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与我同行
风先生的话语似有魔力般,令影割恍然开悟,醍醐灌顶。
他的思路和计划前所未有地明晰起来。
结束了和风先生的通话,他喊了两声西塞罗。
不知道西塞罗是不是一直在门口偷听,总之他很快出现在了地下室门口。
“什么事?先生?”他声音颤抖,就像一个出于好心帮爷爷的茶杯洗刷干净,但又害怕那个茶杯是泡了几十年的茶叶那种孩子。
影割从床上下来。双手抱胸。
“听说我现在红了?我想看看具体情况。”
西塞罗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
他迈着小碎步来到了这个由显示器砌成的墙边,后背的义肢插入了显示器间的缝隙,将他整个人爬了上去。
这个过程中,他说道:“早上我还特地出去探了探口风,普通民众似乎对有关你的报导并不感冒,因为跟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他们也只关心死了多少人。所以你走到大街上不用担心引起恐慌……只是……”
他打开了最顶端的那个显示屏,将一个义肢末端连入进去。
“官面上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显示屏亮起,开始播放昨晚的电视直播时,有关影割那段的报导。
演播室里,主持人背后的画面就是影割正在肆虐的那栋烂尾楼,主持人用异常慷慨激昂的情绪解说着影割的“正义之举”,同时还配上了“突发新闻”四个大字。
西塞罗略微快进了些,直到影割最后从大楼里走出,画面暂停,高空无人机拍摄到他的面部轮廓被截了出来,放大,又放大。
“NCPD的警官们急需找到这位见义勇为的好市民,警官们想要对这位英雄进行一个采访,采访过程也会在电视台同步播出!如果这位市民,您也看到了播出的节目,希望您立刻和NCPD联系,警官们为您准备了一个超大的惊喜!毕竟,在夜之城,见义勇为的行为可不多见。”
视频继续播放,影割坐上了德拉曼专车,而由于德拉曼的良好屏蔽性,无人机被迫中止了拍摄。所以没有人知道昨晚影割坐车回到了这间诊所。
主持人耍酷似的挤了挤眼眉,新闻就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西塞罗关掉显示屏,从墙上爬了下来。
“你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NCPD满城地找你……”
“如果我现在接受采访,那自己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便会被打上偷渡者的标签,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影割感觉到一丝不妙,“而且,不知道边境检查站那档子事有没有查到我头上,说不好会秋后算账。”
“退一步讲,就算你身份合法,没在边境闯过祸,我也不建议任何一个普通市民去跟NCPD联系。”西塞罗说道,“NCPD高层跟各大帮派的首脑有勾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说不好是为了公报私仇呢。牺牲一个无名小卒的性命,换来组织间的脆弱平衡,这生意真值。”
影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忖着:“看来有必要把老船长的委托放在首位了,反正都是在圣多明戈,顺路办了算了。昨晚我那一番表现,六街帮估计暂时不敢找我麻烦了,就趁这个机会,跟中间人搞好关系,然后离开圣多明戈,永远不再回来,也就不用在掺和跟六街帮的麻烦事了。”
“至于NCPD一直找我的事……等我入职康陶之后就好办多了。康陶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NCPD不敢对它的员工怎么样;倘若我心情好的时候,去会一会NCPD也未尝不可。”
“那就这么定了!”影割两手一拍,吓了西塞罗一跳。
他装上两把步枪,揣上手雷,接起温斯顿,向着诊所外走去。
西塞罗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道:“喂,你要去哪?”
“救人。”影割头也不回,态度坚定。
“那个……”西塞罗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开口了,“我得和你一起去!”
“不需要你。”影割肩膀上的温斯顿还向他咧出一个嘲弄的笑。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的话,影割执行任务确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可西塞罗紧跟在他后面,坚持道:“请务必带上我!”
“理由?我可不缺一个洗衣服的队友。”
“你应该会需要一个跟在身边的义体医生的。”西塞罗说,“另外,这也是风先生的指令。”
影割停下脚步,无奈地回头看了西塞罗一眼。
如果把风先生搬出来的话,影割确实没有拒绝的权力了。
这人可是自己的金主和老板,没人会不听金主的话。
他长出了一声鼻息,遂道:“他要你跟我多久?”
“一直……他要我做你的专用义体医生。”西塞罗胆怯地开口,等待影割的反应。
“那你的这间经营了这么久的诊所呢?”
“只能转让给别人……风先生财大气粗,开的工资比这间诊所本身还要高。”
“我杀了你六街帮的熟人,你不会记恨吧?”这句话才是影割心中一直挂念的重点,要是留着一个隐患在身边,可是相当危险的事。当然了,通过洗衣服这件事,让西塞罗在他心中占据了更多的“友军面”,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敢保证西塞罗是否在陪他演戏。
“我、我哪能记恨您啊……”西塞罗阵脚慌乱,不是因为在撒谎,而是因为感到害怕。
他说的不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影割明显比他以前的那些六街帮老友有本事的多,而且那些六街帮的人也只能算是酒肉朋友,再加上风先生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他是完全可以死心塌地地追随影割了。
西塞罗现在心里唯一过不去的那道坎,还是担心自己稍有冒犯,落得个跟六街帮一样的下场。
影割读出了他内心的惧意,越是畏惧的人,越不敢行僭越之事。
“那跟我来吧。”
听到影割松了口,西塞罗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但是我提个要求,你必须遵守。”
西塞罗立刻打起精神,竖耳聆听:“我一定遵守!”
“我习惯单打独斗,更不会团队合作。我杀人的时候,你得躲得远远的。一旦误伤了,我可不负责任。”
说到最后,影割突然加重了语气。
西塞罗猛地一颤,似乎仅仅只是听着影割锋利的语气,自己的心脏就被割开一道口子似的……
第017章:锋影相随
德拉曼专车在一间宏大的酒精工厂附近停下。
圣多明戈的工厂多是程序控制的全自动生产线,坚固的保护材料能防止生产设备被毁坏,或是成品被偷,所以工厂里是极少见到工作人员的。
正因如此,错综复杂的巨大管道所投下的阴影之中,就成了某些团体的游乐场。
可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可能是当掉裤衩子的瘾君子,也可能是图谋不轨的帮派分子。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摩托靴和立领风衣的人下了车。
正是影割。
他特地用全息投影换了一身风衣加兜帽的打扮,衣领之下隐藏了自己的面罩——三重防护,断无可能会在街头暴露身份了。
可能有人会说:反正无人机拍摄到的是你模糊的面部轮廓,那你换个别的颜色的面罩,甚至是干脆不带面罩,不就完全不会起疑了吗?
这的确是很简单的一个解决方案,但影割没有选择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秘密。
下车之后,影割弯腰指着副驾驶上的西塞罗,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不准下车,看好温斯顿。”
西塞罗举起两条机械臂,示意自己会乖乖照做。
交待完毕,影割“咚”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背影迈进了工厂下的阴影。
目送着影割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跟他面面相觑的温斯顿,西塞罗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钢铁穹庐之下的空间,潮湿、闷热,工业酒精产生的臭气像附骨之疽般往你的每个毛孔里钻。
影割的歧路司4型义眼已经进入了扫描模式,以确保清除周围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陷阱。
不出所料,在扫描模式的视野中,影割迅速发现了几个贴在拐角安防的红外感应地雷,并悄无声息地将这些地雷遥控关闭。
红外地雷还有绊线地雷,这些都是帮派分子驻地中常见的防护方式,丝毫难不倒身经百战的影割。
其实在下车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次任务的执行方案——他力求将农场主的儿子完璧归赵,所以不能正面引起帮派分子的警觉,这是肯定的,因为天知道帮派分子会不会把闯入者的原因归结到新来的农场主儿子身上;
再者,如果这次要解救的目标跟帮派分子一起拿枪对准自己,他不能保证不会误伤;
所以,影割理想中的最佳解决方案,就是把除了解救目标之外的人全杀了——最后,只剩两个人面对面交谈。
愿意跟影割走,自然是最好;倘若不愿意,影割就得采取些必要手段了。
这里我有必要提一嘴,不要因为影割的强壮体格就认为他是个只会突破的莽夫;
实际上,在光学迷彩表皮和网监5型系统的帮助下,影割的潜行和暗杀能力亦是数一数二的。
影割前方出现了一位六街帮成员,正对着一个垃圾桶嘘嘘。
“生物动力狂暴1型,生物导体,下三滥的电子义眼”——扫描之后,他的所有弱点就呈现在了影割面前。
影割静步摸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轻松扭断他的脖颈,然后扶住快要倒地的尸体,轻手轻脚地顺势攒进了垃圾箱里。
整个过程像一个无声的幽灵,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继续向前深入,两个持枪的六街帮成员正走在一条横着的小路上,面对面相向巡逻。
影割黑入了一台路边的施工灯,让灯光毫无征兆地亮起,将一个六街帮吸引了过来。
当他走到施工灯边查明原委时,藏于掩体后的影割迅速出击,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掩体之后,然后迅猛且致命地用义体尖刀刺破他的脖颈。
他只挣扎了一下。
这人咽气的同时,影割从尸体的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向另一位巡逻的六街帮投掷了过去,精准地命中了他的眉间,一命呜呼。
抿干义体上的血渍,影割继续在阴影中潜行。
六街帮使用废品和铁板,将工厂下方的区域分割成了一片片的区块,让前方的区域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错综复杂的迷宫。
这种地形虽说对影割的速度造成了影响,但也方便了他执行暗杀,因为不必担心背后有眼了。
两个六街帮正靠在挡板上交谈,影割近到了能清晰听见他们谈话内容的距离。
“你说,昨天那个精神病般的家伙,不会就是专程对六街帮报复的吧?会不会,会不会找上我们啊……”
“别tm乌鸦嘴!你先别急,头儿已经把无人机的录像买过来了,等我们找出这家伙的身份,就做了他!”
影割开启了光学迷彩,像一团流动的气流,迅速向两名六街帮侧面逼近。
他们正悠哉地抽着烟,全然没有察觉死神的降临。
义体刀剑弹出,锋刃嗡鸣。
平举双臂,刀刃刺进了二人的脖颈,巨大的力道将两人掀翻在地,影割以一记“双重刺杀”的姿势潇洒地完成了刺杀。
抬脚越过尸体,毫不拖泥带水。
这个据点居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探头,甚至连黑客也没有,估计是因为压根没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来“客人”。
影割的暗杀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
每经过一个拐角、一段凹墙、一条小巷,发现的每一个不是待解救目标的六街帮成员,都会被他干净利落地解决。
刀刃精准锋利地划过他们的喉咙,地面上便多了一滩殷红的痕迹。
从进入据点到最后,始终没有一声枪响。
当他出现在据点头目和待解救目标面前的时候,二人甚至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还下意识地把影割当成了一位同伙。
可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
在头目来得及掏出枪之前,影割已经将一发子弹送入了他的脑壳。
看着头目一边溅出血液一边向后倒下,少年惶恐地瞪大眼睛,本能地向后趔趄了几步。
他的眼神里对影割满是恐惧,还有憎恶;
但同时因为他还存有理智,知道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所以像吓傻了般立在原地,身子发抖。
“跟我回去,你的父母在家等你。”影割先收起武器表明自己没有敌意,接着态度强硬道。
这个少年面色青葱,没有其他帮派成员那样的江湖气息,一看就知道混帮派没多久,这样的人最容易拯救。
“是、是我父母派你来的吗?”听见“父母”二字,怯懦的少年开了口。
“准确来说,是‘请’我来的。”
“不,我绝不回去!”少年突然爆发出了极强的叛逆心理,“如果我不加入六街帮,我家就全完了!”
