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重新认识
十二月底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安逢凉依旧跟着肖野一起在安肖上班,与以往不同,肖野开会期间,她让于连将左枫喊过来了,左枫在北桥时就跟着肖野,除了肖野本人,他是最直观看见过那段过去的人了。
“左枫,你跟你肖老大怎么认识的?”安逢凉看着左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有些好奇,这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还共事这么多年的......
“我啊,老大没说吗?我是老大捡回去养的,就二十年前,不知道哪个无良的父母,生了我没管我,把我给扔到桥洞底下了啊,老大捡垃圾的时候捡到我,就把我带回家了......“
“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养活你的?”安逢凉想到她之前拿到的那份简短的调查资料,肖野的许多真实信息好像都没有提及,想到爷爷曾说过,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应该是从他自己或身边人的口中,而不是无知无觉的白纸黑字,那样没有感情的东西,不值得研究。
爷爷为了她,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对啊,我也奇怪,莫名其妙地也没给饿死,就长这么大了,不过我想起来,老大当时还真挺有钱的,五百块,藏了好些年,一直舍不得用,嫂子,那钱现在还在老大钱包里呢,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左枫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但要是注意看,会发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肖老大啊,让你当初宁愿带着我当个小叫花子也不愿花这钱,就该让嫂子知道你到底有多痴汉!
“五百块?”安逢凉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之前在商场,肖野钱包夹层里的那叠蓝黑色的一百元纸币,1999年之后发行的人民币已经是红色的了......
十几年前,五百元...
“是我给他的...“安逢凉突然自言自语道,她不是想起来那个在学校门外等她的肖野,她早忘了,只是合理的推测,蓝黑色纸币发行是1987年,那个时候,能一出手就是五百的人太少了,凭他自己赚五百元零钱是可能的,可如果全是一百纸币,还让他保存到现在的,除了她给的,安逢凉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性。
“啊,原来嫂子那时候就跟老大认识了,好巧啊。”左枫配合着安逢凉的话,到底谁想套谁的话,这时候怕是也理不清了。
“是啊,好巧。”可她并不记得。
安逢凉没注意左枫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肖野开完会回来,站在她面前,她才傻愣着抬起了头。
“肖野,你的钱包呢?给我看看。”安逢凉起身,光脚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细白的手伸到他面前。
肖野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抬头看了看,走到办公桌面前,将桌上的钱包拿了过来。
安逢凉接过,拉开拉链,扒拉了一下,就看到了夹层里的用塑料薄膜保护的非常完美的一叠纸币,小心翼翼地想将它们拿出来,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松了手。
肖野看到她的动作,眉心一跳,呼吸不由重了几分,但还是站着没动。
“十八年了。”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几张纸币的时候,安逢凉就自然想起来了,十八年前寒冬的傍晚,那个衣衫褴褛,蓬头散发,身型单薄的男孩子仿佛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对不起。“安逢凉低着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她就想这么做,十八年前的她也许出于好心,也许只是施舍,都不过举手之劳,可如今看到这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的纸币也好,心意也罢,从他们在一起到现在,她确实负他良多。
肖野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她,他想说没关系,可又觉得不需要了。
将钱包拉好还给他,安逢凉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也拉着他坐下,坐直身体,面朝着肖野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肖野先生,我是安逢凉,以后请多指教。“
肖野垂着眸,茶色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嫩白小手,修长粗糙的手,慢慢抬起,抓住她的,有些艰涩地开口:“以后...请多指教。”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顺着中间的缝隙往下渗透,慢慢流到掌心,安逢凉的手抖了一下,掌心粘稠,可他们却是握得更紧了。
这是安逢凉第二次见到肖野哭,隐忍地,沉默地刺痛了她。
没有问他为什么哭,也没让他不要哭,安逢凉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
“肖野,给你读段话,不过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
“嗯。”
________
何为喜欢?“脸红,心跳,不言语。”可否具体?“失眠,焦虑,常梦呓。”可否再具体?“余生全是你。”
何为浮生?“三餐,四季,七八十载。”可否具体?“一屋,一人,孤独一生。”可否再具体?“无你皆浮生。”
如今加一句:
何为新生?“等待,守候,一十八载。”可否具体?“错失,遗忘,白首莫离。“可否再具体?“与你。“
“安安...“肖野抱紧怀里的人,喃喃出声。
“嗯。”
“嫁给我。”
“好。”安逢凉笑眯眯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怎么总感觉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呢!
“戒指呢?”
“在...在...等,等一下。“肖先生难得的有些结巴,慌里慌张地松开安逢凉,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上,移开了几本书,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露了出来。
“藏得挺好。我拿了那么多次的书,都没有看到。”安逢凉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过来。
“海伦温斯顿这款海蓝宝石加钻石系列的戒指非常不错哦。“他们家好几款项链,付女士都有。
“觉得适合你。”
“什么时候偷偷买的?”
“节目拍完后...“肖野的声音挺含糊不清的。
“咳咳...哦...“安逢凉红了脸,她干啥多问这一嘴。
“帮我戴上?”
肖野取下戒指小心翼翼给她戴上,然后拉着她的手,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抬头看着她,低声喊了声:”肖夫人...“
这榆木疙瘩今天好像特别的会来事儿,安逢凉止不住地脸颊发热,抱着他的头,深深地回了一个吻:“肖先生!”
门外有掌声响起,左枫和于连一左一右站在肖野的办公室大门两边,一个笑的灿烂,一个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左枫晃了晃手机,收了笑脸,一本正经地汇报:“老大,今天的官网缺点新闻素材,不介意我用点你和大嫂的照片做素材吧?”让安肖也做个能发一手新闻的正经娱乐公司啊,老是后知后觉,转发别人的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肖野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是,老大。”谁还不知道,这就是默许的意思。
“于连走,去你办公室。”官网账户实际使用权在于连手上,左枫顾不得他的死人脸,拉着他西装的一角就走。
......
安肖娱乐官网很久没有原创的新闻了,这突然来了个九宫格还全是肖野和安逢凉的,再加上安逢凉无名指上那个造型别致的戒指,一下透露的信息太多了,附文案:何为喜欢?“脸红,心跳,不言语。”可否具体?“失眠,焦虑,常梦呓。”可否再具体?“余生全是你。”
这下也基本表明了他们是从哪里开始看戏的了......
第四十七章 前尘往事
安逢凉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道肖野正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低着头。
无意间听到的话,给人的冲击是刻意解释所达不到的。
肖野不是个笨人,他能走到今天除了坚韧,也不乏智慧,他能判断出安逢凉何时说的话是怎么样的情绪,就像他知道几个月前的安逢凉虽然对着他笑的温柔,可眼神疏离,她只是需要他,即便不是他,也能是别人,而此刻,还是那样的嗓音和语调,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
二十年前的那天傍晚,见过安逢凉之后,怀里揣着那笔钱,手里捧着那一盒子零食,在A市漫无目的地像个幽灵似的闲逛着,才在桥洞下见着了几个月大的左枫,他不是一开始就想养着他的,他们这些挨过太多饿的人,太了解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的道理了。
可那天不一样,因缘巧合,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强烈的驱使,他就该救这孩子一命,可这样一来,原本就困苦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那时候他爸肖海还在世,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孩子竟也有了一份恻隐之心,偶尔还会帮忙照料。
等左枫大一点,家里的情况就更不好了,肖野才决定跟着别人跑船,这一跑就是七八年。
也就是这七八年里,肖海死了,肖野没办法,就只能带着左枫一起。
那时候什么样的人才会去跑船?穷困潦倒或者穷凶极恶。
海上生活枯燥,肖野作为一个没有后台的穷小子,基本就是什么都要做,敲锈打油漆保养机器,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都得他做。
吃的住的,都还好办,能保证每天不饿肚子,可船上没有饮用水,平常所喝的水基本是河水,左枫还小,他不敢给他直接喝生水,都是用劳力跟别人换一点水喂他。
人在船上,最怕的还是生病,感冒发烧,忍忍就过去了,更严重一点的,就直接是死亡了。
八年时间,他记得很清楚,这条船上,死了七十八个人,有落水的,生病的,感染的,严重的,不严重的,最后都死了。
他也从一开始的害怕,茫然到可以冷漠平静地看着一个人痛苦地呻吟,然后静静地死去。
跑船的最后一年,有一个男的,跟肖野和左枫睡一个船舱,刚开始只是风寒,咳嗽,可船上没有药,更不会有医生。
渐渐地,他开始高热不退,干咳,呼吸困难,胸痛,症状越来越严重,开始有人怀疑他是传染病,不肯再让他待在船舱里,更别说一起吃饭了,有好心一点的,在甲板给他搭了个帐篷,丢给他一个破碗,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那个男人姓吴,肖野喊他吴大哥,他刚来时,这位吴大哥不说帮他,却也没欺负过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已经很难得了。
后来,肖野会趁着夜里偷偷给他送些吃的和水,甚至将自己在上一次靠岸是偷偷买的一些药都给他了,他也不敢靠他太近,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死,但他还有左枫需要照顾,他不能死。
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十天不到,都没等到下一次靠岸,吴大哥就已经不行了,他临死的那一晚,肖野照往常给他送吃的,可那时候的吴大哥,已经什么都吃不下去了,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每一次呼吸都像一个破风扇刺啦刺啦地响着。
平时肖野都是一送完东西就走,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地,就着月光,他回头看了吴大哥一眼,就看到他对着他招手,想让他过去。
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却不敢靠近,直到躺着的那个人鸡爪似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费力地朝着他伸过来,肖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个病到底会不会传染,可他隐约知道这个人会死,但他还是回头走了过去,接过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爸爸妈妈还有女儿,站在一大片油菜地里,笑得灿烂。
“请找...找到她们,帮我告诉她们,我...我很爱她们,我不想离开她们...“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像被风劈过的嗓音带着浓浓的不知来自何处的乡音,清晰地传到了肖野耳边,至今肖野都在怀疑他有没有听错,领会了错的含义,他没有二次确认的机会,因为说完这句话的人,已经走完了他人生的全程。
吴克,客死他乡,尸骨无存。
船上的人在确认他真的已经断气了的第二天早上,就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尸体扔下了船,顺着船沿往下扔,连半点浪花都没有激起。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再也不见了。
肖野站在船舱的窗户口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什么都没做,他也做不了什么......
行船快接近岸口的那天中午,肖野蹲在船沿洗碗,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在水里挣扎,没做多想,就跳下去将人救了上来,就是这个行为,这个人,给了肖野一个契机。
被肖野救上来的这个人,是当时这座城市富商的大儿子,家族内斗,被家里的后妈设计打晕了扔下了海。
肖野得了很大一笔钱,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谢谢,带着左枫,辞了跑船的工作,回到了A市。
才有了后来的安肖娱乐。
仿佛都是注定了的,他偶然的善意没能拯救另一个人,却仿佛拯救了他自己。
......
