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刀山火海之界的见闻
一路行来，对策室的众人看到了许许多多和方才差不多的剑树，也见到了普通模样的刀剑，甚至还有锈迹斑斑，乃至已经断裂的残刀残剑。
一开始见到那么多剑树与刀剑的时候，众人还一惊一乍的。但渐渐的，随着似乎永无尽头的刀剑不断出现，他们开始麻木了。连最跳脱的樱庭一骑都不再惊诧，只是默默地走着。
很快，似乎无穷无尽的刀剑也到了尽头。普通的林木开始零星出现，然后，越来越多。
最后，周遭的林木变得茂盛，刀剑则变得零星起来。
“呼，总算走出来了。”突然，黄泉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里才是正常人类应该呆的地方。”饭纲纪之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刚刚那个地方到底是哪啊？那么热还那么危险……啊，那位冶先生该不是想对付我们吧？！”樱庭一骑也松了口气，甚至还能说句并不好笑的俏皮话。
“从外界进入这个领域，会被随机分配到某个待客入口。”黄泉耸耸肩道，“因为无论人类还是妖怪都可以来这里寻求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待客入口也被分成‘普通人类’，‘大法力者’，‘普通妖怪’，‘大妖怪’四个。不过不知道冶是怎么想的，外来者会到达哪个待客入口居然完全随机。也就是说，普通人来寻求刀剑，却可能被分配到接待‘大妖怪’的待客入口，不得不自己走出来才行。”
“难道我们刚刚……”樱庭一骑捂脸。
“对，我们刚刚就被分配到了接待大妖怪的待客入口。在刚才那个地方，我们向下走是远离，如果向上走，除了会抵达大妖怪的接待房间外，还会抵达这个领域的核心地带，也就是冶打造刀剑的地方——火海！”黄泉说。
“啊，那我们刚刚不是应该直接去见冶先生？嗯，虽然隔着黄泉你的结界，那热也还是很难忍受，但忍一时还是可以的。”樱庭一骑说。
“别做梦了，樱庭。那里之所以被分成招待大妖怪，就是因为环境恶劣到只有大妖怪才能承受，刚刚那个位置还算好的，不过五十几度的气温，如果继续向上，抵达火海，你整个人都会置身于无处不在的烈火里。你会被烧成焦炭。”黄泉哼声道。
“啊，居然那么危险……如果普通人走错了路怎么办？”樱庭一骑惊讶。
“不会走错的。第一次来的客人会由桔梗小姐进行引导。而且，其实普通人也基本不会来这里。没钱的请不起冶，有钱的会直接在人间招待冶。”饭纲插嘴解释。
“所以我们对策室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是有点钱却又不想花在请冶先生上门服务上，才会遭这种罪了……”樱庭一骑再次捂脸。
“室长，就不能多申请一点经费吗？”他对神宫寺菖蒲双手合十。
“拜托了，我真的不想再遭一次这种罪了。”
“可以啊，不过今年的奖金可能要延迟了呢。”神宫寺菖蒲微笑。
“那还是算了。”樱庭一骑立刻放弃。
“樱庭，打起精神来吧，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了。”神宫寺菖蒲拍拍樱庭一骑的肩。
虽然她坐在轮椅上，理论上是很难拍到樱庭一骑的肩的，但谁让她那轮椅不是普通的轮椅，居然能飞，甚至不是一般的能飞，连高耸的山崖都能飞上去呢。
这样的轮椅，帮助神宫寺菖蒲拍个樱庭一骑的肩膀还是不难的。
“是，室长……”樱庭一骑应声，但显然他并不能打起精神。
“哎呀，话说，桔梗小姐应该就在前面的神社里吧，那可是个温柔的大美人哦！”神宫寺菖蒲诱惑道。
“室长……”看着神宫寺菖蒲的表情，樱庭一骑很无奈。
我真不是色鬼啊……
……
好漂亮！
竹楼里，看到那洁白如瓷，清冷如月的少女，樱庭一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见惯了黄泉这种凛然的武家少女和神宫寺菖蒲这样的成熟女士的樱庭一骑，都被桔梗的容颜吸引了。
噗…我就知道。神宫寺菖蒲暗暗偷笑。
樱庭一骑毕竟刚刚成年，而且是她的部下，他会对哪种类型的女孩感兴趣，神宫寺菖蒲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
看看就算了。
可千万别爱上。
桔梗小姐……不，应该说桔梗大人，是君临人间顶点的大巫女，她身上的神性远远多过人性。
而且，不知多久之前，她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只是灵。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神宫寺菖蒲却对桔梗有相当的了解。
“桔梗大人，请问冶大人什么时候出关？”神宫寺菖蒲驱动轮椅，上前一车轮道。
“冶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到来。他刚刚请我告知你们，大约一小时后，他就会结束这次的修行。在此期间，你们可以在这竹楼里安座，品鉴这些由铃木家送来的红茶。”桔梗轻声说着，取出一套由大海对岸生产，在西洋贴牌的茶具，给对策室众人沏上了红茶。
“桔梗小姐，由我来就好。”神宫寺菖蒲说。
“没关系，我本来也要完成学校的课业。”桔梗说。
“噗……咳咳，抱歉抱歉……”樱庭一骑差点呛到。
“桔梗小姐居然还在上学？”他无法理解。
“桔梗和我是一个班的……”黄泉轻轻品茶，轻轻地说。
“黄泉你居然能这么冷静……”樱庭一骑惊讶。
“嗯嗯，有什么不妥吗？”黄泉继续品茶。
“……没，没什么。”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吗？樱庭一骑沉默地想。
他哪里知道，在学校看到桔梗的那一刹那，黄泉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君临人间顶点的大巫女来普通的高中上学？！
这不是都市异能分类吧？！
樱庭一骑根本不会知道，黄泉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这一情况。
虽然桔梗也告诉了她，那是出于因缘，那是镇守，那也是修行，但黄泉还是花了一个月才习惯，最终佛系。
黄泉的佛系让樱庭一骑陷入了自我怀疑。
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明白一切。
不过暂时他是不会明白了。
因为这刀山火海的世界，突然开始了动摇。
“隆隆隆……”
宛若世界初生，无量的光充斥了这刀山火海。
“冶出关了。”桔梗的声音传来。
“这是出关？！”樱庭一骑真切地觉得自己的见识真的太少了。
这整个世界都在动摇的景象，这无量的光华……
神明降世也不过如此吧？
第六十一章 因缘之书
樱庭一骑并不了解，大妖，本就是神。
尤其如冶这般君临顶点的大妖，与高天原的三贵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当然，这个时候这些知识并不是急需的。
在神宫寺菖蒲的带领下，对策室众人与冶交谈起来。
而交谈的内容，自然的，神宫寺菖蒲先取出了做售后的代价和之前的欠款，以及丰厚的见面礼，请冶将她的轮椅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又确认了一下宝刀狮子王的状态，才进入了神宫寺菖蒲这次前来真正的目的。
合作。
“我知道冶先生与一般的大妖怪不同，更能认同人类的理念，更愿意帮助人类。您也给了我们许多值得铭记的帮助，但最近一段时间，随着神秘回归的加速，隶属环境省的对策室和防卫省的特战队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很难再保持与超自然力量的平衡。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冶先生与我们展开更深一层的合作。一方面可以让现在的局势更加稳定，一方面，您在人间有什么琐事需要处理的时候，对策室和特战队也能更迅速的进行反应……”神宫寺菖蒲不断对冶进行着游说。
但不管她如何游说，冶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并不拒绝，但也完全没有同意的意思。
难道我猜错吗？神宫寺菖蒲暗道。
难道冶有其他的目的吗？
“神宫寺。”就在这时，冶的声音传来。
“冶先生？”这个时机有些突然，神宫寺菖蒲有些没回过神。
“时机，还不到。”冶平静地道。
“时机？”神宫寺菖蒲不解。合作，还需要时机吗？
“因缘还在积聚，劫数尚未生发，若欲所得，必有所失，见机而作，勿丧九泉。”冶的声音响起。
“冶先生？！”对冶的话，神宫寺菖蒲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点她似乎明白了。刚刚那句话，不管是“时机”也好，“因缘”也罢，都只是冶对神宫寺菖蒲本人的“行动”做出了评判。
她倾力的游说，她发出的合作的邀请，冶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
所以神宫寺菖蒲并不甘心，她还想再游说一番。但……
烈焰飞腾！
“诶？！”神宫寺菖蒲只觉眼前一花，这个世界就变了模样。
这里已经不是刀山火海的冶的领域，而是他们曾经攀爬过的那个山崖。
这是，被驱逐了？！
神宫寺菖蒲叹了口气。
虽然来之前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这也太干脆了吧。
“神宫寺小姐。”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桔梗大人？！”神宫寺菖蒲有些惊喜。
峰回路转吗？
如果桔梗大人愿意合作，虽然不像冶先生那样能够提供多种多样的优秀装备，但考虑相性的话，身为大巫女的桔梗大人却比身为大妖的冶先生更适合对策室。
但桔梗的话让神宫寺菖蒲的希望落了空。
不过神宫寺菖蒲也并非什么收货都没有。
因为……
“巨大的因缘刚刚开始汇聚，在这个时候，任何人做的动作都只能成为因缘汇聚的一部分，都只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与其把精力放在因缘汇聚的初期，不如一边增强自身，一边等待因缘更加明朗的时机。”桔梗这样说着。
她终究是大巫女。
她终究无法放下人类的和平与安宁。
所以尽管并不太擅长言辞，但她还是尽可能对神宫寺菖蒲解释了冶的话。
等待……吗？
神宫寺菖蒲若有所思。
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
这也是她平常最喜欢的行事方法。
但冶这样不但对人类温和，而且不吝惜赐予人类力量，还擅长赐予人类力量的大妖怪实在太难得了，这让她有些失了方寸。
那就按冶先生说的，继续等待吧。
神宫寺菖蒲微笑起来。
“谢谢你，桔梗大人。”
“不客气。”桔梗转身离去。
冶出关了，她不需要再镇守。
所以，她重新前去，那因缘汇聚的地方。
而神宫寺菖蒲，看着桔梗的背影，心念却飘向了刚刚才短暂见过的那个人。
