叫我西塞罗，影割先生。我们不妨互添加一下联系人吧，这样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取得联系。”
影割吐出一口烟，道：“没问题。”
虽然这个义体医生看上去很怪，而且似乎藏了东西，但他毕竟是经风先生介绍的、在夜之城认识的唯一一位义体医生。显然他坑自己的概率比其他义体医生小的多。
互添加了联系人之后，二人的关系算五成熟络了。
当然，对佣兵而言，“熟络”意味着仅仅只是可以互相利用的关系。
这时的西塞罗已经完成了上衣的全息投影的安装，他把衣服递给了影割：“试试看。”
影割披上衣服。
起初，这只是一件墨绿色的战斗服，但很快便随着影割的控制而表现出了沙滩排球、西装革履、乃至夜店女郎等外观。
全息投影的表现性相当强悍，虚拟的影像套在影割的身上浑然天成，就像真的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
影割满意地点点头，关闭了全息投影，它又恢复成了一件贴身战斗服的模样。
看见影割满意的态度，西塞罗像苍蝇似的搓了搓手。
其实影割早就发现了西塞罗颇为谄媚的态度——他明显想对影割说某些话，但又受制于某些原因不便开口。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可能下一分钟我就不想回答了。”影割对待非生意伙伴的态度相当直来直往，他的实力也配得上他的孤傲。
西塞罗抽着嗓子干笑了两声，然后暂停了手上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道：“我注意到，影割先生正同时使用着两个控制系统……？”
影割丢下烟头，点燃第二根：“嗯？你说的是我正在同时使用军用科技斯安威斯坦和网监5型的事吗？”
“诶，诶。”西塞罗若有所期地点点头。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每个跟影割接触过的人都会问出同样的问题，他已经习惯面对这样的问题了。
“我不知道这该如何解释。我天生就是这样。”影割抽了一口，把头靠在显示屏上，看着天花板，“一个系统中心在颈椎，另一个系统中心在耳根。理论上来讲并不冲突，但同时拥有两个系统却在其他人身上行不通，却又是我与生俱来的适应性。”
影割回忆起了过往——曾经有无数的对手想要绑架他、解剖他，既是为了他体内的高级芯片，也是为了探究他的身体为何能同时兼容两个系统。
无一例外，这些对手全部被他踩在了脚下。
而在为了自保不得不杀戮的路上，影割变得越来越强。
“可能正是因为影割先生的独特之处，才会得到风先生的青睐吧。”西塞罗讪讪地笑了两声。
影割从回忆中抽出，忽地来了精神：“你跟风先生很熟？你知道有关他的事情么？”
他早就已经断开了风先生的通信，所以并不担心风先生会因为听到影割打听他的事而生气。
“不，一点都不熟。”西塞罗实话实说，“我们之间也有过雇佣关系，所以除了他很有钱以外，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从来没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有关风先生的事。”
“行了，换个话题。”影割生怕言多必失，“我来夜之城是为了找人，一个叫露西的少女，她对风先生很重要。”
“呃……”西塞罗的一只机械臂抓来一块破布，在额头上擦了擦，“全夜之城叫露西的少女，没有几千也有上万了……这可不好办啊。”
“如果能接入NCPD的子网，不知是否能查到她的信息。”影割说。
“如果风先生要找的露西登记过信息，你觉得风先生还有必要求助于你吗？”西塞罗摊开手，“凭他的财力，足够发动整个城市的警察来帮他找人了。所以我猜，这个露西多半是个黑户。”
“不无道理。”影割捏了捏下巴，“那你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该怎么找人最快吗？”
“这个我熟，嘿嘿。”西塞罗立刻答道，“有需求，就可以向那些‘中间人’派发任务，‘中间人’再将任务细派给他所在区域的佣兵。这个方式适合地毯式搜索，但任务完成的质量，就没办法保证了，毕竟这年头雇佣兵的素质可是良莠不齐的。”
“说到底，”西塞罗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个露西有什么特征？能减少搜索范围总是好事。”
“特征？你等一下。”
影割打开了风先生给他发来的图片文件，图片中，一位忧郁少女正靠窗抽着烟。
“白色齐耳端发，粉色眼影，她……挺漂亮的。”
第007章：商业区
在西塞罗的四条机械手臂的共同作用下，全息投影的安装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影割心中暗暗称赞，西塞罗绝对是他见到过的最快的义体医生。
想来也是，如果没两把刷子，又怎么会被风先生看上呢。
西塞罗很恭敬地把战斗裤子用双手呈还给影割。
影割一把抓起，这裤子看起来跟脱掉之前没任何区别，就是掂起来重了点。毕竟衣服里面多了那么多微型全息投影，重量也积少成多了。
迅速穿上后，影割全身都已经被看不到的全息投影系统覆盖了。
在控制系统的操控下，一身战斗服一瞬间就变成了偏日常的篮球衣的样式；重要的是，战斗服的防护性能没受到任何影响。
这样走在大街上，就不用担心引来过多不必要的注意了，更不用担心被NCPD怀疑上。
虽说头部的面罩和头盔没有装全息投影……
但相信我，头盔和面罩这种酷似悍匪的打扮，在2077年的街头已经是最“土”的那一档审美了。
如何穿衣打扮是个人自由，所以跟其他人鲜艳浮夸的面部刺青和穿孔比起来，戴着头盔和面罩的影割走在街上，别人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生怕沾了“穷鬼”的晦气。
最重要的第一环——隐藏身份完成之后，影割便提出让西塞罗带他去附近的黑市。
枪火可是佣兵吃饭的宝贝，更有甚者将爱枪视为家人，这在夜之城并不罕见。
正如某位大哥所说：佣兵必须随身携带的两样东西——枪和tt。
这句话用在影割身上，他离不开的是枪和温斯顿。
不夸张地说，半天摸不到大枪，影割就会坐立不宁、寝食难安。
西塞罗也很清楚影割的需求，实际上，风先生雇佣他接待影割，为的就是方便解决影割的需求。
他背上的四条义肢分别拿起喷壶和麻布，简单地互相消了毒，接着缩回到了体内。
前面的两只手揣进袖子，热切道：“我来为你带路吧。”
影割暗暗点头，跟上了西塞罗的步伐。
别看西塞罗个头小，步履倒是轻快得很，跟影割这个顶尖佣兵的行走速度差不多。
二人一猴便沿着楼梯上行，走出牙医诊所。
西塞罗不忘用中控系统锁了门，关了灯。
“黑市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个街区就到，就不必要呼叫德拉曼了吧。”走在前面的西塞罗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影割简单“嗯”了一声，就算是做了回答。
之所以不去正规武器店购买，一是因为这个时间武器店已经关门，二是因为在获得合法的夜之城市民身份之前，无法在武器店交易。
西塞罗隔了几秒没说话，他透过罩袍的边角悄悄瞥了几眼身后的影割，就好像生怕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惹得他生气似的。
毕竟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没摸清彼此的脾气和秉性。
真正的有成之士，向来不会把话说死——就比如行走在人行道上的这二位，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在隔着一张薄纱互相试探。
不过即使隔着面罩，西塞罗也能感受到影割心中是没有愠怒的，这才暗搓搓地轻叹一声。
接着，或许是为了套近乎，亦或是想到了风先生的安排，西塞罗开始对影割做一些科普：
“咱们要去的那地方鱼龙混杂，官面上的和道上的人都有。要是谁不小心冲撞了您，还望您别斤斤计较。”
“毕竟这刚到夜之城第一天，之前在边境桶的篓子已经够大了，树大招风，很不利于执行风先生的任务……而且，风先生也不是每次都能给人擦屁股的。”
影割不动声色，实则暗暗记下了西塞罗的交待。有句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
说句题外话，二人要去的这一处地点，算是夜之城的标志性“人工景点”了。
要知道，虽然夜之城中心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但在能在那摩天大楼中工作和生活的人数，只占夜之城的百分之一；
