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还活着……
跳楼的不过是作者的异时空同位体。
新书已经写了一章了，正在过审核。
如果过了的话，会告诉大家新书的书名的。
新书没内投，嗯，主要是不好意思了，因为真的没多少时间把精力倾注在写书上。
能不能签顺其自然吧。
第一章 在下只是一介刀匠而已
从数十年前起，以细川胜元与山名宗全为代表的守护大名们就开始了不限于任何形式的权利斗争。在应仁之乱、明应之变，乃至永禄之变——室町幕府第13代征夷大将军、早年曾接受上泉信纲、冢原卜传两位剑圣指导的剑豪将军足利义辉被“下克上”后，室町幕府就彻底失去了实权，被后世称为战国时代的群雄逐鹿的时代彻底丢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对这个国度的后世人来说，战国时代是一个璀璨的时代，没有这个时代的变革，后世人的思想解放也无从谈起。可对生活在战国时代的人来说，这个时代动荡不安，实在是一个朝不保夕的糟糕时代。
但……
这只是对人类来说。
在这个时代生活着的另一种生物——妖怪，对这个时代可谓是情有独钟。人类死的越多，生活越悲惨，妖怪就产生的越多。就是数百年前武士们推翻贵族时代的源平合战时期，那个著名的四魂之玉诞生的时期，对妖怪们来说都不如这个时代璀璨。
因为……
“自幕府建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妖怪敢于旁若无人地站在这二条城前。这位武士先生，你其实，是妖怪吧！”一名手持念珠的老僧对一位头戴斗笠，背背一柄长刀的武士说。
二条城，是幕府将军的居所。虽然在三个月前，上代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战死于此后，这里还没有一个新的主人，显得有些荒废。自从比幕府更早的奈良时代起就帮助人类国度对抗妖怪的僧官们也基本不再履足此处，但一个妖怪居然敢来这个人类国度的中心，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尤其对心血来潮来此凭吊那位将军的老僧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
在老僧发现武士的时候，武士也在默默观察着僧人。
武士在思索老僧的身份。
对人类的衣物他是懂得的，但对人类在衣物上添加饰品以区分地位的方法他却是不懂的。
但本着越华贵难得越能彰显地位的标准，老僧的衣物虽然在色彩上有僧人的朴素，但在衣料上却似乎……
虽然对衣料材质的理解不如他的主业，但以他的修行程度，即使只是触类旁通的了解，也还是看出了老僧衣料的不凡。
那是难得的灵物。
在这个时代，能穿着这般灵物做成的衣物的老僧，还会出现在这因为足利义辉新丧，风云汇聚的二条城，恐怕只有一位了吧。
“本愿寺显如……吗……”看着那手持念珠的老僧，武士轻轻低语。
只有在战国时代也是举足轻重，与织田信长对峙十年之久的大名，同时也是幕府权僧正，净土真宗本院寺派的法主，身具降妖法力，不惧普通兵士围攻的本愿寺显如，才有能力，才有兴趣来这足利义辉的断魂之所。
其他大名争权夺利还忙不过来，不会对一个死掉的足利义辉有什么兴趣。其他法师僧人，就算身具大法力，也一般不愿卷入这权利的漩涡。至于地位不足的，法力低微的，也没有能力来这二条城。
武士的低语并未逃过老僧的耳朵。
“哦……身为妖怪居然识得老僧？”本愿寺显如一脸讶异。
对这似乎在藐视武士心智的言语，武士并没有出言讥讽。
他当然清楚本愿寺显如讶异的原因。
十个妖怪九个呆，还有一个是傻蛋。这是这个时代的共识。
有脑子的妖怪，大部分人，甚至绝大部分法师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像他的老师那样能带学徒，还带了两个的，凤毛麟角都不足以形容。
所以对本愿寺显如的讶异，他一点都不在意。
“权僧正阁下，即使是妖怪也要对同僚有所了解，毕竟同在将军麾下任职。”武士一脸漠然地将一有些泛黄的纸张向显如展开。
纸张上最显眼的，就是用当年遣唐使从大陆那边带回的正楷写就的一行字。
那行字赐予了眼前这只叫“冶”的妖怪“能登守”的荣誉官职。
还有足利义辉的亲笔签名。
嗯，本愿寺显如当然认识已故的13代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亲笔签名。
他自己从足利义辉那要来的委任状上一样是这样的签名。
这个妖怪居然是正牌的的幕府官员？他居然还真的算自己理论上的同僚……
世风日下！
本愿寺显如暗暗摇头，全然不管他自己就是“世风日下”的始作俑者之一。
不过他虽然惊讶，但并不打算因为眼前这只妖怪是他理论上的同僚就放过对方。
虽然身为大名，他的名利心已经压过了他身为净土真宗本院寺派法主的佛法修为，但面对妖怪，他还是要做这篇土地上的僧侣们最常做的事——
送其成佛。
特别是，足利义辉死了就死了，别再因这个妖怪搅出什么祸患了。
“将军阁下已丧，不管他生前与你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身为妖怪，想来也只有渴求将军阁下的血肉这一个可能。身为权僧正，我不能允许。”本愿寺显如平静地宣告。
“往生吧，妖怪！”
源自大陆净土宗，由数百年前他本愿寺派的主宗，净土真宗初祖亲鸾上人亲自抄写的《法华经》经文如龙激射，从四面八方向武士缠绕。一旦被缠上，普通妖怪立刻往生成佛，就算是大妖怪也会痛苦不堪。
本愿寺显如并不觉得宛如妖怪中的大名的大妖怪们有兴趣跟足利义辉谈什么合作。大妖怪们有多骄傲他是非常清楚的，特别是西国的那一位，永远端坐于九天之上，宛如神明一般淡看人间花开花落。而足利义辉，虽然被称为剑豪将军，但剑豪这种程度还并不足以让大妖怪们看在眼里，而室町幕府的失势是几乎所有人都看的明明白白的了，也不可能被大妖怪们看得上。
愿意跟足利义辉合作的，最多是五十年前被神泉封印的炼狱鬼的程度吧，还不被他本愿寺显如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这一击就够了吧。
本愿寺显如一边出手，一边甚至准备好了为这只叫“冶”的妖怪武士超度。
只是……
“剑走灵巧，刀重刚猛，大拙反璞，一刀足以。一刀绝空！”
面对如龙的经文，武士竟不慌不忙，猛然反手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刀，一刀斩开了！
大妖怪？！
见武士如此轻易地斩开了自己的法术，本愿寺显如不禁大惊。
“你，究竟是谁……”
“在下只是一介刀匠而已。”对本愿寺显如的问题，武士只是轻轻抚摸着那刚刚发挥出惊人威力的长刀，轻轻地说道。
第二章 名为“冶”的刀匠的传说
山中的夜。
战国时代山中的夜。
与很多现代人类想象中不同，这样的夜并不安静。
许许多多的夜行动物在活动着，尤其野狼的叫声着实令人心慌。
不过在这座山上，夜确实是安静的。
安静到一丝声响都没有。
安静的有些恐怖。
可怕的妖刀“斗鬼神”散发着无边的邪气，杀死了这山中所有的动物。
一个头上只剩一撮毛，长着一双灯泡金鱼眼，骑着一头有三只灯泡金鱼眼的妖牛的老妖怪一脸无语地看着这柄可怕的妖刀。
他是刀刀斋，这片土地上首屈一指的刀匠。
眼前这柄可怕的斗鬼神，也不过是他逐出师门的弟子“灰刃坊”的作品。
虽然斗鬼神是遗作，可以说是最后的杰作，这种作品一般代表了刀匠一生的最高水平，锋利到连灰刃坊这个制造者都给砍死了，但刀刀斋还是不太看得上。
不过不太看得上的是这斗鬼神蕴含的精神，对斗鬼神本身的力量，即使刀刀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这柄邪剑斗鬼神的邪气之重，威力之强，刀刀斋一样靠近不了。强行靠近的话，恐怕要和灰刃坊一样，称为被斗鬼神控制的傀儡，战斗到身体崩溃。
“话说回来，‘灰刃坊’为什么要打造这么一柄连他这个制造者都杀的刀呢？”一个屁股上长着尾巴的小男孩一脸疑惑地嘀咕着。
这孩子叫七宝，是一只狐狸妖怪。虽说是妖怪，但他的正面战斗力大概并不比同龄人类要强，也只有狐狸妖怪祖传的障眼法把他和同龄的人类小孩区分开来。大部分时候，他在团队里发挥的都是吉祥物的作用。这次的“斗鬼神事件”，他就帮不上什么忙。
“这就是‘灰刃坊’的不成熟了。身为一个刀匠，居然会被自己打造的刀所掌控，真是太不成熟了。”刀刀斋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平静，似乎在说什么跟自己不相关的事。但连续对“不成熟”的强调却似乎说明了，对于这个弟子的死亡，刀刀斋心中还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什么意思啊？”对刀刀斋言辞中蕴含的东西，七宝是一点都没听懂。
“七宝，这个时候就不要打搅刀刀斋先生了。”穿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少女拉走了小狐狸。
她叫戈薇，自五百年后穿越而来……不过准确说是不到五百年的，但谁让五百年这个词好听呢，大家都喜欢这么说，像大陆那边的妖王，明明被佛祖压了六七百年还不是照样说五百。
刀刀斋先生应该是在惋惜自己弟子的死亡吧。虽然是一个不成熟的，被自己逐走的弟子，但灰刃坊先生显然是非常有才能的。刀刀斋先生应该曾经是很期待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的吧。戈薇心想。
“小姑娘你在想什么？”突然，刀刀斋的声音从戈薇身边想起。
诶？戈薇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刀刀斋那颗跟自己上半身一样大的头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脸旁。
“没、没什么……”戈薇一脸尴尬。
“哼~”刀刀斋哼了一声，背着手朝斗鬼神走了两步，然后感觉多走两步遇到的邪气还是太重了，于是停下。
“虽然灰刃坊的技术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但作为一个刀匠，他作为刀匠本身却非常不成熟，这一点他还不如‘冶’那个小鬼，起码‘冶’那个家伙不会制作一柄把自己都杀了的邪刀。继承衣钵的话，与其让灰刃坊来，还不如让‘冶’那个小子来！”
“冶？这么说除了灰刃坊，刀刀斋阁下还有别的弟子吗？”背背巨大回旋镖的少女惊讶。
她叫珊瑚，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除妖师。虽然除妖师村就剩她和她未成年的弟弟两个人了，但她的战力也确实是不可忽视。
“冶？”留着小辫子，穿的却像个僧侣的少年惊讶。他叫弥勒，是个带发修行，整天问女孩子能不能给他生孩子的奇怪法师。不过战斗力却很强，因为手上拿被称为“风穴”的诅咒，他有越级杀怪的才能。
而且为了追寻给他的家族下了诅咒的那个家伙，他几乎走遍了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在团队里除了作战斗员外，还经常充当情报员。
“法师大人，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所以在听了弥勒的语气后，珊瑚立刻知道弥勒是听过这个叫“冶”的人的。
“哦，那小子在人类世界确实应该有些名号。毕竟他整天混在人类里。”刀刀斋说。
“混在人类里？真是奇怪的家伙。”一身大红袍，一头银发，头顶长着两只狗耳的少年也惊讶起来。他叫犬夜叉，是两百年前统御这片土地的西方的妖怪王者犬大将与人类公主十六夜的儿子，是一只半妖。整天混在人类世界。
所以，听了他的话。其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这里就你没有资格惊讶这个吧。
而且你不但整天混在人类世界，还跟两个人类姑娘谈了恋爱，而且这两个还是同一个人。前世死了，后世穿越五百年也要回来再找你谈恋爱……
真是令人讨厌的酸臭爱情。
“传说中的刀匠‘冶’，无数大名、武士、乃至剑豪都以拥有一柄他打造的刀为豪。据说连冢原卜传、上泉信纲两位剑圣也对冶打造的名刀赞不绝口。连将军大人都慕名求剑，为彰显冶的才能还专门赐予了官职。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刀匠居然是刀刀斋阁下的弟子！”弥勒忽略犬夜叉的插嘴，将话题掰了回来。