第018章:被火撕裂
影割没有发火,也没有急着采取强硬手段。
面前的小伙只有十五六岁,自己毕竟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走过来的,都经历过大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排解的难言之隐。
更关键的是,为了让中间人知道跟自己合作的可靠性,他更要力求完美地完成这单任务。
而且,影割清楚察觉到少年话里有话,遂刨根问底道:“你说的‘家人全完了’,是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影割的问题,而是紧张不安地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转向影割:“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嗯哼。”影割表现得很轻松。“一个没剩,除了你。”
少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在广播里听见的那个……单枪匹马捣毁六街帮窝点的蒙面人,就是你?”
“是我。”
少年缓了缓神,然后突然很是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草。”影割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更受不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因为他从来不会安慰劝解别人,哭声只会让他烦躁,一点点消磨耐心。
这次要解救的这个少年,恰巧又处在变声但没完全变的年纪,哭声像tm鬼哭狼嚎似的,而且感觉随时都要咽过气一般。
“哭够了没?”
影割坐在床垫上,没好气地踢开一个易拉罐,不耐烦地问。
被影割这么一凶,少年还真止住了哭啼。
他最后呜咽了几声,然后开始回答影割的问题:“六街帮……他们,他们每星期都要来我家收保护费……我家的农场本来就破产了十几年……”
少年基本说一段话就得哽咽一次,影割只能无可奈何地听他慢慢说。
“如果到我家找不到现金,他们就会搬东西,抢家具,就连一只猫也不放过……”
“你不能报警吗?”影割问。
听见“报警”两个字,泪光盈盈的少年用看外乡人的眼神看了影割两眼:“NCPD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事了?”
被少年这么一反问,影割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委托任务,竟然心平气和地跟少年攀谈了起来。
“六街帮是只找你们一家的麻烦吗?还是?”
少年委屈地摇摇头:“不是的,一条街的居民都是他们的欺压对象,甚至连汽车旅馆都不放过。”
听少年这么说,影割心里反倒舒畅,看来自己之前杀了那么多六街帮,都不冤枉。
“你们那条街的人,没试过合起伙来反抗吗?为什么不能一拳打回去?”
少年沉默了。
他知道每个人都怕死,所以都在六街帮的枪火和人数面前选择了逆来顺受。
而亲口说出“认怂”这种话,似乎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后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了,为了不再让自己的家庭受到侵害,少年一意孤行地加入了六街帮。
可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不让他过上刀尖舔血的日子,他的家人宁愿忍辱负重,也情愿花费一千五百欧元——这笔钱很可能是借贷,来雇佣影割把少年带回去。
反观这少年本身,他固执、偏激、自以为是,但同时又带着一种幻想的浪漫主义。
很契合多数这个岁数的年轻人的形象。
“那你喜欢六街帮的生活吗?”影割突然抬起下巴,问道。
少年懊悔地摇了摇头。
“那就跟我回去。”
“我不能!”少年不甘地攥紧了拳头,“我没有和您一般的强大实力!如果我回到家去,六街帮肯定会因为今天的损失,变本加厉地侵扰我们的!”
“那就tmd打回去!”影割突然震声,顿时吓愣了少年。
待到回音消散,影割才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德•斯宾塞。”卷发少年有一对明亮的蓝色眼睛。
“陶德。你会用枪吗?”
“会……六街帮的人教过我。”
影割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拽住陶德的手,将陶德拉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账户中突然多出了五千欧元,面露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影割。
“这……这太多了,先生。为什么……”陶德摇头。
不等他说完,影割打断道:“带上这笔钱,去把你的家人,你所在的街道,武装起来!去反抗六街帮,谁也别想动你们的资产!”
影割的话语极具煽动性,让陶德听得入神,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诚然,影割提出的解决问题的方案非常理想化,也未必是最优解——暴力注定伴随着流血牺牲,可能会有人失去家人和朋友;
但在夜之城这个大染缸里,对抗被黑暗吞噬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自身为柴薪,用点燃的明火对抗黑暗;
虽然燃烧自我只能暂时地驱散黑暗,黑暗注定会卷土重来,但至少能让自己在亮光中赴死。
年轻人,永远是最易受到煽动的人群。
陶德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毅然。仿佛在无边的浓雾之中,突然看到的生活的希望,和明确的目标。
影割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快些完成委托而随口说出的一个解决方案,会被一位少年奉为圭臬,并在日后的生活中切实地产生了影响。
放眼当下,少年陶德已经坚信了影割所描绘出的那副美好绘卷,并决定回到农场的家中,即刻开始谋定反抗六街帮的事宜。
尤其是昨晚事发,在电视和广播中得知了影割一人屠杀一个据点的六街帮之后,六街帮在陶德心中的形象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唬人了。
陶德相信,在已经拥有了军火资金的前提下,只要再加以游说,街坊邻居们定会揭竿而起,共兴反抗六街帮的事业,让这群帮派分子再也不敢侵犯他们的家园。
尘埃落定,影割便带着陶德离开了这个已经被清空的据点,并坐着德拉曼专车,护送他成功回到了农场的家里。
看着陶德跟迎接他的家人拥抱、团聚,这时候老船长也再次打来了电话。
“单子结了,干净利落,办的好啊影割!果然没让我失望!”老船长极尽溢美之词,能看出来他被影割出众的办事效率深深折服了。
“那我的报酬呢?”影割问。
老船长叹了口气:“整个圣多明戈都挨家挨户地查过了,名字叫露西的女孩一共47人,但没一个符合照片上的外貌的。”
这个结果影割并不感到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在夜之城的第一个区就找到了露西,那自己的运气未免太好了。
“可惜……”
“但是,”老船长话锋一转,“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不是?既然你不缺钱,那我就给你推荐个地方,在那儿啊,你准能很快找到你想找的人!”
“什么地方?”影割对这意外之喜,瞬间来了兴趣。
“来生酒吧,在沃森区的小唐人街,那儿可是夜之城的心脏!”
第019章:通往来生
“来生酒吧……”影割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夜之城,您得给我说详细点,这地方是干嘛的,我又该找谁帮忙。”
影割悄悄地将西塞罗接入了二人间的电话,以防止他有任何疏漏的部分,电话结束后西塞罗还可以提醒他。
“那儿可是夜之城最牛X的中间人——罗格开的酒吧,不管你是想揽活干,还是想找人干活,还是单纯想喝一杯,那儿都欢迎你。而且只要钱给够,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你去死。”
听到老船长的描述,影割对这个被描述的“神乎其神”的来生酒吧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单纯的帮忙找人,也有人愿意接吗?”影割疑问道。
“那是肯定啊。”老船长搓了搓手,“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听起来这个罗格有点实力啊……谢了,我马上就去找她。”影割道。
“诶,等一下。”老船长忙道,“有一点小问题——你的名声在夜之城还不够响,在来生酒吧,你是无权见到牛X的中间人的,更见不到它的女王罗格。”
“昨晚的事情不是在电视上播出了吗?那还不够吗?”影割再度发出疑问。
老船长微笑着摇了摇头:“跟在来生混的那些传奇人物比起来,你昨晚的壮举,只能算是入门级的表现。……要想名扬夜之城,还有段距离要走。不过,凭借你的本领,你是注定要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影割暗暗有些不爽——他在北加州已经体验过一次从谷底爬上顶端的感觉,一路忍辱负重,这滋味相当不好受;
来到夜之城这个崭新的环境之后,这里的人居然不认自己曾取得过的名声,这就相当于又要让影割体验一次从谷底爬上顶尖的感觉……
虽说现在的自己挣得名声比以前容易的多,但还是让影割徒增了怅然若失之感。
“能不能给我走个后门,让我直接跟罗格见面。”影割提出一个切实解决问题的方法。
“嘶……这有点难办啊。罗格不缺钱,更不缺人,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家伙争着舔那老东西的鞋底。”老船长面露愁容。
“不过,”他想了一下又道,“如果你去说是老船长雷耶斯引荐你的,可能她会接待你——当然了,我只是说可能,虽然我以前在来生也留下过几分微名,但那都是过去式了。我有段时间没去过来生了,不知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听出来,老船长也尽力帮影割想办法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圣多明戈的中间人,影响力确实只有这么大。
“行吧,到时候去了来生,我就照你说的办。”
“看来这个露西对你真的很重要咯?”老船长多嘴了一句。
“是啊,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影割没提风先生和一百万奖赏的事,生怕这个人精的中间人知道他有钱后又狮子大开口讹他一笔。
“那你往后什么打算?还会回圣多明戈么?”
影割立刻明白了老船长想表达什么,会心一笑道:“不确定。有需求的话,肯定会回来的。”
老船长这是担心影割离开圣多明戈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像影割这种名气和实力成反比的、物美价廉的佣兵,真的不多见了。
老船长呵呵一笑道:“跟你第一次合作很愉快,影割先生。如果你以后还会回来圣多明戈,而且手头缺钱花,记得来找我,老船长手上永远不缺肥单。”
“嗯……那就这么说,先挂了。”
“嘟——”的一声,影割结束了和老船长的对话。
电话结束的第一件事,影割立刻回头看向西塞罗:“听说过‘来生’么?有什么注意事项?”
西塞罗被问题噎住,摇头道:“我一个义体医生,哪去过雇佣兵厮混的地方……而且那地方在小唐人街,离圣多明戈有段距离的。”
影割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算是来到夜之城的第二天吧。
毫无疑问,老船长的委托让影割入职康陶的计划被迫推迟了一天,但在这四点往后的剩余时间里,影割认为自己应该还能推进些任务进度。
就好像“全战玩家”,总想着在下线前再打下来一座城池,不然睡得不踏实。
“德拉曼,从这里到来生,要多久?”
冰冷的AI合成音响起:“预计需要三个小时,先生。但鉴于目前沃森区的交通拥堵情况,这个时间可能将要额外延长三个小时。”
德拉曼一边回答的同时,已经将沃森区的公共探头画面转接在了电子屏幕上:一支暴恐机动小队正在跟不明势力的地面交火,引发了绵延上千米的大堵车。
“还有什么推荐去来生的交通方式么?”影割又问。
“乘坐空轨交通,只需花费您一个小时,亲爱的先生。”
“那就坐空轨过去。”影割敲定道,然后回头看向西塞罗,“回趟你的诊所,带好你需要的东西,咱们去沃森区。”
“不用回去了,有需要的东西,我会直接用可敬物流送货上门的。风先生给的经费管够。”西塞罗讪讪地笑道。
“那好,德拉曼,现在就开去能通往小唐人街的空轨站,要最近的。”
德拉曼接到指令,缓慢地动了起来,逐渐加速。
“喂!我忘了提醒你了,没有合法身份是不允许乘坐公共交通的!”西塞罗又扫了眼正在玩弄尾巴的温斯顿,“还有活体动物,也不允许被带上公共交通。”
对于西塞罗提出的实际问题,影割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到时候看我表演就成。”
看着影割胸有成竹的样子,西塞罗只能收声了。要是连影割都信不过,还有谁可相信的呢?