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偏执成性,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无坚不摧,真正经历过生死的,才会说生命难能可贵。
谁又能预料得到?如果当时在船上得病的是他,而不是吴大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午夜梦回,肖野不止一次梦到临死前那个模样异常恐怖的吴克,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回荡他最后的那句话以及他的尸体被抛下海的那一瞬间。
仿佛能看到贪婪的鱼群追逐着他的尸体打转,一点一点地撕咬,血肉渐渐分离,露出森森白骨,海水慢慢越来越冰冷,视线却越来越清晰,海水很蓝,他清楚地听到甲板上杂乱的脚步声和粗狂的人声说:“别看了,断气了,赶紧扔了吧...“
那一刻他不是肖野,他是吴克。
他是应该已经死了的吴克,他仿佛在替他活着,他一个人活着,承载着两个人的灵魂。
回A市不久,他就带着左枫先去找吴克的妻女,顺着照片背后的名字,横跨了两个市,在一个小山村里,见到了那对母女,吴克死前唯一的遗物就剩这张照片了,其他东西早在他死了之后,就全部入海了,没人敢再用他的东西。
吴克的妻子也姓吴,两人是表亲,生了个女儿,是个哑巴,正是为了想治好女儿的哑病,吴克才决定跑船,看能不能赚一笔,回来就送女儿去省城好的医院治疗,可惜他再也没能回得来。
山村落后,不明白近亲结婚的孩子畸形的概率和得遗传病的概率都很大,小医院为了多赚钱就随口说是一般性的声带损伤问题,是有可能治得好的。
就是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毁了一个原本完整的,幸福的家庭。
第四十八章 既不回头
安逢凉还在跟安老爷子聊天,白嫩无名指上的蓝宝石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肖野抬起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小的侧脸,被几根散落的发丝儿挡着,清雅又感性。
肖野茶色眼睛印着暖黄色的灯光,像一座古老无波的深井,一片深幽与寂静。
察觉到肖野的目光,安逢凉转过身,看到穿着浅灰色居家服站在那里的肖野,噌地一下跑过来,拉他过去坐。
“电话打了这么久,节目都快播完了。”
“左枫话多。”
“这倒是...“安逢凉深以为然。
“对了,一直忘记问,网上那个我笑你傻,是左枫的马甲吗?”
“不是,他徒弟的。”
“这样啊,跟他风格挺像的。”
“嗯,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给你们聊,老头子睡觉去了。”这俩人,太旁若无人了,安老爷子有些心塞。
“哦,爷爷,那您早点休息。”安逢凉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
“......“安老爷子对着天花板甩了个白眼,仰着头,走了。
“肖野,左枫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吗?”安逢凉想起上次左枫的话,肖野那不就是自己养大了个孩子吗?
“二十了,他喜欢于连。”所以大概没个正常的对象......
“哦,于连...也...“话说一半,安逢凉突然瞪大了眼睛:“于连?你们公司还有其他叫于连的了吗?”
“于连,于特助。”肖野摸了摸她的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左枫跟你说的?”肖野将他从一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跟他爸没什么区别了,这种事熊孩子敢跟家里讲吗?
“没有,猜的。”
“...这么草率。”原来不是已经公开了。
“他从小喜欢一个东西,就喜欢找地方将它给埋了,有一次在我那里,他和于连都喝多了,半夜他偷偷抱着于连,下去小区花园里挖了个坑,说要把他埋了...“后来还是他把人给弄上来的。
“哈,这爱好有些特别,这事儿于连知道吗?”
“大概知道吧。”在安肖娱乐的,真能有几个傻人?
“那...他们...“安逢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同意吗?左枫跟于连?“
“......他喜欢就好。”
“真是个开明的好父亲...“
“......你现在是他母亲了。“这一场,肖先生略胜一筹。
“那于连他......?”
“他有个儿子,今年三岁,去年妻子患癌过世了。”大概也是两人不清不楚不愿坦白的原因之一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肖野伸手摸了摸她的脚,发现有些凉,就将她一把抱起来了,“有点冷,休息吧。”
“......“抱着跟个火炉似的,冷?
“左枫没有试着找过他的父母吗?”安逢凉搭着他的肩,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没有。”在他们双方眼中,彼此只怕都已经不存在了,不然,以左枫现在的关系网和人脉要找个人太容易了。
“要是想知道,可以找他聊聊。”要是没有安逢凉,二十年前的左枫可能已经死了。
不是什么样的错都能被原谅的,抛弃了自己骨血的人,凭什么得到原谅?
“好。”安逢凉懂他的言下之意,该谈的,还是和于连的事情吧。
等安逢凉睡着了,肖野站在卧室的阳台眺望着天空,也是安逢凉问,他才记起,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其他孩子在做什么呢?
该是刚进入大学的校门,一边学习一边恋爱吧,而左枫呢?
十七岁完成了所有大学课程,报了高级研修班,学习怎么帮他经营好一家公司,学习怎么面对媒体,怎么签约好的艺人,怎么培养新人,那些人有的大他很多,资历,经验或许都远胜于他。
可接任安肖娱乐经理职位的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的怨言,还经常在他面前插科打诨,哄他开心。
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左枫跟着他也没过过好日子,带着他跑船的第一年,才九岁,刚上船就开始吐,吃不进任何东西,本来就瘦的人,一周时间就皮包骨了,肖野干看着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就尽量多做些工,跟别人多换点吃的,想办法哄他吃。
有一天夜里,左枫难受的躺在床上大声哭,有人过来敲门,说太吵了,影响休息,让赶紧哄哄。
小孩子哭的时候总是越哄越哭的,左枫躺在那,任肖野怎么说都没用,过了一会,刚刚敲过门的那个汉子又过来了,二话不说就给了肖野两巴掌,还不解气地踢了一脚。
那一年肖野二十四岁。
踹完人,又想打床上的左枫,被爬起来的肖野挡了,那大一巴掌打在肖野的背上,导致肖野的头撞在床沿上。
左枫听到响声,一下子止住了哭声。
有鲜血顺着肖野的额头流下来,流进那双茶色的眼睛里,染红了双眼,他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大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打他。”
大汉其实也只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没想真怎么样,被那双眼睛盯着,竟觉得后背发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那一次肖野在床上躺了五天,反复高烧,整张脸肿到变形,腹部淤青发紫,额头留了疤,九死一生。
从那以后,左枫在那条船上,一次也没有哭过。
不知道是惊吓治好了他的晕船,还是已经习惯了,小孩子的晕船症状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等肖野能够起床了,也能够跟在他后面帮忙递个工具,送个水了。
左枫在那条船上,从九岁到十二岁,三年时间,好像一下子成长了三十年,尽管肖野尽量避免,也不能阻止他亲眼面见死亡。
每年都有相识的人死去,葬身大海,每年都有新的面孔替换上来,年轻的,苍老的,强壮的,弱小的,像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这条船更加斑驳,更加危险了,可上船的人还是前赴后继。
社会就是这样,富裕的人狂欢,贫穷的人送死,狂欢的人少,送死的人多。
第一次顺着跳板登上这艘一踩上去就会咔吱作响的红色破船的人,动作迟缓,表情悲壮,像一个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前方一切未知,一别或许就是生死,谁又真的舍得死呢?
......
夜更深了,落地窗外,干秃的梧桐枝干随着风向轻微摇曳。
寒冬将逝,空气中已然弥漫了些春季的湿暖,肖野似乎又闻到了大海的味道,腥湿的,鲜红的,一如当年。
落地窗倒映着肖野高大强壮的身影,修长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发间的疤痕,缓缓扯动了嘴角......
第四十九章 名叶梁安
新的一年开始,叶笙停更很长一段时间的微博,在某一天的中午,终于更新了内容,伴随着喜获麟儿的下一句话,是叶笙正式退出娱乐圈的噩耗。
同时,叶家大家长叶建国对外宣布,因某些原因,在外寄养了三十来年的二儿子叶笙,总算是名正言顺地回归叶家了。
据叶夫人所言,叶笙当年出生后,体弱多病,极不易养活,后经高人指点,需要找合适的人代为抚养,叶笙如今名义上的母亲蓝伊,是当初叶家委托养儿之人,并非叶笙亲生母亲。
这话不是通过媒体说的,叶笙儿子满月的那天,叶家举办宴会,叶夫人在跟友人交谈时,无意间透露的,至于怎么被传到公众耳中,就是一种艺术了。
安逢凉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某个不知名客厅的沙发上,将手中的录音笔轻轻放在光可鉴人的玻璃茶几上,微笑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画着淡妆,黑亮的头发优雅有型地盘着,发间插着一支白玉簪,古典又妩媚,这是位美的看不到岁月痕迹的女性,可惜眉间的阴郁,破坏了那份美感。
这位女士正是叶笙的母亲,蓝伊。
“安小姐什么意思?”蓝伊上翘的狐狸眼盯着录音笔,仔细看,会发现眼角的细纹,已然不是粉底就能遮得住的了。
“蓝女士前几年过得不算好,这几年可算是补回来了。”安逢凉看了她片刻,扫过蓝伊那样的鲜红色镶了钻的精致长指甲,低下头看着自己修剪得圆润自然粉白的指甲,这女人既然还有心,那什么事儿都好办。
“托了安小姐的福。”蓝伊不能否认,要不是安逢凉找人将她从戒毒所弄了出来,世上可能已经没有蓝伊这个人了,显然有人在那里安排了人,但不是为了给她戒毒,而是想趁机让她再也离不开毒,每隔一周都会有人给她供货,还是无偿的,要她真是那种愿意就此醉生梦死的人,早就被毁了。
“不过举手之劳,真正救你的还是你自己。”抛开私人情感,安逢凉确实挺佩服她的,三年时间,在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毒品的影子了。
“安小姐今日过来,就是想找我叙叙旧?可据我所知,你与叶笙早已离婚,我作为他的母亲,跟你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蓝伊可不敢小看了眼前这个曾是他儿媳妇的女人,当年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救自己出来,瞒过叶家,瞒着叶笙,藏了这么多年,她或许是个良善的人,但她一定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
“母亲?蓝女士真是与世隔绝太久了,我所知道的,叶笙的母亲是姓夏,夏云的夏。“叶建国的原配夫人叶夫人姓夏,名云。
“怎么可能?叶笙是我的儿子!”蓝伊听到这话,狐狸眼瞪大,嗓音猛然拔高,一手就拍在了茶几上,小拇指甲应声而断,有血从断裂的指缝间流了下来,衬着鲜红的指甲油,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安逢凉还是那副微笑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嘲笑更明显了,伸手点开录音笔,叶夫人高傲清亮的嗓音混杂着些微吵闹的背景声传了过来:“叶笙啊,是我小儿子,当年我不是出国待了一段时间吗,就是因为有他时怀相不好,也就没往外说,生下他之后,又一直小病不断,这才不得已寄养了......“
“夏云这个贱女人...“蓝伊没等录音放完,就要过来抢,安逢凉坐在沙发上没动,任由她抓过去,就往地上摔。
“蓝女士可要想清楚,叶夫人的把柄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份实实在在的证据要是毁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也不管她,就起身走了。
肖野在楼下的车旁等着她,看到她出来,先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你想...让她对付叶家?”肖野如今天天被安老爷子抓着下棋,顺便上课,整个人冷峻中多了一丝敏锐。
“凭她是对付不了叶家那些人的,顶多添些堵,就是让她出去走走,时不时在叶家面前晃两眼就行。“看她刚刚得表现,安逢凉就知道这不是一个能成得了事的人,暴躁,易怒,不会隐藏情绪。
不过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蓝影后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以后总会知道的。
“叶家不会对她下手?”
“以前会,现在嘛,不一定。蓝伊虽然不是叶笙’生母‘了,可还是养母,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就成过河拆桥了?”蓝伊想恢复正常人的身份,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不仅如此,叶家待她必然如上宾。
......