“哼~”刀刀斋哼了一声，似乎要表达不屑。但在其他人看了，他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但是既然‘冶’是一只妖怪，那身为一只妖怪，为什么要给人类打刀呢，还接受了人类的官职？”七宝很奇怪地问弥勒。
其实犬夜叉、戈薇、珊瑚也很奇怪，但是他们都不好意思说，好在有七宝。
不过这个问题，弥勒也是不知道的了。
“因为冶那个小子的打刀理念。”好在刀刀斋开口了。
“冶那个小子认为，刀匠是刀的创造者，作为创造者，自然应该是最熟悉刀的人，所以他打刀的同时，也会努力开发刀所有的能力，也就会努力练习剑术。虽然人类与妖怪有很多不同，剑术上也差距很大，但在传承上却远超妖怪。妖怪的传承啊，就拿犬夜叉来说吧，他拿到铁碎牙之前只会拿爪子乱挥。所以冶喜欢去人类那里厮混，系统学习各式各样的剑术。”
“切，人类的剑术，有用吗……”犬夜叉撇嘴。
“一般人类的剑术当然是没什么用的，但是……”刀刀斋说，
“被冠以‘剑圣’之名的人啊，无论人类还是妖怪都会去挑战他，能够守住这样的名号，犬夜叉啊，你能够想象他的剑术有多强大吗？”
“冶那个小子，就是在这样的人那里学剑。”
第三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刀匠？”二条城前，本愿寺显如深深皱起了眉。
此等剑术，乃是他生平仅见。竟足以与他，净土真宗本愿寺派的法主相抗。虽然没有见过，但本愿寺显如觉得，就是冢原卜传或者上泉信纲也未必更强。
“显如法主，方今天下，固然群雄逐鹿。然，幕府虽然衰落，却也有心向之人，比起越后之龙、甲斐之虎、相模之狮，或者那位正准备上洛的天下布武，法主身为足利义辉前将军亲封的权僧正可是一大优势。若是在这二条城与同为足利义辉前将军部署的在下相争，法主的优势可就不复存在了。”武士，准确来说是刀匠“冶”轻轻的说。
“呵，武田信玄和本座可是同盟，而且本座的基本盘只在石山本愿寺内，更不是足利将军的部署。”本愿寺显如冷淡道。
“不过……”但本愿寺显如终究并没有再出手为难。
他深深地看了冶一眼，然后转身。
“本座确实不愿在与魔王争斗的同时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尤其这个麻烦是一个大妖怪的时候！”
他毫无留恋的走了。
“呵，作为一个刀匠，在下也不愿惹上法主这样的敌人。”冶轻轻说。
“作为一个刀匠，在下只需要打出一柄柄名刀就够了。”
冶轻抚长刀，然后将其插回刀鞘。
“可惜，这柄‘久风’还只是名刀，而不是铁碎牙那样名刀中的名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补上这刀中之疒呢……”
说着，冶将这柄“久风”连刀鞘一起插进二条城前的路面上。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除了那银白的发色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年轻面庞，对萧条的二条城微微行礼。
“足利将军，虽然你再也提不动刀，但属于你的刀我依旧给你带到了。”
然后，冶重新戴上斗笠，转身离去。
……
冶是一只妖怪，但并不是自他有意识起就是一只妖怪，他的情感和人类一般无二，但从血统上来说，他又确实是一只纯血的妖怪。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一只真正的妖怪。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个。
他只是与火焰和钢铁为伴，偶尔还有妖物或灵物的精华受他的操弄。
他只是学剑、练剑、比剑，然后将经验融入自己打造的刀剑中去。
他只是按他习惯的方式活着，这就够了。
年少的时候，他有时还不得不委屈自己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比如被各种东西追的东躲XZ，但随着他的剑术越来越高，打造的刀剑也越来越好，时至今日，就连本愿寺显如这样的大法力者都奈何不得他了。即使在这混乱的战国时代，他也能恣意的行走。
“噢噢噢——”一只巨大的毒蛟突然从一旁的浑浊沼泽中冲出，朝冶咬来。
“千刀不尽、百剑无终！”妖力组成的刀剑顷刻间将毒蛟碎尸万段，连那沼泽也一起被切割成一片井田。奇怪的，明明被切的如此七零八落的，沼泽却比之前还清澈了点。
只是虽然恣意，但偶尔还是会有像这两个不开眼的一样的家伙来找他的麻烦。
踏过毒蛟和沼泽的碎尸，冶走向对面的村庄。
那里，似乎有什么有趣的声音。
村庄宁静而祥和，还没有人知道他们旁边的沼泽里有可怕的妖怪，还好以后也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了。这片土地上的村庄，除了除妖村，大概没有能从一地的烂泥中找到妖怪的了。
在村口，冶看到了一个少年人，正弹奏着一种乐器，向一个少女求爱。
这种乐器在这片土地上很少见。至少除了少年，这个村庄里的人应该都不识得。因为冶听到了，那些躲得远远的看热闹的村民们是如何好奇地讨论这件乐器的。
但冶认得这件乐器。
这是一柄琵琶。
那熟悉的音色，在冶那两百年妖生的记忆里，也已经两百年没有听到了。
冶听了一会儿，然后离开，默默给这对新人祝福。
少年啊，你在这里的人的眼中是新奇的，这让你容易博得姑娘的好感，但同样的，也可能因为新奇而让姑娘却步。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这是作为你让我回忆起那久违的故乡的赠礼。
虽然这赠礼，你听不到也看不到……
冶离开村庄，顺原路来到沼泽，突然驻足一下，一挥袖，将七零八落的沼泽弄得规整了些。
现在，这沼泽其实不能再叫沼泽了，叫它湖泊更准确。
现在，这沼泽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景致了。
被琵琶的乐曲提起了思乡之情，冶便暂时停止了原本的计划。
原本他是准备去找点特殊妖怪杀一杀，采集些材料练习打刀的，但现在，他想去买一壶酒，点上二斤酱牛肉吃上一场……
好吧，冶并不喝酒，所以他不会去买酒。
他准备去港口，看看有没有大陆进口的清茶、茶具和茶点，有的话就买下，然后找一处人迹罕至的美景，怀恋一下他的故乡。
说来也是有趣，明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两百多年，已经超出了他在故乡的日子八倍，但他却还是视自己是异乡异客。
如此怀恋故乡的表现，被其他妖怪知道了，想必会嘲笑他“愚蠢”吧。
像杀生丸那种贵公子，大概会赏赐他一句“无聊”。
不过自从上次他对杀生丸说自己无法打造一柄与能铁碎牙抗衡的刀后，大概未来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说到杀生丸，在他这也没有拿到满意的刀的话，大概会去找灰刃坊了吧。
那个无能的家伙向来吹嘘自己的刀不次于刀刀斋，所以大概会给杀生丸打上一柄看上去和铁碎牙一样强的刀。但后来杀生丸就会懂得，灰刃坊只能打造普通人看得到的程度的等同的刀，对于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来说，灰刃坊那种无法成长，无法与主人契合的刀是远远不如刀刀斋的刀的。
从这个角度上说，灰刃坊的打刀水平还不如我。
虽然我的技术比他差了一线，但我的刀和铁碎牙一样是可以与主人共鸣的……
嗯，好像突然有了灵感。
接下来要打的刀就叫“思乡”吧。
那么，下一步需要努力寻找的材料就是开锋的祭品，思乡的灵血。
嗯，话说，思乡的话，我自己的血能用吗？
第四章 血与火与钢铁的圣地
“话说回来，犬夜叉，现在的铁碎牙应该不会被斗鬼神折断的吧。毕竟铁碎牙被斗鬼神的前身，那只鬼的牙折断过。”
“哼，区区斗鬼神，比起我的铁碎牙来说算什么。杀生丸要是敢拿着那柄破刀来，我的爆流破一定把他和那柄破刀一起撕碎！”
“是这样就好了……”
“喂，弥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我吗？！”
战国时代的泥泞小路上，犬夜叉一行人正聊着天。
在遭遇了邪剑斗鬼神之后，他们又遭遇了许多事。其中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就是与大妖怪龙骨精的战斗。虽然那只号称是犬夜叉的父亲，曾经称霸这片土地西方的犬大将的宿敌的龙骨精，很奇怪的三两下就被犬夜叉砍死了，但过程还是很令众人难忘。
战胜了那样强大的敌人后，一行人的信心也是爆棚起来。尤其是犬夜叉，新学到了铁碎牙的奥义：爆流破，并且亲手用爆破流砍碎了龙骨精的他，正是处于“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错觉状态。
“当……当……当……”一行人的聊天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声响打破了。
“你这个混蛋小子，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不是你的玩具！”
“愚蠢的老爹，这种珍贵的材料当然要把它打成刀才行，你那样把它压在床底下只会浪费了它！”
“混账小子，凭你也懂什么打刀，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好农具吧！”
一对争吵中的父子出现在犬夜叉一行人前。
他们的争吵，严重影响了战国时代泥泞小路的安稳与和谐。
“……不管怎么样，先把他们停下来吧。”戈薇对犬夜叉说。
“正好我们也可以去他们的村子留宿。”弥勒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
“法师大人，他们并不像很有钱的样子，还是放过他们吧……”珊瑚叹了口气。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最终还是停下了这对争吵的父子，开始询问他们争吵的原因进行调解，以及询问一下，这里的村子能不能留宿。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问却问出了一些意外的信息。
“留宿？留宿的话建议再往前走，大概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那里。那里有专门给旅人留宿的客栈。”
“啊，这种荒凉的地方也有客栈吗？”
“是的，法师大人……您应该是一位法师大人吧……因为圣地的关系，我们和周边十几个村子几乎家家都是铁匠，作为住宿的条件实在不好。不过也因为圣地，外来的客商需要大量优质的住宿，所以有些人家专门在圣地旁边开了客栈。”
“圣地？是什么样的圣地呢？”
“诶，法师大人不知道吗？这里啊，可是传说中的刀匠‘冶’大人的‘刀山火海’啊！”
“啥？”
……
刀山火海，听着与佛教故事中的“刀山剑树地狱”很像，在后世也偶尔有人将“刀山火海”认作是佛教地狱的一种。但在这个时代，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并没有人将它与佛教故事中的地狱联系起来。
而且，因为被称作“刀山火海”的这座山，也确实符合这个词在字面上的意思，人们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奇怪之感。
弥勒之前的惊讶，也只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来到了这“刀山火海”。
“传说中的刀匠‘冶’，好吧我们都知道冶是刀刀斋老先生的弟子了，有些不那么传说，但这个‘刀山火海’确实是一个很令人惊奇的地方。”在客栈里，弥勒向其他人述说着刀山火海的含义。
“‘刀山’是指，传说中的刀匠冶每做出一柄作品，除了被人预定的之外，都会将其随意插在山上，久而久之，这座本来普通的山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名刀……”
