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姻五年
感情上的事,大抵就是这样,不论你做了多少努力,耗费了多少精力,也不管你处于权利、地位和金钱的哪个层次,不该是你的,终究不会是。
所以这感情才会既廉价又珍贵,有没有都可以,爱不爱都随心。
“不同意,叶笙,我不同意离婚。”安逢凉略显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带着些防备的目光,森然地看着叶笙。五年了,那时年少俊朗的男人,原来已成长到如今模样了,衣着光鲜,身姿挺拔,神情无畏,她却好像一直没有太多的机会去了解过他,她的丈夫,用着一副思念别人的温柔表情,对着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叶笙耸了耸肩,神情玩味地看着她:“安大小姐,别这样,我和你最多算各取所需,你要这样,可真配不上你的身份。”A市安家,安逢凉,有个老首长爷爷,少将军衔的爸爸,竟然也会有这种类似求而不得的处境,说起来叶笙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他就是觉得痛快,这大概是他五年婚姻关系中,最放松的时刻了。
叶笙也很难说的清楚,当初被雪中送炭的温暖与感激是怎么变成如今的厌恶与逃离的?
安逢凉此人,平心而论,出身学识修养堪称无可挑剔,最主要的是,她对叶笙很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供了他想在娱乐圈顺风顺水的所有前提条件,她成就了他。
可他突然有一天发现,现在的他越出名,获得的奖项越多,就越是厌倦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大约每个成功之人背后都有一段不愿被提及的过去,安逢凉于叶笙而言,就是那个过去。
是追赶不及的自卑,是一个男人无法言说的自尊。
安逢凉大概是真的喜欢他,可他,注定爱不了她。
是的,他爱不了,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叶笙在安逢凉对面的沙发坐下,看了眼茶几上一直亮着屏幕的平板,异常醒目的标题下,配着一张高清的双人合照。
#双料影帝叶笙疑公布恋情#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别怀疑,安大小姐,这是我故意让他们拍到的,这照片上的人嘛,估计你也认识,王思惠,对了,忘了说,惠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了。”叶笙对着脸色不好的安逢凉露齿一笑,语气轻松。
安逢凉低着头,浅棕色长发自然下垂,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用力握了握轻微颤抖的手,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眼前的问题。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都挺好的,叶笙对她虽不甚热情,可也不算冷淡,有戏拍的时候忙碌中也会抽出时间一起吃饭看电影,没戏没通告的时候也会安排一起去各处旅行,她以为他们不如其他夫妻甜蜜是性格使然,可现在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只是各取所需?
她需要叶笙的什么?而叶笙呢?
安逢凉混乱地想着,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就呆呆地坐在那儿,双手用力地遮着脸,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
“叶笙,你混蛋。”天色渐晚,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安逢凉抬起头向外看了一眼,僵硬地站起身,背对着叶笙,嗓音沙哑,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步入了雨幕。
叶笙坐着没动,细长的凤眼半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自嘲一笑,恍若自问自答:“安逢凉,五年了,你早该发现了,不是吗?”
有些人的相遇是用来救赎的,可还有一部分人注定是用来互相伤害的。
第二章 隐婚五年
安逢凉过了23点才拖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回到别墅。刚到门口,身子一晃就晕了过去。康管家正在门口候着,一听动静,连忙喊人过来帮忙,自己去客厅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然后想了想,敲了敲安老爷子和安少将的房间,将大小姐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安老爷子和安爸爸安邦一听,连忙从房间出来,此时的安逢凉已经被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白皙的面色印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安老爷子站在床边,伸手摸了一下大孙女的额头,稀疏发白的眉头一皱:“安安发烧了,请医生了没有?”
“已经打过电话了,李医生十分钟之后到。”康管家站在房门口,恭敬地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安老爷子拄着拐杖,身形硬朗地站在那,沉着脸,“安安今天出去做什么了?司机呢?怎么让她一个人回来了?”
“大小姐中午出门时,好像说是去叶先生那里。”站在一旁的周妈想了下回答道。
“去叶笙那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这外面下着雨呢,他不知道送安安回来吗?怎么当人丈夫的?”安邦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也不管这么多人在场,直接嚷嚷开了,他心里气啊,早说了这叶笙不是个东西,现在连做人都不会了。
“瞎嚷嚷啥,收收你的大嗓门,还嫌安安病的不够重是不?浑小子。”安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举起拐杖就往这缺心眼的儿子身上砸。
“老爷子,李医生到了。”康管家出去接了医生,进门就听到少将的大嗓门,抬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康磊你过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叶家那小子做什么了?”安老爷子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想到问题的根源。
康磊摸了摸鼻子,想着:得,这事早晚得知道,希望小姐不要怪他多事。
又返身去客厅拿了平板回来,点开今天的头条新闻,递了过去。
“这混蛋,爸,叶笙这臭小子竟然在外面沾花惹草!”安邦扫了眼内容,看到那张叶笙搂着其他女人的照片,气的太阳穴青筋都暴起来了。
安老爷子在床尾坐下,看着李医生将点滴的针头扎进孙女纤细的手背,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状态的孙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安安自己选择的路,你啊,别过多干涉,要让她自己走完,他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爸,安安当初要跟叶笙那小子结婚我就不高兴,叶建国这老小子,找了个混娱乐圈的情妇生的个私生子,又跑去混娱乐圈,一个大男人,结个婚还要求什么隐婚,说什么娱乐圈单身更容易发展,还一藏就是五年,咱们家安安哪里差了,要跟着他受这种委屈,怎么就见不得人了?现在弄个出什么真爱,他把我们安安放哪了?”
“闭嘴,再嚷嚷,我打断你的腿!”安老爷子拿着拐杖敲了下安邦的腿,示意他别说了。
“哼,就是打断我的腿也要说,这混蛋,我早晚弄死他......”
“爸爸,你要弄死谁?”
“当然是......”安邦话说一半,突然回过神,话题一转,“呵呵,安啊,醒了呀,还难受不?”一边说一边咧着嘴傻笑。
“我没事的,就是淋了点雨,可能就是最近锻炼少了,爷爷你们不用担心我。”安逢凉眼神暗了暗,其实她已经醒了一会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关心自己的家人开口,她之前任性要跟叶笙结婚,爷爷和爸爸虽然同意了,但或多或少有些不乐意吧。
“安啊,其他事咱都先放在一边,先把身体养好了。”安老爷子看着孙女的表情,粗糙有劲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到底什么都没问。
安家不是寻常人家,尊重仰望他们的大有人在,可等着看他们出错,落井下石的也不会少,所以安家人做人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和纪律,可安家每个人也都是足够自由的,他们从来不会过多去干涉下一辈人的选择和决定,不管是谁,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安家,不仗势欺人,不逃避责任。
所以叶笙才能以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娶到军门世家的安逢凉,还能让安家答应守住这个秘密,在军政圈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婚姻事实面前,瞒过娱乐圈,瞒过大众,这其中的影响力,实在无需过多言表。
而叶笙,终究是心大了。
第三章 高调认爱
这一年的5月30日,对娱乐圈以及叶笙的千万粉丝而言,喜忧参半。
这一天,顶级流量巨星叶笙在微博个人账号用简短的四个字公开了恋情:所爱是你@海盛娱乐王思惠。
于娱乐圈而言,大概意味着更多的新人有更多的机会超越这位前辈,毕竟经验表明,公开恋情真的会引起脱粉无数,但还有相当多的粉丝在看过两人照片以及了解王思惠其人之后表示,确实般配。
叶笙这一天的数据不出意外地登顶了各大顶级平台,一时风头正劲,同时海盛娱乐王思惠一下子冲上了热搜前十,海盛娱乐股票涨停,一个是娱乐圈顶级巨星,双料影帝;一个是娱乐巨头集团千金,王思惠,刚好是叶笙所签约的海盛娱乐董事长王品原唯一的女儿。
与此同时,被全民议论的两个人正窝在叶笙的别墅里,哦,要说是叶笙的别墅其实也不够准确,这处房产是安逢凉和叶笙结婚后,叶笙觉得在老宅住着不方便,跟安逢凉商量着重新购置的,五年前的叶笙什么状况啊,一穷二白,在娱乐圈混的不上不下,有个不被承认的政圈大佬私生子身份,以及一个吸毒被抓的母亲,要说他那时拥有的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安逢凉这个人了。
“阿笙,你说安逢凉不愿意离婚?”王思惠坐在沙发上,倚着叶笙,娇滴滴地开口,语气疑惑中带了些鄙夷。
“嗯,前几天找她谈了一下,她没松口。”听到安逢凉这三个字,叶笙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手中剥葡萄的动作一顿,隔了一会,才将那颗葡萄剥好,送到王思惠嘴边。
“可宝宝都三个月了,再晚就遮不住了,阿笙,咱们尽快把婚礼办了吧,我不想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难看死了。”
“那当然,只是咱们现在处于敏感时期,等过了这段时间,热搜降下来,我会再找安逢凉谈的,放心吧惠儿,很快就能解决了。”叶笙抽过纸巾,擦干净手,将王思惠揽在怀中,嘴角挂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王思惠调整了姿势,舒适地窝在叶笙怀里,手指把玩着叶笙的衣角,垂着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安逢凉,人人都说你温柔善良高高在上又如何,不还是照样连个男人都守不住。
A市安家,也不过如此。
安家别墅里,安老爷子,安邦,甚至一向喜欢满世界乱跑的安母付女士都在,几个人围着沙发坐着,看着新闻。
“哎,这个小叶啊,当初多好的一个小伙啊,这才几年,都开始在外面养女人了,咱们家安安啊,就是呆了点,答应让叶笙在那乱七八糟的娱乐圈发展,这下好了,人家功成名就了,你就该退位了。要我说,这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就是给脸不要脸.......”