“叶笙的儿子取名叶梁安。”红灯路口,肖野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跳动的数字,似乎有些不开心。
“叶哪个梁安?”安逢凉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栋梁。”谐音凉安,肖野抿着嘴,不管有意无意,叶笙这人,有时候是真的欠揍。
“寓意挺好啊,叶家的栋梁怎么了?”
“......“绿灯了。
“叶梁安,叶凉安?“安逢凉默念了一遍,原来如此。
“不开心了?这可跟我没关系,要不我去改个名?”安逢凉侧过头,有些调笑地看着他,很好,肖先生都学会吃小醋了。
“......他不能用你的字。”
“为什么不能?没这个权利管他啊。而且只是谐音,说不定是咱们自作多情呢,别气了,要不,咱们的孩子,以后起名的权利交给你?”
“不行。”
“为什么不行?”真难得,今天肖先生一直在反驳她的话啊。
“爷爷说他要取。”
“.....感情你们晚上下棋就聊的这些?”亏她以为他们是在正正经经地上些政治课呢。
“偶尔。”确实只是偶尔聊一下,不过昨天晚上两个人已经聊到打算什么时候先把订婚宴给办了......
“那生俩,爷爷取一个,你取一个,行不?“还真拿他俩没辙了?
“好。”接话迅速超以往十倍。
“......就等着我说这话是不?“安逢凉楞了一下,现在看来,爷爷教学效果不错,榆木疙瘩快把她绕进去了。
“嗯。”肖野余光看了她一眼,茶色眼睛铮亮,嘴角上扬。
“......“出息了,安逢凉手臂撑着车窗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不由也笑了,傻男人,这就想套路她,还差点时间呢。
社会繁复,人心易变,哪有那么多容易被套路的人?
套路之后回头看看,被套路的还是同样的那个人,所以啊,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只有愿意被套路的才会一直被套路......
第五十章 正式回归
叶笙作为叶家二子,还是继承人的身份回归叶家,叶建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介绍他给大家认识,用全新的方式,全新的身份。
安家接到请柬,邀请参加这场欢迎宴,安逢凉是一点都不意外,叶家和安家,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发帖人是叶建国,按理安少将和付女士参加更为合适,可这俩人是常年不见身影,听说,安少将带着付女士去了内蒙,正当理由是考察地形,实际上是付女士想去大兴安岭看雪景......
最后是安老爷子带着安逢凉和肖野去的。
1月26日下午
安逢凉打电话请来了她的造型师,带来的还有两套高定礼服,宝石蓝同色系,鱼尾拖地长款,同色系纱带从胸前斜着往后隐于腰间。
穿好礼服,坐着由造型师盘好头发,画好妆,下楼。
楼梯间,肖野换好西装站在扶手旁看着她从上往下,蓝色高跟鞋踩着木质楼梯,每一步都像走在了他的心上。
天使降临人间,至此人间失色。
安逢凉停在最后一节楼梯上与他对望,而后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闪烁,肖野茶色瞳孔中映着蓝,映着她,似妖。
肖野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安老爷子穿着红色唐装,拄着拐杖,在客厅等他们。看到两人相携着走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今晚,可不仅仅是叶笙的回归......
叶家公馆离安家并不远,1小时的车程,到达时间,比邀请函上的18点晚了五分钟。
安老爷子对着司机点点头,时间刚刚好。
有专人开车门,刚下车就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叶建国,后面跟着叶笙和叶夫人。
“安老亲自前来,叶某感激不尽,快里面请。”叶建国亲自过来扶了安老爷子,对着后面的安逢凉和肖野点了点头。
“叶市长邀请,老头子自然该来,恭喜叶市长双喜临门啊。得了儿子还顺带抱了孙子。
“安老不必客气,今晚只是家宴,不谈身份,安老是长辈,建国可不能居大。”叶建国客气地欠了欠身,这种场合,每个人演员。
安老爷子他们在前面走,安逢凉挽着肖野的手臂,慢慢地跟在后面,两人不时耳语。
“肖野,很久不穿高跟鞋了,脚有点疼。”这还没走几步呢,真是不管多贵,新鞋总会磨脚。
“我看看。“说完就要往下蹲。
“啊,笨蛋,这不是在家里!”安逢凉赶紧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往下,这人真是,虽说凡事以她为先,她很开心,但偶尔也是要看场合的。
“那回家。”又要伸手过来抱她,巴不得呢,刚一下车,叶笙看着她的眼神就让他很不高兴了,惊讶,惊艳,还有一丝贪婪。
“乖,等会回去,别闹了。”安逢凉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腰,怎么今天跟个孩子似的。
“他看你的眼神很讨厌。”肖野微微弯下腰,凑近安逢凉的耳边,轻声说道,说完还示威性地吻了吻她的嘴角,安逢凉从楼梯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
安逢凉瞪了他一眼,看来不管多成熟稳重的男人,都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呐!”安逢凉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将左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含义不言而喻。
“安小姐,欢迎光临叶家。”叶笙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互动,心里闪过异样,不经思考话就出口了。
“叶先生,还没恭喜你回归叶家,喜得麟儿。”安逢凉挽着肖野的胳膊转身,面对着叶笙,欠了欠身,而后笑着说:“不请我们进去?”打算站在这儿聊天?她脚疼啊。
“安小姐,里面请。”叶笙从头到尾无视了站在一边的肖野,笑着招呼安逢凉往里走。
......
进入大厅,看到被人围着聊天的爷爷,挽着肖野优雅地走过去。
此时宴会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大家都聚在大厅里聊天,看到安逢凉和肖野挽着手走过来,原本热闹的大厅声音一下子降了几度。
安家的人,在场的人不认识安逢凉的怕是没有几个,自然也会知道安叶两家曾经的关系,原以为安叶两家该老死不相往来,这才过了多久?
一个二婚生子,一个似乎也有了新的良人?
如果政治面前没有真感情,只有权和利?
另一方面来讲,也是因为今天的安肖两人光彩实在有些夺目。
女的清丽高贵,男的高大冷峻,同色系宝蓝色礼服,看起来着实般配。
巧合的很,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抱着孩子的王思惠和叶笙夫妇。
王思惠今天也是费了功夫的,一身红色盘金边鱼尾连衣裙,不看颜色,跟安逢凉的几乎同款,可两个给人的感觉却天上地下。
王思惠光从长相来说,是胜过安逢凉的,加上初为人母,美艳中多了份成熟韵味。
一蓝一红,清雅与美艳。
可气质上,却截然不同。
安逢凉的高贵优雅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言一行都让人舒适。
王思惠的美艳动人是刻意营造出来的,高昂的下巴,嘲讽的眼神,都让人心生退意。
王思惠跟安逢凉没有可比性。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安逢凉神态自若地挽着肖野走到安老爷子面前。
“爷爷也不等等我们!”安逢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扯了扯安老爷子的衣角。
“哈哈,是爷爷不好,来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孙女儿,安安,这个呢,我孙女婿,叫肖野。”安老爷子对着刚刚聊天的几个人介绍到。
“安安,小肖,这位呢是你陆叔叔,杨叔叔,林叔叔。”安老爷子对着他们一一介绍到。
“叔叔们好。”安逢凉乖巧地喊了声,肖野在一旁没说话。
“大家别见怪,我这孙女婿啊,哪都好,就是话少,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那安老先忙,咱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等人走远了,安老爷子才对着肖野点点头:“叶建国一派的人,不需要过多理会。”
普通将军打仗,没有敢不考查地形,不探查敌情就冲锋陷阵的。
小兵总是被派在最面前的,别以为第一个点你出兵就是看得重你,还有可能是不喜欢你,又不好自己动手,只能使一计借刀杀人呢。
可惜啊,叶建国错了,安家不是那把刀,他却还是那个普通的将军。
真正的将才啊,就该身先士卒才对。
安老爷子喝了口茶,可惜地看了眼在不远处招呼客人的叶建国和叶笙,叶家啊,难出将才了。
叶笙机敏深沉有余,果敢刚硬缺乏,叶建国要想从现在开始培养他,其实已经晚了点了。
三十岁一个人的性格早已成型,很难改变了。
不过也好,正缺这样的人给肖小子练练手......
第五十一章 蓝伊现身
18点58分,晚宴正式开始。
叶建国带着叶夫人叶笙王思惠站在旋转楼梯上跟大家打招呼,当然还有叶良和叶梓。
安逢凉这才记起,叶家已经有一个叫良的了,叶建国偏偏给孙子起名梁安?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不过看叶良如今的样子,可比几年前,富态了不少,爱情的力量啊。
“感谢在座的......“
“等一下,这么重要的时刻,作为叶笙的‘养母’,难道不该被邀请吗?“大厅的门被从两边向里推开,大门口站着一身红色旗袍的蓝伊。
在众人的注目下,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款款停在叶建国和叶笙的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儿子的爹,叶笙长得像她,唯有那双眼睛跟叶建国的一模一样。
当年生下叶笙后,她就知道叶建国的选择了,除了给了叶笙姓叶的权利之外,他几乎是放弃了他们,没有名份,没有地位,他们的交集只剩下了钱。
她爱他,她给他生养了儿子,三十年过去了,她也没什么要求,可他们却不愿意放过她。
夏云找人诱使她吸毒,将她关进戒毒所,如今,她怀胎十月的儿子都不是她的了,那她还剩些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夫人看到是她时,不由皱了眉头,戒毒所那里每个月都会跟她汇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切正常。
可看蓝伊的样子,面容精致,眼神清亮,哪里还有半点吸毒的样子,那里的人骗了她!
“叶夫人这话?我不能在这,那应该在哪?”蓝伊目光离开叶建国,看向他身后的女人,眼中的恨意丝毫没有掩饰,夏云,你对我做的,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当然不是,蓝女士能来是我们叶家的荣幸,叶某非常感激蓝女士这些年来对叶笙的养育之恩,都是养恩大于生恩,按理说,我们都还不如你待叶笙好。”叶建国笑着接了蓝伊的话,亲自走下来引着她往上座去,期间警告地看了她几眼。
再怎么说叶笙都是她生的,毁了叶笙,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
安逢凉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蓝伊高调开了场,还没唱完就下了台的戏,摇了摇头。
“蓝伊是个好母亲。”安逢凉端坐在椅子上,伸手给爷爷添了杯水,也给肖野倒上。
可惜叶笙不一定是个好儿子。
从小生活在私生子的光环下,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被别人喊是没有爸爸的杂种,或许是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曾面临过的问题。
谁又知道当时的叶笙被骂,被嘲笑时,有没有恨过这个给了他生命,却没有给他快乐童年的母亲呢?
当他知道他不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爸爸还是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时,他又有没有恨过这个抛弃了他和母亲,让他们自生自灭这么多年的父亲呢?
也许都有......
如今这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蓝伊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大海的石子,溅起了小波浪,泛起了一丝涟漪,还没开始扩散就被大浪给压了下去。
仿佛没有任何的影响。
可安逢凉玩味地看了眼叶夫人的脸色,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也不见得。
待了半小时左右,送了礼,安老爷子就带着安逢凉他们离开了。
这种形式的宴会,安家来不来都没什么,可他们不仅来了,还来的如此高调,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谁允许她来的?”宴会结束,叶夫人跟着叶建国他们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回到二楼客厅,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就是一巴掌。
“你这是在干什么?”叶建国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着仪态全无的夏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我干什么?你说,是不是你让那个贱人来的?怎么?认了她便宜儿子还不够,你是想她来当这个叶夫人?”夏云冷笑地指了指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叶笙,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
“越说越离谱了,我没有跟她联系过,何况她是叶笙的母亲,过来看看也没什么。”
“谁是叶笙的母亲?”夏云拢了拢散下来的头发,还真以为她稀罕做这个母亲?