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这些建设起了高楼大厦却住不起的人，为了生计，便会自发地在一些居民区附近的空地上，聚集并逐渐形成了一片“商业区”。
一个商业区内几乎能满足附近居民的一切生活需求，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还能见到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
当然了，由于这种区域是居民们自发性地聚集，而且常地处市郊，很难得到有效的监管，自然也会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
不过总的来说，虽然商业区为违法犯罪行为提供了庇护，但瑕不掩瑜，它满足了绝大多数居民的生活需求的重要性，是不可代替的。
今天西塞罗和影割要去的这片商业区呢，就建立在一个废弃的老工厂园区里。
隔着一条街，都能看到五光十色的摊位顶灯，门口悬挂着一行喜庆的红灯笼，还有两条全息投影里的电子锦鲤列在门前两侧扶摇而上。
用影割自己的话来说：“比北加州的烟火气要浓。”
华灯初上时的工业园区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种美食的香气随着热油冒出的浓烟飘到半空，被摊位上的顶灯照出了同样的颜色。
影割站在园区门口观望了一眼，然后安抚了下肩膀上的温斯顿，随后跟着西塞罗的脚步挤进了人群。
霎时间，机油味、汗臭味、劣质的香水味，各式各样的信息素扰乱着影割的判断。
“新鲜的虾圈，来一份吗客人？都是养殖的，绝对干净！”
“草特么的老板，一个样本让我打回去做了十次！真想把他头浸到马桶里去！”
“这里是新闻54台，据边境记者报道，今日傍晚时分，一位赛博精神病突袭了边境哨站，造成了二十名警员死亡，并进入了城内。在此提醒圣多明戈的市民，门户谨慎。如遇到疑似赛博精神病的嫌犯，请立刻报警……”
叫卖声、谈笑声、摊位上电视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听到新闻中把自己的行为丑化成了赛博精神病后，影割不由得会心一笑——在媒体上看到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突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影割。
影割浑身一怔，立即怒目沿着手臂看去——只见一位浓妆艳抹的裸露女郎正向他做出一些挑逗的动作，诱惑地舔着嘴唇。
毫不犹豫地，影割一把将她推开，继续跟着轻车熟路的西塞罗向着商业区深处走。
女郎大惑不解，男人无法抗拒的招式居然对他不起作用？
“你神经病吧！”泼妇般的叫骂声从影割身后传来，但他没有回头。
没有人能妨碍影割赚钱。
也没有人能从他身上薅到钱。
第008章：帮派犯罪
往园区里再走段距离后，人群就没在中段那么拥挤了。
商业区内的人员分布呈梭子形。
影割也总算能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他发现自己的裤腰上布满了划痕——一定有很多扒手被他的全息投影欺骗，抱着这个人带了现金的心态，想要从他的裤兜里赚两个子儿。
但普通的小刀想要割破影割的战斗服，要费不少力气，而且影割身上也没带现金，所以这些扒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继续跟着西塞罗向前走，路边的摊位稀疏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拥挤。
二人经过了一个正在收拾厨余垃圾的清洁工，经过了一桌大声喝酒的建筑工人，又经过了一个正在陪儿子吃饭的母亲。
事发突然，一股带着寒意的眼神投向影割所在的位置，职业素养促使他立刻把手放在了霰弹枪的扳机上。
他短暂地驻足，毫不露怯地向着眼神的方向回望过去——
两个建筑之间拉着一张铁丝网墙，墙角堆满垃圾袋，墙边停着一辆黑色方头轿车。
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原本正在和坐在驾驶座里的人做着交易，而当他察觉到了影割从一旁经过时，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直注视着影割。
二者互不相识，无冤无仇，但真正杀过人的人的眼神和气场是截然不同的。
正是这种气场，迫使着车边的男人盯着影割，生怕他是来坏他好事的。
而感受到了这个人的注视，影割出于自卫的目的，自然是回看了过去。
就这样，二人形成了四目相对的局面。
影割扫了一下男人手里的东西——撕掉了标签的药瓶，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物，但既然遮遮掩掩的，一定是违法的勾当。
车里车外的两名男子都装有狂暴强化的控制系统，腰间别着手枪，看来违法行为早就让二人尝到了甜头，让他们的口袋鼓囊起来了。
诚然，别人违法犯罪跟影割半毛钱关系没有，但就是这种被人盯紧的感觉令影割很不爽。
气头刚想上劲，影割又想起了西塞罗之前说的话，便把这股气咽回了肚子里。
只要找到露西，影割就能再获得五十万的奖金，而这两个喽啰的命估计也不超过一百块，影割拎得清，绝对不要因小失大，本末倒置。
说来也巧，就在影割的身后，坐着两个NCPD的警察，估计是刚下班，没来得及换警服，正在坐着喝酒。
就一条路的距离，一边是自诩维护城市安全和正义的NCPD，另一面是正从事违法犯罪的交易。
二者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可非但没像猫遇到耗子一样大打出手，反而各自安好，视若无睹。
真是讽刺。
但这也不能全怪罪到这些底层警察头上——人家拿的工资就这么多，在工作时间内打击犯罪当然无可厚非，但在工作时间外，这样放纵犯罪的做法也不置可否。
警察一没有罪犯的人数多，二没有罪犯的装备好。要是在工作时间外殉职，换来的也就是一个小盒子和一句赞美，得不偿失。
归根结底，NCPD也只是个需要做生意的公司罢了。
因此当利益达到一致时，NCPD的高层跟帮派犯罪的高层就是蝇营狗苟蛇鼠一窝之辈。
还是那句话，这个城市已经烂透了……
衡量利弊之后，影割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释然地放了下来。
他别过头，不再去看车那边的事情。
看着影割的背影走远，车边的男人才开始继续鬼鬼祟祟的交易。
而路对面的两个警察，喝多之后开始大声地吹起了牛X，一副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的景象。
走的稍远些后，影割说道：“夜之城的人不是很友善啊……”
“总的来说，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们忙于生计，没空摆个笑脸来维系人际关系。”西塞罗边走边说。
身边经过了两个边溜冰边将外放音响开到最大的少年，音响放出的流行音乐声音短暂盖住了西塞罗的话。
“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西塞罗回了下头，透过罩袍下看了眼影割，“我们去交易的地方是帮派的地盘，他们的态度可能更加不友善……希望您别因为这点事耿耿于怀。”
“帮派？”影割咕哝了一句，“夜之城的帮派多么？”
听见这个问题，西塞罗无奈地干笑了声：“多，又多又杂。一个帮派动辄几千上万人，像蟑螂一样赶不尽杀不绝，又像蝗虫一样掳掠着所经之处。”
“那你又是怎么跟咱们要去交易的帮派扯上的关系？”影割的语气突然锐利。
“圣多明戈只有一个六街帮。这群家伙大多是第四次公司战争中退役下来的老兵，还在堂而皇之地做着‘白日美国梦’。除了偶尔绑架抢劫赚点外快，只要别触碰‘地盘’的红线，他们还是能讲点道理的——起码要比其他的帮派能讲道理。而我又是附近唯一的一个义体医生，帮过他们不少忙，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几个头目。”
“唔……在北加州，尤其是我老家的地方，没有帮派敢兴风作浪。一旦有帮派聚集的苗头，荒坂的战斗无人机就会立刻给予歼灭。”影割回忆道，“虽然北加州比起夜之城穷了些，但穷的好处就是不会让帮派获得过多科技物品。各地的安保维和也是有政府和公司签订的安保条约，而非像夜之城的NCPD一样是自营公司。”
影割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让西塞罗感到略微的受宠若惊。