“那岂不是随便去走一走都能捡到超级棒的名刀吗？就算不会用，也能拿去卖钱，这样那刀山上也能留得住名刀吗？”小狐狸七宝从戈薇身后跳出来惊呼。他生出了去刀山上拿它几十柄名刀的想法。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了。刀山上除了名刀之外也有非常多的普通刀剑，想从满山的刀剑中找到名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就算找到了，如果刀不认可你，你一样无法带走。想要强行带走的话，那些名刀甚至会对人做出攻击。”
“那我还是不要了……”七宝缩回了戈薇身后。
“那火海又是什么？”珊瑚开口，帮着弥勒把话题进行下去。
“所谓火海，就是指地火，这座山其实是一座火山，不过只有在山顶那里才看得到火山口。在山下看的话，山顶是被云雾遮挡住了。传说中，刀匠冶就是在火山口打造名刀的。那里极度炽热，普通人类上去就会被烧焦。”
“可以理解，作为传说中的刀匠，以地火做熔炉是理所当然的。”珊瑚点头。
“其实，这‘刀山火海’是出自‘冶’口中的比较文雅的名字，在传说中，人们大都觉得直呼这个名字有点不敬，而且也感觉没有完全说明这里的全部特点，所以都换了一种称呼。”
“刀山火海这个名字还没有说明这里的全部特点吗？”戈薇疑惑。
“没有。因为，正如我之前所说，在求取名刀的时候，刀可能会攻击人。但实际上，简单称之为攻击实在太平和了，那些刀，其实是会杀人的！在传说中，那是被称为‘千刀百剑’的可怕试炼。如果试炼通过，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可以带走那柄考验你的名刀，但不能通过的人，就会用自己的血肉来做名刀的祭品。”
“只是来求刀，居然还会死吗？”七宝瑟缩成一团毛球。
“是的。但即便如此，因为冶的刀实在太好，依旧有许许多多的武士不畏死亡来这里求刀。这座刀山上，其实满布了求刀不成，被刀杀死的武士的尸体！”
“所以，在传说里，人们将这里称为‘血与火与钢铁的圣地’。”
……
刀山山腰处的阁楼。与充满了熔岩，炽热的令人无法忍受的山巅不同，这里有着清幽的竹林和雅致的阁楼。
这里是冶用来接待不耐热的人类客人的地方。
“这次要参加千刀百剑的就是你们吗……”阁楼中，端坐在竹制宝座上的冶微微点头。做出了许可。
“谢谢冶大人。”魁梧的武士躬身，与一大堆与他有着同样希冀的武士离开。
刀山，又将得到一批武士们的生命浇灌了。
这些普通的武士，还都只停留在表皮力量的程度，连尸舞鸦那种小妖怪都打不过，根本不可能经得起山中名刀的试炼。
“你们呢？”冶对另一群客人说。
“我们可不敢参加那传说中的试炼，冶大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没练过半天剑术的胖大中年尬笑。
“那千刀百剑试炼，可是只有真正的剑豪才能通过的。我们只是正常购买。”
“哦，那就好，量力而为总是好的。”冶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不过大概是长期不笑的缘故，冶的笑容向来僵硬得宛如死尸。
商人们看到，忍不住出了一头白毛汗。
“冶大人，我们带来了您所需要的灵物。”
“哦？”冶微微好奇。
商人们冶非常识趣儿的立刻将他们搜集到的灵物呈上。
梓山的灵木、白灵山的圣泉水、星星铁……咦，这是……居然是龙属大妖怪的角吗？
最近居然有一只大妖怪死亡了吗……
不仅人类的动乱即将达到极致，妖怪的世界变化似乎也即将来临。大妖怪啊，自我出生起，就没听过大妖怪陨落的消息呢。
只是……还是没有思乡的灵血。我的大妖之血妖性过强，用来开锋会影响刀中力量的平衡。
看来只能试试用梓山的灵木和白灵山的圣泉水中和一下看看了。
第五章 妖怪世界的赏金猎人
“弥勒，我们又不需要什么名刀，干嘛要去什么刀匠那？还是寻找奈落的消息才重要吧！而且我们根本买不起什么刀。”通往“刀山火海”的大路上，犬夜叉不满地嘟囔着。
“犬夜叉，有件事你恐怕没注意到。”弥勒一脸沉重，“不是我们要去找传说中的刀匠‘冶’，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我们恐怕几天前就走岔道了，现在这条道上，只有通往‘刀山火海’这一条路！”
“……”
……
刀山之巅，火海深处，冶手中的重锤轰然坠落。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落，落到地上，然后其中残存的妖力也终于耐不住能把普通人烤焦的高温，化成飞灰。
终究还是不行。望着火海种那刀身闪亮，却力量混乱的新刀，冶确认了用梓山的灵木和白灵山的圣泉水中和自己的大妖之血中的暴烈的方案是行不通的。
白灵山的水蕴含白心上人的意志，与传说中一样拒绝一切被白心上人认为不洁的东西，与大妖之血水火不容，以巫女圣地梓山的灵木从中调和也无法让其有半点妥协。而自己的大妖之血，更不是什么会妥协的东西。
就好像自己一样，虽然看似平易近人，但终究已经是骄傲的大妖怪了。
虽然有传言越强的大妖怪越喜欢巫女，但自己显然不是。
在重锤与刀身相接的时候，冶明细感觉到，白灵山的力量与自己的大妖之力相互冲突，梓山的巫女灵力来回奔走，却没法安抚任何一方。
难道要放弃灵力，打造一柄纯粹的妖刀？冶的心中升起一个想法。
但他马上把这个想法抛弃了。
不，刀就是刀。我的刀一定是最纯粹的刀，一定能被任何种族使用。
必须再想别的办法。
……
“尊贵的冶大人，请放心，虽然我们只是赏金猎人，但我们一样有能力满足您的要求。”刀山中的阁楼，一个白发的妖狼族女妖单膝跪地。
“赏金猎人？我对身份没有偏见。但同样的，除了你们带来的结果，任何缘由和人情对我都没有意义，包括那只麒麟的人情。”冶淡淡看着眼前的女妖，道。
“请放心，冶大人！”女妖深深低下了头，恭敬地道，“我们赏金猎人向来用成果说话，而且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哦？那就拜托给你们了。”冶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这种信誓旦旦的话他听的多了，大部分的最终结果也并不怎么样。
比如多年前，分别在冢原卜传和上泉信纲两位老师的道场，足利义辉也曾信誓旦旦地说他必将用手中的宝剑重振足利家的声威，现在这位足利将军却已经成了一捧黄土了。
而且赏金猎人啊……
这种二流群体也实在令人没什么可相信的点。眼前这位妖狼族的凯风，虽然在妖狼族可能比他们现任的族长还强点，但终究连大妖怪都不是。可这在赏金猎人里已经属于最强的行列了。
妖狼族的女妖凯风并没有看出冶的心思，但凭空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并不是她对冶有多了解。这片土地上，除了抚养冶长大的刀刀斋，就是冶学剑的老师，冢原卜传和上泉信纲恐怕也谈不上对冶有多少了解。
凯风能猜的原因只是，赏金猎人在大妖怪面前的地位向来就是这样。
她向冶告退，然后与等在阁楼外的赏金猎人汇合。
“尸屋，走了。”她对一个拥有高大的身材，瞎了一只眼的外表的男人说。
“谈成了吗？跟一般妖怪不同，传说中的刀匠‘冶’可是常年与生意人打交道的，可不好骗。”男人，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男妖，压低了声音说道。
“喂，别这么轻易把自己放在骗子的位置上，而且这里可是刀山，在这里说传说中的刀匠‘冶’的坏话，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放心，大妖怪们可懒得注意我这种小角色。像‘冶’那样的大人物，居然愿意分出时间专门给我们已经很令我很意外了。”
“这么有把握你还压低声音？”
“这不还是怕吗……”
两个赏金猎人一边交谈着，一边离开了。
冶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下了刀山。他听到了两个赏金猎人的每一句话。
“无聊。”最终，冶对赏金猎人的交谈下了这样的定语。
最终，冶也没有听到赏金猎人说出他们所谓的线索是什么。希望不是早就被他否定的那个。
确实是可以做赏金猎人这种生意的，两只都比一般妖怪聪明一些。
赏金猎人这种生意能够在这几年渐渐发展起来，也确实有它的资格。
至少，保密工作还不错。
……
“爸爸！”
“女儿啊，我死之后，千万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不要啊，爸爸！”
“女儿……”
通往刀山火海的大道上，犬夜叉一行人遇到了一件人间惨事。穿着兜住脸的白袍的少女伏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老父亲身上嚎啕大哭。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弥勒走上前去。
“我爸爸得了一种南蛮传来的绝症，只有南蛮的换血之术才治得好，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哪里懂得换血之术呢？”少女悲伤地说。
“换血？啊，这个时代居然已经有人懂了输血的方法了吗？”戈薇一脸惊奇。
“可如果输血的话，A型血不能输给B型的啊，你们怎么确定自己和对方的血型呢？”
“什么‘诶’，‘比’的……”戈薇的话听得少女一脸茫然。
“我们只知道，南蛮的宝物“辩血石”，可以分辨能否将血换给别人……”少女说着，拿出了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往戈薇手上一递。
还没等石头落到戈薇手上，石头就突然亮起了光！
“啊，这是……”少女一脸激动。
“原来戈薇阁下就是能给老先生换血的人吗？那就让戈薇阁下帮您一次吧……”弥勒一脸惊诧。
然后他的惊诧的表情就突然消失了，换上一脸的无奈。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你们的臭气我三十里外就闻到了。”犬夜叉撇嘴。
“从没听说过什么南蛮换血之术。”珊瑚也说。
“戈薇，你不会相信了吧？”七宝也嘚瑟着道。
“没有啊，我只是有点好奇换血这个称呼。”戈薇笑着说，“在这个时代听到这么先进的技术，还真是让人吃惊呢。”
“他们不是瞎扯吗？”
“在未来，输血已经是一种非常成熟的技术了。”
“噢噢，居然这么厉害啊……”戈薇和七宝愉快地聊了起来。
但他们的愉快就让另一方人很尴尬了。
“凯风，我就说我们不合适搞这些……”装成“父亲”的妖怪爬了起来。
“是啊，尸屋，没想到对方居然看穿了我们的计谋，看来只能用备用方案了。”少女一把丢开白袍，露出妖狼族女妖的真身。两妖一脸严肃地并立着，盯住了犬夜叉一行。
“要打架吗？那还真有意思，正巧我对你们妖狼族烦得很！”犬夜叉冷笑着拔出铁碎牙。
“赏金猎人，凯风。”女妖报上名号。
“赏金猎人，尸屋兽兵卫。”男妖也报上名号。
“哦，要决斗吗，那么，我是法师，弥勒。”
“除妖师，珊瑚。”
“那我……”犬夜叉几人也准备报上名号。
“停，我们对你们不感兴趣。喂，那位传说中来自奇妙的东京之国的巫女啊，有兴趣卖血吗？我们出一杯一贯钱的高价！”
“……”
第六章 黑云翻墨，火海生波
黑云翻墨，绵延万里，群山早遮。
唯有一座长刀般的山峰，以刀尖划出炽烈的光芒，在万里黑云中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清冷的星夜。
“那就是刀山火海……吗？”被这景象震慑，弥勒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是啊，那就是传说中的刀匠，大妖怪‘冶’支配的领域，刀山火海。”赏金猎人尸屋兽兵卫说。
“话说回来，戈薇大人真不打算卖血吗？价钱好商量。”尸屋兽兵卫说。
“别开玩笑了！”弥勒无奈地说。
你想死吗？没看到犬夜叉都露出他的犬齿了！
而且你们也太黑了。我也看到“冶”的悬赏令了，本来三百两的悬赏到你这儿就剩一贯钱也敢自称高价收购？要卖也是我们自己去卖啊！
“呜……”犬夜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对着弥勒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狗的直觉真准。弥勒心惊胆战地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赏金猎人放弃的也太快了点吧。他们难道有什么别的阴谋吗？弥勒又思索起了其他的事。