德拉曼专车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很快在一幢摩天大楼的脚下停车。
空轨站建在这幢大楼的中庭,二人一猴需要乘坐电梯,从大楼的35层乘坐空轨。
二人下了车,坐进电梯。
赶巧不巧,电梯里正好有几个持枪的六街帮,正在讨论刚刚在地下室抢夺的财产。
可看到新进电梯的人后,这群六街帮立刻噤若寒蝉,满脸写着该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狼狈模样。
几个大汉似乎忘记了手上有枪似的,瑟瑟发抖地挤在电梯角落,自觉地跟影割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
看起来,影割昨晚干的事起到作用了,六街帮将忌惮影割、甚至只是打扮和影割类似的人,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说啊,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案,但至少暴力能让傻X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第020章:NCART
在进入空轨车之前,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
直到进入检票口——需要扫描掌纹,登记乘客信息,并根据选择的目的地扣除对应款项。
影割作为一个第一次来夜之城的人,还没登记过个人信息,扫掌纹自然是什么信息都扫不出的。无法扣款,自然也就不会让他上车。
然而,就和他之前承诺的一样,只要“看他表演就好。”
只见影割走向检票口时,半高的玻璃门自动亮起绿光,为他放行。
不仅为影割放行,也为西塞罗放行了。
在后面看得呆滞的西塞罗急忙两步跟上,在他也通过了检票口后,玻璃门才拦下了西塞罗之后的下一位乘客。
“这……这就是网络监察芯片的实力吗……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同时跟荒坂和军用科技斡旋的组织……”西塞罗汗颜。
已经拥有斯安威斯坦的影割再拥有了网监芯片,简直是如虎添翼。
影割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还没遇到能拦住我的防火墙。”
其实影割还是谦虚了,只要他乐意,甚至可以控制一辆空轨列车脱离轨道,制造一场灾难。
就像《看门狗》里的艾登·皮尔斯一样,只需要几个按键,就能引发一个城市的大停电。
“真是不知道影割怎么得到这么强大的芯片的。”西塞罗摇了摇头,默默地跟在影割身后。
为了避免引起路人的注目,影割暂时把温斯顿丢进了后背的包里,让它跟武器待在一起。
经过安检口时,他同样地使用了网络监察5型芯片的功能,让安检的门自动为二人让出一条通路。
然后就是在站台上候车了,虽说出站的时候还需要一次验票,但影割可以故技重施一次。
现在这个点已经到了上班族的下班高峰期,站台上陆续挤满了人,有很多衣冠楚楚提公文包的公司狗,也有不少风尘仆仆的建筑工人——至少在公共交通这块,夜之城是平等的。
站台上又出现了几个NCPD的条子,看来是来维持治安的,防止人多的时候发生踩踏,以及让那些想浑水摸鱼的扒手打消不干净的想法。
影割就默默站在人群中间,一言不发,相当低调。
耳边被公司狗们打电话的声音裹满,没人发现影割就是今天电视上报告过的那个人。
等了十分钟左右,空轨列车到了,车头上飘过“开往小唐人街”的字样。
候车人群鱼贯进入了列车,由于有条子站岗,大家都不争不抢的,非常和谐。
影割和西塞罗所进入的这节车厢,在上一站已经接满了人,座无虚席,二人不得不站在座位旁边,扶住头顶的把手。
影割的个子够高,很轻易就能抓紧把手;西塞罗个子矮了点,但他的义肢够长,也够灵活,可以在把手中圈出一个圆环,倒也抓的很牢。
很快车厢中挤满了人,人群前胸贴后背,污浊的空气叫人窒息。
列车开动,那些没来得及挤进列车的乘客,只能惋惜地看着列车开走,并等候下一趟列车。
这时影割才发现,空轨列车内的环境跟夜之城其他的公共场合如出一辙——蛆蝇粪秽堆满地面,不明液体流淌在墙角,空注射器就挂在把手边,头顶和玻璃窗画满了狰狞的涂鸦和厌世标语。
常年挤空轨的本地人可能是司空见惯了,对这些垃圾不以为意,视若无睹。
反正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影割是接受不了这种糟乱的公共交通,他巴不得下一秒就到站,赶紧下车。
“还是看看远方的荒坂塔吧……”
影割试图通过观看远景来分散注意力,冲散身边的屎臭味对心情的影响。
当他抬头看向窗外时,不经意地一瞥,却让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景象。
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在他面前铺展开来,仿佛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来的未来城市。
水泄不通的车辆,蚂蚁大小的行人,随处可见的公园、广场、乃至遍布楼宇外体的巨大霓虹广告牌,摩天大楼之下掩映的全息投影绿树,无一不在彰示着夜之城昂扬的生命力。
群鸟般掠过的浮空车、数不清的高架公路、丝带般的空轨轨道,又像是一片片轻纱缦带,将夜之城的胴体包裹了起来,彰显富足之余,又令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风景,只有在高处能看到,而蜗居在城市下层挣扎求生的人,是没机会领略此番景象的。
在这一刻,影割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么多人对夜之城趋之若鹜。
不禁令影割想起了一首中国的古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突然,有人拽了拽影割的衣襟下摆。
他低头一看,就是坐在自己面前座椅上的一个老人。
能在夜之城活到头发花白的岁数,金钱和地位,至少得占一样。
他注意到了刚才影割一直盯着窗外,笑着道:“第一次来夜之城吗?年轻人?”
“嗯,夜之城的风景,很让我惊讶。”影割正常回道。
老人循着影割看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道:“风景确实不错,但千万别沉沦其中。每天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抢着进城,但最后出人头地的,屈指可数……说到底,这都是公司的财产,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啊,八竿子打不着……”
老人迟暮的昏暗眼睛倒映在玻璃窗上,突然焕发出了一阵光亮。
似乎是因为看到影割时,老人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番风华正茂,青衫仗剑,自诩人间第一流……
直到年迈之后,方才悟得“平平安安就是福”的道理。可回过头时,自己的一生已经毫无意义地以卵击石,杯水车薪,终究是屈服于了公司这座大山。
列车驶入了一段摩天大楼的间隙,阴影瞬间将车内笼罩。
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巧合,车厢内的电台一直播放的是体温电台,突然切换到了一首影割没听过的歌曲,旋律紧紧抓住了他的耳朵。
“Icouldn'twaitforyoutocomeclearthecupboards.”
车厢尾的人群发出轻轻的骚动,有一个人挤开人群,向着车厢头走去。
“Butnowyou'regoneandleavingnothingbutasign.”
影割的后背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挪,试图给身后的过路人留足空间。
“AnothereveningI'llbesittingreadinginbetweenyourlines.”
车厢内亮起昏暗的灯光,影割在面前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壮硕身影,看到了老人的倒影,以及……
“BecauseImissyouallthetime.”
一抹白色的靓影。
影割猛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021章:露西的见面礼
一抹白色的靓影,在黑色玻璃窗的倒影中,与影割擦肩而过。
那一刻,时间的流动仿佛静止了。
影割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吸附在了那抹靓影的身上,像是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一般,目光半寸不离。
白色短发,粉色眼影,黑色连体衣,挺翘的鼻梁和娇艳的朱唇……
影割不敢相信,自己进入夜之城的最终目标,此刻就正和自己擦肩而过。
在暗色调的人群之中,她便是那抹唯一的亮光。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影割在开启斯安威斯坦的情况下,调出了风先生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白色短发,粉色眼影,黑色连体衣,挺翘的鼻梁和娇艳的朱唇……
露西……
绝对是她!
“露西?”影割试探性地轻唤一声。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露西开口,但事发突然,他不想让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指间白白溜走。
白发少女暂驻莲步,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瞥了一眼唤住她的影割。
“露西……”
就在影割试图走上前去攀谈时,露西却陡然转过头,发狂般地向前跑去!
影割愣了足足有一秒钟,他想不明白为何第一眼看见他露西就要跑。
是自己的打扮像个坏人吗?还是说露西认出了自己在电视里出现过,觉得自己是来“惩恶扬善”的?
不管原因为何,他需要跟露西面对面谈话,他需要露西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草——”影割骂了一声,然后将后背的包卸下来丢进了西塞罗怀里。
斯安威斯坦发动,同时伴随着强化肌腱的强大爆发力,像炮弹般向前窜出的影割瞬间挤开了一大片人群,像一台势不可挡的战车一般紧步露西后尘。
尽管露西的速度很快,但终究不是斯安威斯坦5型的对手。
眼瞅着影割已经转瞬赶上露西,就在他前伸的手快要抓住露西的肩膀时,一阵不详的预感突然袭来。
强化突触在遇到危险时自动触发,时间的流速愈加迟缓。
在半凝滞的状态下,影割的义眼迅速打量四周,并最终确定了这种危险的预感来自头顶——
车厢头部的舱门呼啸着落下,如果影割不立刻闪躲,他就会被这扇门压成两瓣。
刹住脚步,影割一步后撤。
下一瞬,车门擦着他的鼻梁重重砸下,离他的脚尖仅失之毫厘。
余惊未消,影割急忙使用网络监察5型芯片黑入列车,让这扇门重新升起。
前面那节车厢里的乘客一脸好奇地看着刚刚突然关上的门,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影割,而露西,已经融入了人群,不见踪影。
但这趟列车的长度是有极限的,只要影割一直向前跑,他一定能找到露西!
斯安威斯坦再次发动,影割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阵气流拂过人群的面庞,表明刚才有东西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边向前跑,影割一边在心中琢磨:
“列车不会毫无征兆地落下车门,而且又是在我面前这么巧的时机。一定是露西搞的鬼,她绝对是个黑客!”
“这个小姑娘,下手可真够狠的……话说回来,她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不惜对我下死手,也不愿意听我说句话呢?算了,风先生的事不必深究,我只要完成他的任务!”
迅疾如风的影割很快抵达了前面的第三节车厢,由于突然挤进来的一个大块头,本就拥挤的车厢更加拥挤不堪,许多乘客哀声哉道,甚至对影割破口大骂。
但影割对这些咒骂声充耳不闻,他眼里只有露西,找到露西,就等于找到了一棵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急迫的眼神扫过人群,在不加装斯安威斯坦的前提下,正常人的速度只可能抵达这个车厢,露西一定就藏在人群当中!
“露西,听着,我没有恶意,我需要和你谈谈!”
影割漫无目的地对周围说道。
“谁叫露西?你tm滚啊!”
“神经病吧?是不是欠揍啊你!”
四周的恶语刀剑般袭来。
放在平时,谁若骂一句影割,他早鸣枪警告了。
但在巨额赏金面前,他选择隐忍!
苦苦寻找之时,影割忽然感觉到了一个黑客攻击,正试图攻破他的储存仓。
但这股攻击相当微弱,完全破不了影割的防,就像填海的精卫,想要把海填满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影割恍然大悟,他不能再把露西当成一个无害的少女来看待了,他应该把她当成一个黑客来平等地对待!
于是乎,影割的网监芯片沿着数据通路反攻了回去,给予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黑客一点疼痛,以示惩戒。
“啪——”
一声清脆的电火花爆鸣在人群中响起,受惊的人群迅速闪开一个空隙,露出了其中的露西。
露西满脸写着惊讶,捂着自己泛红的耳朵——影割显然比她预估中难缠的多。
“荒坂3型芯片?她怎么会有公司的东西?”