“咳,闭嘴吧你,当初叶笙坚持要在娱乐圈,也是我们答应的,你这个岳母可也没少出力,到处给他瞎介绍资源,现在怪安安,你咋不怪怪你自己?”安邦看着自家付女士开口就知道要坏,赶紧伸手拉她过来。
“哎,安邦,你...你拉我做什么呢?”
“别说了,闭嘴!”
安老爷子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摇了摇头。自家这儿媳妇其他都好,就是傻了点。
“好了,雅贤,回来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多陪陪安安,要是没事,可以约你那些姐妹聊聊天,喝喝茶,今年就不要出去了。”安老爷子拿拐杖点了点地,儿媳妇半年不着家,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爸,您放心,我早想好了,今年肯定不出去了,就在家陪着安安。”付女士一看安老爷子都发话了,甩开安邦的手,规规矩矩走到沙发边坐下。
“......”安逢凉看着自家性格一如既往跳脱的付女士,不由笑了。
“妈咪,你不用陪我,我这都挺好的,您有事儿就去忙。”
“真的吗?宝贝,那妈咪明天约了你周伯母喝茶逛街呢,就不在家陪你了哦!”
“......”安逢凉震惊地看着一脸期待的付女士,无奈地点了点头。
“......”安老爷子看着没心没肺的自家傻儿媳妇,面无表情地捧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安邦则直接拉着付女士回了房间,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性格还跟二十几岁一样,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叹息。
等两个人都走远了,安老爷子才慢慢放下茶杯,犀利有神的眼睛慈爱地看着孙女:“安啊,你母亲说的话,别放在心上,这么些年,她被你爸捧得,越活越过去了。”
安逢凉挪了身子靠过去,头倚着爷爷的肩膀,两手抱着老人的手臂。
“爷爷,我觉得妈咪这样很好,这说明爸爸对她很好,宠着她,护着她,让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爸爸虽然经常嘴上嫌弃妈咪,可不管妈咪出去多久,他都没有过其他女人,我一直羡慕他们这样的感情和生活方式,原本以为,我和叶笙也可以......”安逢凉说到这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将脸贴着爷爷的肩膀,一时陷入沉默。
安老爷子感到肩膀处渐渐潮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他们都没有刻意提及,就这样看着她几天时间内明显消瘦了下来,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迅速消退,下巴尖了,整个人又小了一圈。
“爷爷,我是不是很没用?”感受到老人的温柔和耐心,安逢凉就着爷爷的衣服擦了擦脸,嘟嚷着问。
“是挺没用的。”安老爷子看着眼睛鼻尖通红的小丫头,微笑着说。
“......爷爷!”
“安啊,伤心过了,哭过了,该到你决定的时候了。”
“爷爷,我只是还有点难过,可我知道怎么做。”安逢凉双手抱膝坐在沙发上,“我知道婚姻出现问题,不会只是单方面的问题,我没能及时发现问题并解决它,导致了如今这样的结果,有我的责任,我会和他离婚的。”
“安安,爷爷知道你能处理好这些事,爷爷只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要过多地苛责自己,更不要为了不值得的别人,失去自己的尊严。”
你可以爱错人,做错事,人生本就是在不断的选择、错误和纠正之间交替着向前,可不管你遇见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都请你,不要忘记爱自己。
第四章 婚姻事实
付女士跟姐妹出去玩了一天,回到家后,哭丧着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老娃娃脸,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好像不小心闯祸了。
安老爷子和安邦坐在一旁,下棋的下棋,看报的看报,对付女士所说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毕竟他们对她闯祸的能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早从一开始的大起大落到如今的心平气和。
“爸,安邦,今天我和素禾她们逛街的时候,遇到她一个记者朋友,在那一个劲地讨论叶笙和他那什么女朋友如何如何般配,郎才女貌什么的,说我们家安安也输的不冤,我一生气就把叶笙已经结过婚的事儿给说了,还把结婚证的照片给她看了呢!”说实话,付女士这交代“犯罪”过程的语气,怎么听都是看好戏多过歉意。
“什么?”安邦一听,惊得拿着报纸的手一抖,嗓门不由又大了几分,“告诉谁了?”
“素禾一朋友啊,听说还是个名记者呢!”付女士看大家难得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修的精致的眉头一挑,咧开嘴一笑,语气得意。
“康磊,去看看现在娱乐圈有哪些新闻。”安老爷子手里抓着棋子,神情有点意外地看了眼傻儿媳妇,对着站在一旁的康管家吩咐了一句。
“是,老爷子。”康磊微一欠身,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
“老爷子,叶先生又上娱乐版头条了,主题是疑婚内出轨。”康磊拿着平板进来,目不斜视地从安夫人面前走过,没办法,这位女士战斗力过强,一般人压不住战火,可能还会被波及……
“雅贤你太冲动了,这时候曝出结婚还出轨,对叶笙不利是事实,可对咱们安安影响也不好。”安邦挠了挠头,付女士做事一向看心情不看后果,这时候曝出此事,猜出内情的军政圈人士,大概会觉得安安输不起。
“安先生,我有那么笨吗?早跟她说好了,是报道叶笙结婚隐婚这件事,安安的信息我都让她剪了。”付女士伸手一撩头发,得意一笑,她可聪明着呢。
“安邦坐下来,要我说,雅贤这么做也不算坏事。”安老爷子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分身听他们吵架,乐呵呵地笑了。
“可是,爸,这么做是不是......”安邦话头一顿。
“过分了?”安老爷子眼神斜过来。
“也不是,就是担心安安会被人嘲笑,而且叶笙那边,这件事必然会影响到他在娱乐圈的前途,那样一个连婚姻都能当作筹码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安安做些什么......”
“你看得这么明白,早干嘛去了?当初安安要跟他结婚,我也没看到你怎么反对,现在马后炮了,你怎么做人家爸爸的?要说不想安安更伤心,这话以后都不要说了,不管叶笙当初什么目的,他能娶安安,是我们所以人都点了头的,有问题了,大家都有责任。”安老爷子横了一眼说话只用嘴不用脑的混小子,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是他们当初种的因。
“咋地,婚内出轨怎么就还有理了?安邦,你怎么回事儿?看别人这么欺负你女儿,你不心疼是不?”付女士挺火,她虽然不着调,可是作为一位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那是天性和本能,让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女儿,没找人把他打一顿就是好的了……
可是付女士,要是让叶笙此刻站在你面前自己选择,估计他真会选择被打一顿,您这一番操作下来,比打一顿,那是惨太多了。
“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安安再在这件事中收到任何的伤害,你也知道她对那个叶笙多死心眼,这几年来,为了叶笙,跟周妈学厨艺,跟刘叔学园艺,甚至为了叶笙的健康,跟李医生去学一些基本的医学,买了个别墅,都是自己一个人安排装修布置,她为那混蛋花了多少心思...”安邦越说脸色越差,之前还真没发现,他们安家精心养出来的宝贝,到了别人家,就真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小保姆了。
付女士经常不着家,对这些事知之甚少,现在听安邦这一提及,眼眶也红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生养了安安,却没能给予她更多的教导和陪伴。
她也从来没有耐下心,告诉她的孩子何是为人妻,她的孩子在婚姻的生活中,从一张空白的纸张开始,自己摸索着一笔一画往上添,她有着旁人没有的尊贵身份,地位权势,可在她的丈夫面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特别过,她跟无数憧憬幸福的小女孩一样,用心经营着自己婚姻。
可如今,叶笙不仅从来没给她同等的回应,他还在践踏她的心意……
他享受着安安对他的好,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的事情?
“爸,安邦,这个海盛娱乐我们是不是可以......”付女士一边流着泪,一边动着歪脑筋,她实在太伤心了,怎么能有人这么对待她的女儿,这种人就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安少将坐在椅子上沉默,相比于付女士,他可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外柔内刚,这件事,她能处理好,只是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了。但人生啊,就是这样,不断得到,又不断失去,总归是有舍才有得。
反观安老爷子,此时笑眯眯地看着他俩,继续研究着他的棋谱,这傻儿媳妇能有这样的觉悟也是不小的进步,今天这事儿也算歪打正着,有时候越是无心,伤害才越大。
“这件事啊,咱们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让安安自己去吧,她知道该怎么做的。”安老爷子坐了一会,拿起一边的拐杖站起身,回房休息去了。
母爱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无道理可言的一种情感,她可以历经万苦去生,丢失理智去爱,也可以毫无怨言去死......
不要辜负爱你的人,也别轻易原谅伤害过你的人,爱你的人尚在努力,你有什么资格不去好好珍惜这份爱?
第五章 另有其人
海盛娱乐董事长办公室,王品原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雪茄,背对着叶笙。而叶笙则斜靠着落地窗,看着二十六层楼下显得无比渺小的一切,低矮的房屋,快速移动的黑点似的车辆,还有那像蠕虫一般移动的人影。
“小叶啊,这次的新闻,对你,对思惠,对海盛而言,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知名影帝婚内出轨,而我王品原的女儿变成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更别说你和思惠如今还有了孩子,你觉得...这次的事情会是安家的手笔吗?”
“以我对安家的了解,不像,他们这种人,一向不屑于做这么...这么小人的手段。”叶笙想了一会,自己都觉得小人这个词用在安家人身上,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诚然,这件事一出,他的第一反应也觉得是安家的手笔,看仔细想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行事作风,总有一丝怪异。
“那结婚证怎么回事?是真的?”王品原这人早年间起家也不算光彩,可,能凭一己之力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可不会仅凭叶笙的一面之词,就认为安家与此事毫无关联。
“那张结婚证是真的,日期好像也能对的上,这确实可疑,毕竟能看到这张结婚证的,A市不超过十个人。”叶笙皱着眉,所以这真是安逢凉报复他的手段?