高不可攀的顶级雇佣兵形象也产生了一丝撼动。
“这么说来，是帮派分子们趋利避害，所以全世界的帮派都聚集在夜之城了。”西塞罗自嘲地笑了两声，他的笑声又干又怪，就像在用两个磁碟互相摩擦。
影割只觉得他的笑声聒噪，便没再回话。
途中经过了一处自动提款机，影割停了一下，取出了一沓现金，以应对交易对方只收现金的情况发生。
他大可以把交易的对方全杀光，带着想要的武器大摇大摆地从火焰废墟里离开——但实力并没有让影割迷失，同时也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他可能会有很强的戒备心，但不会先发制人。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离身后的烟火和喧嚣有相当一段距离，进入了一片堆停着老旧库房和报废车辆的空地。
四周的建筑墙面上涂满了巨大的星条色骷髅头，宣示着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附近的居民知道这里是六街帮的地盘，所以都自觉离这躲得远远的。
就连NCPD的警察，也不敢轻易踏足这野狼的巢穴。
“我们交易的地方到了。”西塞罗说。
第009章：军火交易
一辆停在集装箱门前的皮卡上，坐着几个穿军靴、戴绿色防弹背心、接受过各式奇怪的义体改造的帮派分子。
这群人吊儿郎当地坐在车顶，要么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武器，要么正戴着超梦头环，身体激烈地颤抖着，享受着超梦中的虚拟快感。
虽然这群人其貌不扬，但扑面而来的煞气还是彰示着他们极强的攻击性。
一个正在擦枪的帮派分子无意间地抬头，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两个穿越了商业区，朝着他所在方向走来的身影。
他眯起白色的“X”义瞳，略微扫了一下——
前面那个矮子是西塞罗，头儿的老熟人，经常帮他们移植义体的。
可西塞罗身后跟着的那个大高个，他不认识，也没见过。这人的ICE相当厉害，在扫描的视觉中，他被自动屏蔽处理成了一团模糊不定的阴影，还不如用肉眼看得清楚。
既然二人光明正大地来了，说明他们有来的底气和目的。
“诶，头儿，来客人了。”他轻轻拍了拍坐在发动机盖上的男子，说道。
那个被叫做“头儿”的男子激烈地一抖，意犹未尽地摘下了超梦头环。他正欲因好梦被打断而发火，却沿着手下手指的方向而看到了一个熟人。
西塞罗和影割在离车头两米左右的距离站定。
头儿脸上的愠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老谋深算的假笑：
“哟，好久不见了啊朋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塞罗侧开身子，礼貌地指了一下身后的影割：“带我的朋友挑几把武器。”
西塞罗说话的时候，这个头目身边的帮派分子无一不用猞猁般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二人。
同时，敏锐的影割还注意到，周围那些看似废弃的厂房中，隐秘地伸出了一些黑洞洞的枪口，对二人呈包围之势。
影割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已经在观察并策划——如果自己启动斯安威斯坦，要以怎样的路线行动，才能将这些人无一遗漏地悉数斩首。
影割这么滴水不漏地观察并思考，并不意味着一定会爆发冲突。
他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提前为自己找好退路。
头目或许是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氛围，居然主动借坡下驴，这给了影割一个还算可以的初印象：“只是一些必要措施。你懂的，多事之秋不得不防嘛。”
“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影割故作轻松的语态，实则全身仍未有一丝松懈。
在他离开六街帮的视线之前，他都不会有一丝松懈，这是一个顶尖佣兵应有的警惕性。
头目甩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掏出了一把镀金火机点燃，一缕青烟升起，随即发出一声畅爽的轻叹：
“来跟火吗大兄弟？”头目把手机递向影割，像在套近乎。
道上摸爬滚打久了，自然见谁都不生分。
影割岿然不动，没去接那个火机：“不了。办正事。看看货吧。”
永远不要接陌生人递来的吸入式或接入式物品，这是影割一直恪守的另一条准则。至于口服类的东西，比如药丸，影割体内是装了毒素中和器的，自身就免疫绝大多数的毒素了。
“啪。”头目金属臂一甩，盖起了火机盖子。
他从发动机盖上跳了下来，身后的那些小弟们也跳了下来。
“给我们的客人看看货吧。”
他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两个小弟把枪挎在身上，跑向一间库房，齐手把库房的卷帘门抬了起来。
随着卷帘门升起，库房内的照明自动亮起，挂在墙上或堆在墙角的琳琅满目的枪支弹药呈现在了影割面前。
他转过身，背对库房，张开双臂，对影割道：“你想要的武器应有尽有，小到飞刀，大到单兵反坦克火箭筒。”
“只需要步枪和破片手雷。”影割淡然回道。
头目点点头，他领着影割快步走进偌大的库房，将几把黝亮的步枪排在桌面上：“喜欢什么类型的，技术？动能？还是智能？”
影割扫了一眼头目排出的这几把武器——
“海啸公司的阿修罗步枪，九成新，像是从境外走私来的正牌货。”
“军用科技阿贾克斯，枪身布满弹孔，估计来自某个倒霉的NCPD，惹了他不该惹的人。”
“诺科他D5响尾蛇，枪管有明显的焊接痕迹，更像是炸毁后东拼西凑组装起来的。”
影割自己对武器的品质要求并不高，当自身的义体足够强大，枪械就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一把精准技术步枪，一把动能步枪，足够的子弹，再来二十枚破片手雷。”影割道出了自己的需求。
之所以需要精准步枪和动能步枪，只是为了在极端的环境下，对付拐角后或掩体后的敌人。
至于自动瞄准的智能武器，在影割手上完全就是跟烧火棍——一是因为他的掌心没安装智能武器模块，发挥不了自动瞄准的全部功能，二是因为他开枪的距离通常比较近，对瞄准的需求不高。
“午夜军工的SOR—2和诺科他D5铜板蛇行吗？都是新上的货，而且看在西塞罗的份上给你打九折。”
“成交。”影割轻轻点头。
“都听见了吗？还不去拿货？”头目对左右喝道。
到目前为止，买枪的过程还算顺利。
六街帮成员去为影割备货的时候，头目跟西塞罗寒暄了几句近况，然后就不自觉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影割肩膀上的温斯顿。
平生第一次见到活的猴子，可能也是出于好奇，头目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摸一下温斯顿。
影割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温斯顿不乐意了。
它龇开两排金属的尖牙，向头目威吓地嘶叫一声。
见没能吓退头目，它猛地探头，一口咬在了头目越伸越近的手指上。
金属牙咬上金属义手，咯吱咯吱的像要散架一般。
头目抽了好几下，才把被咬住的手指从温斯顿口中拔了出来，然后甩干净了指头上的口水。
他没好气地白了温斯顿一眼，他没想到这只小猴子这么强的攻击性。
而在一旁，有两个目睹了头目在猴子面前出糗的帮派成员发出了轻声哄笑，这颇让头目觉得挂不住面子。
最让他不爽的是，作为温斯顿主人的影割，并没有对它的攻击呵斥或制止。
不过这头目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没有像其他作品中的标准低智反派那样“在一开始就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并踩人一脚”。
虽说这小猴子让他稍有吃瘪，但看在影割是他客户的份上，这件小插曲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接下来的突发情况，让场面上的和谐关系急转直降，跌入冰点。
第010章：盲目的葬送
两个六街帮成员拎着一个装着武器弹药的箱子，放在了头目脚边。
“货到了，头儿。”
两个喽啰交待了一句，便散开站在头目的身侧。