“既然戈薇大人不打算卖血，那我们就告退了。”弥勒没想到，自己这边还在思考赏金猎人的阴谋的时候，那边赏金猎人就要告辞了。
这……怎么回事啊？
看到这景象不跑路的是你们这些愣头青，我们赏金猎人可不想钱没赚到还把命搭进去。赏金猎人尸屋兽兵卫和凯风一边跑路一边想着。
正常的刀山火海虽是异象纷呈，但一般是晴天，这黑云滚滚的模样，究竟是……
……
赏金猎人无法理解。
因为他们并非大妖怪。
更不是冶。
冶乃大妖，其心上合之于天，下合之于地。其心动，则天地动。此番黑云翻墨，正是冶的心“动阴起阴”的结果。
“‘冶’大人，这由一万个人类的心制成的‘人心宝玉’如何？人类的一切情感，都可以在其中找到！”火海之中，身穿和服，手持一柄折扇的红瞳女妖自信地说。
冶坐在钢铁的宝座上，一言不发，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有升腾的烈焰和天空中传来的雷声显示着他的此刻的心境并不一般。
真是久违了的感觉。
冶是拥有人心的妖怪。
但他现在终究是妖怪。人类情感的激荡，他有两百年都没有体味过了。
在妖怪的世界里，他的人心没有激发的土壤，因为妖怪不懂人心。
在人类的世界里，他的人心没有激发的养分，因为人类拒绝妖怪懂得人心。
虽然这人心宝玉中的情感并不是他自己的，但还是让他回忆起了那两百年前才存在的感觉。
那春光般明媚的笑容，是在喜吗？
那夏日般炽热的拥抱，是在乐吗？
那秋风般肃杀的目光，是在怒吗？
那冬雪般清冷的身影，是在哀吗？
人心变幻，应天地四时，冶沉浸在那喜乐怒哀中，刀山火海的环境也产生着剧烈的变化。
翻墨的黑云中，倾盆的大雨居然夹杂着冰雪落了下来！
而山巅的火海，却腾起狂风，裹挟烈焰，将此处的黑云彻底冲开！
连那钢铁的宝座，都在烈焰中，渐渐软化了下来。
真危险！和服折扇红瞳的女妖在风中退下山巅，躲在烈焰与雨雪夹缝地带的一块巨石后，偷眼看着冶。
奈落那个混蛋……居然让我跟这么危险的家伙谈判……
女妖，也就是奈落的分身，风之使者神乐气得咬牙切齿。
这也难怪。说是分身，可奈落这种妖怪，本身就是无数妖怪的聚合体，虽然在统合的时候表现出“奈落”这一智能，但其他妖怪智能也不可能跪在地上服从。何况神乐的妖怪属性是象征自由意志的风，与“奈落”这一统合智能的相性是最差的。
神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离奈落的掌控，但可惜，心脏被奈落掌握的她，与其说是自由的风，不如说是个扯线的风筝。
对奈落的命令，她只能选择服从。最多，是在不怎么重要的地方，阳奉阴违一下。
现在，在传说中的刀匠，大妖怪“冶”的面前，虽然神乐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只能顶着烈焰狂风、冰雪暴雨去接近。
“尊贵的‘冶’大人，如果‘人心宝玉’不能令您满意的话，您可以试试这个。”神乐取出一片放射着微光，有着一种梦幻般美丽的晶体碎片。
“四魂之玉的碎片？”冶开口，似乎他已经从情感的风暴中走了出来，但那一丝一毫都没有削减的异象却说明并非如此。
“是的，冶大人也看重这四魂之玉吗？”神乐诱惑道。
“平安时代末期，与这个时代一样，贵族间的冲突最终诉诸了武力，妖怪一口气暴增了许多，让本就民不聊生的世界雪上加霜。那个时候，史上最强的巫女，翠子横空出世，压得妖怪抬不起头来。无数妖怪联合起来对付翠子，大战七天七夜同归于尽，他们的灵魂化成了四魂之玉。号称能够实现一切愿望。”冶的声音响起。
……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吗？神乐一时无语。
怎么对四魂之玉，他好像知道的比奈落还多，这让我怎么诱惑他？
“对绝大部分妖怪和人类来说，四魂之玉确实强大到能够实现他们渺小的愿望。但是对大妖怪而言，四魂之玉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冶突然缓缓站起身。
“每一个大妖怪，无论是霸道还是柔和、暴虐还是无谓，都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四魂之玉的力量过于杂乱，只能玷污大妖怪的骄傲。”
是……这样吗？怪不得杀生丸那家伙对四魂之玉不屑一顾。神乐想。
奈落啊，看来你这一次的计划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神乐想到另一层，不禁幸灾乐祸。
“但是……”可神乐没想到，冶的话语突然出现了转折。
“纵然大妖怪也有它的执念。我们并非将自己修成无想无念的觉者，执念就是我们成道的基石。对宝仙鬼来说，执念是各种宝玉，对杀生丸来说，执念是超越犬大将成为最强，对我来说，执念是对失去的怀恋。而四魂之玉，灵魂的聚合，本身就蕴藏着无数的情感冲击。”
“用四魂之玉诱惑我，引动我的心。被引动了心，纵然是沉迷打刀，不问世事的我，也有一定的可能对上他的那两个敌人，纵然失败，看着送宝的份上，我大概也不会找他麻烦。即使找麻烦，也不可能与别人联手，这也是引入新变量，对敌人造成影响的一种方法。奈落那只半妖，当真是妖怪中难得的谋略者。”
“只是，奈落啊，拒绝拥有人心的你，真的能够明白拥有人心的我的选择吗？”
第七章 拒绝的万象
“感觉到了吗，犬夜叉，那是何等惊人的妖气！”风雷雨电之中，弥勒的目光依然死死盯着远方的刀山火海。
“啊，即使龙骨精，似乎也……”犬夜叉的手紧紧按在铁碎牙的刀柄上，“原本以为最多又一个刀刀斋老头儿，没想到……切！”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听之前的店家讲，在他们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刀山火海发生这样的景象！”珊瑚早已穿好了除妖师的全套装备。
“这个多年相安无事，结果我们一来就发生超级大的变化的模板有点眼熟啊！”七宝抱着脑袋乱滚。
“犬夜叉，看那里！”戈薇突然指向天空。
“那是……”在戈薇指向的天空，众人隐约看到，在风雷雨电间狼狈穿梭的巨大羽毛。
“是神乐！”犬夜叉撇嘴。
“这下原因找到了。”弥勒说。
“啊，要和另一个龙骨精战斗吗？”七宝一溜烟跑到戈薇身后。
“按以往的经验，不战斗是不可能的了。”珊瑚说。
“来了！”犬夜叉的鼻子突然抽动一下，然后猛地从刀鞘里拔出了铁碎牙。
刀山上的火海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犹如流星划破夜空，火光撕裂了滚滚黑云。
但撕裂黑云后，万里晴空却并未露出。
烈焰在长空中凝结不散，除了烈焰凝结处，黑云依旧占据了天空。
烈焰，只是为那位传说开道，用自身化成道路的基石。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从烈焰组成的道路上传来。
在烈焰的光辉里，一个身影由远及近。
人形，银发。
那正是冶。
但此时的冶与二条城前的冶完全不同。
二条城前，冶只是简单穿着一件武士的衣服，戴着一张斗笠，不是本愿寺显如那样的大法力者，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不同。
而现在的冶，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双目中却燃烧着烈焰。
这不是形容，而是平实的描述。
烈焰不但在冶的眼中，也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
在烈焰的辉光里，一件满布兽首云纹的铜色铠甲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冶的手中握着一柄刀。
那是一柄邪异的刀。
刀身上的花纹仿若血管，甚至给人一种不停地在脉动着的感觉。
刀锷较长，像个把手，柄上隐现一张扭曲、痛苦的面容。
这柄刀的存在感是那样强大，连烈焰的辉光都被压了下去。
“那就是传说中的刀匠‘冶’？”戈薇喃喃，“真的，和刀刀斋老先生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刀刀斋总说‘那小子’，一定是嫉妒吧……”七宝在戈薇身后探探头说。
在这种时刻还能说这样轻松的言辞，这或许就是七宝拥有大勇气的证明……
当然，也有可能是七宝在用这样的言辞故作轻松给自己打气，实际上已经怕的不要不要的了。从他至今都把身子缩在戈薇后面来看，后一种可能性更高。
“犬夜叉，对吗？”这时，冶开口了。
“啊，你就是刀刀斋老头的弟子‘冶’？”犬夜叉咬着牙说。
他这话说的不怎么恭敬，但冶这个出场怎么看也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以犬夜叉的性子，别说恭敬，能不直接用散魂铁爪招呼已经是他最近几个月成长的结果了。
不过好在犬夜叉这边的战前交涉一般是由弥勒解决的。
“敢问您就是传说中的刀匠‘冶’大人吗？”弥勒说。
“虽然不知道奈落对您说了什么，但我敢担保，奈落一定有对您不利的阴谋。杀生丸、龙骨精都在奈落的阴谋下吃过亏，所以还请您重新评估奈落。”
弥勒试图将战斗消弭在萌芽状态。
虽然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但试试总是好过不试。
不过这一次似乎也是一样。
听了他的话，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刀名‘疚’。”冶抬起手中那柄邪异的长刀。
弥勒茫然，他并明白冶为什么突然抬起刀。这是在向他介绍自己的刀？嗯，虽然一般的刀匠确实要搞推销来卖掉自己的刀，但冶的话……而且自己很穷啊……
“余乃大妖。余眷恋，余愧疚，余不愿忘却，此乃余之道，余之决意绝无更改，故，奈落，无意义。”冶说道。
“……”众人一时无言。
“弥勒，他是什么意思？”犬夜叉低声问。
“就是说不管有没有奈落，像他或者杀生丸、龙骨精那样的大妖怪，不管有没有奈落，他们还是会找上我们。奈落只是用各种小手段提前了这一过程。”弥勒回答。
“所以就是必须得打了？”犬夜叉说。
“大概是吧。”弥勒说。
“切，早这么说就完了！”犬夜叉抬起了铁碎牙，风的力量迅速凝结起来。
然后，
“风之伤！”
狂风组成的刀刃撕开大地，横击长空，直扑冶的身躯。
“犬夜叉……”弥勒下意识叫了一声。
这么冲动……算了，既然无法调和，那与其对方先动，不如我先动。
希望风之伤奏效。
弥勒这么想着，但他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风之伤面对小妖怪一杀一大片，但面对大妖怪的时候，杀生丸那几次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奇怪战斗暂且不论，龙骨精就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风……很烈，但是……”面对风之伤，冶不但没有躲闪，还闭上了眼。
“还及不上人心中的肃杀。”
犬夜叉的风之伤，在临近冶的身体之后，居然化成了一缕清风，飘散了！
“诶？！”绝技被这样简单的破掉，犬夜叉不禁一愣神。
愣神中的犬夜叉手不知不觉地一顿，露出了胸口的空档。
不好，出现破绽了！
“飞来骨！”珊瑚连忙补位。但是……
“侵略如火的骨刃，除妖村的技术很不错。”面对飞来骨，冶只是做出了一个刀匠对器具的点评。
他依然没有躲闪的意思。
临近他身体的时候，飞来骨，一样无力地落了下去。
夏日侵略如火的情谊，最终也只能在寒冬的风雪中化作冰雕。
“风穴！”弥勒再次补位。
但……
“风带来的吸引……我拒绝！”冶只是轻轻说道。风穴的巨大吸力，对他就像不存在一般。
一切攻击对冶都仿若清风拂面，这令犬夜叉、珊瑚和弥勒都非常吃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戈薇拉起了弓，准备使用巫女除妖的最强之法破魔之矢，但她有些怕自己的箭也无法对冶造成伤害，特别是现在她的箭还有些时灵时不灵的，要是射出去结果无效，那就连牵制的威力都没有了，不禁有些迟疑。
“戈薇大人，刀刀斋说：‘冶那个小子固然喜欢在人类世界中厮混，对人和妖也都和和气气的，但他骨子里却拒绝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他一直在眷恋某种他再也无法碰触的东西，他只在自己的世界中思念那个东西，他一直在追求的刀就是能够守护他的思念的东西，如果让他完成，万事万象都无法侵入他的领域，但现在，他还有破绽。’所以戈薇大人，你一定要帮助犬夜叉大人击破冶的破绽，这样才能打败他！”一个声音传来。