冶先生，我的等待似乎就只能等待了。最多不过继续培养对策室的战力。
我的能力仅限于此了。
但身为大妖怪的你，在大妖中也君临顶点的你，立于世间顶点的你，你的等待，恐怕不会像我这样简单吧？
……
余的等待很简单。
冶端坐于刀山火海之上，轻轻展开一卷书册。
书册里，浮现着一个又一个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人影。
这是他最新打造的法器，使用了新得的灵血。
将灵力化成纪录存在本源信息的书册的特性，真的很不简单。
连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没有那种灵血，这件法器根本达不到现在的功能。
没有这种功能，冶的等待实在难以实现。
因为，
所谓冶的等待，是观测因缘汇聚之人的因缘，拨动命运的弦，引导因缘向他手中聚集，帮助他打造一柄又一柄名刀的等待。
是以此行为现在，背负过去，等待自然到来的未来的等待。
这种等待确实很简单，因为似乎什么都不用做。
这种等待甚至很单纯，目的就是永远不变的哪一个。
就好像曾经的椿、曾经的桔梗、曾经的神乐一样，拥有因缘的人会自然地渴求力量，自然地渴求帮助，自然地，落入冶的彀中。
这也是无为之道。
这种等待，需要观测无数的因缘。曾经，冶通过自己编织的命运观测与编织的命运相合的椿、桔梗与神乐。
这种方法的效果很好，但冶并不喜欢。而且他编制命运的方法是借自身的命运线去寻觅相似的命运线，本就难以编织太多人的命运，更难以将这人为的命运插入世界原本的因缘里。
因为他一直在拒绝世界。
从未改变。
以他自身在拒绝世界的同时又与世界交互产生的因缘去联结世界之内的因缘本就困难非常。
没有任何交互，在世界之外去联结世界之内的因缘更是几乎不可能。
所以冶需要一个效果可能不足，但更简便的观测方法。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
那观测因缘的因缘之书。
比起他亲手编织的命运，因缘之书联结因缘的能力并不算强，需要他更多地在世界之内行走，去拨动那些世界之内的因缘的线。
但却能观测更多的因缘。
而冶也并不吝惜，花费一点时间，去拨动因缘的线。
反正不过是拨动因缘的线罢了。
……
另一边，神宫寺菖蒲回到对策室，迎面遇到了一双不耐烦的眼睛。
“什么鬼啊，为什么你们都不在？！”神乐没好气道。
“神乐小姐？”神宫寺菖蒲愣了愣。
她怎么在这？
神宫寺菖蒲当然认得神乐。
对策室在冶那购买东西的时候当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冶的。
大部分时候还是神乐出面处理各种账务问题。
不过这次，我不是刚刚把账目跟冶先生结清了吗？神乐大人怎么还会来？难道……
“难道冶先生回心转意了吗？”神宫寺菖蒲有些希冀。
“哈，什么？”神乐不解。
“嗯，等待，你们身上这股钢铁和烈火的味道……神宫寺，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从冶那回来。拖欠的账目也当面跟冶结清了！”神乐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神乐小姐？”神宫寺菖蒲眨眨眼，一脸无辜。
当然，她其实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考虑对面这只大妖怪的心情，还是不要把事情明说的好。
虽然对面这只大妖怪只是普通的大妖怪，不像冶那样是大妖中的大妖，君临世界的顶点，但对策室一样都是打不过。
“我……”神乐无语。
白跑一趟，椿那个家伙又要嘲笑我了……
哼，不行，怎么可以连那个家伙都能嘲笑我……
对策室这边的账目已经还清的话……还有奴良组那边的账目……
我现在就去！
神乐直接飞走。
不行，不能笑。看着神乐的背影，神宫寺菖蒲强忍着笑意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要笑也要等回办公室再笑。不然被大妖怪听到可就不好了。
话说，那位就没想过不做这种跑腿的工作吗？
好歹也是一只大妖怪啊！收账这种事，难道不可以收服一群小妖怪做吗？
就算小妖怪进不了冶先生的领域，那位只要在外界把东西收上来自己带回去不就行了？
她难道是跑腿跑习惯了吗？
第六十二章 读国中的百鬼之主
“唉……”褐发，戴眼镜，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叹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成绩。
国中一年级还不是为了成绩发愁的时候。
而且这片土地上的少年少女们也极少会为了成绩发愁。
成绩差？偏差值低？那就差吧，那就低吧，又不是活不下去，干嘛那么努力呢？
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更重要。
许许多多的少年少女都这么想着。
不过不管怎样，这和少年的并不相干，少年并不是为了成绩发愁，他发愁的原因是别的东西。而且他的成绩也是不差的。
少年在为了今天的社团活动发愁。
并不是他不喜欢他所在的社团，所以一想到要去社团就会排斥。
他所在的清十字怪奇侦探团的氛围非常有趣。
要不是在人类社会里这种社团有点不正经的感觉，大概会成为一个大社团吧。
而对身为半半妖的他来说，这个社团的研究课题非常之正经，那有趣的氛围他非常能够理解。
所以他非常喜欢这个社团。
他非常喜欢社团活动。
他发愁的原因是，他并不希望这个研究怪奇的社团真的与妖怪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是半半妖，甚至是百鬼少主，但他并不希望他喜欢的社团与他真正的种族真的有关系。
很奇怪吧？
但少年真心这样觉得。
正因为他喜欢这个社团，正因为他是百鬼少主，所以他才不愿这个社团真的与妖怪相关。
正因为百鬼少主的身份，他非常了解妖怪。
虽然在他的大宅里，妖怪们似乎非常友好，但他很清楚，这个友好是对同伴的，不是对人类的。
A对B的友好，并不能认为A对C就会同样友好。
尤其对许多妖怪来说，对人类的不友好，就是他们生存的方式。
比如元兴寺，就是对人类极度不友好的妖怪。
以前清十字怪奇侦探团来家里的时候，少年最怕的就是遇到那位。
不过说起来，那位好像很久没出现过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希望没有人出事吧。
揣着这样的想法，少年对侦探团又一次的，要在他家的大宅，百鬼的大本营进行“寻找怪异”的社团活动非常犹豫。
他想阻止大家，但又没有好的理由。
难道要告诉大家妖怪很危险吗？
可是，除了元兴寺，家里其实也不是很危险。
天生对人类不友好的妖怪，在他家的百鬼中是很少的。
毕竟百鬼夜行在创立之初，身为初代百鬼之主的爷爷就娶了身为人类公主的奶奶。身为二代百鬼之主的父亲又娶了母亲。
这样的百鬼夜行，对人类极度不友好的妖怪也没法呆太久。
像元兴寺那种呆得住的，完全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说危险，其实至少在他家的大宅里又不是很危险。
所以其实可以说清楚的。
可是……
我还是……不愿让大家知道我的真身啊……
如果知道了我的真身，大家还会像现在这样过平静的生活吗？
毕竟，几年前的那件事，大家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奴良？奴良！”在少年忧郁的时候，吵闹的，呼喊他的声音传来。
“陆生，你在这里啊！”褐发的少女第一个发现了他。
“该走了哦！”紧接着，侦探团的各位也出现在少年奴良陆生眼前。
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清十字怪奇侦探团的团长，清十字清继。
“去哪里？”少年奴良陆生强笑。
希望今天不要去家里了。他这样希冀。不过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像上次那样，遇到围棋社的大事件，临时取消社团活动的事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社团活动啦，社团活动！”团长清十字清继的话也证实了少年奴良陆生的预感。
果然还是这样。
奴良陆生心底长叹一声，然后认命地，带着大家往自己的家，百鬼的大本营，走去。
……
“哈，老头你认真的？！你居然想赖账？！”
“呀呀呀，才不是，只是实在是资金周转不灵啊~”
“开什么玩笑，你这只滑瓢又没有什么正经产业！收入全靠你儿子留下的铃木家股份分红，哪来的资金周转问题！你这家伙是先天的骗吃骗喝个性犯了吗？搞清楚你欠的是谁的账，就算是滑头鬼，也没有资格欠刀山火海的账单！”
刚刚回到家，奴良陆生就听到一阵剧烈的争吵。
什么情况……他满头大汗。
爷爷啊，今天的客人好像很暴躁，连……连我们的种族都叫出来了……
诶，种族？
糟……糟糕！要暴露了吗？
不，没事的，只要说不知道，大家就会认为这只是客人的个人爱好了。
“没钱？没钱就拿血来抵债！”
这……也没事，大不了就说客人是放高利贷的。
“没心脏没血？没血就拿你老婆樱姬的嫁妆来，四百年了，那些嫁妆也能当古董了！”
这……没关系，就说客人口误，樱姬是我家老祖……
“轰！”
奴良陆生正苦苦思索借口，那边大门就被一脚踹飞。
接着狂风肆虐，一个红瞳的女妖怪驾着羽毛冲天而起。
这……奴良陆生僵硬地捂住了脸。
算了，我认命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再见了，我平静的人类生活。
“哇，好大的风。”身后，团长清十字清继的声音响起。
果然，大家已经都看到了吧。那冲天而起的女妖怪，无论是谁都无法忽视吧。
“真的，好大的风，眼睛都睁不开了。”
“夏实，睁不开还好，我可是被迷了眼啊！现在还不舒服，”
“不是吧，纱织，让我瞧瞧……”
社团中的朋友们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开始，奴良陆生准备好了接受审判。
但渐渐的……
诶？
好像没事？
大家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那太好了！
奴良陆生一脸开心地奔向朋友们。
他没有看到，狂风肆虐的院落里，他的爷爷，初代的百鬼夜行之主，虽然失去心脏却依然保住了大妖怪各位的大妖怪，纯血滑头鬼奴良滑瓢那期待的脸。
陆生啊，快快成长吧。爷爷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百鬼的力量也已经衰弱到极致，需要你迅速成长为最强的百鬼之主，重新承担起百鬼夜行的职责。
为此，爷爷可是腆着脸从那个家伙手上求来了这聚拢因缘的命运啊。
……
百鬼的线，拴上了。
在奴良陆生回到家中的时候，冶轻轻捧起了那本因缘之书。
在书的一页上，一根五彩缤纷的线，从人畜无害的影响上伸出，幽幽伸向远方。
那就是联结百鬼的因缘。
百鬼，各有色彩，融合在一起，是五彩缤纷。
这样就可以了。看了看人类形态的奴良陆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冶将百鬼之页翻过。