“好像?小叶啊,不是我说你,你跟安家大小姐结婚也几年了,结婚纪念日这种的,都不花点心思?”王品原有点怀疑地看了眼叶笙,这样一个骄傲自负又有野心的男人,对安家人都如此敷衍,那他看上自己女儿,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不管是不是安家,先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最近在媒体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不然你在娱乐圈的辉煌可能就真的止步于此了。”王品原吸了口雪茄,隔着烟圈看着他,将心里的那份怀疑压下去,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也是疼爱有加,有求必应,这小子是思惠自己选的,他也不好多加干涉。
两人正商量着,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进。”
王品原的特助捧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附着王品原耳朵:“查到了王总,这事背后,是安肖娱乐的人。”
“安肖娱乐?他们这几年虽然发展的不错,但以他们的实力想跟海盛抗衡还是差了点斤两。以肖野的为人,不会看不清形势...”王品原听到这个,确实有些意外。
“查清楚了?真是肖野?”
“是,找到了发布新闻的媒体,说卖给他消息的人,就叫肖野。”特助点点头,语气肯定。
安肖娱乐的崛起在A市也算是一项传奇。听说安肖娱乐的老板肖野出身贫民窟,小时候就靠乞讨过日子,后来消失了几年,再回到A市就创办了安肖娱乐,十年时间。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带领安肖娱乐跻身A市娱乐产业前五,这人实力如何,毋庸置疑。
所以肖野此时的出手,才更让人疑惑。拿如今的安肖对海盛,安肖基本毫无胜算,海盛与安肖这几年来,也算是良性竞争,偶尔有个抢人,压番,C位之争,也都无伤大雅,以肖野的眼光不难看出海盛在此次事件中并不会伤筋动骨,所以他选择这时候出手,有其他目的?或者针对的并不是海盛而是个人?
王品原想了一会,转头看了看叶笙。
“你和肖野有私人恩怨?”
“......这个肖野不是一向很神秘吗?我并没有见过他。”叶笙撇了撇嘴,安肖娱乐这位老板从来没在人前露过面,跟他能有什么私人恩怨。
“安肖想挖你?”
“......想挖我,先打压我?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因爱生恨?”王品原笑笑,挪揄道。
“......”这年头,当人老板的,总有一些其他人不能理解的幽默感。
“这个先放一边,现在重要的是先解决你的婚姻问题,你想过没,结婚证上为什么只有你的信息,另一半却没任何人提及,大众难道不好奇你的另一半是谁?这说明爆料的人并不想牵扯安大小姐,那这件事就好办,明天安排个新闻发布会,就说照片是合成的,你从来没结过婚,又何谈隐婚。”
王品原作为娱乐公司老总,自然有他的一套方法。
“对了,你要是有时间,该先把婚离了,那个安家大小姐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吗?多哄哄她,这种没脑子的女人,稍微花点心思,能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只要安家不出声,也算是提升一次知名度了,有热度才能红,对你而言,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是,今天下午我就会去找她谈。”
“小叶啊,女人是要哄的,可别浪费了你的这张脸,对了,思惠最近在干什么?几天没见着了。”
“惠儿最近老说难受,我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嗯,那好,辛苦你了。”
出了办公室,叶笙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安大小姐几个字出现在最上面,伸手摸了把脸,拨通。
“喂?”安逢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清冷的声音一时让叶笙有些恍惚。
“安大小姐,咱们见个面吧。”叶笙叹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好。”
“那就海盛楼下的咖啡店吧,我下午还有通告,没办法去远地方,麻烦你了。”
“......”安逢凉挂了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麻烦你了,果然,男人只有在做错事的事情,才会格外客气。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更衣室换了身衣服,让周妈通知司机师傅她等下要出门。
从事起到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人生中难免有很多求而不得,争取过,没得到,那叫可惜;没行动,一味退缩,那是遗憾,前者有过程,后者没结果。愿我们都能成为:争取过后,不管结局如何,都输得起,放得下的那种人。
第六章 终于重逢
安逢凉还真从未好好思考过,这段婚姻带给她的是哀大于幸,或是祸多过福,她的婚姻维持的不容易,离婚也能一波三折。她在去海盛的路上,被挟持了。
再次醒来,她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了一根石柱上,看周围环境,大概是一个废弃的厂房,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没什么力气,精神难以集中,视线模糊,额头不断有冷汗溢出,浑身发烫,歪着头想了想,怀疑自己被下药了。
安逢凉甩了甩头,试图将遮着视线的乱发拨开,手腕贴着石柱,用力地蹭了一下,有血顺着石柱流下来,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有了点精力来分析一下如今的处境,在A市,等着抓安家把柄的人不在少数,可真的敢动安家的人,却不见得多,更何况还是这种看起来并不想她死的方式,不然她早应该已经死在被挟持的那一刻了。
绑架案发生的原因,无非就那几种,要么要钱,要么要命,要么泄愤。
“嘿,美人醒了......”安逢凉正思考间,厂房的卷帘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门被往上推开,伴随着有些粗旷轻浮的男声传来,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安逢凉心里一惊,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挣扎着想将绑在身上的绳索解开,一面想着对策。“别怪我没提醒你,美人儿,你可别乱动,不然这粗绳磨坏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多可惜。”这次出声的是另一个男的,声音更尖细一点,安逢凉红着眼顺着发声源看过去,黑瘦矮小的一男的,那张脸无端让人觉得猥琐。
安逢凉没有被封口,但她也没想过用呼叫这样的方式自救,这帮人既然敢这么做,就表示他们有自信这里不会被发现,最起码足够偏僻,那喊叫实是毫无帮助。
“你们不是A市人。”安逢凉想了一下,肯定地道。
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听到这话,说话声一顿,全都转眼看着安逢凉,眼神中有些震惊。
“小娘们,吓唬谁呢,老子哪的跟你有毛线关系。”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男人呛了声,语气有明显的慌乱。
“对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十倍。”安逢凉也不管他,看着不远处明显是领头的矮胖男子说道。
“嘿,美人儿,说实话,老子这次还真不是为了钱才干的。”矮胖光头一面说,一边踹倒了柱子旁的一个废弃油箱,油箱一下子砸在了她被绑着的胳膊上,安逢凉疼的打了个颤,强忍着没出声,额间冷汗不断,渐渐浸湿了头发。
“都不是为了钱?”安逢凉拖着尾音,目光扫过了人群,五个男人,有三个表情迟疑,“你们知道绑架是什么罪,法律会怎么判吗?”头越发昏沉,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晕,这时候晕了,就谁都救不了自己了。
“老大......”听了这话,刚刚的年轻男人开口喊了一声。
“喊个屁,怕什么,有事儿我顶着,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有钱人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再有钱,不还是落在了我手上,等老子拍了视频放到网上,老子看你还怎么跟老子谈钱......”
“谁派你来的?”矮胖光头还在说,安逢凉突然问道。
“当然是......,额,这臭娘们想套话,妈的,有钱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光头话接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
“别说这么多了老大,这娘们长得不错,要不先给兄弟们...,老子看着她就快忍不住了。”另一个高瘦男的,一边盯着安逢凉,一边就将手往前伸。
“滚,老子还没来,哪轮得到你,滚一边去。”光头急了,一脚踹开男的,一边往安逢凉走过去。
“来,先给她松了绑,把她衣服给我脱了,绑成这样,老子怎么......?”
“是是是,好的,老大。”站的离安逢凉最近的黑瘦男人动作飞快地解着安逢凉身上的绳子,一边借机往她身上摸去。
“滚。”脚上一自由,安逢凉就抬脚踢向他,黑瘦男人一时没防备,被踢了个正着,哎哟叫了出声。
“没用的东西,被个娘们打了。”光头嗤笑一声,伸手抓了个铁管,又往安逢凉走了一步。
安逢凉心中一冷,也管不了其他,一脚踢向光头,然后连连往后退,“哎,这娘们不识趣啊,兄弟们先打断她一条腿,老子到要看她往哪跑。”光头看安逢凉明显不识好歹,一时有点恼羞成怒,跟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慢慢围了上去,然后一挥手里的铁管,用力地砸了上去。
安逢凉在那一刻,是真的听到了骨肉碎掉的声音,疼痛让她一下子就跪了下去,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双手撑着地,脸涨的通红,抬起头,目光阴森地扫过一个个人脸,“你们最好今天杀了我,不然,就先叫好人等着给你们自己收尸吧。”
被盯着的几个人只觉得后背一凉,这女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冷了,就...就好像他们已经死了一样。
“没...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大不了弄死她,找个荒地埋了,那,那边肯定会帮我们的,别一个个怂得不像个男人。”
“......”你要不怂,你别往后退啊,都踩到后面人的脚了。
“要不,打断她的腿就算了吧,闹出人命谁也逃不了,我只想赚点钱给我妈看病,我不想死。”一个从进来就没有开过口的男人说,二十几岁的年纪,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整个人都抖的厉害。
“妈的,一群孬种……”光头将手里的铁管握紧,目光扫过面带犹豫的几个人。
“看我,看我有个屁用,打啊,赶紧打完赶紧走,等着进局子吃夜宵啊?”他也怕啊,雇主找上门的时候,价格开的那么高,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没办法啊,都是为了赚钱,意思意思,钱拿到手就行了。”
“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几个人正犹豫,被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转头朝着大门口看去......
人世间,你曾与多少人擦肩,又迷了多少人的眼?谁曾救你于水火,又曾爱你如生命?