“冥加爷爷！”戈薇惊喜。来的是犬夜叉老爹犬大将王朝的老臣跳蚤妖怪冥加。这位老妖怪妖力弱的近乎没有，但见多识广，曾给了他们许多关键的信息。
“那冶的破绽是什么？”戈薇有了信心。
“这就要靠你们自己找了！”冥加的声音远远传来。
“？！”戈薇无语。果然是冥加爷爷，绝对不会在危险的地方久留。
而且给个消息却没有最关键的地方能有什么用！
不过……
好吧，那就让我自己来找破绽吧！
第八章 荒和奇幸，疚疯之间
“原来如此，奈落，这就是你找上‘冶’的原因。”远处，一位头戴斗笠，披着蓑衣的巫女似是明白了什么，冷笑起来。
神道教认为，任何生灵都具有四种不同性质的魂，即荒、和、奇、幸，分别代表人类的斗争心，人类的亲和心，人类知理心和人类的爱护心。
这也就是四魂之玉之名的由来。
之所以会以四魂命名那块玉，正是因为获得玉的人类或者妖怪都发现，四魂之玉的力量正是由生灵的荒和奇幸四魂引出的。越是强烈的四魂，所引出的力量就越强大。
四魂，表现在生物身上最明显的就是感情，无论是负面还是正面，只要非是超脱了戒定慧的觉者，只要还有一丝贪嗔痴尚存就能够在四魂之玉中引导力量。
不过，四魂之玉可不是无私的奉献者。数百年来，四魂之玉给无数妖怪人类提供了力量，但也吞没了无数妖怪人类的一切化为自己的养分。
显然，对四魂之玉来说，没有比以走出了自己道路，绝不会更改道路，而道路却又是极致的人类情感的大妖怪冶更美妙的食材了。
一边利用对方，一边觊觎对方，奈落啊，这还真是你的一贯作风。
不过……冶那个妖怪，是这么容易利用的吗？
……
那边巫女的猜测暂且不表，这边戈薇却根本来及根据冥加带来的消息做出什么应对。
她没有时间。
因为冶已经举起了刀。
“情困千载负不同，
可悲可泣可哀容。”冶轻声说着，一刀斩下。
霎时，在犬夜叉等人的眼中，地覆天翻。
‘去死吧，犬夜叉！’
‘永别了，戈薇！’
‘阿八，带着……’
‘琥珀？’
贯穿心脏的破魔之矢，渐渐消逝的身影，吞没一切的黑暗之洞，沾满鲜血的锁链镰刀……
世界瞬间化作了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这样的世界，还有接受的必要吗？
不如毁灭了吧。
连自己一起。
反正自己也没有意义了吧。
无边的负面情绪充满了他们的心。
不、不对！
戈薇猛然惊觉。
那绝不是犬夜叉。
犬夜叉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所以……
戈薇猛然抬头。
那、那是？
高天上，一抹圆月清冷地看着人间。
那真的是看着的。
燃烧着烈焰的眼睛，一点不加掩饰地占据着圆月的中心。
那是冶的眼睛！
“破魔之矢！”戈薇二话不说就是一箭。
未等箭矢临近，眼睛就缓缓隐去。
然后，世界动荡起来。
破碎。
“大家？！”世界破碎之后，一个新的世界展现在戈薇眼前。出现在她眼前的，还有刀山火海，还有她熟悉的人，这让她下意识欣喜地喊出声来。
但……
这一声还没落地，戈薇突然停住了。
那些熟悉的身影对她的出现竟似乎一无所觉。
他们背对着她，表情安详，就好像死了一样。
是他做的？戈薇想到了一个人。
当然准确说是一个大妖怪。
冶。
她连忙抬头看去。
但那原本高高立于天上的身影却不在那。
难道……
戈薇连忙再次看向天空。
那一抹圆月，竟完全违背现实规律地挂在天上。月上，是滚滚的黑云。
原来，根本没能出去啊。戈薇苦笑。
这和桔梗的结界不一样啊。
“戈薇！”
犬夜叉在山林里奔走，却找不到他想找的女孩。
“风穴！”
弥勒不惜身体破开一个又一个世界，却发现这世界似乎无穷无尽。
“飞来骨！”
珊瑚试图冲击某个节点，但除了断裂的林木什么也没有碰到。
破开了心灵的幻想却没有作用，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明明已经看破了幻象，明明早已不被自身的恐惧所掌控，却依然无法勘破这明显由人心幻象铸就的招式。这非常违背他们的经验。
世界困住了他们，破开了一个还有一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外界，烈焰的天道上，冶伸出手，轻轻接住一个黑白相间的光球，然后，看向官道。
“你，要救他们吗，桔梗？”
身披蓑衣的巫女手持灵弓，沉默。
巫女沉默，冶也没有说话。
沉默一阵，最终，还是巫女开口了。
“五十年不见，你的症状似乎更加严重了。”
“哦？你居然看得出吗？明明现在的余比五十年前更符合人间的正常的定义。”
“你已经用假象彻底将自己包裹了。相比只剩下‘久风’和‘疚’这种刀名中还留有痕迹的现在，还是五十年前，将‘遗世’挂在脸上的你更正常一些。”说到这，桔梗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对老友的惋惜。不过没有人能够确定那是不是错觉。
“尤其是，那被你拒绝的万象将你的心暴露的一览无余。再这样下去，你的‘疚’就要彻底化为‘疯’了。”
冶笑了笑，他不准备反驳什么。虽然桔梗居然能看出他的真正心思让他有点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看出了就看出了吧，他不在乎。
对这一点，他的老师刀刀斋比桔梗还要清楚的多。
他并不在意这些。
何况桔梗自己不也一样吗？
明明已经是死人，灵魂早已转世，身上只剩下支撑身体移动的死魂，居然还像个活人一样在世间奔走，为了生前未竟之事贡献自己的一切，特别生前未竟之事本就有了自己的转世身在奔走了……
这样的桔梗，竟然还在想着救赎他？真是太可笑了！
“对此我很奇怪，在我的记忆里，五十年前你就应该已经勘破，但为什么对万象的拒绝却比五十年前更强？”桔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冶的思绪。
“勘破？如果你是说五十年余碰触四魂之玉的那次的话，很遗憾，就凭四魂之玉也配令余勘破？”冶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丝嘲讽，“就凭四魂之玉的曲灵，它还不如奈落。奈落只是拒绝，而不是没有，曲灵是自以为了解一切，却其实什么都不了解。四魂的幻象，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空洞的梦幻。”
“道理是永恒的，去理解它只需要一点点的智慧。世间一般意义上的勘破也不过是了解一点道理。但痛苦却是无限的，人们所能了解的那一点点道理怎么可能击破那无限的痛苦。”
“想要击破无限的痛苦，先拿出无限的毅力来吧！”
第九章 魔罗大妖，无限有限
何等的执迷不悟！即使五十年前，行走天下，救赎了无数人类甚至妖怪，可称为第一巫女的桔梗也惊讶于冶的执迷。于是她开口：
“佛曰：当知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怨憎会是苦，爱别离是苦，求不得是苦，五蕴之取，莫不如是。”
“苦因集起，贪、嗔、痴、慢、见、疑为诸惑。此为集，集当断。”
“佛证灭，诸法空相，不生不灭，得清净，得解脱。”
“解脱之路，有正见、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曰八正道，道当修。”
桔梗在讲着佛法。虽然作为巫女的她其实不是很懂佛法，但面对冶那些执迷的话，她觉得佛法似乎是最合适的药。
明明自己也未能解脱，但她依旧在试图给冶救赎。
“苦集灭道，其称四谛。佛成道后，至鹿野苑为五贤者始说此法。”但冶只是轻声却没有丝毫触动地回应着桔梗的言语。
“然，余夺智慧命，翻为障，言恶者，多爱欲，虽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但只愿以双手撑此高天，不乐觉，不愿戒，无缘定，无谓慧。”
“夺智慧命，翻为障，言恶者，多爱欲……”桔梗重复了一番冶的话语，轻叹一声，“这是佛敌魔罗的象征，冶，你这是要做魔罗吗？”
“我愿做我一人之魔罗。”冶回答。
“……”桔梗沉默。
“我原以为你还差一点才会成为‘疯’，但现在看来你并不是差了一点，而是早已踏入‘疚疯’的深处。可是，你却依然在这一道上没有圆满。你究竟，还在那个深渊里期待什么？”
冶没有回答。
似乎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或许就是这样吧。
这个问题本就没有回答的意义。
冶已经名言，他愿成为自己一人之魔罗。
魔罗，佛祖也无能为力，却并不意味着毁灭什么。
魔罗本身只是解脱一道上的阻碍。
魔罗，代表了通往解脱的重重阻碍。
冶要成为自己的魔罗，就意味着，他绝不解脱。
无论他在期待什么，反正都绝不是什么解脱。
所以，桔梗，身为曾经的第一巫女的你，想用佛法解脱于我？那只能是南辕北辙。
你的问题，没有意义。
冶的不回答，事实上却早已给出了回答。
黑云翻墨，暴雨风雪，烈焰横空。
那本就恶劣的环境越发的恶劣起来。
这令桔梗有些惊讶。
对于大妖心动则天地动的天人感应，桔梗也有所了解。
环境如此恶劣，必然是冶的心在波动。
环境越发的恶劣，则说明冶的心在越发的波动。
苦集灭道四谛的佛陀之法，终究还是在他的心中有所触动吗？桔梗思索。
不，不应该是这样。
虽然有些不敬，但佛陀执此法，直至在娑罗双树下入灭，却也未能救赎人间。
而且对苦集灭道四谛的了解，冶似乎还在我之上，以我之口宣讲此法，应该不太可能会对冶产生什么影响。
那，他是因为什么，在心中有了波动呢？
……
“戈薇！”
“犬夜叉！”
“风穴！”
“飞来骨！”
明明不在一个世界，明明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明明看不到什么希望，他们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是单纯的莽撞冒失还是对生存的执著？
是单纯的厌恶失败还是绝不逃避？
是单纯的骄傲与愤怒还是勇往直前？
不知道，似乎他们也不打算去分析加以分别。想要做这种复杂的区分的只是旁观者，只是希望获得他们一般力量的人。
按四魂区分，这是荒魂的极致。
按佛法，这也是大勇。
而且不仅如此。
犬夜叉与戈薇之间的，或者被称为羁绊，更熟悉称呼或者是爱，是亲情，也是救赎，也似乎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但大概不必分的太清楚。
珊瑚与弥勒之间的，也可以被称为羁绊吧，有些还没有开始的，有些已经开始的，可以形容，但也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还有犬夜叉与珊瑚之间的，戈薇与弥勒之间的，犬夜叉与弥勒之间的，戈薇与珊瑚之间的，还有没被困在无限的幻境里的七宝、甚至桔梗与他们的，没在此处的人与他们的。
许许多多的情感在迸发。
他们没有去开悟什么。
他们也没有冶希望看到的无限。
但在冶的注视下，他们的情感，不停地迸发着。
无穷无尽的幻象世界里，他们的情感并没有衰竭。
这似乎是不应该的。
“疚”是冶打造的最优秀的一柄刀。
虽然冶并不承认，冶向来宣称他的刀是单纯的，是可以被任何人使用的，但“疚”确实是一柄魔刀。
痛苦，是“疚”力量的来源。
在冶看来，痛苦，是无限的。
今天越过一重，今天又生一重。
无限的痛苦，能够给予“疚”无限的力量。
在无限的痛苦支撑下，“疚”能够制造无限的幻境。
无限的东西，除了无限，还有什么能够打破吗？
冶不认为有。
所以他会说“先拿出无限的毅力来吧”。
犬夜叉他们拥有无限的毅力吗？
冶不这么认为。
生物，是没有无限的。
应该是这样的。
当然冶并不认为没有生物能够击破“疚”的幻境。
冶清楚的知道，虽然痛苦是无限的，但使用它的冶是有限的。
击破无限的幻境很容易，只要力量比冶和疚加起来更强就可以了。
但这一点，冶不认为犬夜叉他们能够做到。
冶只是在想：
你们，只要为我提供我需要的情感，让我回忆起我所眷恋的，我所珍视的，我所痛苦的就可以了。当你们无法提供后，我自然会放开你们。那时，你们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事情的进程却有些奇怪。
至少冶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他几乎全身心沉浸在回忆那眷恋，那珍视，那痛苦里，只分出一点点的心去奇怪，但他还是发现了那些奇怪。