露出了其他的页。
戴眼镜的幼童、身具灵力的少年、持刀的少女、白西装的魔术师、黑发水手服的鬼……
一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每一个身影上，都拴着因缘的线。
至此，这个世界上，所能遇到的因缘，所有的线，均已就位。
接下来，等待就够了。
因缘，会引导。
引导更多的线。
余期待的，足以承载名刀的线。
第六十三章 表与里的交汇
“嗯哼，这位小姐，能否请您把这本存折换成新的呢？”
“真的非常抱歉，这位先生，请您先去那边拿一张号码牌，等轮到您的号码时再来办理好吗……”
“……”
米花町四菱银行，美丽的柜台小姐微笑着拒绝了毛利小五郎的插队。
爸爸……小兰害臊地垂下了头。
能不能不要每次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这样凑上去啊。
有时候真不想承认与他的父女关系！
唉，出门在外又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一拳击碎书桌来表达不满……
“小姑娘还真是辛苦呢。”在小兰害臊的时候，一个头骨异形的老人走到她身边。
“啊，您是……”小兰尴尬。对方好像认得她，但她却对对方没什么印象。
“小兰姐姐，上次铃木财团庆典的时候，这位老先生也在‘莎莉贝丝’号上。”一边的柯南却认出了老人。
“是的是的，小朋友的脑筋还真是好啊。相比起来，我家的孙子就差得多了。”老人微笑着。
“我的孙子那天也在‘莎莉贝丝’号上，而且跟小朋友们玩的似乎很好呢。”
“啊哈哈哈……”有这么个人吗？
这次柯南也尴尬了。
他的孙子？他真不记得当时有个头骨异形的孩子啊？
停停停，老人家头骨异形可能是后天病变，小孩可未必有。
真是的，在小学一年级混的多了，智商也掉了。
“请问老先生的孩子是？”柯南晃晃头，让聪明的智商占领高地问。
“柯南，应该先问老先生才对！”一旁的小兰打断了柯南，然后对老人尬笑起来。
这番交谈，真的好奇怪的感觉。她想。
老人却似乎对这番尴尬毫无所觉。
他依旧微笑着。
“老夫奴良滑瓢，老夫的孙子叫奴良陆生，小姑娘，小少年，不管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一定要挺起胸膛啊。”
说完，老人就转身离去了。
留下小兰和柯南，继续尴尬。
这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无法理解。
这理所当然。
因为，
甚至就连老先生奴良滑瓢本人都不太理解自己的做法。
“总大将！”当奴良滑瓢走出银行之时，好几个戴着斗笠的人影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最矮的，第一个焦急地问了出来。
“鸦天狗啊，难道是组里出了什么事吗？这么焦躁。”奴良滑瓢轻笑。
“总大将，那种神憎鬼厌的因缘为什么还要去靠近啊！那个小鬼，所有的神佛都躲得远远的呢！隐神刑部狸的一个儿子，我记得是叫隐神鼓八千的，开了个事务所，只是跟那个孩子稍稍交谈了几句，前两天就差点破产了啊！”被称为鸦天狗的人影猛地抬头，露出了一张乌鸦的脸。
大妖怪鸦天狗，在四百年前也是名震一方的英豪。可谓百鬼夜行的军师。
不过现在因为百鬼夜行的衰落，连大妖怪的格位都不太保得住了，平常只能维持弱小的普通妖怪形态。
不过尽管如此，能令他失态的事情也不太多。
但可怕的因缘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的百鬼夜行，在重新回归原本的格位之前，是不太适合接触这种可怕的因缘的。
这一点，百鬼夜行的总大将，滑头鬼奴良滑瓢应该是非常清楚的，所以鸦天狗不明白，他的总大将为什么主动与那因缘接触。
“鸦天狗啊，不能自由地跳舞的滑头鬼可不是滑头鬼了。作为百鬼夜行，纵然有些妨碍，但连接触都不敢的话，还能算是百鬼夜行吗？”奴良滑瓢笑着说。
“可是总大将……”总该有个轻重缓急吧？鸦天狗很想这样说。
但奴良滑瓢接下来的话让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而且啊，鸦天狗，因缘已经开始汇聚，甚至还有什么人在扯动它，作为百鬼夜行，因缘这种东西，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与其躲着，不如先看看，再说。”
“总大将，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一个长着高僧一般的人脸，唯独没有嘴的样子让人知道他不是人的妖怪问。
木鱼达摩，四百年前也是一方英豪。现在似乎只剩下凸造型的能力了。
不过他还是能发问。
没有嘴也能发问。
“没有！”奴良滑瓢的回答却让他没有嘴也发问的举动像个笑话。
“近距离看看啊，这个因缘真是太可怕了，什么都看不见呢。在这股因缘的扯动下，连大妖怪的脑子，甚至时空都像是要混乱了呢！”奴良滑瓢笑道。
“区区一个人类小鬼，身上居然有这样巨大的因缘，真是无法理解。”一个脸上只有一只眼的妖怪说。
一目入道，四百年前也是一方英豪。现在似乎只会喝花酒了。
“一目，人类也好，妖怪也罢，甚至普通的器物，都有可能凝聚可怕的因缘。传说中那场素盏鸣尊斩杀八岐大蛇之战，引导这一战的却是那位在命运中随波逐流的奇稻田姬。四百年前，我等百鬼夜行与羽衣狐之战，引导的因缘则是樱姬。因缘啊，它从不讲血统、强弱、善恶……它什么也不讲。它只是存在，而已。”
……
刀山火海。
在奴良滑瓢与柯南交谈的时候，冶手中因缘之书上的线也在交叠。
代表百鬼的线勾连代表侦探的线，勾连着，又分出更多的枝杈。
枝杈，勾向远方的四国。
在那里，八十八鬼夜行之主，大妖怪隐神刑部狸正悲伤地看着他最优秀的孩子的背影。
玉章。这是他最优秀的孩子。
即使早已创出一番天地的隐神鼓八千都不如他。
至少在玉章这个年纪，隐神鼓八千不如他。
虽然在硬实力上，隐神鼓八千还在玉章之上，但当他的倒霉事传到了这四国的山里后，玉章，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隐神刑部狸没有去想。
如果去想，身为四国八十八鬼夜行之主，他很轻易就能想明白。
但他却没有去想。
冶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是不愿碰触的唯一可能的真相。
碰触，就要面对；面对，就要接受结果。
而那个结果，是注定的。
超出实力的野心，只能导向一个结果。
隐神刑部狸，确实是强大的妖怪，身为大妖怪的资格一点不缺。
但也仅此而已。
在天下霸道的征伐中，即使大妖怪也只是寻常。
除非蜕变，隐神刑部狸这种妖怪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霸道，八十八鬼夜行，已经是这种妖怪的顶点。
但蜕变，谈何容易。
即使是大妖怪最优秀的孩子，想要超越前代，谈何容易。
而且，
看着因缘之书中的影像，冶轻轻将书合上。
魔王的小槌。
居然依靠那种无聊的魔兵，他的气量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有一天，他能做到手握魔兵却心如明镜，才值得高看一眼。
反倒是另一则因缘，更加引起冶的注意。
虽然仅仅是人类，还是软弱的人类，是无力的人类，但，软弱、无力，却挣脱天性，拼尽全力，献上自己的一切，那一瞬间的绽放，却是会超过了大妖怪最优秀的子孙的光华。
虽然握在其手中的，仅仅是最普通的短刃，只是冶随手铸造的东西，连锻打都没有做，但，即使普通的短刃中，冶也留下了种子。
当然，那不是能轻易绽放的种子。
但如果能够绽放，即使只是一瞬间，却会令那普通的刀超越普通。
超越，是冶最期待的。
在超越面前，即使手握魔兵的大妖子孙也不值得倾注目光。
不过……
你能做到吗？
为了你的妹妹，
为了你仅剩的东西，
为了你希冀的东西，
去做吧。
让余看到吧，那一瞬间的，超越的光华。
第六十四章 普通的不平凡
广田雅美是一个普通人。
即使双亲都是难得的科学家，妹妹也是一样，她依旧只是个普通人。
她是一个，身份上是跨国犯罪组织的一员，平常的名字都不是真名的普通人。
除了身份，普通的上学，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甚至普通的恋爱的普通人。
虽然无论上学、生活、工作还是恋爱都在组织的监控下，但广田雅美还是以一个普通人的样子生活着。
直到恋爱结束。
恋爱的对象是组织的一员，这一点广田雅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本来她也不想让组织外的人和她一样落入组织的魔掌。
但恋爱对象的真正身份是FBI，这一点……
广田雅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
在与FBI的卧底先生，FBI搜查官赤井秀一恋爱，即使对方大概只是假恋爱之后，她真切地感觉到，
组织，终究不是我们姐妹应该在的地方。
她第一次觉得，从小就存在于她生命里的组织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就和大君一样，我也应该离开。
志保也应该离开。
在组织里，实在太危险了。
而且，黑暗。
我想要光明。
虽然广田雅美这个名字似乎生活在普通的世界里，生活在光明里，但我……
想要属于宫野明美的光明。
只有广田雅美的光明，我已经，不满足了。
因此，广田雅美，不，应该说宫野明美向她隶属的组织提出了申请。
她希望，为组织做一件大事，以此请组织让她和她的妹妹能够离开。
所以她主动参与了这次十亿元强盗案件，准备用半年的时间准备，夺取四菱银行十亿元的资金。
完成了这样的事，就能让我和妹妹脱离组织吧。
她这样希望。
可除了她，无论是谁，恐怕都不敢这样希望。
如果她和她的妹妹，宫野志保只是组织里最普通的后勤人员，一点机密都不知晓，或许还有这样的可能。
但是，她和她的妹妹，知道太多东西了。
她们的父母甚至是组织能够成为组织的关键性人物，组织最重要的研究都是由她们的父母负责的。即使宫野明美成年后并没有接触到组织的机密，但因父母的关系，在她幼年时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妹妹，宫野志保，在组织中几乎扮演着与她们的父母当年相同的角色。
虽然并不像当年的父母那样知道许多秘密，但宫野志保也是组织绝对不能放弃的人才。
宫野明美的希望，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甚至，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
她只是，抱着希望。
仅仅是希望。
即使只是不可能的希望，她也愿溺死在希望里，而不是在现实中苟延残喘。
而且，希望啊……
即使再不可能，在我，也希望其成为现实。
一边做着四菱银行柜台小姐的工作，宫野明美一边默默地想着。
嗯？突然，似乎心有所感，她看了看表。
原来是时间到了。
那么，开始吧。