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影割正想说:“我保护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你。”
可露西根本不给影割说话的机会,她的警惕性极强,曼妙的身躯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间的缝隙,转眼又要不见。
而且这一次,露西还留了后手。
“大明星,麻烦你能跟我签个名吗?”
露西边跑边喊道。
听到露西喊话的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
“大明星,谁是大明星啊?”
“快看那个人,他是不是今早电视里报导的那个人啊?”
车厢内的人群发现了影割,发现了他就是今早电视里报导的、且NCPD正在寻找的人。
有人主动凑了过来要跟影割合影,有人要跟他握手,还有问他要签名的,也有拨打报警电话呼叫NCPD的。
虽然大多数人不为所动,但三五人在一节狭窄车厢内走动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足够拦住影割一段时间了。
“草!你们认错了!我不是电视上那个人!”影割一边苍白无力地辩驳,一边用有力的臂膀挡开人群。
但这里是在公共场所,影割是佣兵又不是变态杀人狂,他更不可能为了完成任务而使用暴力手段杀光碍事的人群。
斯安威斯坦业已进入冷却,他也没法在爆发出之前的惊人速度了。
人群还未挤开,影割就又遇到了更加不妙的情况。
列车正在减速!
这说明列车马上要到站了!
一旦列车停靠,露西融入繁杂的站内人群,他就更不可能追上露西了!
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影割总算挤出了“热情”的人群。
可他刚冲出这节车厢,空轨列车却骤然停稳,巨大的惯性让影割不得不扶住门框,才避免了摔倒的发生。
还没站稳,后方潮水般的人群已经涌来,赶时间回家的人们拥挤推搡着从狭窄的车门挤出列车,同时又有一股新的乘客从车厢的另一个门上车。
影割只能被困在车厢的连接处,动弹不得。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站台上潮水般涌动的人群。
纵然到了嘴边的露西飞走,他也无计可施了。
也许是为了嘲弄影割的徒劳无功,露西特意在人群中踮起脚尖,探出半个银色的脑袋,俏皮地朝车厢里的影割挥了挥满手的刚盗取的芯片。
第022章:沃森区
列车重新发动,乘客们纷纷站稳坐好后,影割才缓缓地挤回了自己原来的车厢。
西塞罗看出了影割的沮丧,安慰道:“如果露西这么容易就到手的话,风先生不会开这么高的报酬的,看开一点。等我们到了来生,通过中间人罗格,肯定能更快地找到露西的。”
影割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他倒不是完全因为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感到沮丧,还因为自己堂堂屠了六街帮一栋楼的“大人物”,居然会被一个小女孩儿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注定将是影割的佣兵历程中极为不光彩的一笔,他决定将这次的经历埋在心底,绝不提起。
当然,这次没能追上露西,影割自己是也犯了巨大失误的——比如他的自负和轻敌让露西一开始就跟他拉开了距离,再比如他的手段过于谨小慎微,甚至因为害怕伤害到露西而没采用一些可以影响到她移动的手段。
影割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再见到露西时,他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往好的方面想,这次虽然追逐露西失败,但他得到了一些风先生所不曾提供给他的有关露西的信息:
露西是一位黑客能力相当强大的少女,她的专业程度甚至让影割一度怀疑她接受过公司的培训;而且露西会在这趟空轨列车上活动,今天二人的相遇绝对不是巧合,兴许可以通过调查这辆列车所经站点沿路的摄像头,进而找到露西的住处。
还有一点,露西消失于人海之前,最后招手向影割“炫耀”的那些芯片,他草草地扫过一眼:
有瑞草公司的民用芯片,有摩尔科技的工学芯片,有泽塔科技的存储芯片……
其品种之多,来源之广,很难不让人把露西跟一个“偷芯片卖进黑市”的小偷形象联想到一起。
所以说,通过“买卖芯片”这条线索来调查,也是很有机会找到露西的。
不得不说,影割的心态是真的好。除了从过往中总结失败的经验以外,他从来不会毫无意义地回顾过往,他只会思考以后该怎么做。
这才没一会儿,影割就已经从刚才被戏弄的懊丧中走了出来。
影割之前面前的那位老翁还没有下车,他刚才也听见了西塞罗的谈话内容,满面惊喜地道:“如果我没听错,你们是要去来生吗?”
影割也没想到这老人居然会突然来了劲头,就像年轻了六十岁似的。
“你知道那个地方?”影割问。
“是的!”老人激动地点头,眼里有光,“我曾经是那里的酒保!那地方以前叫亚特兰蒂斯!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十年!”
一连串的巧合令影割应接不暇——先是恰好撞见了露西,然后是恰好遇到了来生的前任酒保……
影割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他想从这个老人嘴里挖掘出点有用的信息:“我需要进来生,找人帮个忙,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人清了清嗓子,声若洪钟:“首先的首先,来生最大的忌讳,就是掏家伙——哪怕是将你的杀父仇人追进了来生,也不要在那里动手,至少等他出去。来生里可都是活着的传奇,就连各大帮派和NCPD都不会插足里面的事宜,你就知道来生有多凶险了——不过,如果你温柔地对它,它也会温柔地对待你的。”
“我明白了。除此以外呢?”
“其次,摆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去跟那些‘看起来就比你有名气’的人添堵,人们的时间都很宝贵……顺便问一嘴,你去来生要做什么?”
“请人帮忙找个人……你知道帮忙找人要花多少钱吗?”
“找人啊,那要看你找谁帮忙了。在来生,钱可不是万能的,你要知道,它的主人罗格可是在五十年前用核弹炸过荒坂塔的传奇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因此除了钱以外,罗格帮忙还讲究一个人际关系。”老人用教诲后辈的口吻道。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让人处理人际关系呗,头疼。”谢伊嘀咕道。
聊天真的是一件很杀时间的事。
不知不觉间,距离二人上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车厢顶飘过“到站小唐人街”的字样,也是这辆列车的终点站。
列车在终点站的一处摩天大楼楼层中停稳,车内的所有人都下了车。
影割和老人在车站简单道别,随后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离站,坐上正在播放情趣用品广告的电梯,影割和西塞罗成功来到了夜之城最大的一个区域——沃森区。
走出摩天大楼,崭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城区给影割的第一印象,就是比圣多明戈有钱,起码街道上的行人穿着就没圣多明戈的人们那么灰头土脸。
很快,影割发现了沃森区中一个有趣的现象——喷吐滚滚浓烟的工厂同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比肩而立;粗劣的小屋窄巷又和五彩斑斓的霓虹招牌一街之隔。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一个喝多了的城市设计师,在建造规划的方案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撇上几笔,只图个潇洒快活,全然不顾实用和美观。
与其说沃森区是一个城市化建设参半的新农村,倒不如说这是个快要被公司吸干血液的垂暮之城——鳞次栉比的荒坂公司大厦从旧城的枯骨中脱颖而出,肆无忌惮地攫取土壤中的养分。
黑帮势力在沃森区更是不受约束地恣意膨胀,虎爪帮,漩涡帮,莫克斯帮,清道夫……就像有人为了养蛊,把一群毒虫放在了一个窝里,鬼知道它们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唯一不变的一点,也算是夜之城的特色,那就是巨大的贫富差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只要有人坐浮空车品香槟,自然就有人窝居陋巷导管。
违法犯罪更是不计其数,此处就不再多着笔墨了。
从车站到来生,还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影割和西塞罗紧赶慢赶,算是在晚上八点之前到了“来生”的门口。
门前坐着几个乞丐——影割分不清那是真的乞丐,还是伪装成乞丐的来生的线人,如果不把罩子放亮点,还真注意不到这个建在楼梯口里的夜总会入口。
不过令人血脉喷张的鼓点和躁动着耳膜的旋律表明,二人来对地方了。
第023章:死寂
拾阶而下,最后一缕自然光也被来生地下的绿色幽光所吞没,仿佛为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幽绿色的滤镜。
走廊两侧的墙面上,一些老旧的圆柱状金属从墙里凸了出来。
好奇地看了一眼,居然是焚尸炉……废弃了很多年,已经锈迹斑斑。
焚尸炉装点的装修,加上幽绿色的单色调光芒,为来生平添一抹破败且神秘的叛逆感。
这正是来生能在夜之城独树一帜的魅力。
走下阶梯,空气变得潮闷,聒噪的电子摇滚乐音隔着一面墙飘了出来。
二人距离躁动的夜之城的心脏,只隔了一扇钢门——还有门前的一个大块头。
影割心态还好,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去过的夜总会几乎遍布美洲大陆,甚至干过几次在夜总会里杀人越货的活,所以在夜总会里就感觉跟回家了一样轻便。
但是他回头多看了西塞罗两眼——他担心这个小矮子义体医生在夜总会里出差池,给他捅娄子。
所以,他短暂地停了一下,跟西塞罗交待道:“一会儿进去,就紧跟在我后面,别乱跑,别乱碰,别人递给你的饮品也别接。”
西塞罗背着那个装满了武器和温斯顿的大背包,拨浪鼓似的点头,扯着个公鸭嗓道:“请影割先生放心。”
如果影割心狠一点,完全可以让西塞罗在酒吧外等他,不让他进入来生。
不过影割还是考虑到了犯罪多发的情况,生怕西塞罗在小巷子里叫人一刀捅死了——虽说这家伙帮不上忙,至少能帮自己背个包,而且路上有个伴能说话,也不会觉得寂寞。
影割关闭了全息投影——在佣兵汇聚的地方,就没必要隐藏身份了。
他径直走向那扇钢门,本还以为门前的大块头要有所刁难,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刁难,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同时为影割打开了大门。
影割愣了一下,这算是来到夜之城后遇到的第一个惊喜了。
最强中间人掌控的夜总会,居然会主动为他这个第一次来到来生的“无名小卒”敞开大门?
这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让影割立刻摘掉了有色眼镜,他开始认真地审视这间,被诸多佣兵和中间人选择青睐作为交易地点的夜总会了。
“谢了,大个儿。”影割客气了一句。
毕竟他才是来求人帮忙的那一方,给人留一个良好的初印象很有必要。
大块头像州长扮演的终结者一样缓缓转过头,表情严肃:“我叫埃默里克。新来的,如果你对来生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这个叫埃默里克的也没有因为影割是新面孔就摆架子或是怎样,这一点让影割也感觉颇为亲切。
有关“来生”的疑问基本在轨道车上时已经被那个自称是来生上一任酒保的老人解答完了,所以影割没在门前多做停留,只是礼貌地对埃默里克回道:“没问题。谢了伙计。”
埃默里克点头示意,影割便领着西塞罗通过钢门,正式进入了来生的内部空间。
听到身后钢门关闭的声音,影割扭过头,看到了钢门内侧上方的墙上,悬挂着绿油油的来生的灯牌。正是许多这种颜色材质的照明,将来生渲染成了一片绿色。
再回过头,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又是一番别样的世界。
冰冷的金属墙将来生的地下空间切割成了一块块半封闭的包厢,供客户们谈生意使用;一条狭长的柜台坐落在来生的正中间,柜台后的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品。
躁动的摇滚乐来自音响中的播放,并不是像多数酒吧那样有着一支驻场乐队;
而在这种极易挑动情绪的乐声中,却并不见摇头晃脑纵情放欲的荷尔蒙群体——相反,包厢中坐满了西装革履、细声细语的文质彬彬人士。
唯一能跟夜总会沾上边的一点,只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个浸泡在维生液体中跳舞的,接受过亮色皮肤移植的女郎。
恍然之间有种错觉,很难分得清这是一间自称酒吧的夜总会,还是一个公司老总聚会的高雅场所……
好吧,直到影割看见了几个窝在包厢里烂醉如泥的佣兵,他才感受到了一丝酒吧该有的气息。
那么作为初次进入来生的新人,吧台无疑是最好的切入点。
偌大的吧台前只有两个人在喝酒谈话,影割就自便地挑了个离酒保进的座位坐下,西塞罗紧跟坐在他身边。
他敲了敲吧台。
“笃笃——”
酒保是一个扎马尾,小麦色皮肤的中年女子,穿一件一字领长袖,微微发福但风韵犹存。她面带和善的微笑,对影割道:“要点什么?”