第七章 人心难测
“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安逢凉此刻面色苍白,呼吸一下重过一下,双手撑着地都止不住地颤抖,她不甚清醒地发现这是个分外陌生的声音,带了点急促和沙哑。
无法言说,她的感觉就是这个男人是来救她的,有些疑惑,又有些安心,心神一松,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安逢凉再次醒来,是在安家别墅自己的房间中。她醒了后,就一直盯着天花板也不开口,安老爷子,安少将几个坐在几步远的沙发上,气氛有些沉闷。
“爷爷,救我的那个人呢?”过了一会,安逢凉偏过头,突然问道。
“走了,将你送过来就走了。”安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安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安逢凉削瘦的手紧了紧,看了眼面露忧色的家人,轻轻摇了摇头。
“那几个人呢?”
“A市监狱最近缺点指标,这下刚好够了。”安邦阴沉着脸,敢动他的女儿,就在里面待一辈子吧。
安逢凉动了动胳膊和腿,皱了下眉,“我好像不太对劲?”语气平淡。
“安啊,你被...被...”难得安静一会的付女士,听到这话,起身坐到床边,握着安逢凉的手,刚开口,眼眶就红了,恨恨地抹了把眼泪,“那些小王八羔子,竟然给你注射了冰毒。”
安逢凉眼神一闪,反而伸手拍了拍付女士的手背,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道:“不是他们注射的。”
“不过一群拿钱办事的,A市现在把控的这么严,凭他们是碰不到这个的,爸,把他们都放了吧,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也想知道,是谁这么恨她。
“可他们不仅绑了你,还断了你的腿。”安邦一拍沙发,几乎控制不住怒火。
“爸,你知道,他们从绑我到最后,有的是时间做更过分的事的。”安逢凉看了一眼暴怒的安少将,冷静地分析到。
“比起死,或者其他的一些事,只是断条腿,我觉得很幸运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有些事比现在的这个结果要可怕多了。
“好,我等下就打电话过去,放了他们,然后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安邦想了想,抓住主使,解决后顾之忧,确实比对付这一个人重要多了,一想到背后有个人像毒蛇一样,时刻盯着自己的女儿,还是用这么阴狠的方式,他就觉得怒火中烧。
“爸,妈,我觉得很难受。”说了这么多话,安逢凉觉得头很疼,头上像被人压了一块石头,又好像是被人扯着头发吊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有种濒临死亡的虚脱感。
安逢凉眼皮渐渐合上,又猛地睁开,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又撑不住地合上。
“爷爷,我想见见救我的人。”这是安逢凉彻底睡过去之前,几乎无声的一句话。
安老爷子,安少将,付女士看她睡了过去,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一会,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难掩担心地出了房间。
“爸,安安这......”付女士很伤心,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断抽纸巾擦眼泪。
“雅贤啊,别担心,安安会熬过去的,安邦你去查查送安安回来的那小子,没问题的话,就让人带回来,虽然这小子出现的也挺蹊跷,但安安毕竟是他救的,这种时候,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安安想见就让他陪着吧。”安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楼梯方向,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对着安邦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安邦点点头,起身去书房打电话。
“雅贤啊,放宽心,不要哭了,更不要在安安面前哭,安安这孩子啊,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多了……”
三个小时后。
肖野出现在安家别墅里,浑身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任由不同方向的三道目光打量着。面色有些苍白,双手握紧放在腿上,一脸坚毅。
安老爷子暗暗点了点头,想到刚刚得到的资料,精明硕亮的眼睛眯了眯,出身是差了点,但安家从来都不只是看出身,不然就凭叶笙那样的,又怎么进的了安家的大门。
“肖野?”安邦盯着小子看了半天,不说其他,这气势他倒是挺欣赏的,不卑不亢,有点军人风范。
“是。”肖野听到喊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笔直地立在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付女士看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
几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了她,“额,不是,不要误会,我,啊,你们不先带他去看看安安吗?刚刚周妈说安安醒了……”付女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等几个人往楼上走了,付女士对着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就会吓人,她只是突然觉得肖野这小子跟自己女儿挺配的,多呆的一小伙,安安铁定能将人管的死死的......
进到房间的时候,安逢凉确实已经醒了,听到动静,将目光转向了房门口。
肖野是被安邦瞪着眼睛推进来的,康管家对着余下的人招招手,将他们都带出了房间,安老爷子和安少将也没有跟进来,这时候有人陪着安安说说话也是好的。
“你喊我过来,不怀疑我吗?”等人都走了,反而是站在那的肖野先开了口,刚毅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解的神色,直勾勾地盯着kingsize大床上看起来小小一团的人儿,沉声问到。
“怀疑什么?”安逢凉也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高,三十来岁的样子,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是那双茶色的眼睛是真的很吸引人,出奇的纯粹,出奇的亮。
“我自导自演。”
“我是要怀疑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突然就不想怀疑了。”安逢凉温婉地笑了笑,秀气地打了个哈气,伸手招呼他走近,细白的手向前伸,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粗糙大手:“坐这陪着我一会,我想睡会儿。”肖野骨节分明的手明显一抖,但没挣开,任由被抓着,缓缓在床边蹲下,一言不发地盯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安逢凉,眼神深幽。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不知何时会来,何时会尽,但就是在那样刚刚好的时间,你来了,我心便安了。
第八章 野性逢凉
肖野被抓住了手,也不敢动作太大,怕惊醒了她。另一只手捂着肚子随意坐在了地上,茶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冷硬不常笑的嘴角缓慢地向两边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哪知,有些人弃如敝屣的,却是别人守候了小半辈子的。
他第一次在北桥那样的地方见到她,就清醒地认识到,有些人一出生就与别人不同,他浑浊不堪,她洁白无瑕。
她就站在那里,隔着很多人,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可谁也不曾挡着她的路,那时的他断着腿,浑身恶臭地躺在雪地里看着她缓缓走来,圆圆的大眼睛带着些好奇和怜悯看着他的那一刻,仿佛照亮了他从地狱到人间的路。
那年他15岁,15岁之前,他每天唯一想着的是怎么不饿肚子地活下去,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15岁之后,他的生命中才有了惊喜,提醒他,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了。
他看到她拉着爷爷的衣角撒娇,用清脆的小奶音跟爷爷说:“这个哥哥好可怜,安安想帮帮他。”
大概就是这一句话,他熬过了对他而言最温暖的一个寒冬,他被安置在一个小的医疗室里,接了断腿,每天有专人照顾,虽然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真算不上好,可他依旧感激,他在那待了一个月,没再见到她。
后来他问了很多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理解云泥之别这个词,他大概,是真的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被他问的那些人,听他打听安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活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
是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神经病。
深藏着荒唐难醒的梦,觊觎着无法企及的人。
他再次见到她,是在某个冬天过后的一个傍晚,彼时他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冬季永远最难捱,没有食物和资源,有时候就全靠毅力支撑着,他饿得靠着路边的树,眼睛盯着前方。
她从校门口走出来的那瞬间,他就看到了,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两个揪,穿着白色的外套,白皙的脸似乎更圆了,路边停着专门接送他的车,司机在车旁候着。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恐怖了,然后她也看到了他,他看到她皱着小眉头,圆鼓鼓的大眼睛像是是吓到了,一下子瞪的更大了,肖野心想,大概是他更难看了,冬天饿的脱相是常有的事。
“周叔叔,可以给那个小朋友一点吃的吗?他看起来好可怜。”他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如是说。
她不记得他了,可她依旧可怜他。
“好的,小姐。”周青其实注意到这个孩子了,因为看起来真的很惨,穿着破破烂烂,瘦的像个行走的骨架,只是人一旦活到他这个年纪,同情心这种东西,不知怎地,就缺乏的厉害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见多了,就不怪了。
周青打开后座车门,将车上专门给小姐准备的零食箱拿了下来,准备给小孩送过去。
“周叔叔,安安自己去送可以吗?”安逢凉歪头看了会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男孩,突然说道。
“这,小姐……”周青有些迟疑,安家这种出身,难免要多防着外人。安逢凉已经捧着东西走过去了。
“这些都给你吃。”安逢凉捧着一大堆东西,微微有些吃力,将一大箱子往肖野面前一放,喘了口气,笑眯眯地对他说。
“对了,还有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将背着的书包拿下来,小胖手就往里掏,半天掏出了几张蓝黑色票子,“这个也给你,爷爷给我的,我给你。”小肉手抓了几张揉成球的钱,朝着肖野伸过去。
肖野还是盯着她,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快点接过去,安安的手酸了。”面前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中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肖野看着固执地举着手的小女孩,迟疑地伸出了手......
“啊,走开......”女孩惊恐的尖叫一下子打断了肖野的回忆,他连忙站起身,朝着床上看去,只见抓着他手的人儿面色苍白如纸,额间冷汗不断,浑身似有些筋挛......
“安...安安,不怕,没事儿,都没事儿了......”肖野一把握住了安逢凉另一只不断乱舞的手,一面低声安抚,显然这个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女孩,还是被深深地吓到了。
“怎么了?安安?”安老爷子和安少将听到尖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推门进来了。
“......”安逢凉并没有醒,在肖野低沉的嗓音中慢慢又睡了过去。
此时的肖野也是一脸的汗,手还被握着,有些别扭的姿势立在床边。
“安...小姐刚刚该是做噩梦了”肖野面色有些发烫地对着齐刷刷盯着他手看的几个人,调整了下表情,轻声说了句。
但是,肖野神色一怔,想了下安逢凉刚刚的反应:“安小姐她...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知道她被伤了腿,可刚刚的反应,不像是只有腿伤,他看过这样的,那是......