志保，如果顺利的话……
虽然或许你应该是不需要，但姐姐还是希望看到，在普通的校园中过着普通而快乐的生活的你。
广田老师所在的南洋大学啊，还是很不错的呢。
……
“砰！”
男人一声不吭地跌倒。
“哼，愚蠢的女人，还得我们给她收尾。”头顶黑礼帽，戴着黑墨镜，穿着被肌肉撑得鼓鼓的黑西装的男人收起了枪，回到车中。
“大哥，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吧？”车中，男人扭头，对一个梳着一头铂金色长发，穿的跟他差不多却有合身西装的男人说，“对那个女人，到底要怎么处理呢？”
“哼。”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冷笑一声，“如果她识相的话，还可以继续利用她。如果继续愚蠢，那就只能让她去死了。”
“可是杀了那个女人的话，那个女人那边恐怕会给大哥找麻烦……”第一个男人想了想道。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但“大哥”却明白小弟的意思。
毕竟是大哥，而且搞不懂小弟的话的话，也没法跟这个脑子不是很好的小弟搭档这么久。
“哼，那个女人……希望她不要和她姐姐一样愚蠢。”大哥说着，突然顿了顿，然后才点起一根烟，冷笑。
“滴滴。”一声轻响。
“大哥，宫野明美那个女人约我们见面呢。”
“哦，这可不在原本的计划里。”
“要让她马上带着钱过来吗？”
“不，去看看她要说什么。如果是赤井秀一那个家伙要她做的，哼，这次就钓到大鱼了。”
“是，大哥。”
随着小弟的应声，黑色的保时捷356A转动了车轮。
虽然不像它同父的兄长VK.45.01(P)及其搭载着88mmKwK36L/56火炮令人闻风丧胆，甚至只有它的兄长百分之一的重量，但在懂行的人眼里，这辆黑色的古董小轿车却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因为那上面坐着的，是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的王牌杀手，琴酒。
当然还有他的小弟伏特加。
对宫野明美来说，琴酒是她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即使她先拿出枪指着他，琴酒甚至能上演一场“我堵你的枪里没有子弹”的神技。
而且在组织里，琴酒的工作职能包括锄奸，可以说他就是组织锄奸部门的一把手。
而对组织来说，什么是奸？
不单是背叛者，宫野明美很清楚，像她这样的，一样是组织的奸。
琴酒要除的人，必然包括她。
对宫野明美来说，琴酒就是她绝对无法跨过的天堑。
但她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让自己成为“奸”的事。
即使希望几近于无，她也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在保时捷356A的车轮声由远及近的时刻，即使她的心已经在砰砰地跳，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即使琴酒拿出了枪，她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她也没有改变。
她手中甚至没有枪。
唯一一件像是武器的东西，居然是一柄一掌长的短刃。
或者干脆可以说是水果刀。
连这柄水果刀，她都没有拿出来。
这种时候，这种从神社中求来的，代表“思念与无悔”的祭礼，就不要拿出来了吧。
她不想自己的思念与无悔，被琴酒这种人看到。
在她来说，自己的思念与无悔，被琴酒这种人，即使只是看到，也是侮辱。
即使这柄刀如神社的巫女说的那样能够引发奇迹，自己也不需要。
不能引发奇迹的后果也不过是自己死了。
死了，虽然志保会伤心吧，或许大君也会，但，死了或许也会让自己的希望成真。
十亿元，在个人来说或许不少，但对组织来说是真真正正的九牛一毛。
十亿元，想让身为组织顶尖科学家的妹妹脱离组织，简直是白日做梦。
宫野明美很清楚这一点。
这就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组织在欺骗她的原因之一。
这样简单的小任务，怎么可能换得到组织顶尖科学家的妹妹的自由。
她渺茫的希望，是自己的死。
自己如果死了，妹妹就无法再给组织工作了吧？
自己如果死了，因为大君引发的怀疑就可以洗清了吧？
自己如果死了，看在父母和自己已经死亡的情份上，组织应该可以放过妹妹吧？
至少，看在妹妹过往的功绩上，看在自己已经死了的份上，组织应该可以给妹妹更自由的空间吧？
宫野明美这样希冀着。
所以即使被琴酒用枪指着，她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甚至，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的鼓起了勇气，对琴酒，和琴酒代表的组织，发起了质疑。
“砰！”
琴酒开枪了。
宫野明美的希冀也好，质疑也好，都不能阻止琴酒扳动扳机。
鲜血，从宫野明美的小腹中喷涌而出。
大量的失血，让宫野明美的体温迅速下降。即使在这万物生发的春天，寒冷的感觉，也迅速笼罩了她。
我，要死了吗？宫野明美想。
应该是吧。
琴酒不会射偏。
他一定会要了我的命。
所以，请获得新生吧，志保。
第六十五章 千刀第一，名为思念，其言无悔
“姐姐？！”身穿白大褂的少女紧紧按住了胸膛。
姐姐，你到底去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有如此不好的预感……
“雪莉，休息时间到了。”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
声音甚是冷漠，就好像黑衣人是来监视少女的一样。
不过他确实是。
但这个监视者，却在说完话后，像个仆人一样转身，为少女开路。
奇怪的监视。
不过一直都是这样的。
接下来，少女就会起身，回到组织的实验室，继续组织给予厚望的研究。
但这一次……
“给我接通琴酒，马上！”少女直接无视了黑衣人的要求，甚至直接对黑衣人下令。
“雪莉，你应该……”
“闭嘴，我是组织的正式成员，你只是一个临时工，摆好你的位置！”少女一连串的言语，完全丢弃了平日的形象。
不过这个时候，形象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姐姐……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重要！
千万不要出事啊！
身为天才科学家的少女，在这一刻，心头居然浮现了祈祷。
……
空空荡荡。
第一时间，宫野明美只有这一个感觉。
虚虚浮浮。
接着，第二个感觉出现。
身体，好轻。
这是她浮现的想法。
我已经死了吗？
志保自由了吗？
这难道会是……灵魂？
猜测着自己的状况，她的心中浮现出不同的念头。
在这些念头里，最重要的，还是妹妹。
所以，她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你怎么样了，志保？
想知道吗？一个声音说。
想。宫野明美直接回答。
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也不是不惊讶对方的出现，她也不是不怕对方有什么目的，但在这个时候，这些都不重要。
那个声音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回答。
并没有对她的直接产生一丝一毫的意外。
想的话就去看吧。那个声音瞬间回答了宫野明美。
请问，怎么才能看到？我现在该怎么做？宫野明美问。
遵循自己的心，拼尽全力，去吧。那个声音如是说。
遵循自己的心？宫野明美不解。
followyourheart？
FollowYourHeart，如果说这部电影的话，这电影她也是看过的。
不是电影的，单纯的话语她也是听过的。
但这句话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这样问了，但那个声音不再回答。
需要我自己去想吗？宫野明美叹气。
我并不像妹妹那样聪明的。
让我自己去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到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妹妹的情况呢？
到底……
诶？
这时，宫野明美看到了，一颗眼睛。
一颗在天上放射着清冷的光华的月般的眼睛。
一颗瞳孔里有烈焰燃烧的眼睛。
一颗静静看着的眼睛。
那是……
人？
不……
神啊……
宫野明美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神啊，这是对我的考验吗？
我会做到的，请您看着吧。
我做到之后，请您欣喜吧。
我让您欣喜的话，请您赐予志保自由吧。
宫野明美做出祈祷，然后，努力挣扎起，那轻飘飘的身体。
然后……
好轻，好难动。
她努力良久，却没能走出一米。
不是光速的1/299792458的米，而是一颗米粒距离的米。
更准确说，她根本，没能挪动一分一毫。
天上的眼，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更没有帮助她的意思。
但她没有放弃。
她不断地努力着。
既然神明大人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看到志保的吧。
嗯，或许也能看到大君。
不过还是去看志保吧。
大君不需要我。
志保也更需要我。
而且……
或许大君会不开心吧，我对志保的感情，其实是比大君要深的。
毕竟，那是我独一无二的妹妹啊。
啊，虽然我这样想了，但或许大君根本没有想起过我呢。
身为FBI的大君，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太敢那样想呢。
大君，你说呢？
志保总是说我喜欢胡思乱想，总是想的很多。
我确实是个软弱的人呢。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想这么多吧。
大学的时候，有朋友说我应该爱自己，不要总是想别人的事。
但是啊，我做不到呢。
大君，我会想你。
虽然我选择了去见志保，但我其实还是会想你的。
如果见了志保之后我还能动的话，如果神明大人还允许我动一动的话，我……
可以去见你吗？
宫野明美想着，也努力着。
她拼尽了全力。
她很普通，真的很普通。
但她还是想着，思念着，努力着。
她真的很辛苦。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辛苦。
但她完全不后悔。
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吧？
她对自己微笑。
她对自己看不见的人微笑。
她对一切微笑。
她继续去做着她想做的事。
这样的她，应该可以一点一点挪到妹妹身边吧？