“有没有推荐?”影割道。
“第一次来啊?”酒保弯下腰,拿出一个擦拭得溜净的玻璃杯,“第一杯,就当我请了。”
她熟稔地往杯子里倒了一层金黄的波本威士忌,兑了一勺蓝色的果汁,最后起上一层奶油泡沫,再插上半截柠檬片,一杯做好的饮品就递到了影割面前。
她倚在吧台上,对影割像多年老友似的开着玩笑:“别告诉我你喝东西的时候也戴着这张面罩啊。”
影割微微一笑,卷起了半边面罩,将在来生酒吧的第一杯饮品一饮而尽。
抿了下嘴角的奶油沫,影割又立刻戴上了面罩。
“你的这位朋友呢?”酒保看向西塞罗,“要点什么?”
“什么也不用……谢谢。”西塞罗迟缓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劳累。
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需要的原因,他的义肢缓缓从罩袍下伸出,夹住养蜂人兜帽的一角,稍稍向上掀起。
这也是影割第一次看到西塞罗面罩下的细节——
在他掀起的那一角,一个老旧生锈的呼吸面罩像从血肉中长出一般,几乎一半的表面已经融化进了他的面部,无法与血肉剥离,而与呼吸面罩接触的那部分骨肉早已腐烂流脓。
触目惊心的伤痕,光是看起来就很痛。
就更不用提说话或是进食了,每次腮帮的蠕动,可能都要伴随着巨大的疼痛。
虽然不知道西塞罗为什么会戴着一副如此痛苦的呼吸面罩,也不知道为何他选择现在向自己揭示展露呼吸面罩的事;
但影割不会去问他的,除非有一天西塞罗愿意主动说出来。
他会充分尊重他人的个人隐私,就像西塞罗也不问影割为何从不摘下面罩一样。
第024章:女王
意识到吧台边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酒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需要就算了,你丧失了一次品尝克莱尔手艺的大好机会。”她用玩笑的语气化解了尴尬。
她收起了影割面前的杯子,放进清洗池,然后双手撑住柜台,打量二人。
“现在,喝完了,你们要去办自己的事了吧?需要我指点么?找活干前面左转,找干活的前面右转……”
“我找罗格。”
影割用简单的四个字,将克莱尔说道一半的话憋了回去。
克莱尔挑了下眉,然后沉下脸,一脸严肃地小声对影割道:“罗格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要是让她听见你说刚才的话,我跟埃默里克指定得挨一顿批,怪我们没把好关,什么人都放进来。”
可影割不为所动,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找罗格,我需要她帮忙。老船长告诉我,只有来生的罗格能帮到我。”
“嘿,听着,我知道你昨晚单枪匹马杀入了六街帮,也通过电视转播火了一把。”原来克莱尔一开始就认出了影割,“但是跟五十年前用核弹炸了荒坂塔的罗格比起来,你还嫩着些……我真的不能让你见她,这是为你好。”
即使克莱尔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说,影割依旧选择固执己见。
如果今天见不到罗格,他就不打算离开来生了——实际情况是,即使离开来生,由于未获得合法身份,他没法住进宾馆,只能露宿街头,那还不如酒吧里暖和。
影割接下来的行动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点了两瓶小可可乐,坐在吧台前,隔几分钟只抿一小口。
抛开来找罗格的目的不谈,一位酒吧的顾客,品饮料慢一点很合理吧?总不能在人喝完之前就赶人走吧?那岂不是自砸招牌。
“呃……随便你了。”克莱尔觉得影割固执得有些不可理喻,便不再对牛弹琴,忙自己的去了。
影割细细地品着可乐,火焰般的液体从口腔沿着嗓子眼一直烧到了胃底。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假如罗格硬不待见影割,也不认老船长的人情的话,影割至少要在这儿耗到第二天日出,先去康陶报名把身份证领了,再从长计议。
不过,事情在发展到那一步之前,就迎来了转机。
幸运之神姑且站在了影割这一边。
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干耗了半个小时左右,有一帮客人从来生深处离开,经过了影割背后。
他起初不以为意,但当这批客人走掉后,一个洪亮的女声从左手边的包厢中传出:“刚才在嚷嚷什么,克莱尔?”
影割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黄夹克和皮裤的长头发女人,双手抱胸,倚在门廊上。
从容不迫的态度,加上凌厉犀利的眼神,这女人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酒保克莱尔转向那边,吆喝道:“新来了两个家伙,他说想见你,我让他别痴心妄想。”
罗格把视线移向“这两个家伙”,上下打量了一通影割和影割身边的西塞罗。
一丝复杂的情感几乎不可见地掠过她的面孔,但面部穿环的抖动还是表明了罗格的想法。
“过来吧。”罗格朝影割勾了勾食指。
“可是……”克莱尔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罗格的眼神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意已决,只能无奈地摊开手。
“谢了,克莱尔。这杯算我请的。”影割撇下那杯没开环的可乐,拿上自己那杯已经喝了一半的可乐,去了罗格的包厢。
“你就是影割吧?昨晚你在电视上出名了。”罗格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老船长也跟我打过招呼了,他说你是个人才。”
罗格翘起二郎腿,潇洒地点起一支火。
影割和西塞罗在罗格旁边的沙发上落座,面前的矮桌上漂浮着一张沃森区的全息投影地图。
对于罗格的恭维,影割一笑置之:“我只是个佣兵罢了,拿钱办事是我的本分。”
“你身边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侍从。”影割脑子转了一下,想出这么个词儿,然后他跟西塞罗对视了一下。
罗格掸了下烟灰,把手搭在膝盖上,说道:“老船长提前跟我讲了,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请我帮忙找个人对么?叫露西?”
影割点头:“正是。”
“好说。”罗格呼出一口烟气,“只要是在夜之城里,哪怕是在骨灰瓮里,我也能找人给你挖出来。可问题是,你能提供什么报酬呢?”
罗格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缺钱,也不缺办事的人。”
影割立刻明白了罗格的意思:“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罗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影割的初反应给她留下一个很好的初印象:“任务都在这里面了。”
她把一个芯片排在桌上。
影割拿起芯片,先是扫描了一眼确认安全,然后插进了耳后插槽。
红色的文字和全息图像在他的视野里铺展开:
“沃森区的北工业园区,一个副总裁的老婆让盘踞在那儿的漩涡帮绑走了。副总裁雇佣了佣兵,但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影割是去那儿的第十个佣兵。”
“接,还是不接?”罗格期待着影割的回答。
毫无疑问,这桩任务之所以搁置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它极高的难度令许多佣兵知难而退。
而罗格把这个任务推给影割,其实罗格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如果影割完成了任务能成功回来,那就说明他的实力对得起今日罗格的接见,她手中就又多了一个可调控的佣兵;
如果影割没完成任务死在那地方,那就说明他没老船长吹的那么神乎其神,来生又不需要废物,死不足惜。
反正在夜之城找人,对罗格来说就是打个响指分分钟的事,零成本的东西。
当她站在更高的位置同影割对话,所以这场交易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不过罗格最大的失误,就是把影割当成了一个初出茅庐、空有实力没有勇气的毛头小子。
但她打错主意了,影割不是一只温顺的猫,也不是喂一块肉就能得到满足的狮子,他强大且深不可测,具有难以预料的危险性。
“两小时内完成。”影割答道。
第025章:创伤小组被创伤
将露西的照片以及通过列车上偶遇露西所推敲出的有关她生活信息的线索发送给了罗格后,影割便和西塞罗离开来生,乘坐德拉曼专车赶往罗格派发的任务中标明的地点。
今日事,今日毕。
影割还有“主线任务”要忙,他不想让一个小插曲占据自己白天的宝贵时间。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车程,德拉曼把他送到了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工业区附近。
在车上,出于对影割安危的关心,西塞罗提醒道:“这事绝对有蹊跷,副总裁的家人被漩涡帮绑架,为什么不报警呢,为什么要雇佣兵来解决,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可能NCPD同样不想管他的事情呗,对穷人富人一视同仁了,呵呵……”影割一边检查随身武器,一边随意地回道。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副总裁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随着西塞罗陪同影割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影割已经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讲话也不再那么支吾和遮掩。
“都是有可能的。”影割“喀嚓”一声给武器上膛,“但我只负责把总裁夫人救回来,把所有拦路的人都踢开,我们要做的就这么简单。”
车子一顿,二人的身体因惯性而前倾。
到站了。
两个圆圆的车灯投出的明亮光晕照亮了工业区外围的空地——同样的污水横流,同样的垃圾堆积,甚至是同样的流浪汉和沉浸在超梦里的瘾君子。
影割惊讶于夜之城底层人民生活状态的高度统一性,即使横跨了两个市区,人们做的无非还是这些事情,就连废旧破败的场景似乎都是“复制粘贴”制造出来的。
二人下车,关上车门,靴子踩在工业废料的碎块上,嘎吱嘎吱响。
德拉曼熄灭发动机,关闭车灯,像进入了休眠,呆在原地等着二人回来。
蜷缩在墙根下的难民们见到了新来的人,十分警惕地瞪着二人;随着二人越来越近,他们就立刻像受惊的耗子一样四散在了阴影之中。
对边缘人来说,亮光之下没有容纳他们的空间,阴影才是归宿。
为了不去打扰这些无关的人,影割看都不往他们身上多看一眼,径直地沿着导航芯片,去向总裁夫人被绑架的地方。
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二人穿过了一间废弃的厂房,又穿过了一条静悄悄的两侧林立库房的公路,一座阴影般的建筑赫然矗立在了影割面前。
导航芯片显示,副总裁夫人被绑架的地方,就在这座建筑里。
“肉联制造厂……”
歧路司4型义眼扫过建筑顶端,影割小声念出了由废弃已久的霓虹灯组成的字样——在这座工厂废弃之前,通上电的情况下,那些文字都会闪出亮光,肯定相当漂亮。
但在由于自然动物肉被合成肉代替,因而被废弃之后,失去维护的建筑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组成字样的金属支架已经翻卷扭曲,字迹勉强可辨;钢筋裸露在混凝土之外,狰狞的扎眼,像老兵身上的累累伤痕;窗户上满是破洞,夜风穿过,隐有如泣如诉之声。
总的来说,这座建筑外观就给人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再结合它内部曾经夺走了无数动物的生命来看,让影割隐隐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影割永远跟随并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让人汗毛直立的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让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在面对露西时,他已经因为轻敌吃过一次亏,他绝不会再犯。
建筑外墙上,可以醒目地看到漩涡帮的涂鸦标记——长着三只猩红机械义眼的骷髅头,看来在屠宰场废弃之后,就有一伙漩涡帮鸠占鹊巢了。
说到漩涡帮……
“你对漩涡帮了解多少?”影割问。
西塞罗迅速思索了一下,回道:“夜之城最恶心最病态的帮派……清一色的赛博改造狂,全身插满冗余无用的机械零件,嗜血,狂躁……跟漩涡帮做的事比起来,六街帮简直是在玩过家家。”
从西塞罗作呕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对漩涡帮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鄙夷。
“他们做过什么事?”影割追问。
“绑架市民,砍掉四肢,挖掉五官,装上下三滥的义体,并从被害人挣扎反抗中获得快感……你懂的。”西塞罗无奈地耸耸肩,“所以当我听到待解救目标是被漩涡帮绑走之后,讲实话,我其实是不抱希望的。”
影割若有所思地点头。听西塞罗这么描述,如果他一会儿如果跟漩涡帮的人厮杀起来,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如果她死了,也得把尸体带回去,我们好交差。”影割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罗格那副城府极深的脸,“我已经开启了义眼的录制功能,人证物证都到齐之后,这老东西只能乖乖帮我找人。”
西塞罗正想说什么,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由黑布覆盖的庞然大物。
转过来看时,他发现这个立方体的东西被黑布盖住,贴在墙角,如果不认真寻找,很难注意得到。
他叫住了影割,然后四条义肢并用,将巨大的黑布扯了下来。
影割则警戒在一旁,举起手中步枪,以应对黑布后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
看到黑布下的东西,令二人大吃一惊。
居然是一辆创伤小组的浮空车。
义眼扫过,影割立刻在浮空车的表面发现了片片斑驳的血迹。
舱门半开着,车内空无一物。
这些血迹是属于谁的?漩涡帮的?还是创伤小组的?