“当然你是叶笙的妈,好了,不早了,休息吧。”叶建国也是烦夏云的这种做派,不懂见好就收。
“叶建国,现在是你们求着我,警告你们,谁也不许再跟那个贱人私下有往来,不然……”夏云话没说完就起身回房了,有些话她不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叶笙啊,你母亲就这个性格,别放在心上,跟思惠也回去休息吧,照顾好孩子。”叶建国看着夏云走远了,回过头对还站在那的两个人说道。
“父亲也早点休息吧,母亲的话,我们记得了。”叶笙对着叶建国点了点头,看了王思惠一眼,两个一同回房了。
叶笙面上一派风平浪静,身侧紧握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眼神阴沉,叶夫人,夏云,很好。
“阿笙,今天安家的人,他们......”王思惠跟着回到房,看到叶笙脸色平静,不由问到。
“安家怎么了?”叶笙皱着眉,看着生完孩子后,明显衣服包不住的赘肉,想到今天来的安逢凉,真是可惜了,可惜她是安家的人。
“他们就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安逢凉,每次都要跟我穿一样的衣服,恶心死了。”王思惠阴沉着脸,十几年前是,现在还是。
“每次?”叶笙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可安逢凉和王思惠什么时候有过交集了?
“...你妈今天怎么会来,她不是应该在...”戒毒所吗?王思惠话没说完发现叶笙抬头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
气氛僵了好一会儿,叶笙抬手摸了把脸,还不到时候,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好了,去看下孩子,早点休息吧。”不说孩子还好,这一说,王思惠的脸几近曲扭了,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叫叶梁安。
叶梁安,说到底叶笙还是在惦记着安逢凉那个贱人。
安逢凉那个贱人今天打扮那么漂亮就是来勾引叶笙的,她就是要让叶笙反悔。
可晚了,叶笙既然已经是她的了,安逢凉做梦去吧。
等叶笙去保姆那里看儿子,王思惠拿起手机给王品原打了个电话:“爸爸,我要安肖倒闭……”
安肖,安逢凉肖野,到如今,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第五十二章 刘老夫妻
随着时间推移,安肖的这档旅行节目已接近尾声,后面没有了叶笙和王思惠,气氛明显轻松不少。
收官在即,远方的丰城却突然爆出了新闻,当初参加节目的五组夫妻里,有一对老夫妻在同一天去世了。
本身参加节目时,所选择的老人年纪都偏大,生老病死也都算正常,可一天两人同时去世,就有些蹊跷了。
安逢凉坐在肖野办公室,脸色有些苍白,飞快地看着新闻:“肖野,出事的那对夫妻姓什么?是不是...”姓严?
肖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姓刘。要是不放心,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与严老夫妻虽只是节目中认识,可在安逢凉心里,严老夫妻与自家的爷爷奶奶没有区别,突然有这种事情传出来,她是怎么都放不下心。
“叫上左枫和于连吧,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安肖还是要早些做好准备。”
“嗯。”
一行四人,于连开车,左枫副驾驶,肖野安逢凉在后座。
“嫂子,这件事让我和于连去处理就行了,你怎么还要亲自去的?丰城到A市来回可不近。”左枫扒在副驾驶上,脸朝着后面的人。
“上次录节目时,挺喜欢那对老夫妻的。”安逢凉看着他笑,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一本正经开车的于连,不由伸手摸了摸左枫的头,“你还小呢,等你活到七八十岁可能就明白了。”
“我怎么就不懂了?嫂子你可别瞧不起人。不就是老人家嘛,感情好,我以后肯定也对另一半很好的!”左枫任由她摸着,没动,没办法,老大这魔王在旁边盯着他呢。
“哦?是吗?这么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安逢凉收回头,抽了张纸巾擦了一下:“小枫,你这头发上怎么抹这么多头油,小小年纪也不怕秃顶...”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发型多重要啊,不然怎么压得住公司...”左枫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意识地看了肖野两眼,看到肖野也在看他,对着他嘿嘿傻笑两声,到底没有说下去。
可谁都懂,他再厉害,还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凭什么压住公司那些老油条,大明星,这几年左枫做的,可能比肖野做的更多更难。
“那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我这里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可别学你老大。”安逢凉看到于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反应,那就好。
“啊,这个啊,嫂子有照片吗?可以给我看看啊!”左枫这下是整个身子都往后伸了,安全带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坐好。”于连说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听起来很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肖野抬头扫了他一眼...
“管我?”左枫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照片。
“哇,嫂子她们都是你朋友吗?长得都好漂亮啊,咦,这个是?啊...嫂嫂嫂子你......”你怎么知道的?
“嫂子你开玩笑的吧?”左枫吓得赶紧把手机会给她,规规矩矩坐在了座位上。
“当然不是,喜欢吗?我可以帮你介绍。很厉害的,国际设计师,性格也好。”安逢凉点了点照片,说的认真。
只有肖野在一旁握着她的手,茶色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不,不不用了,我还小,暂时不想谈恋爱!”啊,这嫂子真可怕,他到底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于连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位肖夫人到底给他看了什么,把一向胆大的人吓成这样。
到了地方,很远就看到那家门口挂起来的白布,安逢凉收起笑意,被肖野扶着下了车。
左枫上去说明身份,四人先送上了慰问品,祭拜了死者,才退到一旁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发现,这事的祸根还真是从节目录制开始的。
当初录节目时,这被选的几户人家原以为只是节目组给点录制费用,哪里想到后面还有一大笔的捐款。
但能拿到钱,心里总是高兴的,特别是这刘老夫妻,听说当初叶笙王思惠在他们家任务完成的不好,叶笙他们就想着多补偿一些,一下子就给了这夫妻两百万。
这个听说当然不是节目组里说的,节目组为了保护这些人的隐私,一个接受捐赠者的名字都没有说出来。
这事儿,还是这老夫妻俩自己跟别人显摆,漏出来的。
农村里都是藏不住事儿的,于是这事儿呢就让他俩儿子给知道了。
要说这两儿子都是老实人,可娶的媳妇可不是,一个比一个泼辣。
两家人跟约好了似的,昨天早上一起回来了,开口就问老人家要钱,老人家也说了,这钱啊,他们留着也没用,是要给他们的,就是他们百年后,这事儿的老大家来做,就说老大家得100万,老二家80万,还有20万先留给他们自己养老。
按理说,这样分配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按照这里的习俗,长子就得给父母收尸。
可老二媳妇不同意,觉得二老偏心,有事儿就向着老大一家,加上人长得又肥又壮,上前就想抢那张银行卡,抢到手了,就势还将两人一推,这边因为地势比较低,建房结构都是有个门槛的,水泥浇灌的,这一推两老人双双摔倒,头磕上门槛,脑浆都溅出来了......
两百万,两条人命。
安逢凉紧抿着唇,语气寒凉:“动手推他们的人呢?”
“那,搁那跪着呢!”说话的妇人指了指棺材前面跪着的那个肥胖身影。
“出了人命没有警察来处理?”安逢凉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出一丝怪异。
“老大倒是想,老二不让啊,说是孩子不能没有母亲。”妇人撇了撇嘴,这人呐心真狠,这棺材里躺着的还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亲呢。
“您说他们几个人都是昨天上午到的,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定居吗?”
“不是啊,听说老大就在市里啊,老二在隔壁市,对啊,他们怎么一起回来的?看样子也不像越好的啊。”妇人想了想,“这可真有些怪异了,老二昨天看到老大,还突然问他不是在A市的吗?”
“哦,这样啊,那谢谢您了,我们还有事,得再去其他几家看看。”
安逢凉朝着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走出了刘家。
“肖野,这里面有问题。刘老大和刘老二不是约好一起回来的,那为什么两个人同时知道了钱的事,还同时回来了?”
“有人提前通知他们了。”左枫站在一旁突然开口,他刚刚也找了几个帮忙办丧事的人问了,这老大家的还偶尔回来看看老人,老二家的是常见不见人影,这突然回来就要钱,做法实在是不大好看。
“先去其他四家看看。”安逢凉让其他三人拧着礼品,依次敲了剩下四家的门,他们刚刚进出过刘家,为了避讳,就在门口将礼品给了他们,慰问了几句就走了。
直到走到最后一家严老夫妻那,刚好两老人都在院子里散步,看到她和肖野,连忙颤颤巍巍地过来开门。
第五十三章 合理推测
“安安,小肖啊,你们来了,快进家里坐会。”严阿爷虽然年纪大了,这记性和眼力是一点不差,这么长时间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阿爷阿婆,我们刚从刘家那里出来,就不进去了,你们年纪大了冲撞了可不好,我和肖野就是顺道来看看你们,看你们状态不错,我们也放心。”安逢凉就站在院子外面,笑着说道。
“这有啥,我和老婆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怕啥冲撞,都进来坐,老头子给你们泡茶。”严阿爷笑呵呵地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
安逢凉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客气,跟着进了院子,她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但到了一个地方就的尊重每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是应该的。
“阿爷,可别忙着给我们泡茶了,您看您,这样我们可就要走了。”安逢凉看着老人家拄着拐杖说要去给他们烧水,连忙阻止到。
“您和阿婆都坐,给我们讲讲刘家的事情呗,说起来,这事啊,也怪我们节目设计不严谨。”安逢凉扶着老人家坐下,这种事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怎么能怪你们呢?这事儿依我看老刘两口子也真是,财不露白,他们啊,还是糊涂。”加上子女不孝。
“阿爷,冒昧问一下,你们这四家没发生什么事情吧?”一家出了事,必然有人联想到其他四家。
“没听说,不过啊,前一段时间村里倒是来了个人,打听村头第一家是谁,还去讨了碗水喝,没多久就出这事儿,是不是有些不寻常?”严老爷子参军时是侦查员,别说,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他还都有些能估摸得到。
“村头第一家?咱们村分村头村尾吗?还是两边都可以通?”安逢凉脑中灵光乍现,想到一个人。
“哎,都通的,前几年这里有些山体滑坡,之后就把路都通了,院子前的这条路可以直通市里的。”
“本来啊,上面说让我们迁走的,可是啊,人老了,就想着落叶归根了,老头子我啊,是哪里也不要去了。”
“阿爷这话说的,是人都会老,心态年轻才是真的年轻,我爷爷啊,比您小几岁,还整天惦记着出去玩呢,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老了,您也是,要想着,还年轻呢,多陪着阿婆,多好。”
“哈哈,安安说的这话,老头子喜欢,你这丫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老头子就是得多活几年,陪陪我家老婆子。”
“你这死老头子,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安安啊,别理你阿爷,有空常来玩,咱们啊,可惦记你们来了。”何阿婆拍拍安逢凉的手,瞪了眼严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好的,阿爷阿婆,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天都要黑了,吃过晚饭再走吧。”严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开口留道。
“不了阿爷,我们明天还有事,要赶回A市,下次我们早点来,自己来做饭。”安逢凉想着自己的怀疑,还需要去验证,今天是留不了了。
“那也行,那下次早点来,回去路上小心。”严老爷子一想也是,晚上也没准备饭菜,就没再留。
......