或许人们会这样希冀。
但事实上，她一动都不能动。
无论如何努力，她就是不能动。
但，在她最后一丝力气都要消失的时候，在这似乎是灵魂的身体也要死去的时候，她，
化成了光。
光，要飞向远方。
在远方，有她的妹妹，有她恋着的那个人。
光，希望到那些地方去。
光，也应该到那些地方去。
光，可以到那些地方去。
即使光，只能一闪。她也要去。
虽然只能一闪，但她也满足。
她可以到那些地方去。
除非……
“真是……漂亮……”冶的声音轻轻响起。
光，无法突破这片天地。
光想去的远方，不在这片天地。
即使这片天地被感动了，想要放光出去都不可能。因为……
这片天地，被一只钢浇铁铸的手紧紧握着。
那是这片天地的父。
那是这片天地的主。
“漂亮的决议。”冶轻轻抚摸着青白的圆球。
那就是宫野明美的天地。
“虽然普通，但却依旧能绽放光华。”
“那是思念的光，是无悔的光，是与余之眷恋相似的光。”
“余收下了，宫野明美，你的思念与无悔。”
“余将为你打造，能够承载你那思念与无悔的，美丽的刃。”
冶的话音在更大的世界中回荡，激起了世界的呼啸。
风、雷、雨、电，同时出现，似乎在一齐诉说。
似乎在抗议。
也似乎在感谢。
第六十六章 柯南同学的大冒险（二）
雅美小姐！
在小兰的怀抱中，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只是睡着了，却永远不会再给自己回应的人，柯南久久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柯南还并不知道广田雅美的真名。
宫野明美死前并没有把这个名字告诉他。
但对柯南来说，不管是广田雅美还是宫野明美，他都受到了巨大的触动。
雅美小姐不能算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完全的好人。柯南默默地想着。
她毕竟是那个让他变小了的，庞大的黑衣组织的一员。
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触犯法律的事。
她并非生活在光明中的人。
但我感受到了。
即使身在地狱，她也仰望着光明。
她期待着光明。
她做了错事，却在最后，将十亿元的线索交给了他，做了最后的弥补。
虽然他其实不需要，他已经推理了出来，但柯南却深切感觉到。一个身在地狱的人居然是如此渴望光明。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感受类似的事，但在第一次，月影岛成实先生的那次，他还不够成熟，一开始他并没能有丝毫感悟，如果不是成实先生的死，他真的，没有能力感悟。
“目暮警官，这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这时，现场鉴证人员的声音传来。
少了什么东西？
柯南不解。
广田雅美是在他面前死去的。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应该不可能会有人取走什么东西才对。
而如果是生前就取走的东西留下的痕迹，不重要的东西，比如放口红的空盒之类的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叫目暮警官过去，而如果是什么明显重要的东西，比如造成了不正常的血迹形状的什么东西的话……
他柯南又不是瞎子，早就会发现了。
柯南悄悄凑了上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做了一回瞎子。
广田雅美腰间的血迹，有着明显的空缺。
那是只有血液凝固后再取走东西才会产生的空缺。
那是只有广田雅美死了之后再取走东西才可能产生的空缺。
这怎么可能！
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雅美小姐身边，怎么可能有人在自己的眼前将什么东西取走！
而且这个形状……
是一柄水果刀？
柯南陷入思索。
取走一柄水果刀，难道有什么秘密吗？
“目暮警官，这里有一张票据！”鉴证人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我看看！”柯南直觉地认为票据和刀一定有什么关联，连忙跑了过去。
“兹收广田小姐日元八百七十三万七千六百五十四元整，付以思念与无悔之基。
——刀山火海之主证。”
柯南读出了票据上的字。
……
这是啥？
柯南和警方一同愣住了。
鉴证大哥（老弟），你不是把这种东西当票据吧？
放一千年前或许算，现在……
这就是个工艺品吧？
“哦，拿错了，是这个。”鉴证人员尬笑一下，从证物里翻出另一张纸。
这次是一张合同。
购买者是广田雅美，商户是名为“刀山火海”的刀坊，商品是一柄短刀。
这下说得通了。
柯南了然。
那柄被不知名的手法取走的水果刀，就是这里来的。
可以调查一下。
柯南迅速跑走。
无视了后面大叫的小兰。
回去一定要让这孩子好看！看看四周，决定保持柔和的女高中生形象的小兰这样下了决心。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柯南依旧跑远的事实。
……
“‘刀山火海’刀坊？新一啊，你怎么突然对收藏武士刀感兴趣了？”给柯南提供了无数柯学装备，保证他能够继续当大侦探的阿笠博士一边搜索，一边挠了挠头说。
“不是收藏，是案件里有他们卖的证物。”柯南说。
“哦，这样啊……”阿笠博士点点头，继续搜索。
“找到了！”阿笠博士突然道。
“还真难找呢，暗网上都没有什么消息。他们只接五百万以上的生意……还真是贵呢……他们的董事长是……桔梗？好奇怪的名字……哦，这里还有一个图片介绍，居然是个和新一差不多大的孩子……还是个巫女……咦，她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好像是……啊，是哪天在园子家的船上看到的那个冶先生吧……”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桔梗？冶？”这絮絮叨叨的嘀咕却让柯南大惊。这不是他最近一直在怀疑，却找不到多少头绪的问题吗？
尤其桔梗还在帝丹，在小兰身边，他一百个不放心。
他不是没去跟踪过桔梗。
但总是莫名其妙地跟丢。
这加强了他的怀疑。
但暂时没有任何办法。
没想到，这次广田小姐的事情，居然关联到了这两个人。
“博士，你看清楚了，真是这两个名字？”柯南下意识发出是否确认的申请。
“当然看清楚了，新一啊，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老花眼……”这下意识的申请很让阿笠博士不满。
“啊，抱歉抱歉……”柯南一边说，一边挤了过来。
真的是他！看到照片上的人，柯南确认了自己的惊讶。
之前在基德盗取漆黑之星的时候，柯南就见过这个人。当时他对这个人也很怀疑，在网络上进行过多次搜索，但并没有搜索到什么东西。没想到，在一个看似不怎么相干的搜索关键词之下，居然又看到了这个人。
不，并非不相干。只是不知道其中的联系就无法进行搜索而已。
刀匠，刀坊……
原来如此，那突然消失的证物，是这个人取走……
不，并不能说是他取走的，虽然从上次基德的事件来看，他和基德一样懂得很多魔术手法，应该有用某种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用什么手段取走证物的办法，但没有证据，就不能说他做了这件事。
而且……
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吧。
我居然会这样想。
是偏见吗？
不行，不能有偏见。有偏见是看不到真相的。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基德、这个人、广田小姐、黑衣组织、铃木财团……
柯南罗列着他所知的信息，思考着其中的联系。
如果将黑衣组织当做铃木财团的黑手套，不真正盗取宝石的基德当做铃木财团的某种宣传，这个人都当做铃木财团的洗钱工具，似乎能把很多事情说通……
但太不合理了！
生意做得这么大的铃木财团根本没必要维持这样巨大的黑手套。黑手套弄得这样巨大，那到底是财团说的算还是这黑手套说的算？
还有基德。
即使做宣传的话，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吧？
尤其魔术水平高到基德这个地步，真的甘心当别人的工具吗？
同理还有那个人……
可是，这也没有任何证据。
可恶，猜测出的可能性太多了。
得找真正有效的证据才行。柯南想。
“新一，这里还有一条消息，要看吗？”
“什么？”
“就是这条：‘被誉为新时代的传奇刀匠，冶先生将于本月二十号莅临本店，届时，冶先生将为他最新打造的名刀选择一个配得上它的主人’。”阿笠博士念出了一串广告词。
“在哪里？”柯南兴奋。
有机会了。这下看你怎么跑。
“噢……在哪里这里面根本没写。大概是做广告的老板没钱，这里连张图都没有，只有一个名字——古董咖啡店。”
第六十七章 古董咖啡店杀人事件
“店长，这样真的好吗？拿那位大人做广告……一刀把我们全部杀光怎么办？”
“……”
“不是吧，店长，不是你做的决定吗！”
“……”
“等等，不是你的话……入见，是你吗？”
“少说蠢话了，古间，没有店长许可的话，我可不会擅自决定。店长不回答你的原因是，你的问题太蠢了。如果认为那位大人会拔……不，应该说如果认为凭我们也值得那位大人拔刀，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我们只是凡人，即使被CCG那些愚蠢的家伙视作大敌也不要忘了这一点，古间！”
“而且，我们可是付了代言费的……”
“……最后一句才真的有用吧，你这个家伙。”名为古间圆儿的店员对刚刚对自己大加嘲讽的女店员怒道。
“哈，你这个蠢货居然能明白吗？！”
“混蛋，居然敢这样嘲讽我，想打架吗，你这只野狗！”
“竟然敢这样说我，你这只猴子！”
两个店员没说上几句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好了，古间、入见。”这种情况，店长不得不出来制止。
“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啊……”古间圆儿嘟囔一句，但马上……
“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
“原来是二天阎罗王，世戏煌卧之助大人，这却是失礼了。”随着一个苍老却雄健的声音响起，古间圆儿迅速进入了店员状态。
“二天阎罗王这种称号不要再说了。虽然老夫自认已经站到了凡人的顶点，但终究也只是凡人。甚至连引以为傲的剑术都输给了那位。对老夫而言，那种称号已经是一种嘲讽了。”名为世戏煌卧之助的老人摆了摆手，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打一壶酒，再来二斤熟牛肉。”坐下后，他对古间圆儿招呼。
这引来了古间圆儿的一脸尴尬。
“……你知道，我这里是没人会做那种东西的。”店长不得不再出来打招呼。