“看来安安挺依赖你的,小伙子啊,这段时间,可能就要麻烦你了,医生说,安安她...被注射了毒品。”安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女紧紧抓着别的男人的手,有些感慨,这种时候,安安最信任的竟然是个全然陌生的人,而那个她法律上的丈夫,正陪着别的女人谈笑风生。
“毒品?”肖野神色凝重,一只手握的死紧,“对不起,我去晚了。”要是他能早点赶到的话......
“怎么能怪你呢,还没谢谢你就回了我们家安安呢?对了,小伙子,你是怎么找到那地方的?”安老爷子看着肖野,眼睛眯了眯。
“......”肖野站在床边,眼神扫过安逢凉,没有回答。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不过我看你好像也受伤了,不如让医生先处理一下伤口?”安老爷子也没想能从肖野嘴里知道什么,他能查到的,比从他嘴里能听到的,要详尽多了。
你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感觉?是面红耳赤,是踌躇满志?是想要得到,还是不敢靠近?对肖野而言,安逢凉便是他全部的心动。
第九章 也曾违心
肖野拒绝了安老爷子叫医生来给他清理伤口的打算,然而安逢凉还没醒,手还被紧紧地握着,握着他的那只手,软软的,小小的,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感觉。
熬到半夜,周妈不放心过来看,才发现他满脸通红,已然烧的神智不清了。
吓得周妈赶紧喊来了康管家,打电话给李医生......
肖野醒来时,是事件过去的第五天,彼时安逢凉正坐在轮椅上,由周妈推着挨着肖野的床边,细白的手里捧着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着。
床上的人轻微动了一下,她轻轻放下杂志,一只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这位高大健壮,意志力强大的男人,麦色的皮肤,硬朗深刻的五官,谈不上俊美,安逢凉一只手慢慢伸过来,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这张脸,历经风霜,成熟隐忍,与叶笙截然不同。
肖野睁开眼,恍惚了一下,微侧过头,茶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安逢凉,此时她的手还没有收回去,轻轻贴着他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肖野躺着没动,“你,你怎么样?”两人沉默地看了一会,肖野嘴巴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才问到,久未开口的嗓音低沉又沙哑。
安逢凉好笑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有点红的耳朵,慢慢收回手:“我没事,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肝脾胰脏破裂,腹腔出血,肋骨断了一根,你...”安逢凉想着李医生说的,叹了口气,“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伤,是需要第一时间去医院看的,就算我让你过来,你也应该先处理好伤口,而不是强撑着什么都不说。”
“......”
“还有,养伤期间你就住在我家啊,你的伤不能乱走动。”
“......”
“你哑了?”安逢凉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发现眼前这男人只是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好。”
看他终于说话了,安逢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调整了一下身型,头歪着搁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慢慢闭上眼,嘴里嘟囔:“还是这样好。”
嫩滑的脸一贴上他的手,肖野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轻轻动了下:“安...安小姐,这样会难受的,回去睡吧。”
“不要。”迷迷糊糊的语气。
“......”
安逢凉真这样睡了过去,周妈隔了一会进来,看自家小姐这样,也有些不知道怎么样。
安老爷子过来时,就看到客房中都睡着了的两个人,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又轻轻退了出去。
走到楼下才跟康磊吩咐道:“在那小子的房间里再放一张床,以后就让安安在那里休息,也方便李医生照顾。”能怎么办?大概是经历过重创的人,会对那个救她或者第一个见到的人特别的依赖。
从事发到现在,安安都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这事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唯一看起来不合理的要求就是让肖野这个陌生人进来了安家。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才越让他们担心,可现在看来,肖野这小子,到底是比起家人更让她安心了,安老爷子这么想着,心里不由有些发酸,一个穷小子在安安心里都比他们更重要了,又有些心疼,那个害了他孙女的人,总归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康磊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下午就把客房都收拾好了,还布置了一番,安逢凉就坐在肖野床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她这几天很容易累,她知道这是毒品的原因,有时候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是真的很不理解那些吸毒的人是怎么想的,这明显痛苦多于享受的事情,他们怎么就愿意倾家荡产去做呢?
“你猜,谁那么想看我痛苦呢?”安逢凉盯着肖野的输液管,看液体一滴滴落下来,荡起的细微波纹,轻声问道。
“王思惠。”原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道他还真说出来个人名来。
“哦?为什么?”安逢凉转过视线,语气却不怎么意外。
“叶笙。”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我知道的关于你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们可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安逢凉声音渐低,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王思惠那种求而不得的心理了,可她现在明明都得到了,却还用这样的下九流的招数对付她,可想而知,她到底是有多恨她了。
“其实王思惠比我更早遇到叶笙,在我跟叶笙结婚之前,她来找过我,让我放过叶笙,说叶笙不喜欢我,但他那时除了我,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而那时候的王思惠,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在王品原面前能说上话,她是王品原和第三任妻子的孩子,当时上面还有个样样比她强的原配生的姐姐,直到三年前这个姐姐死于一场车祸,王品原就剩这一个女儿,才渐渐开始重视她……”
“如今看来,叶笙也确实是不需要我了,他找到了个比我更适合他的,那他重返叶家,也就有了希望了。”
“安家为什么不帮他?”肖野自然查过叶笙的身份,A市叶家,叶建国的私生子,叶家在A市的地位虽不及安家,可也是大多数人所望尘莫及的,叶建国如今是A市市长,这种人能到这种程度,必然要特别爱惜羽毛,何况不管他与原配感情如何,表面上都是表现的恩爱有加,叶笙想凭私生子的身份回到叶家确实很难,但如果有安家在后面推一把,回到叶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家也有安家的原则,这件事不该安家来做。”安逢凉按了按太阳穴,她是喜欢他,可她也不能罔顾安家的立场,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安家没做,你做了...”肖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是个特别容易心软的人,她连对着那时候人模鬼样的他都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不帮叶笙呢。
“可他大概已经不需要了……”
有些人的喜欢如山洪决堤,轰轰烈烈,仿佛至死方休;有些人的喜欢如春雨润物,不动声色,宛若无声无息,谁好谁坏,孰是孰非,大概只有时间能够评定。
第十章 曾经佳偶
“安少将,听说安大...安安出车祸了?“说来讽刺,叶笙得知此事,还是新闻报道,安家大小姐出事故,于A市而言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谈资了。
叶笙很少会主动来安家别墅,尽管他与安逢凉结婚多年,这里对他来说,说不上是个归处,在这里,他永远低人一等。
这种自然而然的自卑,是他的出身带给他的,来自心灵深处,住着的那个暗黑的魂灵。
“叶先生的这个听说,可真够及时的。”安邦对着这个伤他女儿又间接害她受伤的小子,真是一点情面都不想留,有些人你给他面子了,可他自己不想接着,别人做的再多,远没有自己看透来的管用。
叶笙听了这话,一时涨红了脸,站在大门口,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不过还是很感谢叶先生,百忙之中还能抽空过来看看小女,安安现在在楼上休息,叶先生想去看看吗?”安邦看着面有难堪的叶笙,眼神一闪,很生硬地转了话题,因他想起,如今肖野那小子刚好也在楼上呢,刚好是个机会让这臭小子知道,他们家安安也并不是非他不可的。
“好,麻烦了。”叶笙对着安邦欠了欠身,在他还是安家女婿的时候,他就得忍受诸多这样的居高临下。
叶笙跟在安邦后面上楼,看他不是往安逢凉卧室的方向,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出声,安静地跟在后面。
直到安邦在对面的房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门:“安安,方便吗?有个朋友想见见你。”说着还撇了叶笙一眼,眼神不明。
“进。”门里传来刻意压低的男声,叶笙很肯定自己从未听到过,想到安邦刚刚有些奇怪的神情,好看的剑眉不由皱的更深了。
安邦推开门,侧身让叶笙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架沉香木仿古屏风,然后是并列的两张床,中间放了些医学仪器,他名义上的妻子正在其中的一张床上沉睡,另一张床上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作为安肖娱乐老板,肖野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也算是娱乐圈的一大奇闻,也曾有帖子分析说是因为长得太不尽人意,加上出身贫民窟等方面才不愿站于人前。也算是打消了不少女子对他的期待,以至于35岁的高龄,依然独身一人。
“这位是?”实在不能怪叶笙奇怪,大概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会一头雾水。
“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安的救命恩人,肖野,这位嘛,安安的现任丈夫叶笙,不过相信很快就是前任了。”安邦呵呵一笑,恶趣味十足。
所以别说什么男人做了大官了,有了地位权势,就成熟了,大多数男人骨子里,永远有那么个小男孩的形象,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时不时出来晃荡一下,再变回那高深莫测的模样......