驾驶这辆浮空车的创伤小组又去哪了?
要知道,创伤小组的每一支救护小队都由接受过高度训练的医护人员和武装人员组成,统一配备康陶公司生产的智能武器,还拥有一辆由泽塔科技生产的阿特拉斯重甲浮空车。
一般情况下,鲜有人能伤害到一支装配完备的创伤小组。
除非一支创伤小组专注于拯救它的会员客户时,而遭到了偷袭……
一切的疑问,都将矛头指向了这座黑洞洞的屠宰场。
看来影割和西塞罗,不得不亲自进去走一趟了。
第026章:哕
来到建筑墙根下,义眼扫过,影割很快找到了两条进入屠宰场内部的可行路径。
一条路径是建筑边缘的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在废弃前多半是员工通道;另一条路径是建筑正面,一个在下坡尽头,低于地面高度的宽大卷帘门,更像是送货卡车会走的通道。
通过哪条路径进入屠宰场,影割没有贸然决定,而是用暗号给温斯顿下了命令。
背包里的温斯顿从拉链里挤出半个头,看到影割伸出胳膊后,立刻攀了上来。
只需要简单地打几个手势,温斯顿立刻心领神会,四肢并用攀上建筑外墙,通过一扇窗户的裂口进入了建筑内部。
当一个未知区域内没有通电或是可以黑入的摄像头时,在不清楚里面敌情的情况下,温斯顿就是最好的侦察兵。
在原地等了一分钟,温斯顿就回到了影割肩膀上,并将它刚才看到的情形通过数据连接传输进了影割的视觉当中。
通过温斯顿的侦查,影割看到了屠宰场内部的大体结构:
屠宰场共分三层,两层位于地上,一层位于地下。一层塞满了流水线上应有的机械装置,动物临终前都需要从这样的流水线上走过一遍;二层主要是控制台和员工活动的区域;低于地下的那一层,则是一口巨大的釜,经过处理后的动物肉会通过流水线自动落入这口釜中,而釜的侧面还开有一扇小门,正对着建筑外的那扇卷帘门,这样就方便让送货卡车更快地装货。
在废弃了这么久之后,这口釜中居然还堆积了一层碎肉和森然白骨,不免叫人浮想联翩。
除此以外,建筑内的其他情况倒是在影割的意料之外——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也没有见到一丁点通电的迹象。
但半空的水杯,烧了半截的烟头,装填了一半的弹匣,无一不在证明这里不久前才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至少目前来看,这种情况对影割而言是好事。
因为没有看到尸体,意味着待解救的目标很可能还活着。
既然屠宰场里没有活人,也没有监控探头,那从哪里进入就无关紧要了。
影割将手指插进门缝,微振发电机嗡嗡轻响,靠着蛮横的力道,硬生生将门掰开,打开了一条通路。
他率先进入,西塞罗紧随其后。
刚迈进厂内半步,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让人窒息的恶臭就猛然窜进了影割的鼻孔。
好在影割体内安装的有代谢编辑器,这股臭气在窜进大脑之内,就已经得到了无害化处理。
回头看了眼西塞罗,他受到了呼吸面罩的保护,看起来没受到影响。
如果换做没有解毒义体也没有准备呼吸面罩的人,怕是要被这股恶臭熏的直接晕死过去。
站在门边缓了两秒,适应了内部的污浊空气后,影割迈步踏入。
漆黑一片的空间,在义眼的夜视功能下,在视野里变成了清一色的绿。
才向前走开两步,影割就发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条断臂躺在流水线的传送带上,从红色手套和绿色的衣服碎片来看,这显然属于某个创伤小组成员。
“外面的那只创伤小组小队……遭遇了不测吗?”
影割拿起断臂,看向断裂的伤口处——很新鲜的伤口,像是被屠宰场的机器齐齐斩断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这条断臂就没任何利用价值了,影割又给它放了回去。
“普通的帮派分子绝不可能是创伤小组的对手。”影割心道,“如果漩涡帮杀死了创伤小组,漩涡帮的人现在又在哪呢?”
带着疑问,影割在继续向前走的过程中,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地面上。
越来越多的断肢和器官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触目惊心的场景,就好像把一群人塞进了馅料机,打碎后的烂泥喷洒出来一般。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些碎肉里掺杂的衣料,不仅有来自创伤小组的制服,同时也出现了常见于帮派分子身上的公路皮衣。
难道说,漩涡帮和创伤小组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影割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他掰开了流水线尽头的一间迷你冷库的大门,无数血淋淋的肉条肉块映入眼帘。
这些微微腐烂的肉被挂钩串了起来,像派对气球一样悬挂在天花板上。断肢内的植入义体裸露在外,螳螂刀、射弹发射系统等植入体清晰可见。
影割大为震撼,他想不通会有人这么做的理由。
即便他时而出于报复的缘故,会对目标下手残忍一些,但也从来不会做出亵渎尸体的事情,更不会将断肢碎块像战利品般地收集起来。
感觉再看下去这冷库里的景象,他精神都要不好了。
反正从这些恶心人的东西上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于是影割关上了冷库的门。
简而言之,整个屠宰场的一层,就是一个变态的作案现场,而且这个变态的精神远超常人,实力也必然不俗。
一楼没能再找到有用的线索,影割沿着贴墙建立的步梯上到了二楼。
二楼的恶心程度,比起一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量的生物液体以及软组织,像是一幅抽象的画作一般,被始作俑者散乱地泼洒在四周,布满了墙壁和屋顶。
阴森恐怖的场景,让影割想起了一些猎奇向黑超梦里的镜头,单纯是为了满足一些变态的扭曲欲望而创作。
沿着空中的员工步道,影割掀开一道塑胶门帘,进入了一间类似于控制室的小屋。
屋内同样的布满血污,但影割立刻注意到了一个可能起到帮助的东西。
控制台上有一台电脑终端,如果能为其通上电,也许可以从存储的录像画面,以及本地文件中获取一些关于此地的真相。
除了这台电脑之外,西塞罗又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是一枚未加密的分离芯片,似乎……记录了一位漩涡帮成员,在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日记。
仅仅通过文字,影割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位漩涡帮成员在最终时刻的沉沦与疯狂……
【10月26日:今天是个丰收的好日子,头儿不知道去哪钓了条大鱼回来,一个富婆——先砍了脚免得她跑,然后搜刮了她的钱包。妈的,存了整整一千欧元的芯片!赚大发了!趁着头儿没发现,我把这笔钱转进自己的账户了。】
【10月27日:有人跟我开了个玩笑,昨天才转过钱的那个芯片,今天居然又多出来了一千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个玩笑,不过,谢了。】
【10月28日:没睡好,梦里有个嗓门特别大的家伙一直冲我吼,要我把那个芯片接入电脑,他就给我一千块……检查了一遍芯片,今天没再多出来一千块。可当我心存侥幸地把那芯片接入电脑之后,魔术发生了!芯片里又多出来一千!哈哈,我赚大发了,等我换了生物科技的狂暴芯片,就把头儿宰了,自己当老大!】
【10月29日:还是没睡好,又梦到了昨晚那个家伙,他给我看了一些悠远深邃的东西,但一醒来后就忘记看见过什么了。我的同伙们似乎跟我一样没睡好,无精打采的,乔尼干活的时候还把手伸进粉碎机了,真tm晦气!】
【10月30日:三天没合眼了,不知道是不是义眼的问题,感觉眼前有小人儿在跑。梦里还是那个家伙,像和尚念经似的一直将听不懂的语言灌进我的脑子,头痛得想要炸开……普朗克昏倒了,我去问了所有人,据点里的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梦见了无法理解的东西。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10月31日:乔尼自杀了!他把头伸进了粉碎机,血沫溅了我一脸!席尔瓦没日没夜地嗥叫,头儿一枪把他崩了……我感觉我也快要疯了,我居然看见了没通电的流水线动了起来,黑洞洞的出货口跟我说话,它想要我死,它想要我的心脏!如果我不照做,永远都别想合眼了!】
【11月1日:终于看见了,黑墙之外的世界!美丽,杂乱,诱人!他邀请我去到一个更广袤的世界——我早该过去了。我和头儿,我们六个人,把所有人都剁碎,丢进地下的大坑里。绿衣服的敌人来了,但他们无法阻挡我们实现统一的计划!他们也将成为统一的一部分!手牵着手,只要一通上电,就能融为不可战胜的一体!】
第027章:赛博恶灵
二人沿着屠宰场二层的空中步道在室内绕了一大圈。
来到刚才那间发现分离芯片的控制室对面的平台,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更是一番噩梦般的场景。
脚下所踩的金属平台,被临死前完全癫狂的漩涡帮用血液画出了一个巨大且规整的圆圈。
日记芯片中所提到的“六个人”,以均匀的间隔跪坐在圆圈周围。
这六个漩涡帮成员生前曾用红色义眼替换过双目,他们大张的嘴巴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们的衣襟敞开,无一例外地对自己进行了开膛破肚,搅碎了的内脏混合着体内的义体碎片,从腹腔内半凝固地淌在地上,献祭所使用的尖刀还有一半悬在体外,清晰可见。
一条条粗红的直线,从每具尸体的膝下延伸,在圆心处汇聚。
每条直线之间的圆弧内,用血渍写满了细小的文字,如蚁群般密集。
不过那些文字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法术咒语,也不是克系作品里常见的晦涩符号,而是一种有规律可循的编码语言。
圆环的正中央,又半跪着一具与这六个漩涡帮截然不同的尸体——
这具尸体全身被电得焦黑,尸体僵硬如煤炭一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具尸体紧紧地抱着一个东西,将其护在了胸口。
整体来看,这些尸体与血渍结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法阵,具有非常浓重的宗教色彩,但同时又与未来科技的赛博风浑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
这样的一摊东西,影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向来是不信宗教的——如果耶稣或者释迦牟尼真的存在,那在上个世纪的人类第一次试图往自己肉体内塞金属零件时,他们就该出面制止了。
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曾经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现象也得到了解释,就更让许多教徒的神论站不住脚了。
在这种前提下,一个无神论者看到新鲜的事物之后,便能透过表象看本质——影割不会去考虑漩涡帮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只会追查是什么东西将漩涡帮变成了这副模样。
因此,他丝毫不顾忌“摧毁法阵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唯物主义驱使他直接从两具尸体之间走向了圆心,踩过一地的红线和编程语言。
通过观察,影割发现,圆心处这具尸体很新鲜,死亡时间可能就是今天白天。
紧接着,影割发现了更多不同的点——生物动力狂暴3型,生物监测,内存加强……
是的,作为一个帮派分子,他的配置有些稍显豪华了。
影割更倾向于,这具尸体是一位在他之前接到这起委托,并失踪的佣兵之一。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一位奉承金钱至上的佣兵,不惜牺牲生命去关闭的?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掰开焦炭般的尸体的双臂,让尸体护着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就在尸体的双臂脱离的一刹那,灯光倏然亮起,将光芒带来在了这间屠宰场内。