回去的路上,安逢凉先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人来丰城,观察几天这边的情况。
才皱着眉,神色若有所思。
“怎么了。”肖野看她这样,从严家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奇怪吗?刘家老二夫妻与老大一看就感情不好,基本不可能约着一起回来看望老人,依刚刚那妇人所言,老二并不知道大昨天也会来,可为什么就刚好遇到了呢?”
“这其中显然有些问题,这老夫妻的死有可能是个意外,也有可能不是。”
“但这件事的问题不在这,严阿爷说有人来找村头第一家,可这个村子该有两个村头,刘家是左起第一家,严家是右起第一家。”
“一个是我和你负责的,另一个是叶笙和王思惠负责的......”这句话安逢凉是看着肖野说的。
“所以严家才是目标,刘家是误伤?”左枫在前面听着听着,猛然一拍手,接了一句。
“严阿爷口中的那个人,来得太是时候了,我不得不怀疑。”安逢凉目光冷了冷,会是你做的吗?王思惠?
“可这样做对谁有好处呢?”左枫下巴搁在椅背上,有些不解。
“有两种人,一种是损人利已,一种是不利已也要损人。”安逢凉斜靠着肖野的肩,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海盛!”于连和左枫同时开口,这件事上,唯一有可能获利的就是海盛。
这档节目从播出收视率就持续高走,安肖娱乐隐隐有压过海盛的势头了。
“不过这人怎么会弄错呢?”安逢凉有些想不通,节目都播出了,随便截个图就是照片,却还是先派人去走访,露出这么大的尾巴。
王品原和王思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等先找到那个人再说。”肖野伸手抚了抚她皱着的眉头,这件事针对安肖娱乐,他会解决的。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刘家二老这事就这么算了?”安逢凉心里一直思考着,这样的人真的不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吗?
“民不举官不究,农村不多是这样,他们的法律意识并不全面,嫂子你想...?”左枫跟着肖野混到大,这样的事可没少见,并不觉得有什么。
“两条人命就这么算了?”安逢凉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在她的观念里,杀了人就该接受法律制裁的,何况那个老二媳妇并不算什么良善之人。
“那咱们报警?”左枫试探地问,眼神看向肖野。
“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报了警却又是毁了一个家庭,不报警让一个间接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尽快找到引发这件事的人,我怕他知道自己弄错了人,会再次下手。”
“别担心,嫂子,我的人早就开始行动了,而且不是还有你们安家吗,找个人易如反掌。”
“希望如此。”
......
回到A市,晚上十点。
于连送他们三个人到安家,自己开着车过去了。
左枫他们下了车,看着于连开着车走了,才进了门。
“于连这么着急回去,是回去照顾孩子吗?”安逢凉歪头看着左枫,突然问道。
“是啊,他出远门孩子就拖给阿姨带,一个大男人带娃,总归不方便。”左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你有空倒是可以去帮着带一带,小孩子小时候最好哄的。”安逢凉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建议到。
“哇,嫂子你...你你你什么意思?”左枫本来是准备倒水喝的,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抖,水全洒了。
“你觉得呢?”安逢凉不答反问。
为什么明知道一份感情是错的,还想着要继续?因为你只是想着,却从来没有实际的行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一份大礼
两天时间,给刘家老大老二传消息的人在A市的某个公交站台被抓到了。
彼时的他看到几个虎彪大汉朝他走过去,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A市,安肖娱乐。
“大哥,你们这些人抓我做什么?我又没犯事儿。”被抓的人叫胡长永,A市某侦探社的一名小员工。
“两天前你去丰城做什么?”左枫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脚身在会议桌上。
“有个客户委托我办点事,我就去了啊,怎么?不行啊?”这年头什么职业都不好做啊。
“哪位客户,什么事?”安逢凉在一旁开口。
“这我怎么能告诉你们,给客户办事都是有保密协议的,你们开什么玩笑?”胡长永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你今年刚毕业?实习生?”左枫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
作为安肖资深经理,左枫虽然年纪小,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开始实习。”胡长永有点呆,问了几句后,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想。
“实习生就能接大单子了?”左枫决定换一种方式跟他聊。
“实习生不能私自接单的,但是这个客户很奇怪,他自己点名要找我的。”胡长永抓了抓头发,厚重的眼镜下,眼神一片迷茫。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安逢凉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确定地问到。
“我?我记不住人的脸。”胡长永涨红了脸,一个在侦探社的人,竟然脸盲!
“哦,这样啊,你可以走了。”安逢凉无力地撑着头,海盛真是运气不好。
等人走了,安逢凉,肖野,左枫,于连围着办公桌坐下,理了理这件事。
“这件事,只怕海盛也没有预料到,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小侦探,竟然是个脸盲,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需要先去走访,海盛的人找上他时,肯定给他看了照片,然后告诉他是村头第一家,让他去查。
然后把消息告诉刘家子女,他们手里有钱,目的就是让他们闹事。出人命不在他们预料中,但也不算让他们失望,可惜,阴差阳错,胡长永找错了人。”
“他们找上他时,不会先告诉他,要找的那家人姓严吗?”左枫还是觉得奇怪。
“人一旦自负,就容易犯错,海盛的人能想到刚好找了个不认人的胡长永吗?”安逢凉摊了摊手,王家这些年越发飘了。
“饿了,吃饭去。”动脑筋就是饿的快,安逢凉摸了摸肚子,牵着肖野就往外走。
走到会议室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小枫和于特助一起吧,最近辛苦了。”
“谢谢大嫂。”左枫一听,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于连跟着他们外面走。
边走边看冷着一张脸的于连,真的是,跟老大一模一样。
“大嫂,你看于连和老大,是不是一模一样?”左枫走上去,挤开肖野,低着头悄悄跟安逢凉说话,边说还边用眼神扫过后面两个人。
“有点,所以你喜欢他什么?”安逢凉有些好奇,不温柔,话少,还有孩子,看起来还是个直男。
“大嫂,你声音小一点啊。”左枫哪料得到安逢凉这么直接,都想上去捂着她的嘴,又不敢。
“哦,好吧。”安逢凉也只是想逗逗他,看他跳脚的样子挺好玩的。
“吃完饭来办公室找我,咱们聊聊。”安逢凉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是肖野捡回来的之后,她确实有些母爱泛滥了。
可惜左枫也挺高的,她摸着挺费劲,这不肖野在后面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低点头。
“......”没有人权啊。
楼下餐厅吃饭,安逢凉边吃边看着斜对面的于连,想不通左枫是怎么想的,前路漫漫,这注定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于特助,你跟着肖野几年了?”安逢凉想着事情,吃饭都有些晃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肖野看她这样,将她手里的筷子换成了勺子,给她慢慢挖着吃。
“五年了。”于特助不懂安逢凉怎么突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了。
“那也挺长时间了。”所以左枫已经喜欢他这么多年了,未成年之前?
“听说于特助有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接到公司来,我可以帮着带孩子啊!”安逢凉挖了一口饭,突然对于连笑道。
“......”安安是想有个孩子了?肖野听到这话难免怀疑到,是不是他夜里得更加努力工作了?
“......”嫂子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这就想拐带别人家的孩子。
“......好。”看肖夫人的样子好像挺喜欢小孩的,最近保姆请假了,刚好孩子没人带。
“那我等下就去让他们准备一个小房间!”虽说是为了左枫,但小孩子她确实挺喜欢的,这下在公司除了看书,还能做点其他事情了。
“......”肖野和左枫是真的有些傻眼了,整件事真的很莫名其妙。
下午于连就回去将孩子接过来了,孩子刚满三岁,长的很像于连,性格倒是不像,软软绵绵的,逢人就笑,看到安逢凉就抱着她的小腿喊姨姨,乐的安逢凉一把抱起来就亲了一口。
于丰桥宝宝当着肖野的面就给安逢凉回了个湿湿的香吻。
小孩子都喜欢美的人和物,古人诚不欺我。
安逢凉让人给小宝准备了房间,里面玩具布偶堆了一个角落,但实际上陪着小宝更多时间的却是左枫。
一起组装玩具,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吃饭,一起午睡...
没几天,小宝口中的左叔叔很快就变成了干爹,走哪都要找干爹。
直到这时候肖野和左枫才知道安逢凉打的什么主意,前者是无奈,后者是感激。
于连沉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似乎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有时候左枫和小宝都睡了,他会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目光温柔。
攻略孩子很快就成功了,可安肖与海盛的斗争才算是刚刚开始。
丰城之事,安逢凉听到消息,刘家老二媳妇最终还是被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报的案,最后调查结果,给出的罪名是过失杀人,判了十年,相对而言,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春节已过,冰雪消融,这个寒冬随着叶笙的回归,逐渐被温暖取代,但A市的氛围却似乎还停留在凛冽寒冬,人心,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海盛错失了一次对付安肖的机会,并不代表他们就此放弃了,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看来是时候送给王思惠第一份大礼了,就从三年前她姐姐王思琪的死亡开始吧。
叶笙心心念念获得王家的支持,怎么就没想过去查查人家的底呢,又或者这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王思琪当初那场意外车祸,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是后来的法医一块一块拼回去的,午夜梦回,他们就真的如此问心无愧?
第五十五章 艰难前行
安逢凉坐在办公室里,小宝在一旁画画,看姿势,还挺有模有样。
“姨姨,看小宝画的好不好?”于丰桥的记忆里只有爸爸没有妈妈,爸爸说是因为妈妈生病离开了,只剩下爷俩了。
于连没有因为孩子小,还什么都不懂就编一些善意的谎言,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
为此小宝还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可小宝最近又觉得开心了,因为每天都有香香软软的漂亮姨姨陪着他玩,还有干爹,他们是除了爸爸外,对他最好的人。
“小宝画的真棒!”安逢凉放下手中的资料,将小人儿和画一起抱进怀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给他指出哪儿要画的重一些,哪边要少画一些,其实那幅画寥寥几笔,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的,小宝知道了。”被指导了的小朋友也郑重地点点头,挪到一旁继续画去了。
有人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小孩子其实最敏感,你对他是好是坏,看一眼,他就知道。
过了一会,左枫进来,给小宝带来了水果和蛋糕。哄着他去一边吃,自己所在安逢凉面前一些欲言又止。
“说吧。”安逢凉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双眼继续看着资料。
“嫂子,谢谢你。”左枫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自上次之后他就再也不梳油头了。
“肖野将你从嗷嗷待哺的奶娃养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他有多难我知道,你有多难我也知道。毕竟我所见过二十岁的孩子中,你是最让我想不起年纪的人了。”
“小枫,你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可能比你活着的二十年更难,嫂子只是想帮帮你。所有谢谢什么的,就免了吧。”
“嫂子...”左枫今年二十岁,前九年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偶尔还会被肖海骂甚至是挨骂,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肖野。
他怕他担心。
后三年在船上,他是真的觉得很难过很恶心,克制不住地想哭,直到那一天,肖野因为他被打的几天都下不了床。
“嫂子,老大额头上有一道疤,是因为我才会留下的。”左枫想到那时的那一幕,眼泪就掉下来了。
“老大有了我,活的太累了。在船上他一个人要做三四个人的活,一天睡四五个小时,有时候还没有饭吃,就要去跟别人借,借了又是干不完的活。”
“那艘船一点都不好,每年都有人死,小病变大病,大病就活不了了,我那时候老担心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或老大。”
“老大不让我看这些,每次我都是趴在窗口偷偷看,在船上的最后一年也是,要死的是我们同船舱的吴大哥,吴大哥是个好人,还有点老实,老实人在那条船上是活的长的,所以他死了。”
“死之前,老大天天偷偷给他送吃的,我都看见了,他哆哆嗦嗦地往碗里倒饭,倒水,回来时就是一脸苍白。”
“其实我还在心里嘲笑过他,自己那么胆小,还要往上凑,何必呢?”