“肖野?“叶笙一听到这名字,瞳孔猛然一缩,“是你......”那之前的一切,总算是说的通了。王品原还猜测安肖娱乐是想挖他,如今看来,挖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墙角了。
“你怎么会在安家?”叶笙极力忽视心中的那份不自在,按道理讲,他跟安逢凉之间,也没太大的夫妻情分,他也已经有了王思惠,再者有安家这样的地位权势,那她能找别人,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背叛,男人或许就是这样,天性就觉得自己该是女性的主宰,可他的矛盾之处在于,在安逢凉面前,他缺乏这种自信,可当对象换成了肖野,他感觉受到了侮辱。
“......“肖野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停留在睡着了的安逢凉身上,没再移开。
气氛一时变得格外尴尬,安逢凉正是在这时醒了过来。
“叶笙你怎么来了?”安逢凉倒是真没想到会在安家见到他,这么多年来,除了过年过节,叶笙很少会来安家,他不说她也知道,也一直没说过什么,这时候他来,倒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听说你出车祸了,过来看看。”叶笙忍着心里的不适,勉强扯了扯嘴角。
“车祸?”安逢凉奇怪地看了眼安少将,看到他站在叶笙的背后跟她挤了挤眼,一时有些想笑。“哦,小车祸,没什么大问题。”有些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还不适宜打草惊蛇。
叶笙多敏锐的一个人,除了肖野一脸死人样看不出表情,安逢凉和安邦的反应一看就不是小车祸这样简单,但他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更何况看肖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样子,再结合安逢凉的伤,该是两个人一起出的事故,新闻却没有任何报道,叶笙眼神中带着些讽刺,看吧,这就是安家人,有时候他也想过,不是他不愿意融进安家,而是安家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在让人难受。可他似乎忘了,在这里神情自若的,还有一个原该比他更卑微的人。
“没事就好,那等你好了,我们...“叶笙闭了闭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等你好了,就去把离婚证领了吧.“他们之间,也就只能走到这了。
安逢凉在周妈的帮忙下,坐上轮椅,让女助理周辰将她推进书房,清空了所有人,只剩他与她面对面。这些时日,她也曾深想过,他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地步的,是彼时不够坦诚,不够信任?都有,也都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一个一厢情愿,一个无动于衷;一个爱着,一个避着,两颗心从未靠近,有何谈分离?
“你要是赶不及,今天去领也行的。“安逢凉幽深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叶笙,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时过境迁,事到如今,她也算能平静地跟过去告别了。
“你要是方便,也好。”叶笙倒不介意现在就去,只是难免薄凉了点。
“好,周辰,安排一下车,现在就去趟民政局。“安逢凉点点头,提高了嗓音,对着门口说道。
“好的,小姐。”
办完手续,叶笙先一步出了民政局大门,站在车旁,本想打个招呼再走,却看着几个人动作迅速地将安逢凉抱上了车,不由心神一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车窗,今天安家所有人的表现都太不对劲了,安逢凉那位女助理,他也是经常能看到,可从来没看到过她这么慌张的样子,安逢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无法决定出身和地位,一些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了,有些人费劲心力,所得还是微乎其微,有些人的卑微在最初,而后将之埋藏进地底下,也能向着所爱前进;有些人的卑微在皮与肉中,虽想尽设法,终难以剔除。
第十一章 一别两宽
叶笙戴上墨镜冷眼站在那,看着一起生活过几年的人,头也没回的走了,这种不带任何虚情假意的忽视,一时让他有些怅然,又有些嘲讽,看,这就是安家,输得也能像个赢家。
攥紧手中的小本,叶笙给王思惠打了电话,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一头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描述着他们的婚礼应该怎么办才好,提前多久要开始准备,宴请哪些人......她仿佛已经规划好了一家三口的幸福蓝图,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安逢凉一出大门口,就有了很明显的心悸反应,头晕,胸闷,出虚汗,本也想能微笑地跟叶笙道个别,只是做不到了。安逢凉斜靠着车椅,一手按着胸口,一边努力朝后看去,叶笙高大修长的身影在视线中越发模糊,面上一凉,伸手摸了下,才发现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混合着湿汗,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汗。安逢凉收回视线,仰起头盯着车顶,她知道,这一别,他和她以后就真的陌路了,五年婚姻,一朝落幕,两个人各奔东西,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而她还在努力摸索,可有一条,她一直清楚,这世上从来不会谁离了谁就再也走不下去,叶笙是,她亦然。
安逢凉一行人回到安家,这座城市已华灯初上,安老爷子,安少将,付女士围坐在客厅里,看着她坐着轮椅被推进来,努力掩饰着眼中的关切,本就受了伤,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很难说,谁都能抗的过去,可安逢凉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歪着头对着他们甜甜地笑了,宛若新生。
晚饭的气氛很好,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很少这样聚齐一起用餐的时候,付女士全世界跑,安逢凉之前都是去叶笙的别墅,给他准备晚餐,虽是她一个人吃晚餐的概率更高,可五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安安啊,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相比离婚这件事,安家家长们,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戒毒这件事上。
“没事,偶尔有些难受,还坚持得住。”安逢凉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查的怎么样了?”
少点证据。”安少将摸了摸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不过,说实在的,救你回来的那小子还真可以,听说,有个光头被砍了一条腿,还有两个人被剁了双手......“
“肖野做的?“安逢凉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少将,她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后续。”难怪受了那么重的伤。爷爷,爸爸妈妈,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
安逢凉原本也想让肖野跟他们一起吃饭的,被他沉默地拒绝了,想了想他的性格,也就没强求。
被推着回到房间的时候,他也刚好在吃饭,看到她进来,默默地将碗放下了,只一个劲儿地看着她。
“肖野。“示意周妈将轮椅推到肖野床边,安逢凉微仰着头,神色莫名。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肖野眼神闪了闪,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让他冷硬的心忽地烫了一下,格外温暖。
没听到应答,这段时间下来,安逢凉也有些习惯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跟我说了?”
“没有。”茶色瞳孔映着灯光,宛若星河滚烫,肖野后背坐的更直了,头却低了下去。
“那几个人......”安逢凉故意停顿了一下,沉着脸歪着头,单手撑着轮椅的把手,看他明显有些左立不安了,才笑了一下,“谢谢你,肖野。”
“你不怪我?不怕我?”听她说完,肖野猛地抬起头,语气惊讶。
“怪你什么?怪你帮我报了仇?还是怪你心狠手辣?”安逢凉身子前倾,细白的手轻轻拨了拨他散落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谢谢你帮我先动了手,不然我还怕他们会更惨呢。”说话时一人低头,一人抬头,温润的气息交融,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余味甚重。
“我不是个好人。”肖野有这样的认知,他这样的人,走到如今,做过的事早已无法用好坏来评判了。
“真巧,我大概也不算好人。”安逢凉坐直身子,戏谑地看着耳根红了的某人。
“......“
“肖野,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结束了一段婚姻,熬过了一阵毒瘾,此时的安逢凉面对肖野,这个突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寡言男人,才算是真正的静了心,想去了解更多,然后猛然回头看,你会发现,其实我们并不是不能坦然面对失败,我们更多的只是太不愿意下这个决断,取舍之间,才是真正的难,可一旦做了,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肖野,你说,你是不是见过我?”安逢凉又问了一遍,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到底也是一种气场,我不问,你不说,总能心知肚明,可我们往往只记得缘分何时结束,却不知它何时会来。
“......“肖野闻言,没说有也没说没有,私心来讲,那段往事于他而言,不值得回味。只有她,才是他所有黑白回忆中唯一的光彩,只是这样的话,恐怕终其一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是好人...“他偏过头,看着窗外,树影婆娑,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无声地说道。
不知道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安逢凉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在一旁看着她对叶笙如何如何,开心或是失落,也曾有过奢望,到如今,他能与她面对面坐着,就已经是得到太多了。
有些人活得太苦,太沉重,有些人活得轻松又自在,可生活不是拿来比较的,许多时候我们更愿意相信命运和缘分,命运让我们相遇,缘分让我们相聚,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或许我们都曾温暖过别人,只是辗转间,就擦肩,再也遇不上了。
世界很大,时间很长,人类多渺小,不管是富裕的,贫穷的国度,都值得去看看,人生百态,大概就会发现我们现在的痛苦大都只是无病呻吟。
第十二章 世纪婚礼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安逢凉和肖野,两位病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或主动或被动地配合着李医生的治疗,肖野渐渐能够下床活动,却也没主动提起过离开,与安家人相处也算渐入佳境,少了些一开始的生硬和冷淡。安逢凉戒毒初有成效,整个人的状态好了很多,骨折的腿还需要轮椅代步,只是推轮椅的人从周辰变成了肖野。
安家人对这样的情况,没表现出任何的反对或是支持,一副放养的姿态。
这一天安逢凉坐在客厅沙发,刚打开电视就看到了现场直播的一场世纪婚礼。
新郎叶笙,新娘王思惠。
“肖野,你看,他们其实还真的挺般配的。”安逢凉沉默地盯着电视看了一会,侧头对着坐在一边的肖野说道。
“嗯。”
安逢凉听到回答,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继续看新闻。“说起来,咱们是不是该给王思惠准备些贺礼呢?”看着电视里笑的甜蜜的新娘,安逢凉伸手撩了撩发尾,颇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
“嗯。”一样的内容,不一样的语调。
“嗯?”安逢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肖野难得地没看她,一心盯着电视。
......
半小时后,电视里叶笙和王思惠身后的屏幕滚动着回忆杀,安逢凉看着照片里笑的自然的叶笙,一时有些感慨,“他在我面前,没这么轻松地笑过。”
刚说完,安逢凉突然发现屏幕里的画面变了,是一段视频,像是手机拍的,晃的厉害,人影虽模糊,王思惠的声音却很清楚地传了过来:“XXX,估计你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落在我手上,毒品的滋味不错吧,好好享受吧。”视频明显被处理过,有些地方做了消音,可这......
“怎么会有?”安逢凉吃惊地看着肖野,安少将费了些时日,都没有拿到手的证据,被这个足不出户的病患拿到手了,还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了公众面前。
“亡命之徒,也有他们的保命手段。”肖野沉吟片刻,如是说道。
安逢凉笑笑,换了个话题:“对王思惠而言,这真是份大礼了。但是,你跟王家有私怨?”这么整人家?
“......没有。”肖野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眼神一暗,语音低沉。
安逢凉在那一刻,突然就懂了。懂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救了她却还废了那几个人,懂了他明明不习惯与人相处,却还愿意一直待在安家,懂了他明明跟王家没有交集,却还是给了王思惠难堪,为自己树了一个庞大的敌人,也懂了他许多未尽的话语中,更深的涵义。
“值得吗?”她突然有些为他可惜,或许也为她自己。
“......”有些事不是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
“我伤好了。”
“嗯?”