电流的嗡嗡声响起,屠宰场内的所有电器都有序运转了起来,也包括一层的那些流水线,那些负责切掉家畜头颅的切割机、负责将肉捣碎的搅拌机、负责将肉压扁的压缩机……
借着灯光,影割终于看清了尸体护着的东西——是一个控制着整座屠宰场的电路总线。
在影割到来之前,这位佣兵曾把手伸进了电路之间,用自己的身体和满身的义体移植触发了厂内总线的保护机制,制造了这场短路。
作为一名佣兵,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寂寂无名。
影割仍是不解这位佣兵用生命阻断电流的原因。
不过他寄希望于通电之后的电脑终端,可以为他解答一二,同时找到待解救目标的下落。
可当他刚转过身,影割的身形瞬间怔住。
身旁的西塞罗,也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
二人清晰地看到,一些电缆被插入了地下层那口用来盛放碎肉的大釜中;
在电路连通之后,连绵不断的电流被送入那口釜中;
随着噼啪的电流声不断响起,釜里的肉块竟神经反射般地抽搐了起来,场面甚是诡异。
就像一个沉睡中的巨兽,将要被电流唤醒一般。
影割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突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
他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了步枪阿贾克斯。
他的眼神,锐利如剑,死死盯着釜中抽搐蠕动的碎肉。
旋即,一只庞然大物从釜中甦醒而起,宛如一座蓄满到了极致的水坝,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释放掉全部的压力。
一只由无数屠宰场内的机械零件和来自人体内的机械植入体所混合而成的长虫状的怪物,从釜中直立而起,抖落一身碎肉和血污,越伸越长,很快顶到了屠宰场的天花板。
它的体积硕大无朋,很难想象它是如何窝屈在那口釜中的。它的全身布满各式各样不同的电路器件——电视机、微波炉、发动机、剃须刀、甚至是从来自人体内的义眼、脏器……
每个电子元件都互不相干地以自己的节奏运作着,响动着,闪烁着不同的亮光,就像是一颗挂满了电器礼物和各色彩灯的圣诞树,但这颗圣诞树,是从地狱的土壤中长出的。
更为恐怖的是,这只由金属堆砌出的怪物,却长着一只女人的脑袋——
正是此次要解救的目标的脑袋。
那个女人的头颅半张着嘴,眼眶被挖空,就和平台上这些献祭自己的漩涡帮是一模一样的姿态。
死肯定是死透了,只不过被这只具有自我意识的怪物当成了伪装,罩在自己“幻肢”的头顶。
如果换成下里巴人面对这只怪物,是绝对要被吓到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
但上文刚提到过,影割在遇到新奇事物时,最擅长的点就在于,透过现象看本质。
纵然眼前的怪物模样狰狞可怖,但不妨冷静下来一想,这只怪物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首先,排除变异生物的可能,这是赛博朋克的世界,又不是西方奇幻;
其次,这也不可能是一只被困在机械躯体中的邪神或鬼魂,这也与赛博朋克的世界观体系不符。
那么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个能通过数据连接传播的、把人逼疯的意识体,但这个意识体同时又能把众多电子设备连接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操控。
没错,这是一个失控AI。
第028章:AI
曾几何时,赛博朋克那个世界里的人类,也能和今日的我们一样,没有后顾之忧地访问覆盖全球的互联网,尽情享受着互联网为生活带来的便利。
比现在的我们更方便的是,他们访问互联网的媒介,不需要电脑,不需要手机,只要脑子里装上一个芯片这么简单。
但在五十年前,一个名为巴特莫斯的黑客永远地改变了赛博空间的格局。
他编写的病毒入侵了赛博空间,毁灭性的进程相继进入全世界的互联网,最终引发了一场虚拟空间中的大爆炸。
这场灾难将赛博空间的秩序全部重新洗牌,催生出了不计其数的不可控的AI,就像战锤40K里的铁裔,它们不再满足于被人支配的感觉,转过来将矛头对准了创造它们的人。
试想一下吧,在灾难刚发生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番末日场景——只要你睁眼,就代表你已经接入了一片混沌的毁坏后的互联网,就像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要穿越一个星系,但任何一个拳头大小的陨石都能要了你的命。
好在这样的灾难时光没有持续太久,世界性的组织网络监察组织起了有效的重建工作,并建立起了一个名为“黑墙”的AI,同时起到了两个作用。
作用之一,就是将人类生存所需的网络空间与AI流窜所在的网络空间分隔开,像《进击的巨人》里的城墙,把人类从外界的巨人中保护了出来。
作用之二,就是将曾经的全球性互联网分割成了若干区块。可以理解为,互联网已经不在了,一个居住区的人只能接入该居住区所属的子网,也就是一个大号的局域网。就像创世纪的洪水退去后,人类被分割在了几个海平面的小岛之上,虽然岛与岛之间无法彼此联系,但至少保证了人还活着。
虽然黑墙切实保护了人类的延续和文明,但墙外那被称为深网的空间中,失控的AI和病毒,以及更多的没有被发现的东西,从未停止过尝试攻破黑墙,杀死墙内的人类。
在抵御AI的入侵这一点,全世界的人类目标是一致的。也正因如此,同AI在赛博空间里正面作战的网络监察们,拥有着代表了全世界最高黑客水平的网络监察型号芯片。
回到现在,影割的脑子里就装有一枚象征着网络监察最先进技术的网监5型芯片。
而面前的庞然大物,其实只是一坨由AI驱动的冗沉废铁。
什么叫专业对口啊?
但见,怪物出场的第一时间,就控制着组成自己躯体的一些金属器件脱离身体,导弹般砸向影割和西塞罗。
即使装有三层护甲,要是被纯动能的伤害击中,影割恐怕也会疼上很久,甚至落下残疾。
所以来不及多想,影割一把抱起西塞罗,向侧面冲了三步,将怪物的攻击悉数躲开。
击空的车榖、购物篮、撬棍等金属制品砸了刚才所立位置身后的墙上,随着巨大的碰撞声而挤压扭曲。
紧接着,在影割来得及喘口气之前,怪物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又是几团金属制品飞来,却被影割轻易躲开,他甚至不用使用斯安威斯坦。
“妈的,越想越觉得白天没抓到露西是我的失误。”
一想到在列车上使用了斯安威斯坦还没能抓到露西,影割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很快,他将这股怒气发泄在了AI怪物的身上。
影割就这么“闲庭信步”地游走于二层的员工步道上,却让怪物的远程攻击悉数落空。
气急败坏的怪物见影割身法灵活,索性舍弃了远程攻击,直接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巨力重重砸向影割和西塞罗。
在绝对的体型差距面前,蛮力是绝对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这一击影割不可能硬接,如果接个正着,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下场。
所以影割依然选择躲闪迂回,短暂开启斯安威斯坦,瞬间就跟怪物砸下的位置拉开了三五米的距离。
被怪物砸中的步道,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迸出火花,然后从墙体上剥离,掉入下方的传送带上。
怪物再次抬起身躯,再次砸下,影割却总能像耗子一般提前几刻溜走。
怪物觉得影割是出于害怕而逃命,所以动作慢了下来,试图先耗尽影割的体力,再下杀手。
可影割自己知道,他并没有一味地奔逃——躲开攻击的同时,他一直在用义眼扫描怪物的缺陷,或者说,软肋。
在如此巨大的体型差面前,影割若是想战胜对手,就必须做到一击毙命,不能有丝毫拖沓,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细心的影割观察到,随着怪物每一次撞击向墙壁,它体表的金属器件也会脱落小部分。
而在脱落的金属器件所暴露出的有限缝隙中,义眼看到了它外壳之下的核心——
无数的电路和数据线如发丝般缠绕盘旋,形成了一个古树般虬结的长须,每一条分叉出的线路,都连接着一个组成它的外壳的电器,也就是说,这些电器是“接”在它体内的电线上的。
肉眼可见的蓝色电流在这条长须中周转、碰撞,为怪物的活动提供了能源。
“要想办法近身,断掉它的能源流通。”影割一边躲开了怪物的又一记扑击,一边心道。
放眼当下,前方的步道已经被怪物摧毁殆尽,但断开的一截步道,刚好就成了一个跳水的跳板。
影割心生一计。
“西塞罗,拖住它。”
影割开口之前,已经将西塞罗向着身后的位置丢了出去,同时把手中的两把步枪也丢向了西塞罗。
西塞罗小巧的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周,双脚向下稳稳落地。
紧接着,两条机械臂冲出罩袍,精准地抓住了影割丢来的两把步枪。
枪口朝向怪物,喷吐出火舌。
子弹击中在怪物的金属外壳之上,霎时间响起一片“噼里啪啦”之声。
普通动能武器的攻击如隔靴搔痒,根本破不了怪物的防。
怪物转向西塞罗,死人的面部挤出一个戏谑的笑,似是在嘲弄西塞罗的徒劳无功。
但西塞罗压根不需要破它的防,他只需要吸引住怪物的注意力就够了。
就在怪物将自己的巨大身躯砸向西塞罗的时候,怪物骤然刹住身形,因为直觉告诉它,一个更大的威胁正从后背袭来。
第029章:唯快不破
影割在助跑之后以断裂的步道为跳板,高高跃起,在空中弹出双臂的义体刀刃,直朝怪物后背暴露出的一线弱点落下。
可密布在怪物后背的监控探头立刻捕捉到了影割的意图,并将图像传输至了怪物的视觉中枢。
此时转身迎击影割已然不及,因此怪物弹出了后背的一些器件,试图在空中将影割击落。
但弹出后背器件的同时,也让怪物后背的弱点暴露出更多。
眼瞅突然弹出的金属器具向自己面门袭来,影割依然心如止水。
他早将怪物的这种攻击方式计算在内,并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简言之,怪物在第三层,而影割在第五层。
突触加速器自动开启,他在空中落下的过程变成了慢动作。
同时强化肌腱发力,影割两步在空中踏出涟漪,在空中使出两次二段跳,在机动系统的作用下于半空中扭转身形,灵活地从袭来的器具间闪身躲过。
下一刻,突触加速器时间结束,影割以极快的速度落向怪物后背的弱点。
指关节中的微型转子开始发力,两臂四柄明晃晃的利刃深深插进了怪物体表的金属外壳,刺穿了那些远没有影割义体坚固的金属。
稳稳地落在了怪物的后背,而双臂的义体刀刃起到了绝佳的固定作用。
蓝色流光的线路,已经近在咫尺了。
可怪物也没有放弃抵抗,它突然扬起后背,并发出扭曲金属般的嗥叫,试图将影割从它的后背摔下去。
影割向后一个踉跄,险些跌落;
但手腕里的微振发电机再次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他倾斜的身体拉正回来。
见这招不行,怪物竟“自爆式”地将后背撞向屋顶,企图将影割压扁。
越在危急之中,影割就愈发冷静。
他的大脑思考的飞快,并迅速做出了对策。
斯安威斯坦发动,影割身轻如燕,他的动作比划过怪物体内的蓝色流光更为迅速。
他将双臂中的义体当做登山镐来使用,交替插入怪物的外壳当中,并藉由交替时产生的位移,眨眼之间从怪物的后背转移到了怪物的前“腹部”。
那一刻,怪物的死人脸对上了影割的目镜。
影割能清晰地感觉到,怪物已经将注意力从后背转移到了正面,空洞的死人面皮下溢满了对影割的憎恨。
纵使AI的反应再快,它下达的指令通过线路传递至庞大的身躯时,依然需要不可忽略不计的时间。
影割的凌厉攻势,就在这一稍纵即逝的须臾之中,顷刻展开。
致密骨髓本身爆发出的惊人力道,经由微型转子和微振发电机的作用,让影割双臂上的锋刃变得如链锯般无坚不摧。
掺挟着无匹巨力的一记记劈砍,如涌动雷霆般接连不断地落在怪物腹部的外壳上。
震耳欲聋的金铁扭曲之音响彻工厂。
在疾风骤雨般的接连击打之下,霎时间碎片横飞,铁屑四溅,怪物分崩离析的外壳如雨点般落下。
反观怪物本身,它更是像被钉死在屋顶上一般动弹不得,影割的攻击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甚至义眼所能观察到的极限。
即使一向不可一世的AI,也在影割身上所展现出的惊人实力前,第一次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五十万,就你是五十万是吧?!”影割一边高速抽动双臂,一边念念有词,似乎仍对自己放走了到了嘴边的露西的事耿耿于怀。
怪物:“……?”