“直到回到A市,在一个小巷子里,我遇到了几个杀人犯,刚好其中有一个就是当初打了老大的那个人。”
“我就是在哪里遇到了他,他的反应跟当初老大偷偷送饭时一样,哆哆嗦嗦,手里拿着根棍子冲着那帮人,让他们放了我。”
“其实...那帮人是我故意引过去的,我那时查了他们很久了,那个害老大留疤的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是那个勇者,当着于连的面,我砍了他一条腿,当初踹老大的那条...”
“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把我带回了他家,那时,他还没有结婚对象。”
“嫂子,感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等我发觉时,早就来不及了,后来我知道他取向正常,结婚生子,也没想过打扰他,是他来招惹我的,有一天中午,我去他办公室找他,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他喊了我的名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完了。”左枫低着头,双手紧握,眼泪一滴滴落在拳头上,左枫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年少时的苦难并没有在他脸上身上留下印迹,他的苦难全在那双眼睛里,深沉,压抑,偏执。
“小枫怎么就是完了呢?明明是刚开始,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于连有,你也有,就像我和你老大,也曾错过了这么多年。”
“咱们要对症下药,趁其不备,攻其要害,呐...”安逢凉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于丰桥,于连现在命门都在他们手里了,还有什么拿不下的。
“干爹不哭,小宝抱抱!”小宝看到干爹红着眼睛,手里的小蛋糕一放,爬起来就往左枫怀里撞,顺着腿爬上来,沾着奶油的小嘴巴往左枫脸上一贴,留下个白乎乎甜腻腻的湿吻。
“干爹没哭,小宝看错了。”左枫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巴,一边反驳道。三岁小孩正是模仿的时候,可不能让他回去对着于连瞎说。
“干爹骗人,小宝知道。”小宝嘟着嘴,一副骗不了我的样子。
“家里的阿姨,有一次抱着阿姨,就是这么哭的,小宝记得!”
“阿姨?”左枫眼神一闪,于连他...
“来小宝告诉姨姨,家里的阿姨多大了?为什么要抱着爸爸呢?”虽说这样套小孩话的方式很不可取,但现在看来,左枫劣势实在是太大了。
“跟姨姨差不多大哦,不知道为什么抱爸爸,但爸爸把她推开了呢!”小宝挠挠头,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
“那个阿姨现在还在小宝家里吗?”
“不在了,小宝现在有人陪,不要阿姨了。”小宝卧在左枫怀里,口齿清晰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不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左枫哄他睡着,将他抱到隔壁的小房间睡好,才回了办公室。
“你打算怎么办?”安逢凉收拾了桌上的文件,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左枫前面。
“我想试试。”左枫握着杯子的手发白,杯子里的水微微晃动。
“那就去试吧。”二十岁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与其坐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结果是好是坏不论,首先得为此作出努力。
“嫂子有一个要求,如果于连确实不喜欢你,两年后,我会亲自给你安排结婚对象,女的。
“小枫,我说过了,你是肖野养大的,等同于他的儿子,现在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以后也能尊重我们的选择,于连之后,我们希望你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好,嫂子,我答应你。”他知道安逢凉说的未必是真的,她是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期限,也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也好,就两年时间吧。
“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先去做另一件事,看看这份资料。”私事谈完,就该聊正事儿了,王思惠的大礼,她准备好了。
第五十六章 王家思琪
三月二十三日,是王家大小姐王思琪的忌日,四年前的今天,王思琪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遭遇了一起交通事故,所乘出租车与一辆拐弯的重型卡车相撞,出租车上的司机和王思琪双双殒命。
王思琪是王品原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一心指望着她来接受海盛。
这位王思琪小姐也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聪明,办事灵活,主要还胆大。
海盛涉及黑白两道,她能够在其中周旋,两边通吃,从这点上看,她的能力在安逢凉之上。
小时候安王两家还有接触,安逢凉与王思琪虽算不得交心好友,偶尔也能约在一起吃饭聊天,直到那场车祸。
车祸发生时,安逢凉正在叶笙别墅那里吃早餐,早间新闻播报,确认了死者之一的身份,王思琪。
安逢凉赶到现场时,只剩下满地鲜血和车辆残骸。
然后就听到旁边的一位目击证人说觉得很奇怪,出租车撞向卡车时一点减速的意图都没有,地上也没有任何刹车的痕迹,就像是故意撞上去的一样。
可事后检查车辆,车辆本身并没有任何故障,刹车油门油管一切都正常。
于是,事故就当作意外来处理了。
直到安逢凉听了目击者的话,查了查那位不知名的司机。
......
王思琪忌日当天,王品原带着王思惠叶笙他们前去祭拜,也算是正式接受了叶笙王家女婿的身份,可就在王思琪叶笙弯腰的时候,王思琪那张黑白照片,突然就掉了下来,落在了两人的脚边,黑白照片朝上,照片上的人,死死地盯着他们。
王思惠吓得一下子叫出来,双手颤抖,死死抱着叶笙的胳膊不放。
叶笙也是一时僵在那里,表情空白。
唯有站在一旁的王品原叹了口气,将照片捡起来,重新放了上去。
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陪着王思琪说两句。
没人知道王品原说了什么,只见到他回去时,脸色阴沉,神色莫名。
下午,网上便有小道消息传来,当年王家名动一时的王家大小姐王思琪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之旅。
这件事情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正是那个同样死于那辆车上的另一个人,虽然他的死除了亲人伤心,或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无名的人,突然被爆出吸毒史,赌博,还欠了一大笔债,都是从四年前的某一天开始的。
四年前,可真是个敏感的时期。
这一年,王家大小姐王思琪身死,王家二小姐入主海盛,虽只是个挂名董事,可也实实在在是个掌权人了。
据叶笙当初所言,他跟王思惠再次搭上边也是在这一年。
枉死之人未得安息,世上之人已然喧嚣。
......
安逢凉坐着沙发上,肖野在旁边削水果,左枫抱着小宝坐着对面。
几个人都在看今天的新闻。
“嫂子,当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王思琪作为王品原看重的女儿,他难道就不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变故?”左枫就这小宝拿反了的纸张,费力地看着。
“未必会怀疑,王思惠这人有勇无谋,没有这个脑子策划这种事,当然这是在她没有叶笙帮忙的前提下。”安逢凉顿了一下,有了叶笙在其中出谋划策,王思琪才会死的那么像意外。
“为什么呢?”叶笙为什么要帮王思惠做这种事?
“因为思琪不喜欢他。”安逢凉接过肖野切好的苹果,咬了一口。
说实话,王思琪当初就挺不欣赏安逢凉对着叶笙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曾不止一次说安逢凉过的窝囊,连带着每次看到叶笙,也没什么好脸色。
王思琪当时是除了王品原以外,海盛的真正的决策者,叶笙想要更上一层,只能看她的脸色做事,或者就是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做事。
“是我害了思琪。”安逢凉从未做过如此猜想,可事到如今,却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是王思琪挡了他们的道。”肖野这话不是想给安逢凉开脱,“不是王思琪,其他人也一样。”
“可嫂子,现在放出这个消息有什么作用呢?”左枫不解,如今叶笙回了叶家,这一类没有切实证据的新闻,对他能有大多的影响?
“叶笙心狠也稳,这份礼物可不是送给他的,王思惠这个女人,近几年害了的人可不少,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每晚安然入睡,就当送给她的催眠曲吧!”王思惠一再针对她,总得给她些回应,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对了肖野,找人关注一下王品原,我想,他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的。”
“嗯。”肖野对她自然是有求必应。
“王思惠说到底也是王品原的女儿,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不管怎样,应该不会对王思惠有什么大的动作吧?”左枫一边逗着小宝一边说。
“就当埋根刺吧,总有一天会发炎溃烂的。”就看王思琪和王思惠这两个女儿在王品原的心目中地位到底如何了。
安逢凉躺在肖野怀里,看着左枫怀里啃苹果的小宝,谁小时候不是这种天真懵懂,有点吃的玩的就可以开心一天的性子呢?
为什么随着年纪的增长,天真不见了,就只剩算计了呢?
生活也不知道教会了我们什么,善良的人难善终,坏人反而越发潇洒了。
安逢凉不由有些失望,是对自己的,也有对别人的,这种失望不是一天形成的,这些手段玩的越多,就越发觉得累和失望,人活着,确实有不得已,也确实很累。
安逢凉回过头来想,这世上除了家人,确实只剩肖野对她始终如一了。
“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为了目的,什么事都敢做。”安逢凉语气有些低沉,叶笙是怎样走到如今这般的?
“贪。”对人性,安逢凉到底不如肖野左枫更深刻。
这世上本没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人生实苦,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生活也不是用好坏来判断的,安逢凉的生活不好吗?
要是有人这样出去一说,安家大小姐过的太苦了,A市谁不认为你是个傻子?
可实际上呢?她过的跟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被离婚,被下药,被陷害......
你不想着算计别人,总有人想着怎么算计你。
肖野左枫的生活过的就一定不好吗?也不见得,如今的他们同样有自己的生活,有故事,也有爱和被爱的权利。
人生难免有缺憾,可人生也是自己选择的,有人选择了善,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有人选择了恶,汲汲经营,惘顾生死,可善恶真的是有明显的标准和界限的吗?
谁也说不清楚......
第五十七章 丰桥小宝
小宝坐在干爹大腿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懵懂地听着几个大人谈人性的哲学问题......
啃得一脸苹果汁加口水。
左枫一边抽纸给他擦,一边将苹果切小了给他,“好了,咱们就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谈这么深刻的问题了,影响我家小宝的三观发育!”
“......”你都打算对人家爸爸下手了,还说什么三观?
“干爹,什么是三观呀?”小宝啃了一会有点累,伸手在干爹身上擦了擦,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
“啊,三观啊,就是...”左枫先看了眼被抹得黏黏糊糊的白色衬衫,有些难受地僵了僵,肖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左枫从小到大就有些洁癖,每天不洗澡就不上床睡觉,衣服有点脏就哭着要换,如今为了于连能忍到这程度,也算是很难得了。
“小宝,干爹先带你去洗个手行不?小手黏糊不,是不是有点难受?”左枫这会是没法集中精力聊天了,一心想着去换衣服。
“干爹,小宝不难受。”于丰桥奇怪地看了眼坐立难安的干爹,小奶音还抱怨道,“干爹,你别乱动了,小宝要掉下去了。”
“呵呵,好好好,干爹不动。”左枫一听自己竟然被嫌弃了,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安逢凉肖野看戏似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也没谁说要上去帮忙,纯属吃瓜群众的模样。
“对了,大嫂,你跟老大的订婚宴是不是该办了,老大都三十六了,也该有个孩子了。”左枫看他们看他笑话,也不来帮忙,一时嘴又贱了。
“嗯?这个提议不错,那等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你带了,换个尿不湿,洗个尿布什么的,想来你这个做叔叔的,会很高兴的。”安逢凉闲闲地开口,看他这样,还怕找不到方法对付他?