头目用义体脚跟踢了踢箱子，发出咣啷啷的响声。
“两把枪加二十颗手雷，九折一千块，子弹白送。”他抱起膀子，等待影割的回应。
一旁的西塞罗却是先皱起了眉头——这个价格要比夜之城的市面价格贵了三成，压根不是他说的“九折”。
虽然黑市上的交易比门面店里的贵点属于正常现象，因为吃准了你没法通过正规渠道交易，可这头目对熟人的朋友还狮子大开口，未免有点黑了。
头目可不这么想——影割的猴子让他丢了点面，他自然要从影割的钱包里把面子找回来。
而西塞罗也没有提醒影割关于价格的事——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跟熟人撕破脸皮可不值当。
至于影割，他觉得大城市物价高属于正常现象，并没往头目暗中加价这方面想；而且，他现在坐拥五十多万的自由支配资产，一千块洒出去不痛不痒的。
影割拿起两把枪，在不装弹匣的情况下，上了几下枪膛，校准了枪管，基本没问题，就准备付钱结账。
“收电子转账么？”
“什么都收，要是钱不够，也可以用猴子抵账的。”头目话里有话，身边的小弟们发出一阵附和性的哄笑。
啥b见多了，影割早就对这种低级玩笑产生了抗体。他只是从自己账户里拨了一千块，发到了头目的账户下。
“收到了么？”
“收到了。”
“交易愉快。”影割淡淡地说了一句，单手提起箱子转身就走。
可他刚一转身，直觉就告诉他，一个枪口正从身后指着他的脑袋。
影割长出了一声鼻息。
他今天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本来不想再杀人的。
前行的脚步停下，影割伫立在了三米远的位置。
西塞罗仓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十把枪从四面八方纷纷指向了空地中央的影割，像一只被牢笼包围的困兽。
见情况不对，他嗖的一下闪人，躲在了集装箱后面。
场中的静默持续了有五秒。
直到一阵凉风拂过。
头目脸上的假笑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仇恨：“居然用北加州的银行账户转账……你是自由州人？”
“没错。”影割轻声答道，身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见这个回答，在场的所有六街帮成员都龇牙怒目，像围猎的兽群般发出难抑的低吼。
统一战争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们对自由州恨之入骨。
头目先是一愣，他没想到影割答应的这么干脆，旋即勃然大怒：
“老子平生最tm恨自由州的人……你们为了钱包进自己口袋，发动战争，卖祖求荣，毁了美利坚！就和公司里的那群蛀虫一样！”
头目的声音越喊越大，像在细数某人的罪恶一般。
“没想到啊，可恨至极的自由州人居然有脸来夜之城？居然有脸跟我们六街帮交易？我看你是……”
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的大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影割已经“不按套路出牌”地“闪现”至了头目跟前，并用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影割现身之后，他刚才拎的武器箱才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落地。
这意味着，影割跨越三米所需的时间比一个箱子从一米高处落地所需的时间更短。
下一秒，在头目四周的六街帮分子来得及扣动扳机之前，隐藏在影割小臂里的义体弹了出来。
“唰——”
一柄双刃从他的上下手腕弹出，上面的利刃从头目的鼻梁骨捅穿到了他的后脑勺，下面的利刃则切断了头目的喉咙，将他的头颅从脖子上切了下来。
接着，他轻挥手臂，让头目的头颅完全脱离了身体，又像投掷篮球一样把刀刃叉着的人头甩到了垃圾堆里。
看到一边喷涌着机油一边倒下的头目的尸体，四周的六街帮成员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杀了头儿！开火！”
“自由州的狗杂碎！别让他活着出去！”
“要让他尝到背叛祖国的代价！”
霎时间，几十把各式枪械一同朝着影割站立的中心开火，枪口喷吐的火舌将这片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这些被洗脑的盲目爱国者，他们心中对于自由州的仇恨、对于头目被杀的愤怒，通过火药得到了宣泄。
然而，这场子弹的盛宴只持续了两秒。
因为有人突然喊出“他不见了”，人们才纷纷停火，并愕然发觉，影割居然不见了，连尸体也没有，刚才他们的子弹都打在了空地上。
人们开始面面相觑，环顾四周，甚至把目光向天空投去——可仍一无所获。
影割就像瞬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定是怕了！”
“他、他是怎么跑掉的？”
“难道他会飞吗？”
“不，他没有跑……”躲在集装箱后的西塞罗探出半个头，颤抖地呢喃。
在西塞罗注视之处，一道人形在空气中骤然凝结成型。
是影割。
强大的光学迷彩植入体让他得以完全遁形，就像溶入了空气一般。
他轻轻拍了拍前面那个帮派分子的肩膀。
那人好奇地扭过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挟着劲风的拳头。
那只拳头并没有直接砸进他的脸，而是在离鼻尖还有一寸距离时突然收停——再接着，液压关节猛然发力，携带着之前所有的力道，一并轰入这个六街帮的脑袋。
他的头颅骤然消失，只剩两个瓶盖模样的眼球义体，打着转飞向天上，然后再落下。
可在那对义体落地之前，影割就已经再次凭空隐匿，让帮派分子们的射击落了个空，像在玩着捉迷藏。
这一次显形，他拧断了一个帮派分子的脖子，这具失去生气的尸体像沙袋一样无力地坠地。
然后再次隐匿，再次显形，他拉开了一个六街帮腰上的手雷拉环。
每次出现，带走一条人命。
而每条人命的逝去，甚至不到一息之隔。
这就是他的名字“影割”的由来。
六街帮成员们神经紧绷却束手无策，而且很快将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发泄到了自己人身上。
“你的生物科技芯片呢？草！都白装了吗！”
“黑客呢？我们需要黑客？！”
刚喊到黑客，就立刻得到了黑客的回应：“该死！我扫描不到他！”
话音未落，黑客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像不受控制般地全身痉挛，陷入极度矛盾中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然后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砰——”
西塞罗下意识地缩了下头。
“好……好变态的实力……”
他目睹了影割的行动速度，额头已经渗出涔涔冷汗。
西塞罗后知后觉，影割早可以像对待黑客一样，让这些帮派分子成排成行地站好，一个个枪毙自己。
可他还是亲自下了场，并像儿戏一样轻松地带走他们的生命。
这是献给夜之城的见面礼么？
亦或是……
只是他的个人癖好……？
第011章：杀戮的癖好
影割宛如一个幽灵，他穿行于人群之间，一次次无情地将六街帮成员砍断、切开、剁碎。
两把刀凌空飞舞，仿佛蘸血为画。
每看到一个同伙在身边逝去，六街帮紧绷的神经就又被挑动一次。
恐惧的极点就是愤怒。
很快，情绪崩溃的六街帮成员不顾一切地向空气倾泻着弹药，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了能歪打正着命中影割。
可即使侥幸命中了影割。
龟甲加内衬，双重防护，也早早地化解了寻常武器的伤害，将子弹拒之体外。
更何况，在斯安威斯坦V型的加持之下，影割是完全可以像《黑客帝国》中那样轻松躲开子弹的。
当然了，影割衣物上的全息投影设备体积实在太小，子弹基本打不中，所以在这些六街帮成员的眼里，杀死他们的一直都是这个穿球衣戴头盔面罩的怪胎，这个来自自由州的人。
不，是这个来自自由州的“鬼魂”。
影割将他在边境检查站时露的那一手，再次用在了这些六街帮成员身上。
只见他身形闪烁，眨眼间便横穿了一条街的距离。
残影所经的路途中，每一个六街帮成员都如僵尸般呆立在原地。
待到影割再度匿踪之后，这些六街帮成员们才像被推倒的积木一样，散落成了一地镶嵌着机械的肉块，像被激光网格切割过一样齐整。
目睹了全程的西塞罗感到嗓子又干又紧，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更找不到合适的修辞来形容影割的强大之处。