被你打就算了,怎么还要不明不白地挨顿骂?杀人还要诛心?
怪物全身的电器一起响动了起来,听起来就像赛博女鬼的哀嚎,或出于羞耻,或出于愤怒。
而当影割已经完全剥离了自己面前的一块怪物的外壳,露出其中的蓝色线路时,怪物才刚刚停下了撞向天花板的惯性。
合成电子音汇聚成了一个含糊不清的“不”声,就像一个被囚于赛博空间深处的灵魂怒吼。
它转而迅速下压身体,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将影割压死在身下。
但在离成功仅差临门一脚,影割又怎会如它所愿?
又是一击重重地凿下,火花四溅,怪物体内的线路被割开一个大小刚好合适的伤口。
刚好够塞下一枚手雷。
拿出腰间的破片手雷,拉开拉环,在自己的身体有下坠趋势之前,将手雷塞进了怪物体内的切口中。
接下来,影割收起双臂的义体刀刃,猛地一蹬怪物的身躯,让自己倒飞出了五米远。
在快要坠地时,以一记二段跳缓冲了下落的速度,前滚翻落地,毫发无伤。
爆炸和热浪紧跟着在背后扩散,密密麻麻的碎片横飞。
影割的战术头盔和战术服内嵌的龟甲将他完好地从爆炸中保护了下来。
待到热浪完全平息,他才转身看去。
硕大的怪物身躯被炸得七零八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电缆,缕缕黑烟从电缆中升起。
怪物最后扭动了一下,便失力地颓然倒地,轰然砸坏了一个流水线的机器。
影割正欲上前查看怪物的情况,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用二段跳攀上了二层的步道。
刚才激战正酣,居然忘记了西塞罗和温斯顿了。
温斯顿就不必多说,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挚友,跨越种族的友情更是弥足珍贵。如果温斯顿哪天因为意外离开了自己,影割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还有那个新认识的西塞罗,虽然他长得不讨喜,但刚才的配合还算到位,而且还相当于随身跟着一个义体医生,影割也已经开始接纳他了。
看到二层的情形,影割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刚才在看到影割拉开手雷拉环之后,西塞罗就用四条义肢抓起了四具属于漩涡帮的尸体,横在身前。他本来个子就小,所以尸体替他承担了全部的爆炸和碎片伤害。
后背背包里的温斯顿也安然无恙,开心地向影割咧着嘴巴。
“都没事就好。”影割心道。
然后他招了招手,越下一层,示意一起过来查看怪物的情况。
第030章:尘埃落定
白色的面皮兀然地横陈在一大堆机械零件和线缆之中,很是扎眼。
影割两步走近,一把将那张死人的脸从金属肢体上扯了下来,收进腰包——别看这沾上了烟灰的皮肉很恶心,但就指望这个作为任务完成的凭据了。
整体来看,这庞然大物确实是一动不动了,构成外壳的老旧电器,现在看来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电器,之前的攻击性荡然无存。
“它死了?”西塞罗余惊未消地问。
“不。”影割的语气依旧严肃。
他曾经跟网监有过合作,那时是在波士顿,一个失控的AI窜进了一座游乐园的中控系统,将游乐设施全部转变成了残酷的虐杀机器。
本该是充满孩童们欢声笑语的天堂,却顷刻间沦为了人间炼狱。
最后军用科技使用导弹洗地,将那座游乐场夷为平地——对普通人而言,这场战斗确实结束了;但对网络监察而言,战斗的序幕才刚刚拉起。
要想捕获,或者抹除一个AI,第一步清除它的外壳,只是给了网监们与它接入的机会。
隐形的战争,比物理层面的战斗更为严酷。
影割拔出一根怪物体表裸露的线缆,打算插入脑后的连接仓。
西塞罗的机械臂突然钳制住了影割的手腕。
兜帽下的眼神诚挚地盯着影割,摇了摇头:“别这样,漩涡帮就是例子。”
在疯癫状态下,无法自抑地将自己开膛破肚的骇人尸首刚刚见到,影割当然没忘。
影割轻轻拿开了西塞罗制止的手,义无反顾地连接了进去。
只有亲眼见过AI造成的灾难,才会真切明白它的危险之处。
如果现在影割不这么做,AI便会蛰伏起来,伺机渗透整个夜之城的子网。如果那种事情发生,今天影割的一切努力都等于前功尽弃,在他之前来的佣兵也等于白白牺牲……
甚至极有可能,露西也难逃厄运……
“喀嚓——”
一股巨大的数据喷流如洪水般涌进了影割的处理芯片,仿佛要将他脑内的一切吞噬摧毁殆尽。
短暂地适应之后,影割再度睁开眼。
工厂、西塞罗、怪物的尸体,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漆黑,以及黑暗之中,用蓝色勾画出的几何线条,让这片漆黑混沌的空间有了基本的立体感。
定了定神,影割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间……书房?
AI以自己的想法构建出了这块空间的模样。
有必要提一嘴,AI之间也是会互相争斗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抢地盘,就像狮子通过体味标记领地一样。
地盘越大的AI,通常来讲,就越难对付。
在自己的领地,就可以由AI随心所欲地改变形状,反正在赛博空间里,又不用受现实中的物理规则约束。
毫无疑问,影割接入赛博空间的那一刻,就自动被传送到了属于在屠宰场内的这个AI的领地。
他伸出手,看向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红色的模糊线条,像小朋友的简笔画。
这个空间不算大,一个窗台,一张书桌,一盆绿萝,一墙挂画,一架衣柜。
空间之外并没有汹涌的数据流,似乎外面不是旧网,这里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子网,像茧房一样把这个AI包裹了起来。
说明影割今天对付的这个AI实力平平,在AI届中属于是“人下人”那一档。
可即便是一个低级AI,造成的破坏是有目共睹的,就更别提实力在它之上的AI了,危险性可见一斑。
警惕的眼神扫过整间书房,影割试图找出躲藏的AI,并将其彻底抹除。
可能是受惊于影割刚才在现实世界里的表现,这个AI藏了起来,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不过这难不倒影割,他有的是办法。
一记直拳轰出,由线条勾成的衣柜刹那间分崩离析。蓝色的线条淡去,露出了藏在其中的红色模糊人影。
红色的线条组成了一位短裙少女,正捂着自己的头颅瑟瑟发抖。
她的外观全然不像一位能威胁到人类存亡的失控AI,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但即便如此,影割也不会有半点怜悯——AI的存在就是对人类有害的,必须将其全部抹杀。
之前的战斗失利,已经让这个AI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她并没有在赛博空间中再和影割进行一场捉杀。
影割攥紧了拳头,高高扬起,就在快要砸向AI的头顶,让其灰飞烟灭时;
AI双手护住了头,并传来一声风铃般清脆的少女音:“求你了……不要……”
影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拳头停止了落下。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AI在人类面前求饶。
以前他对付的那些AI,都是对人类满怀纯粹的恨意和杀意,可眼前的这个AI居然会求饶?真是稀罕。
反正情况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生杀由他,不妨听一听AI会说什么,也有助于自己对AI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这么想着,影割开口:“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少女外观的AI支吾两声,然后怯懦地道:“我、我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呜呜……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让我消失,我好害怕……”
“放你的狗屁,你刚才想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呢?”影割咄咄逼人。
“呜呜……”AI抱着头,像是怕极了地浑身发抖,“是那些人要先伤害我朋友的……我以为,我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朋友?”影割晃了晃手里的脸皮,“你说的是她?”
看见影割手里的那东西,少女AI发抖得更厉害了。
“一个AI会把人类当做朋友?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女小幅度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是我的朋友。”
影割收起这张赛博人脸,接着就想起了,在二层看到的那个分离芯片,里面记载的漩涡帮日志。
“原来漩涡帮从死者身上抢来的那个能一直凭空生钱的芯片,里面装载的就是这个已经被俘获的AI?而且这个AI居然会把死者认为朋友?啧……活久见了。”影割心道。
仔细推敲下,这个AI说的话恰好补全了前因后果的链条,让这起绑架案和漩涡帮遭遇的脉络串连了起来,调理通顺,不像是在撒谎。
“但这也不是你控制那些漩涡帮,残害了这么多无辜生命,为你筑起一座钢铁之躯的理由。”影割的态度有所缓和,但丝毫未放松警惕。“你是想用这具身体去做什么?”
少女AI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带着悔意和不甘:“我听说过有一种方法,能让人的意识永久保存在芯片里……我想挽救她的意识,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她了……”
“你是说荒坂公司的‘守护你的灵魂’?那不是一个用来欺骗投资的虚假项目吗?”影割惊道。
“不是的。”少女敛起了悲伤,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不是空头支票,我可以向你证明!只要……只要你别让我消失……”
影割犀利地眯起眼睛:“如果我现在不杀你,你如何保证不会突然发狂袭击人类?你可是AI,杀人对你而言易如反掌!”
“我不是你的对手……”少女AI咬牙道,如果她有牙的话,“你可以随时杀死我。”
“成交。”影割说,“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