“要回去了。”
“哦。”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肖野又坐了一会,茶色瞳孔定定地看着她,便起身上楼了。
安逢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说不上来,她刚知道了一个秘密,还没想好怎么办,那个秘密,却又要离开了。
肖野拧着行李下楼,这个行李箱是他前几天请康管家帮忙购置的,他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安逢凉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着,肖野看不到她的表情,高大的身形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何止几步远,他私心觉得叶笙配不上她,可他自己呢?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守着她,远远地看一辈子了。
拒绝了康管家安排的车辆,肖野拧着行李箱走了几公里拦了辆出租,安家别墅远离闹市,要打车也不容易。
坐上车,肖野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头看,母亲在世时,常告诉他知足常乐,有这些日子,他该知足了。
伸手掏出钱包,夹层里有几张老旧泛黄的100元的纸币,有一层薄膜包裹着,没有一丝折叠和破损,看得出主人保存的很好。肖野眼神温柔地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些年,每当他觉得没有希望,甚至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看看它们,想着那时软软糯糯的她,将它们举到他面前时那甜甜的样子,他总能熬过去。
这500块,在当时,真是很大一笔钱了,可他饿的快死了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动它,甚至有一次他藏的不够好,被他那个酒鬼爸爸翻出来了,想拿去买酒,他抢过来不肯给,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过那次之后他就谨慎多了,藏的更深了,没过几年,他爸爸肖海就因为酒精中毒,死了。
“小伙子,到地方了。”中年司机的声音响起,肖野付过钱,拿着行李箱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竟也有种过了好久的感觉。
A区11栋1302,打开大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散了开来,算算时间,他在安家住了三个月了。
动手将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他一个人住,也不喜外人来,也就没有请阿姨,都是自己来做。对于一个公司老板也来,他的生活寡淡的令人发指。
去小区楼下买了些菜,换了冰箱的过期食品,煮了饭,烧了两个菜,就将晚饭解决了。
洗完澡躺在自家大床上,过了许久,肖野伸出双手遮住了脸,一个翻身坐起来,然后走到落地窗前坐了下去,双眼出神地看着远处,一坐就是一夜。
他不习惯了,他觉得他的床边应该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和他并肩睡着,一连几天,他都是在落地窗前睡着的,这一天,他去了商场,订了一张和安家一样的大床和床上用品送了过来,顶着送货师傅怀疑的目光,将它并排放在了主卧室内,也幸好房间够大,放了两张床空间也没有显得局促。
面对着另一张床,这一晚,肖野终于睡了个好觉。
有时候我们明知某个行为毫无意义,却还是要去做,一是因为你无法抗拒,二是因为你不想抗拒。
更重要的是因为它终将会有存在的意义。
第十三章 时候未到
娱乐圈影帝与娱乐集团千金的世纪婚礼,最终以一段语焉不详的视频落幕,#王思惠##毒品#等话题一下子冲上了热搜,海盛集团刚买下了这个热搜词,另外的就上去了,根本应接不暇。
叶笙别墅里
叶笙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王思惠坐在一边小声抽泣,不时用眼角看看叶笙的反应。
叶笙看她这样,叹了口气,缓了缓脸色开口:“思惠,视频怎么回事?你最近经常不在家,就是做这个去了?”
“我...我,我哪知道会有人拍下来。”王思惠咬了咬嘴唇,这事反正都这样了,想瞒下来也不可能了。
“你给谁注射了?”叶笙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跟毒品扯上钩,那都是犯法的,王品原就是靠涉黑发家,现在虽然洗白了,但要想弄点毒品,实在太容易了。
“没,没谁,你不认识的。”王思惠也不傻,虽说他跟安逢凉已经离婚,可男人的劣根性在那,不说离婚,就是男女朋友分了手,只有女方上门求助,男的还不是在所不辞,以为在一起过就是他们的责任,不知道哪来的英雄主义,防火防盗防前女友加前妻,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涉毒是犯罪你知道吗?”叶笙自然想不到,只是王思惠的事他也不好干涉太多,毕竟她还有个王品原那样的爸,可这犯法的事,王家做起来也太过随意了。
“没事的,爸爸肯定会帮我的。”王思惠对于这个,还是很有信心的,王品原宠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要她不杀人放火,其他的事,都不算事儿。
“这事董事长也参与了?”叶笙皱了下眉,原以为只是王思惠一时任性做的事,要是这事儿实际上也有王品原的手笔,那这段视频放出的时机,看来就不单单只是针对某个人了吧,谁值得王家如此兴师动众呢?
“当然没有,可我做都做了,爸爸肯定会知道的嘛。”王思惠摇摇头,语气平淡。
“阿笙,别担心,肯定没事的。”讨好地对着叶笙笑了笑,王思惠反过来安慰他道。
叶笙还是觉得不对劲,竟然王品原已经知道了这事,却没有能压得下来,还让事态越发严重,这背后的势力,怕不是王家能比得上的,可在A市,比王家更大的势力,除了安家和叶家,还能有谁呢?
他没往安家想,是他根本不觉得王家的人敢动安家,要是这样,王家就太不自量力了。
“嗯,你这两天受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叶笙暂时放下疑惑,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王思惠,出声安慰道。毕竟是他孩子的妈,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其他的事情,还是先放一边吧。
“阿笙,你陪着我。”王思惠看了看叶笙脸色,知道这一关是过了,坐过去和叶笙并排坐在沙发上,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好,我扶你回房。”
哄睡了王思惠,叶笙返回书房,看了会新闻的动态,不出意外,一片倒的谩骂与谴责,也有他的粉丝劝他不要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怕不知道哪一天,被引诱吸毒的就是他了。
叶笙看着微博里的粉丝吵成一团,抬手按了按额头,他心里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设想呢?王思惠能给别人注射,是不是哪天也能给他注射呢?
再看那边的黑粉,抓着他被爆出的结过婚的料,抛弃糟糠,另寻高枝,这就是报应。
最近好几个找他代言的商家宁愿毁约也不愿意再用他,本来谈好的电影资源也撤资了,电视剧的资源倒是还有,以他如今的身价,再去接小制作的电视剧,也太难看了。
这些都是从他跟安逢凉谈离婚开始,一步步地,无法预测地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错过安逢凉,离开安家,他在娱乐圈,竟也举步维艰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需要回归叶家,手上却没有筹码。
他的父亲叶建国,母亲是一名演员蓝伊,他是叶建国背着原配和蓝伊生下来的孩子,人们称他们这种人叫私生子。
叶建国和原配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叶良和叶梓,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叶建国没几年就要退下来了,等到那时候,再想回到叶家恐怕就更难了。
他知道叶建国眼中并没有他这个小儿子,因为他的大儿子叶良能力很强,政治觉悟也高,足以带着叶家继续辉煌下去。
想到这,叶笙不由嗤笑一声,这个大哥叶良啊,这几年可真没少给他制造惊喜。
两年前,为了一个夜场女孩,大闹夜场,被抓进局子了,当然,他这种有后台的人,肯定关不了多久就被放了,回到家后,死活要把人家娶进门,为此还闹起了自杀,这件事被瞒的紧,但叶笙当时还算是安家的人,这种事自然有人会透露给他。最后叶建国没办法,只能默认了。
结婚一年多,去医院检查,发现叶良生育不能,精子活力不足。
叶建国失望不已,无法生育叶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在中国人传统的道德理念里,实在是个过不去的坎。
自此,他才将目光转到了叶笙身上,可为了防止历史重现,他允许叶笙回归叶家,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生个孩子,这才是叶笙离开安逢凉,选择王思惠的最大原因。
安逢凉固然什么都好,可结婚五年,她却一直不愿意要个孩子,叶笙暗示多次无果,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再碰她了。
后来在海盛,偶然遇到去参观的时候王思惠,看到她眼底的那抹光,与他见过的粉丝无二时,他想,他等候已久的时机大概到了。
......
安家
安老爷子出去找老友喝茶,回来就听康管家说肖野离开了,小姐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点点头,让康磊先出去了。
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安啊,是爷爷。”
“爷爷,您回来了。”书房门没关,安老爷子伸手推开,就看到安逢凉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一叠资料。
“那小子走了?”安老爷子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明知故问道。
“嗯,走了。”安逢凉收了收散了一桌的A4纸,起身慢慢向安老爷子走去,小手环着爷爷结实的臂膀,轻轻靠了过去。
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想留下来的,也赶不走。肖野也好,叶笙也罢,都会是这样的。更何况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呢,她知道他爱她,可那样,就现如今来讲,太不公平了。
第十四章 安家奶奶
“爷爷,您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吗?”安逢凉依着安老爷子,好奇地问到。
“这么久了,怕是记不清了。”安老爷子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一时也不知道自家孙女什么意思。
“那爷爷,您看看这个照片,还有印象吗?”安逢凉趁机将藏在上衣口袋中的照片拿了出来,伸到安老爷子面前。
“咦?有些眼熟,人老了,想不起来了。”安老爷子接过照片看了一会,才说道。
“之前我总觉得看肖野有些眼熟,所以让康管家帮我查了一下。”安逢凉歪着头,接受到爷爷了然的目光,一时脸上有些发烫,但也没想掩饰什么。
“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起来在哪里看过他了。”安逢凉伸手点了点照片上那人的眼睛。
“二十年前,北桥贫民窟,您和爸爸去那里送过冬的慰问物资,那个被他爸爸打断了一条腿仍在雪地里的小男孩就是他,他当时,嗯...他当时又黑又瘦又小,睁着一双因为瘦小而显得很大的茶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双眼睛,真像一只小狼崽子,害得我回去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呢!”安逢凉摇了摇爷爷的胳膊,“爷爷,你骗我,您肯定记得他的,我还记得您说,可惜他出身在这样的地方呢。”
“而且他现在的眼神,跟以前很像的,像一只孤独的狼。”
“人家是一只孤独的狼,那我们家安安,想不想做那个能拯救这只狼的人呢?”安老爷子是什么人,人活到一定岁数了,看的开了,也就看的清了。
“爷爷!”安逢凉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这孩子啊,不容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你好的,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听你要见他,二话不说就来了,说明他将你看得重,比他的命还重,安安啊,爷爷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想开始另一段的感情,可没关系,你们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机会,可你得试着去做,不要害怕。”安老爷子看着孙女在前一段婚姻中跌跌撞撞走来,走过弯路,也做过错事,可如今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这跟他闲聊另一个男人,可见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已经愿意为他花费心思了。
愿意关注一个人,何尝不是心动的开始?