当影割身上沾染了过多的鲜血，光学迷彩的效果就失效了。因为即使他本人隐形，血渍仍会暴露他的位置。
他干脆解除了光学迷彩的效果，如虎入羊群一般，轻松躲开子弹划过的轨迹，然后扑在一个正在持双枪设计的六街帮成员身上，将他撞倒在地，然后一脚把他的头在集装箱上踩烂。
此时，影割注意到了一个与其他六街帮成员略微不同的成员。
他的块头稍大，速度也比其他人更快些，正直朝影割冲来。
扫描之后，他全身的植入体信息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了影割的视野中。
每一条信息都代表一种杀死他的方法。
此时的影割就像一位年迈的手术医生，而他植入的歧路司4型义眼就是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只消简单地看上一眼，他就能通晓一个人全身的弱点，并在一念之间让一台精密的人体机器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可他偏偏青睐血浆最多的杀人方式。
“迪那拉技斯安威斯坦1型……落后到无以复加的操作系统。”影割嘴角挂起一抹不屑的笑，从集装箱上轻盈地跃至了这个六街帮成员面前。
正在疾行中的成员面对突然降落在面前的影割呆住了一刻，然后立刻启动了斯安威斯坦。
他周身的时间和空气缓慢流淌，夹杂着自己的怒吼声，自信满满地将手里的链锯剑劈向影割。
影割佯装躲闪不及，任由那轰鸣的链锯剑离自己眉间越来越近。
“去死！”这个帮派分子怒喊出口，带着大仇得报的得意。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预期。
当链锯剑的齿刃就快要挨上影割面门的前一刻，影割却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这位帮派分子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他忽然明白，影割一直在陪他玩游戏罢了。
他心中刚刚萌生的一丁点希望，也在鸿沟般的实力差距前，被无情碾碎。
影割闪烁至他的身侧，歪着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个帮派分子将链锯剑劈向他面前的空气。
本来一瞬即成的动作，在影割的视觉中却像被慢放到一帧一帧的幻灯片。
似乎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速度远在对方之上，影割没有立刻结束战斗，而是弹出义体刀刃，插进了六街帮成员的腹腔。
他缓缓地、一刀一刀地将其腹部的皮肤条成缕切下，战术目镜下的眼神狂热地盯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的鲜血。
然后，影割暂停了一秒的斯安威斯坦，以让被剖腹的痛觉传递至对方的神经。
斯安威斯坦暂停的那一瞬，这个六街帮成员瞬间因剧痛而丢掉了武器，瘫倒在地，满面惊恐地盯着自己义体清晰可见的腹部。
紧接着，影割再次开启斯安威斯坦，一只手抓住六街帮成员的衣领，将他向上抛起；
数十刀在一瞬之间斩过。
再度关闭斯安威斯坦，数条极薄的肉片从低空纷杳落地，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了一起，有如火锅店里的切片机一样精准。
一叠肉片堆叠在一起，刚好就是六街帮成员生前的模样。
影割的杀戮，已经超越了原始的目的，带上了掺杂个人喜好的玩味性质。
一直暗中观察的西塞罗声音巨大地咽了一声口水，不寒而栗。
“这家伙……这就是惹他生气的下场吗！？”
举目四望，此时还站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六街帮的场地内躺满了死状极其惨烈的尸体，红色和黄色的液体更是像免费的酱料一般被随处泼洒。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幽灵般的佣兵——影割。
一颗断裂的人头滚到了一个仍在做着徒劳反抗的六街帮成员脚边。
此时场地内的开枪声已经趋于平息，只剩三三两两的成员仍在向影割开火，但大势已去。
影割闲庭信步地在弹雨中穿行，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突进、贴身。
锋芒划过，一条细细的红线绽开在两个六街帮成员的脖颈上。
他们的表情由震惊、愤怒，很快变成了无力、绝望。
他们丢下武器，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窒息的咳嗽。在这条红色细线迸裂为更大的伤口之后，咳嗽声也消失了，他们的脸上凝固着将死之人的绝望。
仅存的一位六街帮左顾右盼，他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丢下武器慌不择路而逃。
影割侧过头，看着那人越跑越远。
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想放那个人跑。
影割跟你开了个玩笑。
当那人经过一台电缆箱时，箱内发生了短路并爆炸出了一团电火花。
他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一条烧焦的断臂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西塞罗脚边。
西塞罗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正想溜之大吉时，影割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叫住了他：“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西塞罗的身体瞬间僵住，然后他转过头，僵硬地朝影割点了点头。
“刚杀完这么多人就要去吃东西……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
第012章：佣兵的手艺
影割和西塞罗来到了商业区内的一家中餐摊位旁边。
由于刚才的激烈交火，与之相邻的商业区内早已是人走楼空，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影割和西塞罗两个人，说是二人的会员餐厅也不为过。
“影割先生……喜欢吃中餐吗？”西塞罗谨小慎微地问道。
“嗯。小的时候，教官经常带我去附近的一家中餐厅，从那以后就迷恋上了蛋炒饭。做法很简单的一样东西，烹调出的味道却很绝美。”
影割脱下沾满血污的外套和外裤，搭在了一个无人的座椅上。
全息投影所呈现的篮球服外观随之消失，露出了影割外衣下的黑色紧身内衬，将其壮硕的肌肉线条完美包裹勾勒。
“看来今天不得不亲自动手下厨了。”他环视了四周，确实没看到一个厨子剩下，然后又俯视着西塞罗道：“喂，你要不要尝一尝？”
西塞罗早已被影割之前的表现吓丢了半条魂，木讷地应奉道：“好，好……”
“那麻烦帮我看下东西。”
影割说着，就把刚才“交易”获得的两把步枪放在了西塞罗的背包里，又把温斯顿放在他的肩上。
此时的西塞罗背着一个比他本人还要高大的背包，里面塞满了从六街帮的尸体上回收的枪支弹药。他没影割那么有钱，所以对每一丁点经济来源都很重视，反正这些武器都是帮派的东西，拿了又不违法，不捡白不捡。
四条机械臂从他的罩袍下摆挤出，扒住了一个比他还高的高脚凳，把他本人连同背上的大包一起挪到了高脚凳的上面。
他的对面，就是刚脱下衣服，准备大显身手的影割。
二人之间隔着好几行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中餐里常见的食材和香料。
只见影割熟练地起火、烧油，磕了两个合成鸡蛋，煎至半熟，然后将切碎过的合成火腿和水培萝卜块放上去一顿翻炒。
香气随着滋滋的热油四溢，飘进了西塞罗的鼻孔。
但丝毫激不起他的食欲。
伴君如伴虎，刚才影割的表现属实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
他生怕因为自己不小心冒犯到影割，甚至是因为“左脚先进门”的荒唐理由，而成了影割的下一个手下亡魂。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下级对上级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反观影割，他优哉游哉地用铁板做着炒饭，似乎很享受烹饪的过程，完全看不出刚才杀死的二十几号人对他产生过任何心理影响。