“都已经请了那位，居然连请个厨子的钱都舍不得吗，芳村功善。”世戏煌卧之助摇摇头，“算了，那就来一份咖啡吧。虽然老夫对这种西洋的饮品不感兴趣，但在你店里，也只有这种东西还能入口了。”
“真是抱歉。对普通的厨师来说，我这里太危险了。”店长，芳村功善坐到世戏煌卧之助对面。
“危险……吗？”世戏煌卧之助冷漠地扫视了一下咖啡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
“是人类吧？”
“是人类呢。”
“居然敢来这里……”
“在这里不好动手，等出去再……”
有几个人在低语。
“只是些没有格调的东西罢了。”世戏煌卧之助说。
“对你来说是那样，但对普通的厨师来说却太可怕了。”芳村功善摇摇头。
“芳村，控制一下那些东西。我不想在见到那位之前斩无用的东西泄了刀气。”世戏煌卧之助说。
“我会试试，不过效果不敢保证。”芳村功善耸耸肩。
“身为种族之枭，居然如此无能！”世戏煌卧之助不满。
“枭？世戏煌啊，现在的我只是个不再杀生的小鸟而已。”芳村功善笑了笑说。
“……哼。话说在前面，老夫可不负责打扫你的店铺。”世戏煌卧之助起身而去。
“今天的咖啡免费。”看着世戏煌卧之助的背影，芳村功善叹了口气，对所有人宣布道。
“店长，为什么？！”一个刚刚从大门口走进来，背背书包的少女惊讶道。
“别问了，董香。”女店员入见萱走了过来，在少女耳畔轻轻地道，
“临死前，还是让人轻松一点吧。”
……
“呜呜……呜呜……”急促的警笛声好像婴儿的哭闹。
怎么了？！柯南奇怪地看着警车呼啸而去。
虽然他每次出门都会看到警车，但每次还是会好奇一下。
而且这个方向好像是……
那间古董咖啡店的方向吧？
那个冶今天不是要去哪里搞什么海选活动？
嘿，该不是出了什么骚乱吧，海选那么多人……
柯南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上次耍我。
明明早已发现了我却装作不知道，派出手下在兰面前告我的黑状。
你可知道那天回去之后我被兰勒令吃青椒有多惨吗？！
不过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柯南并没有忘记他是来做什么的，冶和广田雅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一定要搞清楚。于是他匆匆加快了速度，跑向咖啡店。
一路上，他听到了许多传言。
真的太惨了，居然死了八个人，而且每一个都被砍成了八段。
传言综合起来就是这样。
这让柯南有些警觉。
这么残忍的作案，会是那个组织吗？
……
“警察？”穿着完全不合身的白大褂的女孩艰难地走着。
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在疼痛。
虽然那个药是她开发的，这种不成熟的药只能够造成细胞程式死亡的情况她也清楚，但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
痛到，吵闹的警车经过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走远，她才回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
以她的处境来说，似乎去警察局比较合……
不，并不合适。
警察对付不了组织。
去那里只是白白送死罢了，还会连累无辜的人。
还是赶紧离开，不然现在这个状态，被人送到警察局就不好了。
可是……
离开了又去哪里？
对了……
与我处境一样的人还有一个。
呵呵，APTX4869这个药居然真的造成了这样有趣的副作用，这种事我还是在他身上知道的。
工藤新一。
或许，只有他那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了。
毕竟……
姐姐……
你……
不在了。
女孩拖着疲惫的身躯走着。
她的疲惫肉眼可见。
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更别提会强行带女孩去警察局。
没办法，这里是东京。
还是经济泡沫刚刚破裂的东京。
伸出援手，强行带离家出走的孩子去警察局这种事，不是这样经济泡沫破裂的大都会中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会做的。
这里的人，都并不觉得自己活的比离家出走的疲惫女孩更舒服。
而且，关我什么事呢。
女孩一路走着，前往位于米花町的大侦探的家。
她一路走着，没有注意到，天上渐渐聚起了乌云。
人们都开始准备躲雨了。
但她没有。
她更没有注意到，在乌云的深处，一只燃烧着烈焰的眼睛张开了，有如实质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
只想选择她吗？
这可不行。
因缘，还不到。
目光如实质，将女孩和一柄小得跟挂饰没有区别的短刀彻底隔开。
第六十八章 超自然与柯学
“目暮警部！”
“哦，柯南啊……啊，你今天不能进来。高木，看住他！”
在女孩走在自己的艰难困苦的路上的时候，柯南也来到的犯罪现场，还碰到了老熟人目暮警部。
按过去的经验，虽然柯南只是一个17-11=6岁的小学1年级生，但目暮警部并不会特意禁止他在犯罪现场勘查。
当然，真正的原因大概是没注意到，但总的来说，柯南溜进警方拉上封锁线的犯罪现场勘查是一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即使偶被发现，有时会被赶出去，有时则会无视。
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居然一开始就被目暮警部发现，绝对禁止了他的进入。
怎么回事？
被高木警官抓在手里，寸步不得离开的柯南陷入沉思。
打发了柯南之后，目暮警部皱眉看向那惨烈的现场。
二十米的范围内，显然来自不同的尸体的尸体碎块足有数十块，鲜血从尸体的断口处不断流淌，铺满了地面每一个角落，血腥气冲天而起，百米之外都闻得到。
这一切，简直将巷子妆点成了地狱的样子。
许多老警员都受不了这样的景象，跑去呕吐了。比如他优秀的部下，东京警视厅的高岭之花佐藤美和子，刚刚就吐到脚软，现在都是铁青着脸在现场勘查呢。
连目暮自己都是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真是变态，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警官先生，这里由我们接手，你们可以回去了。”这时，一个看上去年纪颇大，但细细一看却并不是真的衰老，而是被生活摧残到凋零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是……”目暮警部皱起了眉。
这样的大案，不是你说要接手就能接手的，总得拿出你能够接手的凭据来。
“放心放心，规矩我是懂的，小子，把证件拿出来”男人说着，向一个一脸年轻，一看就是新手的青年喊道。
“是，真户老师。”青年小跑过来，将一摞证件和一张纸递了过来。
目暮警部并没有仔细去看那些证件——他知道，对于一些秘密部门，这些证件必然全是假的，看不看没什么意义，而是直接注意到了那张纸。
看到纸之后，目暮才发现，把那说是纸似乎有点过于不准确。
那是防卫省的签发的政令，上面居然还要防卫大臣的签名。
虽然一看签名就是复印的，但从中也能知道原件确实是不简单的东西，在看了政令的具体内容之后，目暮更是确认了。
“CCG……专门应对异种的部门吗……原来如此，死去的这些人居然是……”目暮深深看了那个凋零的男人一眼。
“我们会让给你们。不过我先说清楚，根据我们的调查，这里的事与你的职责应该并不完全重合。有些事情应该是你也不知道的，总之，还请小心。”他说。
“那就不劳烦你费心了，警官先生。”凋零的男人一脸无谓。
哼，不是喰种，难道还会是人类造成了这一切吗？
警察，你们懂得什么。
他根本就不信目暮警部的提醒。
警察，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守卫就够了。
以警察的能力，怎么可能在对抗喰种的他们的世界里起到作用。
男人这样想。
“等一等。”但还没等他腹诽完，又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又是……”目暮警部压了压帽子。
这一看也是个特殊部门吧，难道他们内部没有沟通好吗？
“真户吴绪先生，对吧，我是环境省超自然灾害对策室的神宫寺菖蒲。”坐着轮椅的女人向凋零的男人伸出了手。
“你们来做什么？”凋零的男人真户吴绪并没有握神宫寺菖蒲的手，而是一脸不耐。
“这是我们的事，你们赶紧滚开！”
“很抱歉，真户先生，从现在起不是了。”真户吴绪的态度激怒了跟着神宫寺菖蒲来的谏山黄泉。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几个被你们称之为喰种的亚人类，在这次事件中只是作为被波及的路人甲乙丙，真正的事件不是喰种这种小东西能够介入的。所以，只能应对喰种这些小东西的你可以回去了。”谏山黄泉一脸嘲讽道。
“小丫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真户吴绪阴着脸道。
“哈，你这个连乱红莲都看不到的普通人知不知道我谏山家的大名啊！”黄泉挥手，
“乱红莲，把他丢出去！”
“你说什么……”真户吴绪阴着脸要说话，但突然感到身体一轻。
然后，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真户老师……”刚刚出示证件的青年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这一幕的目暮警部忍不住又压了压帽子。
那样的出场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真惨。
“警部，能说一下你们的发现吗？”神宫寺菖蒲的声音响起。
她居然对黄泉如此对待政府中的同僚毫无表示。
显然，对真户吴绪的退场事件，她一开始就是默许了的。
这个女人……目暮第三次压了压帽子。
不能得罪啊。
“目暮警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啪！目暮的手刚从帽子上放下了就又抬起捂住了脸。
“柯南，你怎么进来的！高木，你在干什么！这里怎么能让孩子看到！”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高木警官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还没爬起来。”柯南好心提醒。
“摔了？”该不是……
目暮警部先是一愣，然后克制住第四次压帽子的想法，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该不是被那个不干净的东西给撞了吧……
好吧，高木，我不是那些愚蠢的上司，这次我不怪你。
可是……
“柯南，这个地方还是不适合你。乖，听话，跟叔叔出去好不好？”高木没能完成的事我得完成啊。