他们，居然能坚持这么久吗？
他们破开多少幻境世界了？
一个两个？
不，至少三个五个吧？
可是这妖力的消耗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坚持着破开了千百重幻境世界吗？
他们，不会累吗？
他们，不会痛苦吗？
明明连大妖怪都不是……
这样下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
这样，大概……
更好。
第十章 没有道理，却也足矣
“犬夜叉！”
“戈薇！”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然后，
“啊！”
两个人害羞地分开。
但双手却紧紧地握着。
他们冲破了不知多少重幻境世界，终于找到了彼此。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冲破了多少重幻境，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数。
他们只是不停地寻找。
最终找到了彼此，那就够了。
至于在寻找的路途中遭遇了多少艰难险阻，似乎并没有多少意义。
他们不会对彼此述说自己的遭遇。
那些遭遇能够留下的唯一的痕迹，就是他们对彼此更深刻的爱。
高悬于天空的月见证了这些。
月中的眼睛完完整整看清了这些。
眼中的烈焰缓缓燃烧，放出光芒，遥遥触碰着这些。
而且不仅触碰着这些。
“犬夜叉！”
“戈薇！”
“弥勒！”
“珊瑚！”
弥勒的世界，珊瑚的世界，他们一行人重聚在一起的世界。
一切都被月见证着，被月中的眼睛看见着，被光芒遥遥触碰着。
然后，那月、眼睛和烈焰的主人，似乎露出了微笑。
他或许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于是闭上了眼睛，收回了烈焰，只留下见证着的月。
“弥勒，用风穴对着那月亮，我似乎闻到了，妖气的流动！”这一刻，犬夜叉那狗的直觉察觉到了什么。
“风穴！”对于战友的信任，让弥勒立刻发动法力。
“我也看到了。”戈薇说，“但是很微小，太远了，风穴的刺激不够！”
“停下，弥勒，让我来。”戈薇张开了弓。
拜托了，这次千万要正常发动啊！她在心中祈祷。然后，
破魔之矢！
“这样就好了。”犬夜叉举起铁碎牙。
“虽然你的招式有点奇怪，原本我一点也看不懂，但根本依旧是妖气的运用。经历了这么多次之后，即使这奇怪的招式，我的爆破流也能给你卷回去啊！”
“爆破流！”
世界，动摇起来。
然后，扭曲起来。
最后，被卷入风的漩涡里。
向着那月，冲去。
……
外界，冶手中黑白的光球突然抖动起来。
他默默看着抖动得越来越剧烈的光球，在光球似乎要炸开的时候，才轻轻把它往桔梗身边一丢。
“嗷！”就在光球落到桔梗身边的那一刹那，它裂开了，从中传出恐怖的嘶嚎声。就好像有一个魔怪在里面讲它撕碎了。
不过并非如此，那声音只是爆破流卷起的风声。
从光球的裂隙中冲出，风的剧烈流动让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嘶嚎。
“嘿，我们出来了，你这家伙还有什么招数！啊……桔梗？！”造成那嘶嚎一般的声音的主人，犬夜叉一冲出来就对冶得意洋洋地喊道，然后看到了桔梗，惊吓之下，所有的得意都噎回了嗓子里。
所以，魔怪一样的嘶嚎，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
而且……
“您好，冶先生，谢谢您的宽容。”戈薇定下的基调让他所有的后话都不可能再说出口了。
“为什么啊，戈薇，我们被那家伙整的好惨啊！”犬夜叉只能这么跟戈薇嘟囔。同时缓解一下桔梗出现的尴尬情况。
“虽然不知道愿意，但你没有发现吗，犬夜叉，传说中的刀匠‘冶’其实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弥勒低声说，“冶只是用了一个大妖怪都会的妖力招数，可没有用到他身为刀匠对刀的了解的力量。而且他可是刀刀斋的弟子，如果不留情，你的爆破流真的能放出来吗？”
“那可不一定……”犬夜叉撇撇嘴。铁碎牙是刀刀斋打造的不假，但论对铁碎牙的开发，现在可是以他犬夜叉为最强。
不过这话他想想还是就不说了。因为对方确实最后留了手，那轮圆月，最后可是一点抵抗都没有的。
“刀山火海，是冶支配的领域，在这里，他能用的，可不仅仅是‘疚’这一柄刀而已。”桔梗的声音传来。
哦……怎么好像是我错了一样，明明那个上来就打的家伙才更有问题吧。犬夜叉扭过头去，表示不愿跟这些家伙说话。
“好啦好啦，犬夜叉，开心一些，不管怎么样，我们又一次挫败了奈落的阴谋。”戈薇笑着用双手，拍拍犬夜叉的后背。
桔梗默默看着这一幕。很快，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她扭过头去，对冶道：
“你满足了吗？”
冶没有说话。
但他默默抬起了刀。
还要来？弥勒大惊。
犬夜叉也连忙拔出了铁碎牙。
“请等等，冶先生！”这时，戈薇冲到前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非常感谢您的手下留情。不过，您如果想借我们回忆什么的话，我认为您的方法是错误的。”
戈薇这种话怎么可能让那个家伙停下，还是让我来教训教训……诶？犬夜叉正准备把戈薇拉回队伍后排，却发现听了戈薇的话，冶居然真的停下了抬刀。
“方法？错误？”冶开口。
“那么，少女啊，你可能说出错误为何？余以此刀凝结痛苦的无限深渊，你们在深渊里挣扎，迸发美味的感情，化成痛苦的祭品，让余获得短暂的平静。错误在哪里？”
他居然真的愿意与我们论理？干得好，戈薇大人，就看您的了！弥勒欣喜。
但是……
“我不知道。”戈薇的回答让弥勒差点摔倒。
“我只知道您一定非常痛苦。在那似乎无穷无尽的世界里，除了我们，一个生灵也没有。单调的令人害怕。所以我知道您一定非常痛苦。但我不知道那痛苦是什么。”戈薇说。
戈薇大人啊，您这样说真的不会让对方彻底愤怒吗？听了戈薇的话，弥勒不禁苦笑。
但是，当他看到冶的表情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冶，似乎是在认真倾听？
不，这应该是错觉吧。
弥勒定定神，却再也没在冶的脸上看到任何东西。
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周遭的环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求不要说着说着突然打起来。弥勒心想。
弥勒在思索的时候，戈薇并未停下她的述说。
“我不知道您的痛苦，但我知道您非常痛苦。我知道您非常痛苦，我也痛苦过，虽然我的痛苦或许无法与您相比，但是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沉溺于痛苦中是不行的。”
“不管过去如何，我们也应该前进。上周我和由加、绘里在中华料理店听到一句话：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嗯，其实这句话我没怎么听懂，但是从中我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不应该沉溺于痛苦，应该过好每一天。”
戈薇的声音很响，神色也非常认真。
但冶似乎不置可否。
更准确地说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刀山火海也一如方才。
“呛。”突然，他收刀回鞘。
“前世今生，还真是相像。”他扫了一眼桔梗，然后轻轻说。
“这一次，余就先到这里吧。”他转身离去。
“奈落，正在思考通过排除鬼蜘蛛而成为全妖。这种愚蠢的想法是你们的机会。”冶踏着烈焰的天道离开，给犬夜叉他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就走了？犬夜叉和弥勒面面相觑。
“不亏是戈薇，轻易就解决了犬夜叉解决不了的事情！”七宝欢快地跳了起来。
“沙沙……”远去的声音传来。
“桔梗？”犬夜叉有点想叫住对方，但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两个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字。
“桔梗大人，请问您明白冶是什么意思吗？”反倒是弥勒叫住了对方。
或者说叫住也不太准确，桔梗在弥勒开口前就已经停下了。
“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信任冶，也不要把他当做敌人，对待他，就像对待这滚滚黑云就够了。”桔梗丢下一句话，然后重新迈步远去。
留下的，是一脸茫然的犬夜叉，一脸若有所思的弥勒和珊瑚，以及似有所悟的戈薇。
……
数日后，黑云不再的刀山火海，山中阁楼。
“赏金猎人，这是你们的报酬。”冶将一袋金砂丢给凯风和尸屋兽兵卫。
“受之有愧，冶大人，我们并没有完成任务。”尸屋兽兵卫一把将金砂揣进怀里，然后恭恭敬敬地说。
“没关系，只是这里还有一个委托给你们。”冶说。
“但凭冶大人吩咐！”两个赏金猎人连忙五体投地。
敢不答应，今天怕不是要死了吧？他们心想。
冶无视他们显而易见的腹诽，将放在宝座旁的一个大箱子丢到赏金猎人身前。
“这里有三柄刀，你们要按命运的指引，将其分发到三个人手上。做得到的话就有三百两报酬。”
“是是是，冶大人！”尸屋兽兵卫背起箱子。
“不过，冶大人，请问命运的指引是……”背好箱子后，他小心翼翼地问。
“命运不是你们该过问的。等待吧，命运一定会指引。”冶挥挥手。
“是，冶大人！”赏金猎人连忙跪安。
不到三十秒，两个赏金猎人就彻底离开了刀山火海。
“你到底在想什么，冶？”赏金猎人远去后，阁楼中出现了一个有着奇怪的金鱼灯泡眼的老头儿。
“刀刀斋老师，我只是在追寻命运。”冶欠身道。
“命运，难道戈薇把你说服了？打算拥抱这个世界？”刀刀斋歪歪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戈薇那姑娘啊，嗯，很有趣，但还不如她的前世会说服人吧？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桔梗两次都动摇不了自己这个弟子的固执。戈薇居然能做到？
“说服？”冶转身走向山巅。
“人们一般认为，要说服总要有强有力的道理，可她的言辞中可没体现出什么道与理，仅仅是真诚而已。”
“哦，那你是爱上她了？”刀刀斋说。
“老师，我想您早已清楚，我的眷恋不在这里。”冶淡淡道，“这种俏皮话并不好笑。”
“哦，抱歉抱歉。”刀刀斋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
“只是，已经够了。”冶轻轻说。
“没有无限，没有苦集灭道的道理，也没有能压过我的巨大力量，却用那单纯的执拗的行动展现出击破叹息之墙的光华。”
“居然让我觉得，‘先做到这里吧，已经够了’。”
“居然让我觉得，过去的做法，真的就或许，已经够了。”
“哦，看来你是真的准备走出过去，拥抱这个世界了？”刀刀斋瞪大了眼睛，让他的灯泡金鱼眼进化为邪眼，欣喜的神色马上就要表露在脸上。
“拥抱世界？为什么？”但冶却给出了一个出乎他预料的反问。
“老师，我只会拥抱我所眷恋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眷恋着并不足够，我们还可以去创造新的东西，我将拥抱着我所眷恋的，去观测，去创造我们的未来。”
？！刀刀斋瞠目结舌。
第十一章 春秋八千岁，唯恨而已
天照已落，白石的大地上，古朴简约的殿宇掌起了灯。
灯不是很亮。
在这个时代，源于皇权无力，幕府衰微，大名们一味争权夺利，曾经是这片土地上最受尊崇的神宫也不可避免的无人光顾了。
在战乱的影响下，神宫的粮食供应都不太能保证，包括神宫最高位的大宫司和祭主，都要在神宫后面种一块菜田来保证食物摄取。在后世人看来，这一切，用最好听的词句形容，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寡淡了。
不过对神宫这一代的大宫司和祭主而言，这种寡淡的氛围并不是很难熬。