这更加让西塞罗感到害怕。
他怯懦地咽了声口水，小脑袋瓜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活动。
犹豫良久，西塞罗实在绷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
拨拉炒饭的手停了一下，影割透过升起的油烟，看了一下西塞罗：“有事？”
“其实六街帮卖你武器的时候，是涨过价的。他们骗了你。”西塞罗说话的时候，两支义肢从尾部挤出，纠结地搓着拇指。
影割继续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呢？”
“我本来应该提醒你的……但是因为那是我的熟人，所以、所以我怕了。抱歉。”
“你应该是一开始没想到我能打赢吧？”
影割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西塞罗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猜透。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不过没关系。正如你所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影割继续说，“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袖手旁观的，在这个世界，不见风使舵怎么能活得久呢。”
听着滋啦滋啦的热油声，西塞罗喉咙骤紧：“我只是想着，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我提前道歉会比较好……谁知道呢，可能被你发现的话，下场会很不好吧……抱歉。”
影割没再回话，他专注于眼前的烹饪——将米粒炒至分离和微黄，取出一次性纸碗，将炒饭盛在里面，放在了西塞罗面前。
“尝尝。”
西塞罗瞬间哑然，受宠若惊。
不过他还是十分敬重地唤出义肢，拿起了一把勺子，将炒饭送入罩袍之下。
出人意料的，这个神秘佣兵做出的食物居然还不错，也让西塞罗对中餐的刻板印象有了些改观。
此时的热油已经冷却，影割把剩下的炒饭铲进另一个纸碗中，然后拿起那碗饭，坐在了西塞罗身边的高脚椅上。
二人头顶，摊位上的电视没来得及关，正播放着三个日本美少女唱歌跳舞的节目。
影割抬起头刚看了两眼，这个电视节目却突然被打断，插入了一段“金刚钻”的广告。
影割便不再看电视，他把面罩掀开一半，露出了嘴部，开始品尝起了自己的杰作。
西塞罗始终坐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吃着东西，大气也不敢出。
影割吃饭的姿态慢条斯理，像一位优雅的成功人士，丝毫没法跟佣兵这个粗人的职业联想到一起。
沉默良久，还是影割率先打破了沉寂。
“之前我说要找露西的时候，你提到了‘中间人’对吧？我要怎么跟中间人取得联系呢？”
“所谓中间人，更像是一个小帮派的头目，他们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由于他们藏的很隐蔽，很少有人能主动找到中间人在哪……除非你在某个地区打拼出了名声，神通广大的中间人，自然会主动跟你取得联系的。”西塞罗立刻如实答道。
影割的嘴咀嚼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我刚才杀了那么多六街帮，也算是声名鹊起了吧？”影割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西塞罗赶忙摇头，他对影割不敢半点含糊，“每个中间人对于实力评判的标准肯定都有不同，而且根据委托的难度不同，也会找上实力参差不齐的佣兵。”
影割的勺子在纸碗里搅了搅，默默思忖着。
“对了，说到六街帮……”西塞罗主动提醒道（实际上从今往后西塞罗再也没有对影割隐瞒过）：“据不完全统计，盘踞在圣多明戈的六街帮有两千多人，你今天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的！那可是两千多个帮派分子，我们会很危险的！”
影割似乎对西塞罗的话不以为意，他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盖上了面罩。
离开高脚椅，他穿上了外衣，拿起了西塞罗背包里的步枪，接过了温斯顿。
“你说得对，西塞罗，你说得对。”
检查了一遍弹匣，影割扳机上膛。
“你、你要去干嘛？”西塞罗无比震惊地盯着影割的背影。
“你说得对，西塞罗。所以我得把他们报复上门之前。”
“全杀了。”
第013章：倾覆
“感谢您选择德拉曼出行，祝您度过幸福的一天。”
德拉曼专车照例播放语音，自动关闭车门，然后开走。
后轮卷起的烟尘落下后，街边多出了一位全身血污的佣兵。
一路之隔的对面，是一座空荡荡黑黢黢的烂尾楼，施工留下的封条在楼体外侧飘荡着，这里的残破不堪与一条街外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是，这座建筑内部远比它表面看上去热闹的多。
佣兵健步走过马路，手中阿贾克斯已经装填完毕。
门口站着一位穿绿色军服的六街帮成员，看到迎面走来的影割后立刻举起手中枪口，大骂道：“小子，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话没说完，只见一道娇小的黑影从天而降，将一柄尖刀插入了他的喉管。
他身子一歪，应声倒地。
温斯顿松开手里的尖刀，从六街帮成员的肩膀上跳到了影割的肩膀上。
影割迈步从尸体上踏过，蓝色数据流划过目镜，以一台监控抬头为起点，迅速黑进了整座建筑内所有与这台监控探头相连接的电子设备，并让其陷入瘫痪。
“探头失灵了？”
“什么情况？”
建筑内部，中控室里的六街帮黑客们面面相觑，他们绞尽脑汁，却仍旧找不到问题的所在。
“道奇，道奇在吗？看看摄像头出什么问题了。”他们试着跟死在门口的那个家伙取得联系，但通讯始终没有接通。
“奇了怪了，得派一队人下去看看。”
影割这边，他来到大楼的入口跟前。
烂尾楼的大门上却镶嵌了一道军工级别的防弹门，每一个窗口也新加了严密防护。
正如这种防护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样，楼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见不得光的东西。
数道电子锁加密的军工级别大门，在影割面前却像迎宾的旅店一样自动打开。
再厚的防火墙，在网络监察5型芯片面前也形同虚设。
建筑内部的门口，正坐着一桌打扑克的六街帮。
看到影割进入建筑内时，他们第一反应是值班的人回来换岗。
可第二眼看向影割时，一股恐惧从脚后跟直窜到天灵感。
一道霓虹划过夜幕，勾勒出了影割背光中的轮廓。
他像一位来自地狱的屠夫，居高临下地冷冷俯视众人。
只是往那一站，不需要任何动作，强大的气场已经压迫得让人无法呼吸。
“你tm……”六街帮以极快的速度掏枪，同时想从椅子上站起朝影割射击。
可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影割的义肢已经插进了他的腹部。
往上一提，一个活人就被干脆地切成了两瓣。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与身体分离的尸首落在地，砸翻了桌子，散乱的扑克浸泡在了血液之中。
影割冷漠无情地跨过了这群倒霉蛋，他的杀戮还在继续演绎。
一队六街帮成员接到命令，在建筑内部集合，奉命去检查楼底下摄像头和门卫的情况。
就当他们通过低楼层的一段楼梯时，墙壁上的临时照明突然爆裂，黑暗霎时间笼罩了整段楼层。
为了避免踩踏，小队立刻停下脚步，缓缓地沿着扶手下移。
就在此时，一阵响亮的脚步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从黑暗中逼近。
小队屏息凝神，将步枪举在胸前，提心吊胆地应对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
“卡内罗，六层的光源断了，能不能看下是什么情况。”小队中一人同中控室的同伙联络道。
可话没说完，就听见了队列前头传出了一声金属撕裂血肉的响声，紧跟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滩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打电话这人的脸上，咸咸的味道流进了他的嘴角。