可是柯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目暮完成他的想法。
“目暮警官，刚刚我已经看过了现场，也问过了鉴证科的叔叔，最后将汇总的信息告诉了新一哥哥，新一哥哥说……”他一顿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让目暮警部的手僵在了半空。
已经看过现场了？
你一个小孩？
看过这样的现场一点表示都没有？
你真是小孩？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吗？
他满心都是疑问。
“柯南啊，工藤老弟的那些话咱们出去再说好吗？”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可是柯南哪里会肯。
“新一哥哥说，能把人砍成这样七零八落的人是不存在的。有的头骨都被砍成了两半，而且据第一个发现现场的路人说，从他一开始听到惨叫然后到达现场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在一分钟里就将好几个人砍成碎块，这种力量与速度人类绝对做不到。根据其他路人的证言，有人听到了好几声比较沉闷的鞭炮声。新一哥哥认为，那不是鞭炮声，而是音爆声。应该是犯人利用某种设备将受害人撕碎时从设备上发出的声音。这种设备应该具备鞭子一样的绳索结构，这样才能发出音爆声又没有产生很大的破坏……”他继续说着他的推理。
虽然还没有仔细调查，推理中有过多的猜想，但柯南却依旧认真地说着。
他必须用猜想说服目暮警部，然后才能继续调查，不然他肯定要被赶出去了。
“对了，关于鞭子一样的绳索结构为什么能发出音爆声，从数学模型的角度上讲是这样的：
首先，将鞭子简化成一根长为l，均质的不可伸长的柔索，设鞭子在甩开时折为ABC，AB段速度v为常量，BC段速度待求……
上述条件下鞭子的动能为……
由于鞭绳运动没有势能，将上式代入Lagrange方程得到微分方程为……
我们处理一下方程，积分……得到新式如下……
可以看出，当u趋近于0时，速度趋近于无穷。在现实生活中，速度无穷当然无法达到，但超过声速并不困难，这就是音爆声的由来……”柯南最后对目暮警部进行了数理攻击。
经过这一串，目暮警部有没有被说服不知道，但可以看出，他现在很懵。
“柯南啊……这是你自己想的吗？”数学啊，救命啊，我真的不懂啊……目暮警部不住地擦着脑门上的冷汗。
“这是新一哥哥告诉我的！”柯南一脸天真地说。
“哦，是工藤老弟啊，那就没什么了……吧……”目暮警部继续擦汗道。
“新一哥哥，告诉我，他想看一下现场，让我拍给他。”柯南继续一脸天真。
“哦，拍照片啊，可以可以……”
“不对，不行！”目暮差点要答应下来。
但好在他守住了底线。
好险好险，每次遇到这个孩子，都好像遇到工藤老弟似的，总是被他那些不明觉厉的话牵着鼻子走！
目暮警部狠狠一擦汗，将看得见的汗水全部抹净，大喊：
“高木，缓过来没有，给我把柯南带出去！”
第六十九章 人类、亚种、妖怪
“这孩子真是个人才，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他拉到对策室来呢。”看着侃侃而谈的柯南，神宫寺菖蒲叹了口气。
“室长，有什么问题吗？”谏山黄泉不解。
“上次听桔梗小姐说的，那孩子……净神讨魔，不适合我们这样的机构。”神宫寺菖蒲说。
“净神讨魔……”那样不好吗？谏山黄泉还是不太理解。但她没有再问。
一个小鬼头，来不来的她才不在乎，她最亲爱的神乐在就行了。
“室长，这次我们对策室精锐全出，就是来调查这场杀人案的吗？”这时，樱庭一骑开口了。
他一来就吐了一番，刚刚才铁青着脸回来。
这个地方，真实太恶心了。平日里对付的妖怪恶灵虽然杀人不比这个少，但根本没这么恶心。
没有别的事的话，这里他真的呆够了。
“你这样不行啊，樱庭。这点小场面……”看着樱庭一骑铁青的脸，黄泉忍不住揶揄道。
“你在说什么啊，黄泉，这样的场面我们根本没见过好吧？！”樱庭一骑说。
“你才是在说什么啊，这样的场面我们天天见……”黄泉说着，突然顿住了。
樱庭一骑也同时顿注。
“黄泉，你……”樱庭一骑沉吟着，“难道……”
黄泉紧张起来。
难道平日里大家看到的景象是有区别的吗？
为什么？
不应该啊，大家不都是有灵力的人吗？
“没有灵力吗？”樱庭一骑道。
“什么啊！”黄泉没好气地白了樱庭一骑一眼。
“就是要推论也是推论你没有灵力好吧？我能看到的东西显然比你多！”
“室长，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一直在一旁调查的岩端晃司走了过来。他的调查基本结束了，正要做汇报，却刚好听到了这番对话，心里也很好奇。
“这确实是灵力强度的差异。黄泉的灵力比樱庭高太多了。不过还有一点应该是灵力属性的差异。虽然都是灵力，大体上的功能都差不多，但也有不同的倾向。比如传说中，在千年之前有一位名为翠子的大巫女，她的灵力倾向净化，可以镇压世界的杀生邪气，几乎凭一己之力动摇了当时妖怪的存世之基。而同样是大巫女，五百年前的一位，嗯，那位的名字没有传下来，却倾向于破魔，更针对消灭妖怪的切实身躯。日暮神社的先祖，据说生活在安土桃山时代，据说灵力更胜，但她的灵力则只是灵力，并没有特殊的倾向。”神宫寺菖蒲说。
“那黄泉的灵力特性是什么？”樱庭一骑好奇道。
“是黑暗。”神宫寺菖蒲说。
“什么？！”樱庭一骑揉揉耳朵。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和他们这样的正面人物完全不搭的词？
“是黑暗。虽然我也不太理解，但桔梗小姐是这么说的。对吧，黄泉？”神宫寺菖蒲说。
“啊，她是这么说的。什么啊，怎么是黑暗啊！还有那个椿，还说什么我和她一样是黑巫女的天生材料。什么啊！”黄泉一脸不爽道。
“……黑暗，是什么样的特性？”看黄泉一脸不爽，连带那超凶的乱红莲龇牙咧嘴，樱庭一骑不由一脸小心翼翼。
“我也不知道，桔梗小姐和椿小姐都没有说，不过大概是能看到事物最黑暗的一面吧。”神宫寺菖蒲说。
“那不是很倒霉？”樱庭一骑问。难道看爱情片就会直接快进到分手吗？
“其实没什么影响吧。灵力倾向毕竟只是天生的灵力倾向，我们人类最大的优势在于后天的努力。黄泉她除了灵力，其实还修成了法力吧。”岩端晃司说。
“嘛，大概就是这样吧。”黄泉点点头，“就好像这里死掉的这些。理论上这些人类亚种先天上应该比人类强，但实际上，跟人类的强者比起来，这些亚种很弱呢。最强的，也不过是那边的店长的程度吧？！”
说着，黄泉突然对一个静静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老人一指。
“谏山小姐过誉了，老夫并不是什么强者。老夫只是一介店长而已。”老人，芳村功善笑眯眯地说。
“别说笑了，我的灵力一直在警告我你的不同。比起地上这些亚种，你的力量不知要高多少倍。而且……似乎……你身上有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的味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那种叫喰种的人类亚种，还是……妖怪？！”
……
“世戏煌大人，您不参加冶的刀祭了吗？”戴着墨镜的男人对似乎要离开的魁梧老人说。
“我已经参加过了。”世戏煌卧之助摇头。
“参加过了？”男人不解。那位刀匠根本没有出现吧？
“冶的刀祭，重要的是刀的选择，至于冶自身，出现与否并没意义。我已经留下了属于我的刀意。如果那柄新刀承认我的刀意，它自然会选择我，它自然会来到我的手中。”世戏煌卧之助说。
原来如此，如果它不承认，我们就是留在那里死等也没有意义。男人理解了。
“不过，你不去试试吗，来濠征太郎。”世戏煌卧之助问。
“我的话就不去了。比起妖刀，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刀。”男人，不，应该说是以世戏煌卧之助为首的八煌断罪刃中的一员，居于人类顶点的武术家，不动武士，来濠征太郎如是说。
“随你喜欢吧。”世戏煌卧之助道。
二人一时沉默。
“世戏煌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良久，来濠征太郎突然道。
“什么？”世戏煌卧之助说。
“您为什么需要冶的妖刀呢？您的话，应该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才对。”来濠征太郎道。
“老夫确实相信自己。但是……老夫更愿意追求前路。”世戏煌卧之助道。
“前路？”来濠征太郎不解。
“对，前路。老夫并不满足于做一个达人中的达人。即使与风林寺隼人并称最强，也只是人类武者中的最强而已。老夫想要的，是真正的‘最强’，真正的‘武之顶点’！”世戏煌卧之助道。
“真正的……顶点？”来濠征太郎咀嚼了一下这句话。
“您要如何做？”您应该不是准备依靠妖力吧？他心想。
“冶，比老夫强。”世戏煌卧之助道。
“我知道，他是妖怪……”来濠征太郎说。
“不是。是他的刀道，比老夫强！”世戏煌卧之助道。
“刀道，比您强？”来濠征太郎惊讶。
您可是人类中最强的武器达人啊！他过于震惊，这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对，比老夫强。”世戏煌卧之助道。
“而且，强很多。”他强调。
“那还，真了不起啊……”来濠征太郎不再怀疑。
他无法说服自己去怀疑世戏煌卧之助的评价。
他非常清楚，这位大人，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自己不够强。
如果承认，那就绝对不打一丝折扣，是确确实实的不如。
妖怪居然能厉害至此吗？
真是难以置信。
那，做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第七十章 做人做妖都好过做喰种
“安啦，黄泉。”在黄泉对咖啡店长芳村功善发起质问的时候，神宫寺菖蒲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她。
“好久不见了，神宫寺室长。”芳村功善对神宫寺菖蒲欠了欠身。
“诶？！”黄泉愣住。
你们认识的吗？
喰种这种生物我也知道。好像是源于几十年前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富翁资助的研究出了事故，把人类变成了只能吃人的怪物，还让它们从实验室跑了出去，繁衍了一大堆后代，也算一种灾害了。不过这种灾害跟我们超自然灾害对策室没有关系吧，都是CCG的，像刚刚那个真户吴绪那样的笨蛋在负责不是吗？
“虽然喰种的事是由CCG负责的，那个机构挂在防卫省下面，挂靠在环境省的我们不好插手，但芳村店长这里却是例外。”神宫寺菖蒲回答了黄泉的心声。
“黄泉，你不是也察觉到了吗？店长的实力，已经超出喰种的范畴了。”
“……”室长，你居然能回答我的心声。
对于神宫寺菖蒲的精彩回答，黄泉只有一个念头。
这难道是读心吗？
“不，只是太熟悉你了。”神宫寺菖蒲再次回答。
“……”黄泉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这位店长为什么是例外？”但还好现在还有旁人，樱庭一骑就开口了。