“呵呵呵,这个,这个就算了吧,我可以帮忙带孩子出去玩,尿布什么的就算了吧!”左枫打着哈哈,他差点忘了,这个嫂子可不只是眼前看起来这样的清雅安静。
“干爹,小宝会自己尿尿,不用尿布的。”小宝以为说的是他,睁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反驳道。
“小宝乖,干爹说的不是你,我们家小宝多乖,什么都会自己做。”
“爸爸说小宝是大孩子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宝很听话的。”
左枫有些不知滋味地摸了摸小宝的头,他竟然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于连对孩子过于苛刻了。”安逢凉听到小宝这么说也有些心疼,谁能想出来这是个虚年才四岁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
“带着小宝去洗手吧,你也去把衣服换了。于连是个大男人,可能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小枫,既然下定决心了,就好好待这个孩子,毕竟,如果...这就是你跟他唯一的孩子了。”
安逢凉不知道一个人一生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怎么样的,可如此社会上这样的人也不少,他这样的行为也不算特立独行,只是难免遗憾吧。
“大嫂这话说的太早了,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呢,但小宝,其实跟我挺像的,我很喜欢他。”左枫没爹没妈,也没去考虑过他们是谁,为什么抛弃了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二十年过去,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就想一直跟在老大后面,帮着他撑起安肖娱乐,如今,他也算做到了,另一个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谁也不知道以后结果如何,可他也不想放弃为之努力。
“你们是挺像的,都有一个很爱你们的父亲。”安逢凉拍了拍肖野的肩,说的意味深长。
“......”左枫又被堵了话,如今社会,谁要有个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父亲,也算是一大新闻了。
“嫂子,你要想占我便宜就直说,拿老大当什么幌子!”左枫撇了撇嘴,嫂子真是越来越不纯良了。
“干爹的父亲是谁啊,小宝有没有见过?”小奶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两只手都抓着左枫的衣领了。
“你干爹的父亲啊,呐,就是他,来,咱们小宝啊,干爹的父亲,要叫爷爷。”安逢凉哄着小宝,指了指旁边一脸无奈的肖野。
“安,别闹了。”肖野觉得安逢凉跟左枫在一起时间长了,性子越来越孩子了。
“好吧……”
“爷爷!”安逢凉这边还没说完,那边的于丰桥小朋友已经喊了......
“哈哈哈...”安逢凉一听奶萌奶萌的小宝清清脆脆的嗓音,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肖野也是呆了下,还是伸手,将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小宝抱了起来,低声嗯了一下。
“爷爷好年轻,也没有白头发。”小宝乖乖地让肖野抱着,还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在他的认识中,爷爷都应该是白头发,皱皱的脸,弯弯的腰,这个爷爷一样都没有。
“哈哈,小宝,这个爷爷好看吗?”安逢凉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肉脸,笑眯眯地问。
“一般般,没有姨姨好看。”小宝皱着小眉头看了看两个人,下了结论。
“咳,小宝啊,来干爹抱抱,这竟然叫了爷爷呢,这位就不能叫姨姨了,要叫奶奶。”左枫假装帮着小宝理了理衣服,对着小宝低声道。
“为什么不能叫姨姨,要叫奶奶?”小宝有些不开心了,奶奶也都是很老很老的,可姨姨这么漂亮,一点都不像奶奶。
“......”这要怎么回答...
聊不下去了,左枫找了个借口带着小宝去洗手换衣服。
办公室里,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气氛,安逢凉倚着肖野,学着小宝的拨了拨他的头发,“于连...会喜欢左枫吗?”
“不知道。”这是他们旁人没有办法给出的答应。
“如果不行...小枫他?”有些事情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的左枫,如果最终在这件事上受到挫折,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还能够重新振作的起来呢?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呢?”肖野抓住她的手,试了试温度,安逢凉体制偏寒,春天里的手也是一直冰凉的。
安逢凉翻过他的手,细细地看着,这双手上,刀伤,烫伤,细小的伤口无数,愈合了,也留下了疤痕,坑坑洼洼,实在谈不上好看。
再看自己的,粉嫩白皙,一丁点的伤口都没有。
“不该帮吗?”她摩挲着那些痕迹,反问道。
“......”这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觉得于连对他,也并非全无好感。当时去丰城,我在车上故意说给左枫介绍女朋友,于连的表情变了,呼吸也重了。”再加上女性的第六感。
“......”安安确实越来越皮了。
在你还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不管是你爱的事,还是爱的人...
第五十八章 夜半钟声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这句话在任何时代,任何人身上都会有所体现。
现如今,这话在叶笙身上验证了。
丰城事件发生没多久,叶笙就听到消息了,这件事做得并不隐蔽,安逢凉能查得到,以叶笙如今的资源和手段,查起来自然不难。
他一开始以为是安逢凉针对他做出的报复,可查到最后却查到了海盛头上。
王品原会做这么大破绽的事?叶笙不信,只有一个人会做出这么不顾后果的事。
叶笙回到家,听说王思惠不在家,跟着朋友逛街去了。
叶笙奇怪,她能有什么朋友?何况梁安才几个月大,这时候她不应该在家带孩子吗?
“什么时候出去的?”王思惠从结婚到现在确实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早上十点。”管家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叶笙寒着脸,没讲话,先去看了看儿子,叶梁安已经褪去了刚生下来的猴子模样,越发白嫩了,眉眼间有叶笙的影子。
然后才去了书房,打电话让人去查王思惠的行踪。
叶笙当初选择王思惠放弃安逢凉,其中的原因有王家,还有就是王思惠相对安逢凉脑子简单,好控制,可如今看,这脑子太简单,也会坏事儿。
这一夜,王思惠没有回家。
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有出租车在叶家门口停下,走出来蓬头散发,脸色灰白的叶夫人王思惠。
管家接到消息,赶紧找人过来开门,让佣人扶着王思惠回到房间洗漱。
叶笙被这番动静吵醒,睁开眼就看到她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了?”叶笙发现他越来越不耐烦面对这个整天只知道争风吃醋,除了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还需要别人来给她善后的女人了。如果是安逢凉......
叶笙想到这,不禁愣住了,如果是安逢凉,这些事她肯定能处理的很好,可是,他为什么会想到她呢?她该是他最讨厌的人才对。
“我...我...“王思惠双手紧紧抓着衣服,牙齿打颤,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讲不明白。
“先带夫人去洗漱。”叶笙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对着站在一边的佣人说。
半个小时后
王思惠收拾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
“说吧,怎么回事?”出去了一天一夜,搞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叶建国夏云知道,又少不了一番嘲讽了。
“是...是王思琪,她...抓我过去的...是她...”王思惠睁大眼睛,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语气惊悚。
“......“叶笙是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王思琪,她那个姐姐,死了那么多年了。
但是叶笙想到祭日那天发生的事,心里有些异样,他自然不信鬼神,可这件事发生的时机真巧。
但看王思惠现在的状态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叶笙也不打算睡了,起床去了书房。留下王思惠一个人在床上,神态无状,自言自语,等天色渐亮,才熬不住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约有钟声响起。
“思惠,思惠...“耳边响起轻柔的女声,王思惠慢慢睁开呀,站在床边微笑着注视她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王思琪。
“姐姐...“王思惠有些奇怪,慢慢坐起身,用小胖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思惠乖,姐姐带你出去玩。”
“好。”
那一年,王思惠刚刚被接回王家,还是个面对什么事都懵懵懂懂的孩子,作为曾是王品原唯一女儿的王思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妹妹,显得很开心,天天嚷着要带妹妹出去玩,在她年幼的认知中,妹妹就是亲人了,可以一起玩耍,一起睡觉,一起吃饭...
王思惠更小,才三岁,离开母亲,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爸爸,叫另一个总是用奇怪眼神看着她的女人为王夫人。
小孩子总是跟小孩子更亲,王思琪就带着刚来的妹妹,介绍给她的小伙伴,恨不得走哪都要带着。
那时候的王思惠,很喜欢这个姐姐。
姐姐是除了妈妈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王思惠七岁那年,彼时,她已经在王家生活了四年,这四年里,除了王夫人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王思惠的童年基本没有什么灰色的记忆。
王思惠七岁那年,见到了她很多年不见的亲生母亲和一个矮胖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其实这位母亲在王思惠的记忆中已经非常模糊了,只剩一头微卷的长发,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和猩红颜色的指甲,直到这一刻,两个场面重合,母亲的形象才清晰起来。
“小惠啊,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实在是王家人欺人太甚,王品原不是个东西,哄着妈妈生了你,就一脚把妈妈给踢开了。他们抢你回王家,也不是为了给你过好日子的,就是想你做王思琪的佣人,一辈子给她干活,活在她的阴影下,以后可能没吃没穿的,会饿肚子...”
不知道七岁的王思惠对佣人是什么有没有了解,可能都没有后面那句会饿肚子更能入一个小孩子的耳。
此后,王思惠经常趁着佣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跟母亲见面,听母亲讲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任由母亲抱着,血缘天性,她喜欢这个女人。
母亲说她不是自愿送她走的,是王家抢了她,她的那个姐姐王思琪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想哄着她玩,以后王家的家产啊,都是她姐姐的,她什么也得不到。
年岁渐长,王思琪在王品原的重视与督促下,学业渐多,已经很少有单独的机会陪着妹妹玩了,也没发现这个她小时候很喜欢的妹妹,在另一个母亲的碎碎念中,早已与她渐行渐远了。
王思琪十四岁那年,王思惠八岁,王思琪与安逢凉同岁,两个人同一个班级学习,受安家之邀,参加安逢凉的生日宴会。
大概一切的恩怨都是从那时候爆发的。
起源就是那件裙子。
与安逢凉一模一样的裙子本是王夫人为王思琪挑选的,王思惠的是件天蓝色的公主裙,同样价格不菲,在这方面王夫人一向做的很漂亮。
是王思琪看王思惠满眼小星星地看着她手里的裙子,她才让给了她,还好是短款,可以收腰,王思惠穿上也不显宽大。看王思惠穿着高兴,王夫人也就随她去了,重新给王思琪挑了件白色的小礼服。
直到安家,看到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裙子穿在安逢凉身上,王思惠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她不能跟别人一样,跟别人一样的人往往都不如人家,这是上一年里,母亲在她耳边说了无数次的话,此刻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母亲会给自己的孩子灌输一些明显是悖论的观点,也不知道年幼时的王思惠到底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至此,安逢凉就是王思惠眼中必须比下去的那个人,一晃时间已接近二十年。
第五十九章 一念之间
王思惠躺在床上,额间冷汗不断,耳边依旧是稚嫩甜美的喊声,一声声叫着妹妹。
自她用刀叉毁了安逢凉的衣服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有惊讶有好奇有不屑,只有两个人看她的目光一如从前,一个是王夫人,一个是王思琪。
王思琪还跟安逢凉解释说是妹妹贪玩,不是故意的。
王夫人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神色确是高兴的,还没要她出手,这个小三生的孩子,已然自己走偏了路,对她而言,不算坏事。
时间往后推移,来到王思惠决定亲手葬送自己异母姐姐的那一年。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共同生活了十七年的她们,最终走上了不归之路。
这一年她二十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这一天,她如往常一样去见母亲,这些年她的母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迅速衰老,已经比大她许多的王夫人看起来年纪更大了。
这一次见更甚,脸上带伤,多厚的粉都遮不住,问她怎么了,只说是不小心撞的,王思惠也不是傻子,看她这样,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找人去查,这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过了几天,拿到调查报告,结果是被王夫人和王思琪派去的人给打的,要她远离叶家,以后再也不许跟王思惠见面。
报告上详细地列出了王思琪当时和这位母亲的对话,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王思惠是王家养的一条狗,狗就得忠心,不允许她们俩私下再有任何往来,不然就让她从此消失在A市。
王思惠看到报告吓得赶紧给母亲打电话,已经是用户无法接通了。她趁着王夫人和王思琪不在家,偷偷跑去了母亲的住所,只剩下第一次见过面的那个矮胖男人告诉她,她的母亲不见了,生不见死不见尸,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王思惠失魂落魄地回家,她怕极了,也不敢去找王思琪求证,王家黑白两道势大,想让一个人消失太容易了,她如果问了,下一个消失的,会不会就是她了,可她才二十岁,才找回了自己爱的人,她还不想死。
她得找个人一起想办法,而如今她在A市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刚从安逢凉那获得的胜利果实,叶笙了。
母亲的消失,给王思惠敲响了警钟,她是小三之女,在王家的生活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美好和谐的,王家只想要一个听话的佣人,永远活在王思琪的阴影之下,只要有王思琪在,她王思惠便永无出头之日。
王品原对她更是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她不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还有一个安逢凉横在她和叶笙之间,她除了年轻漂亮,拿什么跟安逢凉比?