人类对于黑暗的本能恐惧在此刻放大，一切的心里防线在顷刻间归零。
“那是、那是什么怪物？”
“开火，快开火！”
惊慌失措的叫喊在楼道里回响，漫无目的的射击短暂照亮了漆黑的楼道。
小队看到了一个披挂着血污的幽灵，踏着一地断肢血浆而来。
枪焰的火光每闪亮一次，这个恐怖的人形就离上层更近一步；
枪焰的火光每闪亮一次，就又有一位六街帮成员死于非命，飞溅的残块粘在墙上、扶手上、或是掉进了下一层。
影割就像一台无情的压路机，碾过了所有挡路的敌人，留下一地惨不忍睹的景象。
中控室内，黑客们先是失去了和小队的通信连接，紧接着便听到了从楼下回荡而上的枪响。
黑客们的心脏咚咚狂跳，在一片黑暗里，他们只能彼此依赖，并相信手中的枪能战胜这个未知的敌人。
“给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发消息，不惜代价阻挡住他！”气急败坏的黑客命令道。
很快，这栋烂尾楼里的每一个六街帮成员接收到了命令，每个人都知道了，有一个极为恐怖且目的未知的强大对手，正在楼里进行着杀戮。
为了自身的存活，为了团体的利益，人群纷纷向响起枪声的步梯靠拢。
但任凭敌人再怎么增多，影割的速度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放缓。
因为他压根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人。
枪声和爆炸声从低层到高层，在每一层楼层内响起，随之响起的便是哭嚎与惨叫。火光不断在楼道内闪过，溢出窗口，在楼宇之外也能显示出影割的移动路线。
他单枪匹马地攻破一个又一个房间，占领一个又一个楼层，几乎整栋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血与火药的痕迹。
在这个过程中，影割逐步发掘出这座烂尾楼被经过如此严密的防护改装的原因——
这里是六街帮的一个制毒窝点，是帮派的经济命脉，因而派出诸多帮派成员守卫此楼。
本是出于个人原因的杀戮，在加上了一个“禁毒”的标签后，似乎变得正义了起来……
他清空了一个又一个制毒的房间，将药品连同器具和满屋的尸体一起付之一炬。烈焰升腾而起，涤净了掩藏在黑暗中的罪恶。
影割绝对想不到，他的这一举手之劳，将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这种影响不会立竿见影，当前的影割，还是致力于清空整座大楼。
“消除一切可能威胁到自身存在的因素”，这就是影割的佣兵之道。
……
中控室内，横七竖八地躺着穿连体黑客服的尸体，他们全是被一颗精准的子弹贯穿了太阳穴而杀死的，表情凝固在了死前那一刻的惊惧。
影割将自己的接口连入子网，销毁了存储在这座建筑内的所有数据，这一行为直接让六街帮的经济链条瘫痪了一半。
随后，他出现在了楼顶，将手中六街帮的旗帜——星条骷髅头，点燃，烧成一堆纷纷扬扬的灰絮，向着楼下抛了过去。
余烬如星火般散落，融入了灯火阑珊的夜之城远景。
做完这一切后，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从楼顶回到了建筑内。
如果说只是因为自己有着北加州的血统，就注定跟六街帮水火不容的话，
那他就只有完全覆灭六街帮这一条路可走了。
第014章：一夜成名
影割在西塞罗的地下诊所里醒来。
昨夜他处理完六街帮的事，已是凌晨。人生地不熟的他没有乱跑，而是坐一辆德拉曼专车回到了西塞罗的诊所，在西塞罗的手术床上将就了一晚。
昨夜烈火熊熊的激情、热血上涌的刺激感余劲未消，枪炮和喊杀声似乎仍历历在目。
伸了个懒腰，黑色毛衣勾勒出壮硕的肌肉义体。
全身的骨骼劈啪作响——昨天的行动让他少有地感觉到了疲累，可能是因为好久没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人了。
闭目两秒，歧路司4型义眼就从睡眠状态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影割视野里的冗余色块消褪，休息后的义眼变得从未有过的明晰。
他眼角余光立刻注意到了一个让他颇感惊喜的东西——
昨天穿的外套被洗了干净，挂在手术床边的帘子上。散发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把沾血的外套搭在椅子上，就倒头便睡了。谁能想到原本腥臭难闻的外衣，一觉之后就变得焕然一新。
这诊所里只有两个人，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这衣服只能是西塞罗洗的。
才认识了不到半天的人，居然已经殷勤到了会主动帮洗衣服的地步……如此的热情让影割稍稍感到无所适从。
要知道，佣兵每天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几乎没时间处理人际关系。更何况是影割这样的独狼佣兵，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一团糟，对陌生人的信任也早已消磨殆尽。
所以在看到了西塞罗为他洗干净的外衣后，除了有股说不清的触动外，他在心里又将西塞罗的位置向着“友军”的方向挪了一寸。
影割不知道的是，在昨晚看到他血洗了六街帮，以及单枪匹马捣毁了一个毒窝还毫发无伤地回来之后，西塞罗已经把他当做了“神”来对待。
他害怕自己一点不慎就落得个和六街帮一样的下场，所以尽可能地在影割面前好好表现，试图留下个好印象，顺便套个近乎；
他也想离开影割，他自认伺候不起这尊大佛，但风先生开出的薪水实在……太过诱人了。
总之呢，西塞罗就趁着影割熟睡，把他脱下的外衣洗了干净，希望这个小惊喜能让他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善。
而西塞罗的目的确实也达到了。
话说回来，西塞罗能当着一位警惕性极强的佣兵的面偷走衣服，还还了回来，并始终没惊动睡着的影割，也算有点本事了。
本事虽然不大，但有比没有强。
影割拿下了外衣，穿戴完毕，然后看了眼时间——
七点四十分。
一日之计在于晨，影割习惯在每天醒来时为一整天的计划做好安排，这也是“为自己留好后路”这一原则的一部分。
他坐在手术床上，斟酌了起来。
首先他认为，狡兔三窟，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有一个稳定的庇护所是很有必要的——入职康陶就可以满足这一点；
风先生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只要到现场报个名，他就能获得一个在夜之城里的合法身份，拥有一间在市中心的独居公寓。
这将为他的寻人计划提供绝佳掩护。
去康陶入职的事情姑且排在优先级最高的位置。
等到住宿的事安顿下来，他就可以开始考虑如何跟中间人取得联系，以及发动中间人的人脉帮他又快又准地找到露西的事情了。
找到露西之后，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他得给露西转过去95万欧元，那小丫头还不一定接受……换做任何一人，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要转给你95万，都不会贸然接受的。
然后还得负责保护露西的安全，保护多久，风先生也没说清楚……
而且如何保护她的安全，影割自己也没想明白。男女授受不亲，解手洗澡的时候也不能跟着吧？
如果这个露西是单身还好说，万一有个亲戚对象啥的……误会可说不清了。
一想到可能要面临的复杂人际关系要处理，影割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际关系这东西真是微妙，可比被亚当重锤一脚踩爆脑袋还令他不安。
他晃了晃脑袋，将一些会带来负面情绪的想法“冲进马桶”，开始着眼于面前的事。
第一步，呼叫一辆德拉曼专车，从圣多明戈一直坐到公司广场。
他刚要起身，系统里却有人打来了电话。
影割这才来夜之城三天，跟他有过联系的人只有风先生、德拉曼和西塞罗，这时候会是谁打来的呢？
影割瞟了一眼，发现来电者的署名为“老船长”。
一位从未听说过的联系人——要想发掘出影割的联系方式可不容易，对方居然做到了，这立刻引起了影割的警惕。
德拉曼对用户信息的保密性不必多说，西塞罗又不可能够胆出卖影割的信息……
抱着“可能是风先生推来的关系”的想法，影割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坐着一个留着“我是云南的”发型的中年男人。