神宫在源平合战之后就比较寡淡了。连向来由皇女担任的斋宫之位都早已被废除，显示出神宫早已退出了权利的中心。几百年来，这么多代的大宫司和祭主都没有品味过《源氏物语》或者《枕草子》里神宫的繁盛。现在受战乱影响也不过更寡淡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或者说，这种寡淡对修行者而言反而更好吧。
自食其力，侍奉神明，才是一个神职人员本来的样貌吧。
大宫司和祭主一边吃着自己种又自己腌制的腌萝卜，一边品着淡如水的茶，一边这样想着。
突然，一阵风拂过。
大宫司挑了挑眉，看看仿佛一无所觉，一脸享受地品味着腌萝卜的祭主，叹了口气。
“祭主大人，真经津之镜动了，你不去看看吗？”
“大宫司大人，那应该是您的工作吧。”祭主毫不动摇地又夹起一块腌萝卜。
“祭主大人，最近能让真经津之镜动一动的，应该是你们巫女的事吧。”大宫司品了口茶。
“大宫司大人，请注意，我不是巫女。而且你这是对神不敬。虽然真经津之镜一开始就是用来映照天钿女命的舞蹈来吸引天照大御神的，但不可以认为它只对巫女产生注意。”祭主依旧不为所动。
“但是在斋宫的职位被废除之后，巫女的培养都是由祭主来负责的。”大宫司只当祭主的指责不存在，继续品茶。
“那又如何，我终究不是巫女。”祭主继续吃腌萝卜。
“唉……我们这样什么也不做真的好吗？”大宫司还是品茶。
“一边品茶一边忧国的人没有人会相信的。”祭主还是吃腌萝卜。
“而且，能让真经津之镜注意到的巫女也就是那么几位。以我的灵力，无论是谁出了问题都帮不上忙。”
“不要这么看低自己啊。你可是祭主。”
“这种破落神社的官职有什么用，而且……我这个祭主的位置，还不是五十年前那两个最有资格的人不要剩下来的？”
“是我也不要，继承咱们这破落户，还不如自己创业，而且人家明明都不是咱们神宫的……”
“闭嘴！”
“啊啊……”
……
伊势神宫中的小品就此结束。
在远方的山中，一座小小的木屋里，一位白发，妖瞳，穿紫黑的袍服的巫女一脸淡漠，双目一眨不眨地欣赏着手中一块放射着灰暗的光的不完整的玉。
那是四魂之玉。巫女名椿。
或许，就是她的异动被真经津之镜注意到了吧。
毕竟，五十年前，她也是伊势神宫祭主之位的候选者之一。
但现在的她早已不可能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更准确地说，早在五十年前，她对当时另一个巫女产生嫉妒之情，甚至堕落为黑巫女的时候，她的候选者之位就丢失了。
但她不在乎。
五十年前就不在乎。
伊势神宫的祭主？
有什么用？
能给她带来力量吗？
真经津之镜？
神器是神器，但那种相当于天照之眼，只能用来看东西的神器她没有兴趣。而且动用真经津之镜，就相当于呼唤天照大御神，她椿可没有兴趣整天活在神明的目光下。
她只想把力量握在自己手里，用自己的手来支配这个世界。
五十年前，如果不是有那个家伙，如果不是有那个家伙，四魂之玉就会在她的手里，称为她支配世界的基石！而不是等到现在，四魂之玉不但不完整了，还被一个妖怪所掌控。自己居然只能借用！
不过现在好了，桔梗！椿在心中喊出了那个她恨了五十年的名字。
现在，四魂之玉终于落到了我的手里，听那个妖怪说，你转世了？而且转世身还没有进行过什么修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也好，如果你没有死，我的复仇或许还比较麻烦。但是转世了，还没有进行什么修行的小女孩，正是我复仇最好的对象。
就用你转世身的血来恭贺我，椿，迟来了五十年的支配吧。
等我完成了复仇，借机掌控了四魂之玉，奈落，这个竟敢利用我的妖怪，也要用你的生命来忏悔！
握着四魂之玉，椿的心中掀起了风暴。
但五十年的光阴，让她的城府已经很深。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这种抑制也让她的心很快冷静下来。
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
还是多准备一些吧。
椿收起四魂之玉，走来到木屋角落，打开了一个小箱子。
里面是一些巫女的法器。
不过因为她的堕落，这里有一半以上的法器她都没法再使用了。
不过已经堕落五十年的她，在这五十年里，也搜集了一些适合一个黑巫女使用的法器。
尤其是最近这件。
虽然外形不是她所喜欢的，但却是她五十年来，见过的最强的一件法器。
其中蕴藏的力量，甚至超过当年桔梗的那把灵弓。
而且这柄法器的寓意是她非常喜欢的。
椿想着，从箱中取出那柄法器。
那赫然是一柄一尺长的短刀。
刀身仿若秋水，显而易见是一柄至少名刀级别的刀。
“无悔的过去之刀……吗？”椿回忆起那个瑟瑟发抖的人类口中的话。
“真是太适合我了。”
“五十年，我也不会放弃对桔梗那家伙的仇恨。”
“五十年，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家伙的模样。”
“五十年，我也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羞辱于我的。”
“而且不止五十年，我名椿，在这片土地上不过是山茶的名字，但在海的那一方，这个字的起源之地，我是上古之木，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以此之长久，我依然不会放弃我的仇恨。”
春秋八千岁，于我，椿，唯恨而已。
第十二章 刀、镜、想
刀山火海。
火海深处。
冶盘膝而坐，全身包裹着烈焰，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仿佛在沉睡。
突然，他睁开了双眼，瞳孔中放射出一道金色的火光，落到烈焰里，与烈焰一起，化成一柄短剑的模样。
过去之刀被引动了，不过……
只有恨意。
冶有些失望。
他用对过去的眷恋制成了这柄刀。
过去，是一段完整的时间。眷恋的既然是过去，那就不仅仅是恨而已。
在完整的时间里，爱、恨、悲、喜……一切都存在着，一切都被接受，一切都被背负。
只有恨，是没有办法真正让这柄刀成长的。
可是，命运的指引，却让那个只有恨的巫女取得了这柄刀。
这是为什么？
冶陷入沉思。
是因为余的心吗？
不，纵然余的心中有恨，但其他的东西也同样存在着，纵然恨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比起统合一切的眷恋，恨还不足道。以天人感应的原理，以我心化天心，以天心推动的命运，不应该只能指引到只有恨的巫女。
是因为余的制造技术有问题吗？
不，虽然余的制造技术不是最强的，但以“疚”的品质，加上刀刀斋老师的帮助，承载余凝聚的命运已经绰绰有余。
是余天人感应的修行不足吗？
不，以单纯的寻找相似而言，余的修行已经足够。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
那个黑巫女的心里，还有别的东西。
她还拥有被救赎的希望。
可是……
这不应该。
在命运的显示下，那个黑巫女，黑的没有一丝杂色。
不过既然推论至此。作为推论者，余不应该因为看上去不可能而对他予以否定，余只能去证明那些看上去“不可能”，实际上并非不可能。
思虑至此，冶伸出手，向那金色的焰光抚去。
那金色的焰光，就是锻造那三柄刀的时候，冶的心与天心交感的道果，是三柄刀存在的源泉，通过它，无论那三柄刀在这片土地的任何地方，冶的力量都能够传导过去。
持刀着，无论是谁，都会被冶所探查，所影响。
但是……
“咦？”当冶抚上焰光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波动向他传递了过来。
请我不要妄动？你可以帮助我？
冶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什么东西可以插入他那天心交感的道果，与他直接通话。
“你是谁？”冶问。
那波动传递来一股温暖，仿若滋润万物的朝阳。
这下冶明白了。
“天照……”
与生命短暂的人类不同，妖怪是知道高天原诸神早已不再临世的。天照的力量会在这里，着实令冶有些意外。高天原诸神打算重新临世吗？
但就算临世冶也没什么好怕的。在遥远的过去，面对伊吹大明神——当然，那个时候那位还没有这个尊称，而是被称为八岐大蛇，是个纯粹的大妖怪——高天原的武神素盏鸣尊也只能靠智取而已。
对于一个大妖怪来说，自己与高天原诸神谁强谁弱，也要打过才知道。
即使对方是天照。
而且……咦？
冶正想着，却突然发现了些不同。
这股温暖，怎么有些金属的味道？
原来是八咫镜，或者说真经津之镜吗？
冶突然发现那温暖的由来不是天照。
别人或许难以发觉，但作为一个刀匠，冶却是能够分清力量是源自本人还是源自本人的法器的。
他一开始没能发现，也是神明的锻造方法与妖怪有些区别。
不过不是天照而是八咫镜就更奇怪了。八咫镜，自天孙降临，被天照亲自赐下受人类供奉后就从未有过什么异动。而且这面镜子本来也只是当年天照跟高天原诸神闹别扭的时候用来吸引天照的漂亮镜子，在高天原也没有过什么发挥。
这样的你，为什么要突然找到余呢？
嗡嗡……又一股温暖传来。
分析一下之后，冶沉默了。
只是想动而已吗？
八咫镜，居然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而已。
不，或者说，只是“想”，本身就是最特别的理由了。
发于心的想，本身就是有意识的生命所有行动的源泉。它本就应该优先于任何一个理由。
余将“疚”重铸为那三刀，不也只是源于“余之想”吗？
只是这样的话，有些事情的源头大概也找到了。冶微微一笑，收回了手。
但是八咫镜啊，余会关注着，如果你做不到，余却依然要动手的。相比起天照，你更无法阻挡余。
……
“别……别开玩笑了！你这种人……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人！”
灵力如烟花般绚烂。
诅咒的蛇被一击逆反。
返冲进椿的右眼中。
一如五十年前，桔梗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怎么可能……
椿无法相信。
五十年不变的恨，五十年不变的诅咒，甚至被她号称春秋八千岁也不会变的，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
我已经拥有了四魂之玉，甚至还有了这样的魔刀，这样的我，这样的诅咒，居然会被……
椿缓缓倒下。
“把式神反弹回去了，戈薇大人！”弥勒吃惊又欣喜地大喊。
在椿倒下的那一刻，漆黑的四魂之玉，瞬间被净化，绽放出粉色的光华。
连椿用来强化自己诅咒的，由冶打造的魔刀“无悔的过去”，也被灵力染上了莹莹的白光。
你们，都背叛我？椿怔然。
不。只是因为现在的你只能发挥我们的一面。似乎有一个声音说。
但当椿寻找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发现。
此时，她也无暇细细寻找。
犬夜叉已经一刀砍了过来。
风之伤，一挥而斩百妖。刚刚被戈薇恐怖的灵力教训了的椿可没有力气应付。
她只能抛弃几乎所有的力量逃走。
五十年前，她堕落为黑巫女的时候与大量的妖怪签订了契约，她给妖怪提供她的灵魂，妖怪们给她提供青春。
不过现在，只能抛弃那些工具妖怪们了。
还好都是些废柴妖怪，抛弃了也不可惜。
椿逃走，但还没忘了捡走四魂之玉和魔刀。
虽然她一时间有些失望，但还没有愚蠢到放弃宝物的地步。
而且在她看来，这两个都是魔道之宝，魔道之宝抛弃战败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居然，会输……
我走错了什么吗？
她回忆起五十年前，她与师父决裂时师父愤怒的吼声。
她回忆起五十年前，师父对她的失望和预言。
她回忆起五十年前，她离开师父后与桔梗对决时的惨败……
到底，哪一步我走错了，让我，居然会输？
第十三章 溶于世间的阴阳
不，我没有错，我只是，不够强。
我有刀。
我有四魂之玉。
我有勘解由小路家最后的传承。
我才是，最强的巫女！
椿走过森林，踏过河流，越过高山，来到一间宏大却门可罗雀的神社前。
五十年前，椿就是在这里，接受了曾经的阴阳道宗家——贺茂家的本家勘解由小路家最后一位嫡系血脉的教导。
在阴阳道方面，椿可以说是接受了最正统的传承。
以巫女的身份兼具阴阳道最正统的传承，所以在五十年前，椿才会被视为与桔梗齐名的大巫女，连伊势神宫都想吸收她成为最高位的神职人员。
但那都只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而且就算在五十年前，这些身份，也确实只有名头好听而已。