“当初我跟你奶奶啊,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可不是你们这样的,我跟她啊,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你的性格啊,就跟她一样,外柔内刚,在认识她之前啊,爷爷还有个爱人,那时候啊,到处打仗,她觉得跟着我成天需要提心掉胆的,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觉得熬不下去了,后来就跟一个军官走了。那时候啊,爷爷也年轻不懂事,就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不可理喻,老爷们儿打仗为国为家天经地义,她们呢,整天哭哭啼啼,就会为一些小事伤心。”安老爷子出神地看着书房对面墙上的一张照片,黑白的,照片上的年轻女子温柔地对着镜头浅笑,仔细看,安逢凉眉眼间还有她的影子。
“后来啊,认识了你奶奶,没过多久咱们就结婚了,婚结了,仗还是要打的,可我那时候对她不上心,第二天一早,连个招呼都没打,我就离开去前线了,也没想好好安置她,当时我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她大概也会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说不准哪天就离开了。离开没几天后,就接到电报,说她在的那个家属院被炸了......”想到年轻时候做的混账事儿,安老首长不由也有些红了眼眶。这些事,放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也没个可以谈谈心事的人,安邦那混小子整天待在军队,也没个细腻的心思愿意跟他聊聊天。
只有面对这个长得跟妻子有些像的孙女,才有那么点柔软的时候。
“后来呢?”安逢凉听的出神,她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过这个赋予了安家生命延续的伟大女性。
“后来啊,我就以为她死了,没办法,一颗炸弹扔下去,人都成一块一块的了,根本认不出谁是谁。直到一年半后,她抱着一个孩子来部队找我,听遇到她的小兵说,她当时是饿晕在了路边,小兵看她可怜才带过来的,她不知道我在哪,所属哪支部队,就这样沿路吃着草和树皮,一个个问了过来,那时的她,哪还是我印象中水水嫩嫩的模样,一年半的时间,她原本比我小了8岁,可看上去,倒比我跟老相了。”
“后来她说,家属院被炸的那天,她刚好去后山采野菜去了,途中听到爆炸声,也没敢下来,在山上找了个山洞过了几夜,本来她可以走的,可她担心我去找她找不到,就一直在那个山洞住了下来,只要有机会,就趁着没人的时候去被炸成废墟的地方看看,可她一直没等到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当然等不到我,因为我根本没去找过她,在我心里,她当时就已经死了,我当时也就二十来岁,还不懂掩藏情绪,所以我开口问她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可说出去的话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可她只是微笑着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说对不起,是她让我担心了。”
“从那时起,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神,我就告诉自己,应该对她好一点,可事实证明,我对她的好,一直都太浅显了。”
“后来,我们继续打了几年的仗,她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一边照顾安邦,一边照顾我,其实你爸爸如今这样,都是你奶奶的功劳,说来惭愧,对家庭,我一直没有花过心思,安邦从小到大,成长教育,成人成才的时机,我都错过了。”
“安安,爷爷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珍惜现下所拥有的,不要等错过了,才追悔莫及,肖野啊,出身是差了点,可咱们安家什么都有了,也就不需要他来锦上添花了,对于一个这样认真对待你的人,不要轻易辜负他......”
安逢凉听完爷爷说的,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就是因为不想轻易辜负他,她才不愿草率地做任何决定,他活的那么认真,她怎么忍心呢?
第十五章 新的开始
安老爷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书房,将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安逢凉看着爷爷略显蹒跚的步伐,不由有些感慨,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照片,微微一笑,就是这位伟大的女性,才给了安家一个安家和谐的家庭环境,没有小三,没有外遇,安家的人习惯了一生只爱一个人。
只是,到了她这里,是行不通了。
拿起手机,拨通了肖野的电话,也是奇怪,她都没问过,不知道谁储存在里面的。
响铃一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肖野低沉的嗓音传来,安逢凉突然觉得,她看了这么多天的资料,都不及这一声喂来的真实。
“肖野,你在干嘛呢?”
“......上班。”
“忙吗?”
“不忙。”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传来明显的抽气声,围着会议室坐了一圈的人士,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面无表情,睁眼说瞎话的老板。不忙?不忙你拉着我们一连开了八个小时的会?中途只是让助理买了点盒饭让他们边吃边开?
这通电话简直是天使打来的,好不容易让他们喘口气。
“那你几点下班?”肖野总觉得她今天的声音不太对,不由皱了眉。
旁边人看着皱眉的老板,心神一震,难道不是天使,是魔鬼?
“有事?”肖野抬眼扫过一群表情不一,但无一不是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做了个手势,起身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
“肖野,付女士最近爱上插花了,每个房间都摆了几盆,我让周妈偷偷拿去扔了,付女士就把我赶出家门了。”
“嗯?”
“肖野,我现在没地方待了。”安逢凉故意压低嗓音,气息显得有些弱。
“你在哪里?”肖野顿了一下,才问到。
“马路边。”
“在那等我。”说完便挂了电话,重新进了会议室,“今天会结束,下次继续。”说完就快步走了。
“啊?”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精英们,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个眼神,天使真的降临了。
“咳,这...老大可是第一次会议途中接完电话就跑了的?”坐在最靠近肖野位置的一位西装革履的小白脸,等肖野人走了,往椅子上一靠,嬉皮笑脸地说道。
“是啊,是啊,你们说,电话那头是不是个女的?老大这么紧张?”小白脸左手边第三位胖胖的男士好奇地问道。
“这我知道,绝对是个女的,我听到声音了,而且是个声音很温柔的女人。”小白脸左枫晃悠着二郎腿,他是跟着肖野从北桥出来的人,比其他人自然不同,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左经理,老大要是知道你在他背后议论他,怕是不太好。”肖野特助于连进来收拾资料,听到左枫的话,面无表情地提醒到。
“于连你...,跟着老大,别的没学会,就把这张死人脸学了个十成十,你吓唬谁呢?”左枫一看到于连,一下子蹦了起来。
“左经理的话,我会如实转告肖总的。”说完扫了眼左枫,捧着资料就出去了。
“左经理,你怎么总是惹于特助?老大回来,你又要挨罚了...”
“......”
安家
安逢凉打完电话,就让周妈给她收拾了些衣物和洗漱用品,自己去找了爷爷。
安老爷子正坐在客厅看棋谱,“爷爷,付女士最近迷上插花了,说了也不听,我先出去住几天,等她过了劲头再回来。”
“呵呵,好啊,去吧去吧,出去散散心也好,住处找好了?”安老爷子摘下老花眼镜,眼神含笑地看着她。
“嗯...找好了,一会他来接我。”安逢凉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红。
“是肖野那小子?”爷爷呵呵一笑,了然地开口。
“爷爷真聪明。”安逢凉也跟着一笑,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爷爷不是聪明,爷爷是了解你,爷爷也支持你。”
“谢谢爷爷。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爷爷真好。”安逢凉笑着起身,却没有立刻走,走到安老爷子面前,弯下腰,在老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真诚地说道:“谢谢您。”
真的谢谢您。谢谢这一切。
“傻孩子,去吧。”安老爷子也是眼眶一红,他们家那个活泼的小女孩,终于又回来了,那不管结果怎样,他做的这些安排,就都是对的。
雅贤那性格,在外面野野也就算了,在安家没有他的默认,她哪会在明知安安花粉过敏,还在家里放了那么多百合......
“哎,不行,这花味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老头子也要出去躲躲。”安老爷子环顾了四周,粉的白的百合到处都是,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感觉叫来了康管家,“康磊,收拾一下,咱们也出去玩两天,对了叫上周妈,可以报个什么夕阳旅行团,现在就去,快。”
“是。”康磊毕恭毕敬地站着,看着安老爷子泛红的鼻尖,突然想到一个词:自作自受。
安家人花粉过敏的体质是遗传,大小姐有,安少将有,他难道就不会有?真不知道老首长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还有为什么要叫上周妈?难道老首长发现什么了?
康磊一边安排,一边思维有些发散,想到能和周妈一起出去,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
另一边,安逢凉收拾好东西,也没要别人帮忙,自己拖着行李箱就出了安家的门,走了没一会,就找了个路边的椅子坐在那里。
出神地看着远处的绿化,从五月到如今的九月,这四个多月,真是历经了太多,离了婚,断了腿,染过毒,如今又来了出离家出走,想想,生活也是真有趣。
最主要的,她还遇见了新的人,虽说才知道他们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算认识了,可那时候的认识,实在太牵强了。
不远处有辆路虎越来越近,到跟前就停下了,来人下了车,看的出来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过来的,黑色衬衣,黑色西装裤,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看到她费劲地仰头看他,猛然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茶色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
安逢凉指了指旁边的两个行李箱,肖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想确认什么,而后沉默地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
安逢凉看着他笔挺的身姿,深吸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就一切清零,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