午夜梦回,王思惠总能想起最后一次和母亲见面,她那愁苦又凄惨的脸,也许从那时起,她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叶笙,叶笙对此乐见其成,王思惠越强大,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于是两个人开始行动,找人哄骗王思琪的司机迷上了赌博,染上了毒瘾,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适时地帮助了他,这才是第一步。
又为防止他反水,控制了他的家人,如果那一天死的不是他,就是他一家老小六口人。
双管齐下,他们在王思琪毫无防备之下,给她织了一张网,收网之时,也就是永别之时了。
我们在这世上对什么人最不设防?
无非至亲至爱,王思惠虽不是王夫人亲生,可王思琪对她,终没有亏待过半分。
可王思琪最终还是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思惠,却并没有感到欣喜和解脱,她觉得压抑,以及一点说不上来的遗憾。
王思琪遗体告别仪式她去了,被鲜花装饰着的,是一具残破不堪,难见真容的冰冷尸体了。
可她分明看到王思琪站在鲜花旁对着她微笑,一如往昔。
“妹妹...”
“啊!别过来!”王思惠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胡乱挥着手,挣扎着坐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躺了回去,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叶笙听到尖叫声,从书房过来,站在床头看她。
“醒了就说吧,什么事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思惠小姐吓成这样?难不成真是你那个好姐姐?”叶笙嗤笑道,三四年过去了,现在才来忏悔,给谁看?
“昨天晚上有人把我绑到王思琪墓地去了,让我对着我的好姐姐跪了一夜,你说,是你你怕吗?”王思惠侧头看了眼叶笙,盯着他,语气平静诡异。
不知是心情大起大落后的缓和,还是对于过往和未知的恐惧......
“有人绑你去墓地?“叶笙在床上坐下,给她顺了下凌乱的头发,“谁绑的你?”
“不知道,被蒙了头了。”王思惠干巴巴地回道,心神仿佛还留在了昨天晚上那个漆黑,阴森的墓地。
“那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在书房有事儿叫我。”叶笙声音温柔地安抚着她,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好...“
......
“找人去查,夫人昨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叶笙回到书房对着站在一边的管家说道。
“是。”
叶笙等人走后,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想着那个死于非命的女人。
王思琪这个人,与他素昧平生,却与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都关系匪浅,一个朋友,一个姐妹,两边都沾了边,可偏偏,她看不起他。
他曾亲耳王思琪对安逢凉说他配不上她,配不上安家,不管是玩笑,还是善意的提醒,这句话都让叶笙如鲠在喉,拿不出来,咽不下去。
王思惠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一个潜在的敌人,何乐而不为呢?
叶笙扯着嘴角,这些年过去,就算知道王思惠死的蹊跷,没有证据,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那个司机的家人,这三四年里可全都死光了,不管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总归是一个不剩了。
能把王思惠绑过去,还不伤她分毫地放她回来,这事儿除了王品原,叶笙不作他想,可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就算现在知道了,他还能大义灭亲,让王家从此绝后不成?
王品原固然是个成功的精明商人,可他算不上是个好父亲,养出的女儿都能成仇,不死不休,看来真是人老了,心就善了。
如今王家又跟叶家是姻亲关系,叶笙并不担心他翻出什么大浪来。
可为什么这些事都刚好发现了他刚回叶家的这个时期呢?
叶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檀香木的桌面,精致的眉眼上挑,玩味地笑了,有人想跟他玩,他自然得奉陪到底。
第六十章 光景绵长
叶家自叶笙回归之后,大事小事不断,一时自顾不暇。
这一天安逢凉和肖野依旧陪着安老爷子一起吃晚餐。
“爷爷今天很开心?”安逢凉观察老半天了,这老人家今天的笑容是真的没收敛过,脸不僵吗?
“安安这么聪明,都看出来了?”安老爷子又喝了碗鸡汤,才放下勺子。
“不是我聪明,爷爷您都笑傻了。”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有喜事儿?”安逢凉喝了汤,又给肖野盛了一碗。
“是你康叔跟周妈!”安老爷子瞄了眼在厨房里的两个人,笑的有些为老不尊。
“他们怎么了?你们又要出去玩了?”安逢凉奇怪地反问,这三个人整天在一起,不是吃就是玩。
“不是!你康叔要娶周妈了!”
“咳咳咳...爷爷您说什么?”安逢凉呛了一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这傻子,年纪不大,耳朵都不如爷爷了,我说你康叔跟周妈要结婚了,真是,小肖,安安这孩子怎么被你越养越呆了?”安老爷子气呼呼地瞪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安逢凉,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一旁低头喝汤的肖野。
“......爷爷,安安不呆。”肖野喝完汤,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还顺便给安逢凉擦了擦脸,慢条斯理地回答。
肖野在安家住了大半年的时间了,还每天被拉着下棋被虐,早不是那个一被点名就起立的毛头小子了。
安老爷子的脾气基本也被摸了个底,没有安逢凉,肖野也能应付自如了。
“...我说安安呆了吗?我说的是你,傻小子。”
“哦...”
“爷爷,您别看肖野不说话就欺负他,您跟我们八卦八卦呗,康叔和周妈...?”安逢凉试图转移话题。
“你康叔啊,可跟着爷爷有五十年了,是我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年轻时娶了个妻子,难产去世了,就留下你康叔和康回爷们过日子。”
“现在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康磊就想着过过自己的生活了,周妈的老伴也是去世的早,就剩一个周辰,这孩子们都同意了,凑合着过日子不挺好的。”
安老爷子挑着捡着说了一些,大概拼凑了一个故事。
“是挺好的,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安逢凉觉得很神奇,康叔和周妈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还有这么浪漫的心。
“你啊,你现在除了小肖还能在意谁?不过安安啊,不是爷爷要说你,小肖来咱们家才半年都看出来了,你这生活了小半辈子,愣是啥都没发现?”
安老爷子头一次觉得自家孙女在感情方向这么迟钝,还时不时需要别人的敲打。
“啊?肖野什么时候发现了?”安逢凉狐疑地看着肖野,这一老一小背着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了?
“大概在咱们家养伤的那三个月期间!”安老爷子想着,这小子有时候挺呆,有时候敏锐得连他都觉得可怕。
“我家肖先生就是聪明!”安逢凉听着,眼睛亮了亮,不无崇拜地看着他。
安老爷子笑看着这一幕,安安是真的懂了很多。
好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两个人要过一辈子就该是彼此尊重,彼此欣赏的。
“安安啊,你跟小肖会不会也该先定下来了?”安老爷子看着黏黏糊糊坐在肖野旁边的安逢凉,觉得是时候了。
“嗯。”安逢凉还没说话,肖野目光直直地看着安老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好,肖先生都学会抢答了。
“那就放在九月份,安安生日那天吧,刚好一起办了也省事儿。”安老爷子想了想时间,还有四个月,够时间准备了。
“好!”又是肖野。
“你们俩...不问问我的意见?”安逢凉就奇了怪了,她被排除在计划之外了?
“安,你...?”肖野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沉地看着安逢凉,茶色眼睛仿佛有些受伤。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咱开玩笑呢!就九月,挺好的,挺好的。”要说安逢凉现在最无力招架的,就是肖先生用那双会说话的茶色眼睛盯着她。
“嗯。”肖野收回目光,看了不做声坐在主位的安老爷子,两人默默交换了个眼神。
“你康叔啊,是战友的孩子,爷爷说过要照顾好他的,就是这人性子犟,这喜欢周妈也老几年了,也不敢说。”要不是安安受伤那段时间,他都没看出来。
“那周妈呢?”康叔和周妈都是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安家的了,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安逢凉来说,不探听别人的过去是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即便好奇,她也没有多问过。
现在爷爷主动讲,当然要多了解一点,对安家人而言,康叔周妈的存在从来不是主子和雇佣之人的区别,他们是家人。
“周妈啊,周辰不是跟着你吗?你没跟她聊聊?”安老爷子其实了解安逢凉的性子,别人看是温柔随和,都是骨子里的疏离冷漠。
这是一个政客应该拥有的素质,应对的应该是她的同僚,政敌,而不是家人。
“我...”安逢凉面色发烫,周辰为了能保护她,跟着安少将去军队训练,快一年的时间没有回来了,她却不曾真的关心过她过的怎么样...
“安安你来说,为什么叶家一定要让叶笙在娱乐圈塑造一个亲和,好好先生的形象?”安老爷子总不忘利用的时机给他们上上课,实践出真知,更古不变的真理。
“为了造势,为了下一届的选举。”安逢凉自然分析过叶家的行为。
“但认真算下来在娱乐圈待过的人,地位总不如那些一开始就在政圈活动的人,他们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呢?真的只是因为叶笙喜欢演戏?”安老爷子双眼闪着精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俩。
“为什么啊爷爷?”安逢凉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学术界看不起娱乐圈,政圈看不起商圈,政圈其实更看不上娱乐圈。
叶家这是在走一步险棋。
“因为叶建国这老狐狸太聪明了,明年的政策改了,民意可比他们这些腹里黑的政要人士的意见重要多了。”
“明年除了参选的,政要人士不得参与投票。”肖野在旁边说了一句。
最近爷爷多会给他讲一些这些所谓大人物的背景和目前的局势,他知道的可能被近期沉迷带娃的安女士要多多了。
“什么时候改的?”安逢凉有些诧异。
“明天红头文件就会发下来了......”安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坐着老半天,老骨头得活动活动。
“可叶笙进娱乐圈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叶建国精明到能提前五年知道今年的动向?
“早有风向,你们太年轻,经历太少,看不出来也正常。”安老爷子绕着餐桌走了两圈。
政治,是聪明人之间的游戏。
其他的,都被政治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