勘解由小路家，确实是六百年前统御阴阳道的贺茂家的宗家，贺茂家也正是将阴阳道以家系传承的起始。曾经的阴阳道，贺茂家就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作为贺茂宗家的勘解由小路家，更是霸主中的唯一。
但一切从那位阴阳道历史上绝对绕不开的人物开始改变了。
安倍晴明。
在他活着的时候，即使贺茂家也要低他一头。
在他死后，继承他血脉的安倍家也能与贺茂家分庭抗礼，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阴阳道之争。并在大概一百年前，夺走了贺茂家仅存的阴阳道家业，将贺茂家排挤出了权利的中心。
虽然在这个战国时代，所有阴阳道家族的日子都不是很好过，安倍家甚至已经更换了自己的姓氏——以安倍晴明当年的居所的地名为名的土御门家登上了历史舞台，但终究是保持住了自己的传承。
相比起贺茂家的宗家，勘解由小路家，竟然只能躲进深山避世不出，甚至彻底血脉断绝，安倍家的境遇就要好太多了。
椿，接受了贺茂家的本家勘解由小路家最后一位嫡系血脉的教导，虽然理论上是阴阳道的原初正统，连安倍家也不能否认，但实际上却要收到当前以安倍家为首的阴阳道的孤立。
而且，比起安倍家擅长的阴阳道中的天文道，贺茂家擅长的历道，在战力上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椿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年幼的时候，自己的老师曾告诉自己：一百年前，为了将一只大妖怪级别的鬼封印在神社后的多宝塔中，当时的勘解由小路家家主为首的数位先辈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于普通的神社来说，能付出一些代价就镇压一只大妖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可以阴阳道宗家中的宗家的身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镇压一只大妖，已经丢了老大的人了。
在那时起，椿就明白，凭这个只有名头好听的阴阳道传承，自己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的“最强”。
所以椿对自己不是以阴阳师的身份存在，而是以巫女的身份存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在桔梗出现之前，椿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巫女。
可是……
桔梗，你为什么要出现！
望着那阔别五十年的大门，椿的恨意不住地涌现。
没有你，我就是最强的巫女。
以巫女之身，统摄阴阳，镇压四魂之玉提升灵力，入驻伊势神宫，执掌八咫镜。就是安倍，不，现在的土御门家，甚至净土真宗的法师们，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受我支配！
但你为什么要出现，从我的手中将四魂之玉夺走？
我不甘心。
而且，我居然会输给你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转世身，我绝不甘心！
那只鬼，好歹也是大妖，我就不信，凭你那什么都不懂的转世身，凭你那半妖姘头，能击败一只完整的大妖和我椿的联手。
……
“阴阳道？”冶从八咫镜那里也得到了椿的底细。
从而，对八咫镜的所想，冶也大概清楚了。
现在的阴阳道，源自千年前的役小角，但更多受到过去阴阳寮官位的影响，分成四道，阴阳道、天文道、历道、漏刻道。椿之所学在于历道，这一道在阴阳寮的工作是制定日历。在法力修行上向来平平无奇。但好歹也是阴阳道之一，法力性质具备阴阳二重性。理论上椿越黑，越有被救赎的可能。
反倒是如果椿只是个半吊子，黑的不够黑，反而是没法救赎的。
“一个被救赎的堕落者，确实比一个纯粹的堕落者更能令余的刀成长。”冶做出了肯定。
“但是，想凭阴阳法力本身的特性去救赎持法力者，前提是有人能引动阴阳法力本身的特性。余并没有看到那座神社附近五百里内有修行有成的阴阳师。八咫镜啊，你还有什么对余进行了隐瞒吗？”
“嗡嗡……”八咫镜传递来一股思绪。
“阴阳……是无处不在的？”冶读出思绪，微微一笑。
他理解了。
在贵族的统治没落之后，在阴阳寮不再之后，阴阳道家系的辉煌确实已经过去了。但在这片土地上，阴阳道并不仅仅是阴阳寮，阴阳道家系构建的东西。
就好像神道教看似没落，连伊势神宫也不复从前，但各式各样的神社却存在于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某些大名都兼职神官一样，阴阳道的精神，也早已进入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心中。
以法力修行而言，阴阳道的修行，也早已进入各个修行宗派、家系的本源，就是净土真宗的法师们，也很难说他们所修行的净土真宗佛法里有没有阴阳道的影子。
而且，大法力者的修行总是相通的。万物万象本就同具阴阳，连天照都有阴影的时候，不然也不会有素盏鸣尊进入高天原时的那次为难。不过以后来素盏鸣尊在高天原的所作所为来说，天照的为难简直太正确不过了。
甚至无需大法力者，只要有一点达到“大法力”、“大妖怪”的领域就可以引动阴阳法力本身的特性。
所以，不管是现在只能粗糙使用自身天赋的戈薇也好，只剩墓土烧制的身躯靠着死魂驱动的桔梗也好，甚至一身修行全在铁碎牙上，丢了刀就没法保护自己的犬夜叉也好，都有引动椿的阴阳的资格。
只有一个问题。
纵然被引动了阴阳的特性，执念深重的椿，真的就愿意被救赎吗？
第十四章 天地无全功，自寿自夭
椿不愿。
救赎？
我，椿，本来如此，你在救赎谁？你又要救赎什么？
即使在爆流破的风暴里，即使在戈薇灵力的笼罩下，即使如八咫镜的想象中一样被引动了法力的另一面，椿依旧不需要什么救赎。
……
八咫镜无法理解。
冶轻轻传递了安慰。
法器再怎么拥有智能，没有如人类一般活过的话，终究是无法理解人类的心的。
而且，人和人的悲喜都并不相通，作为法器就更不要勉强了。
……
八咫镜很失落。
冶轻轻传递了安慰。
《列子·天瑞》有言：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世间的一切都有它适合的方面。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什么救赎的。
《列子·力命》有言：自寿自夭，自穷自达，自贵自贱，自富自贫。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运。对于椿，无需救赎就是她的命运。
……
八咫镜有些疑问。
冶轻轻拨动着烈焰回答：
余只是寻找能够承载的命运。如你所见到的，椿有承载的潜力，但最终是否承载，是椿自己的选择。
刀会选择人，人也会做出选择。
椿，就做出了“否”的选择。
……
八咫镜还有疑问。
冶继续做出回答：
仅此而已？是的，仅此而已。
尤其对椿来说，仅此而已。
但是……
冶伸手，握住了那金色的光焰，握住了他探出的命运的绳。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天地圣人万物无全，世界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运，所以……
余的悲喜与椿并不相通，椿的无全并非余之无全，椿之命运并非余之命运。
所以，抱歉了。
冶驱逐了八咫镜的力量，牵动了他所编织的命运的绳。
……
封印了鬼的多宝塔，坍塌了。
勘解由小路家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也就此结束。
作为勘解由小路家最后的传人的椿却不在乎。
在爆流破的风暴里，在破魔的灵力中，椿想起了很多，但并没有给那曾经的阴阳道宗家的悲伤赐予注意。
这只鬼，终究也是无能之辈吗？椿痛苦地想。
呵，似乎也是正常。终究只是个能被四魂之玉驯服的大妖怪的守门人级别。
即使有了我，最强的巫女椿的帮助，也终究是无能之辈。
……
我，无能？
哼，我可是椿，最强的巫女，我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桔梗……
那个没有传承的清高女人算什么！
为什么，连师父都认为她比我更强？
连伊势神宫都觉得她比我更强？
连妖怪都觉得她比我更强？
我不接受！
即使被爆流破撕碎的那一刹那，椿依旧沉溺在她自己的深渊里。
真是没用。
远方的妖怪放弃了她。
一只名为最猛胜的妖虫从椿的体内冲出，取走了椿手中的四魂之玉。
失去了全部妖怪，耗尽了全部灵力，甚至连生命都只是勉强靠着四魂之玉在维持的椿，已经连这种普通的妖虫都对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取走自己握在手里的四魂之玉，交到那个叫神乐的女妖手中。
我居然，抓不住任何东西……椿无法接受。
五十年前，统合阴阳道与巫女之道，在桔梗出现前被誉为最优秀的她，最终居然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
难道我真的错了？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
不，我没有错！但她马上就将这个念头斩掉。
“我才是，最强……”椿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失去的一切。
但就在这一刻，她的生命彻底耗尽了。她的身体，从双手开始，一点一点，化成飞灰。
终究，我只能守住自己的坚持。
还好，我还能守住自己的坚持。
在看到双手消逝的时候，椿闭上了眼睛。
“当。”
一柄短刀斜斜插在地上。
无悔的过去？
确实，我，椿，不后悔。
闭上了眼睛的椿露出微笑。
在这一刻，她对外界的感知，彻底归零。
所以她无法看到，在那秋水一般的刀身上一闪而逝的，那一抹金色的焰光。
好在，只有在这对外界的感知归零的时候，她才能在心底接触到，她被拨动的命运。
……
椿啊，想要抓住东西，只有不后悔是不够的。
哼，妖怪吗，在这最后，居然还要蛊惑我？真是愚蠢，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们吃了。我已经耗尽了一切，连灵魂都无法转世，最好也是在地狱最深的无间受苦。
椿啊，我不是妖怪，我是你的命运。
呵，命运？我，椿，从不信命。我只相信我的双手。我相信我的双手，我才能冲破师父的束缚，向那个清高的女人发起战争。
椿啊，你还不够相信你的双手。你放下了太多的东西，你以为你的手，你的身躯背负不起那么多的东西，你以为你背负着那么多的东西就无法前进。但是啊，椿啊，只有背负着过去才能抓住未来。只有背负的沉重才能让未来不会飞走。
背负？椿愣住了。
这是她没有去思考过的领域。
作为一个出世的修行者，放下，是她修行的基础。
但现在，她的命运，或者是什么妖怪，给她提出了她没有去思考过的东西。
背负着，去前行。
荒谬！怎么可能背负！背着沉重的负担，怎么能轻快的上路？椿反驳。
椿啊，轻快只是一时。在路上，我们会遇到无穷无尽的困苦。没有背负的东西，只有我们自己，只有软弱无力的人身，又如何去克服那无穷无尽的困苦？
椿啊，无论是恨、是爱、是悲、是喜，一切都可以成为人力量的源泉。
抛弃了所有，轻装却无力。
只抱着一部分，不够轻也不够有力。
椿啊，背负起所有吧。
过去的一切都是你力量的源泉。
一切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命运，一切都是你立于天地间的基石。
背负……一切？
椿咀嚼着这些话。
所以，原来是“无悔的过去之刀”吗？
过去的一切都要背负，过去的一切都化为动力。
不管是谁打造了这柄刀，他或她都真可悲。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嘲笑。
我一样可悲。
我居然认同了这样的命运。
我居然，真的希望能背负着全部，继续走在身为“椿”的路上。
椿做出了决定。
于是，她身体化成的飞灰，向着“无悔的过去之刀”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