他的背景经过了处理，看不清楚。长相嘛，平平无奇，带着点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的富态。
就在无数个疑问冲向影割的脑海时，对方先开口了。
“自我介绍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说话的语气坦荡且自信，还有一股不羁的叛逆感，大概率是干过脏活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叫穆阿迈尔•雷耶斯，圣多明戈的中间人。”
“如何证明。”影割语气平静，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呃……哈哈。”对方发出两声缓和气氛的干笑，“能取得影割先生您的联系方式，这还不够么？”
影割点头：“继续说，我在听。”
影割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已经有所雀跃了。一觉醒来就有中间人找上了自己，且不论他为何找上自己以及他是如何找到的自己，至少跟神秘中间人联系上了，这为找到露西打下了基础。
“影割先生现在可是NCPD的大红人啊……”
此言既出，影割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边境哨站干的事被人揭出来了……
没想到老船长话锋一转，道：“单枪匹马在六街帮的地盘杀个七进七出，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你现在可是圣多明戈的大英雄了！”
第015章：老船长的委托
“我tm成英雄了？”
影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掐了自己几下，以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确实不是在做梦。
看见影割微怔的神情，老船长补充道：“你还不知道吗？昨晚的那栋烂尾楼，那是六街帮的制毒窝点，NCPD盯上那好几天了。原计划在昨晚开启清扫行动，甚至布好了摄像无人机准备同步在电视台直播，可没等警察人到齐，就看到一个黑面罩的家伙冲了进去，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搞定了！”
“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瞬间就知道了你是我要找的人！”
影割如鲠在喉。
听老船长的意思，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事儿，全部同步在电视台里播出了？
全城的人都认识自己了？
“坏了坏了……”影割心想，“这下大事不好了，怪我疏忽……如果成了公众人物，我要找露西的活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瞩目的……”
“更糟的是，西塞罗之前分析过，露西在夜之城的身份肯定不怎么……正派。要是我以‘英雄’的身份跟她接触，她指定得绕着我走了……”
影割急忙掩饰起了自己的焦虑，顺水推舟道：“那，你找我想做什么？”
关于自己身份改变的事，他觉得还是要再街头巷尾亲自走一走后再下结论。眼前有一个跟中间人混熟的机会，他要先把握住。
“中间人派出的活还能是什么……无非偷窃暗杀，安保抢夺。反正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命了，也不介意再添上一些吧？”
影割也不推诿，反正自己干的事都在电视台上播出了，再装成“新人”弊大于利。
“只要奖赏够丰厚，什么都好说。”
“哈，果然是个痛快人！我老船长确实没看走眼！”老船长暗中同时吹捧了两个人，然后道：“任务大体内容呢，就是一个农场主的儿子不听劝，跟六街帮厮混到一起了。你得把他儿子完璧归赵地带回来。有关详细内容，稍后会通过邮件发给你。”
“怎么又是六街帮的事……这个帮派是交上狗屎运了吗？”影割嘀咕了一句。
“听起来，还行……”紧张状态下的影割感到大脑词穷，“报酬相关呢？”
“农场主能开出的价码，绝对不会低了。”老船长爽朗地笑了一声，“一千五百欧元能到你手呢！”
听到这个报价，影割的眼皮唐突地跳了一下——一千五和五十万，高下立判。
一千五百欧一个单子，对普通佣兵而言确实算得上丰厚……可这个老船长显然不认识风先生，也显然低估了他的财力。
对于身家上百万的影割而言，这一千多块的报酬，是真正的“丢进去连个浪花都看不见。”
还不如给你白打工呢……
说到白打工。
影割心中萌生一个好主意。
“我有一个好点子。”影割想了一下说道，“这一千五呢，我不收你的了。作为替换，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就找到人告诉你就行了？”
“嗯。”
“先说好，我只管得着圣多明戈地区的眼线，要是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我就爱莫能助了。”
虽然没能达到影割的预期，但如果能排除掉圣多明戈这个错误答案的话，影割替他干这一趟也算值了。
“我知道，力所能及就好。”影割和这位自称“老船长”的中间人达成了合作意向，“那个女孩叫露西，照片已经发给你了。”
“唔……姆……挺漂亮的小女孩，”老船长的视线呆滞地停留在空气中，注视着只在他的视野中浮现的照片，“她的特征很突出，并不难找。我稍后就把这则消息发下去，等我的好消息就成。”
他语气轻快，看来老船长也对二人间能达成合作而感到高兴。
中间人都是聪明人，影割在电视直播中所展露出的能力，已经远超了一般佣兵的素质。
一个初来乍到夜之城、实力远超名气的佣兵，简直就是中间人的摇钱树啊！
哪怕第一次合作吃点亏，能在这么一个后起之秀的佣兵面前混个眼熟，以后也有大把的油水能从佣兵身上捞来。
所以老船长的态度跟西塞罗的态度是一致的——套近乎。不同点在于，老船长看中的是自己的钱包，西塞罗关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老船长想跟影割套近乎的同时，影割也想要通过老船长，打开跟夜之城诸多中间人的联系通道，以方便自己找到露西的任务。
因此，他必须把从夜之城中间人手中接到的第一单任务，办的又快又好。
“我这边也会尽快办完委托的。露西的事就拜托你了。”影割说道。
“好的，那如果没什么疑问的话，就先挂电话了。影割先生初来夜之城，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老船长委婉道。
影割轻轻点头，挂断了电话。
视野里的老船长消失，影割倏地躺会到了手术床上。
刚刚的信息量有点大，他可能要花点时间消化一下。
仔细想来，这才来到夜之城半天，他就做了多少不得了的事：他先是为报私仇屠了六街帮，因为事迹被播放到了电视上，然后无心插柳柳成荫之举让自己联系上了中间人，再然后跟中间人达成了一个用悬赏交换找人的协议。
这剧情比黑超梦都精彩。
刚才已经想好的先入职康陶的计划被全部打乱。
现在影割的思路就像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球，越扯越乱。
苦苦思索时，又一个人打来了电话。
是半日未联系的风先生，影割急忙接通，对自己的金主语气柔和：“早，先生。”
电话那头，风先生的摄像头对准了一副动漫角色的挂画，影割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暗示，亦或是风先生的无心之举。
“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风先生关切问道。
“哦，全息投影装备好了，军火的事也已经解决，但是……”
接下来，影割把自己跟六街帮结仇，以及一夜成名后所带来的担忧和困扰告诉了风先生，希望他能给出些指导和意见。
“嗯……嗯……”风先生边听边应道，“可问题是，干佣兵的是你，花钱的是我，为什么要我给你想办法？”
这个问题，令影割有些沉默。
就在他以为风先生会因此发火的时候，风先生只是语气一转，语重心长地宽慰道：“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只会徒增内耗。一切事物都有发展的原因，顺其自然就好。”
“乾坤未定之前，你不会知道路途中遇到的事物，是好事还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