“因为老夫年纪大了，经历多了，认得了一些朋友。”芳村功善回答。
“……”老先生，听不懂啊。对芳村功善的回答，樱庭一骑无奈地想。
“百鬼之主。”倒是神宫寺菖蒲直接说出了缘由。
“店长先生受到了百鬼之主的帮助，超越了喰种，获得了新生。”
“是啊，滑瓢大人帮助了我。”芳村功善也肯定了神宫寺菖蒲的话。
“百鬼之主？超越？新生？”不过这个缘由樱庭一骑基本就是没听懂。
他有三个问题：
一、百鬼之主是谁？听上去很可怕的样子。
二、超越喰种是什么意思？怎样的超越？考试成绩吗？感觉这话好奇怪的样子。
三、新生是啥？店长先生要投胎吗？嗯，突然想到，超越和新生……该不是什么“喰种补完计划”吧……
“樱庭，上次我留给你的作业你没有做吧！”神宫寺菖蒲微笑。
樱庭一骑一头冷汗。
室长怎么知道我没做？
“百鬼之主滑瓢，在我上次给你留的作业：阅读《图说日本妖怪大全》中有详细的记载。”神宫寺菖蒲继续微笑。
“……真的非常抱歉！”樱庭一骑一躬到地。
“好了，樱庭，回去把书读好就可以了。鞠躬就算了，在我们这个国度，鞠躬道歉基本等于什么也没做。不改变的话，等事到临头，别说鞠躬，土下座都没用。”神宫寺菖蒲说。
“神宫寺室长还真是严厉。”看着眼前的一幕，芳村功善微微一笑。
“让您见笑了，芳村店长。”神宫寺菖蒲道。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就是为了这样的感觉，我才会放弃喰种的身份。”芳村功善说，“作为喰种，根本没法获得任何东西。连尤娜都无法留住。”
“尤娜，您的妻子吗？”
“啊，正是老夫最爱的，却被老夫亲手杀死的妻子。”
“虽然看过纪录，但还是难以想象。亲手杀死最爱的人，想必非常痛苦吧？”
“是啊，非常痛苦。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活得没什么意思呢。”
“放弃喰种的身份是想走出来吗？但妖怪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呢。”
“啊哈哈，这把年纪了，走出来不走出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呢。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对尤娜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到底，能走出来什么。”
“妖怪的寿命很长啊。而且，走出来的话，总会有些作用吧。”
“正常的妖怪似乎是呢，滑瓢大人活了多少年了？五百年？一千年？我不知道。但我不是正常的妖怪，只是在滑瓢大人的妖力下苟延残喘的小妖怪而已，寿命并没有得到延长。而且妖怪的寿命也不是全部都很长呢。虽然我也只是听滑瓢大人说起，但有些妖怪的寿命甚至只有一天。”
“哦，是浮游妖怪吗？”
“大概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神宫寺菖蒲和芳村功善聊了起来。
看上去两方的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但周围的人却并没有感受到这些对话里的温度。
直到……
“父亲大人，居然和一个女人相谈甚欢，难道是想要换发第二春吗？别开玩笑了，做过喰种，就永远是喰种，以为傍上了传说中的东西，就可以脱掉自己真正的皮了吗？”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传来。
“艾特……”芳村功善深深地看着来人。
“诶，高槻泉老师？”樱庭一骑则看着来人一脸震惊。
大作家高槻泉啊，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之一呢。她怎么在这里？
父亲？
不会吧……
“室长，你好像并不意外？”黄泉说。
“啊，我跟芳村也是老熟人了。她还不是高槻泉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说来也是丢脸，那时我差点被她吃了。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虽然坐着轮椅，但她还是打不过我的。”神宫寺菖蒲笑道。
你这轮椅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轮椅。与其说轮椅，不如说是轮椅型的法器吧。而且还是冶那家伙打造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冶那家伙可是君临世界顶点的大妖怪。他做的东西，凭喰种还能动一动吗……黄泉腹诽。但也只能腹诽而已。
作为社畜，这话哪里敢当着上司的面说出来。
现在那柄的父女争端才刚刚开始，未免这两只喰种弄出什么麻烦事，她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艾特，做喰种只有痛苦而已。”那边，芳村功善对自己的女儿道。
“哎呀呀，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我的父亲，难道现在想以父亲的身份教导我吗？”高槻泉一脸冷笑。
“不……我只是作为一个先行者。”芳村功善叹了口气。
他确实没有资格对高槻泉说什么。过去，他是冷酷无情的枭。即使与尤娜结合的时候也是，即使高槻泉出生的时候也是，即使现在的他，看似平和，却也难说有多少感情。
不过比起过去确实有了很过感情了。
过去的他，绝不可能说出像一个父亲的话，更不会叹什么气。
他的进步仅此而已。
但，仅此而已，也够了。
虽然仅此而已，但芳村功善也感受到了，无论做人还是做妖怪，都比做喰种要幸福百倍！
喰种，算个什么东西。
喰种，只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人类的亚种，只能吃人这个属性决定了它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未来。
食谱如此单一的生物，是在地球生命四十亿年的进化史中都没有出现过的愚蠢。
而且是与当前地球霸主绝对不能相容的愚蠢食谱。
有喰种还想与人类争夺霸权。
即使那几乎为零的可能被抓住，喰种取代人类成了地球的主宰，它们吃什么？
吃人？
那要保存多大的人类种群数量？
保存少了，不够吃，喰种饿死。
保存多了，等着人类反攻吗？
只保留强大喰种，杀死所有弱小喰种和绝大部分人类，将地球退回石器时代保证喰种的王权？
等着快进到未来某主角捡到上古神器（导弹发射架），带领残存人类重新获得世界霸权吧。
这些东西，过去的芳村功善并不懂得。
但现在，在人类那名为“互联网”的信息交互网络里，芳村功善懂得了好多。
这些内容，就是他在大海对岸的一个论坛里看人骂街的时候知道的。
所以……
“艾特，放弃独眼之王的梦想吧。”芳村功善最终还是没忍住，劝道。
……
高槻泉，或者说芳村艾特静静看着芳村功善。
所谓独眼之王，是高槻泉的梦想。在她的梦想中，独眼之王是一个超越了她的，能够理解喰种和人类的，能够带领喰种活在阳光下的人。
这个梦想不单是她的，也是那个时日无多的上一任独眼之王的，甚至是所有喰种的。
现在，她的父亲，喰种中的最强者之一的芳村功善，居然劝她放弃这种梦想。
她不由静静地看着她的父亲。
静静地……
“哈哈哈哈哈……”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这是什么啊，父亲！”
“你以为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你是枭，虽然被CCG那群家伙称为‘不杀’，但你依然是枭。枭是什么东西，你如果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枭这种鸟啊，最是凶恶，连自己的母亲都会杀死，根本毫无感情可言。所谓‘不杀之枭’，不过是你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而已。杀死了我的母亲，我刚出生就将我抛弃的父亲哟，不要再装出这副虚假的慈悲面孔了，展露你的真容吧。杀死我这个敢于对抗你的女儿，就用你从百鬼之主那获得的力量！”
“艾特……”芳村功善似乎还想说什么。
“你不来，我可就过去了哦！就让我看看，获得了妖怪力量的父亲，和我这个超越了‘不杀之枭’的‘独眼之枭’相比，到底谁更强！”高槻泉大笑着，解放了属于她的赫子。
所谓赫子，就是喰种这种亚人类战斗力的来源，大概是一种碳基生物武器。一般来说，喰种的赫子分为羽赫、甲赫、鳞赫和尾赫四种类型，一只喰种只会拥有这四种类型中的一种。
但作为“枭”，高槻泉是不同的。
她是“赫者”。她的赫子根本不受限制，可以通过吞吃不断增多。
甚至即使在赫者中，她也是最强的一列，甚至，就是最强。
高槻泉拥有8个赫子，更在她的父亲之上。
她化身六足二鳌的巨大怪物，朝芳村功善扑来。
她丝毫不留情。
来啊，来杀死我啊，父亲！
如果你能杀死我，就说明你确实的对的。什么独眼之王，在妖怪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你能杀死我，就证明了，喰种的真正出路是成为妖怪，而不需要什么独眼之王的带领。
如果你能杀死我，就算我再不甘心，再不相信，我也无法再阻碍你，也无法再去追寻我的梦想。
来吧，来杀死我吧，不杀之枭，芳村功善！
第七十一章 我不承认
“艾特……”芳村功善轻轻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眼时，芳村功善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枭。
立于喰种顶端的枭。
不杀之枭。
但不杀之枭不是独眼之枭的对手。
甚至可以说远远不是。
虽然都是立于喰种顶端的枭，但不杀之枭无法对独眼之枭全力出手，而独眼之枭却没有丝毫禁忌。
而且芳村功善已经多年没有怎么进食，也多年好好出手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十年前，为了救下还年轻的女儿冲击CCG，当年的强大实力已经退化了。
而高槻泉，在十年前就已经不次于他。现在更是超越了十年前许多许多。
很快，芳村功善就被逼得不住后退。
“只有这样吗，父亲，只有这样的力量吗？只有这样的话，你所有的言语都只是空中楼阁！”高槻泉大喊。
“我知道了，艾特。”芳村功善用沉闷的嗓音回答，“那么，接下来出手的，就不再是身为喰种的不杀之枭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从百鬼之主那获得的妖怪的力量是什么！可不要太无聊哦，不要像我昨天吃的那只叫‘探女’的无聊妖怪一样难吃啊！”高槻泉咆哮着。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屑。
“奥义·松桂枝鸣。”感受到女儿的愤怒与不屑，芳村功善终于用出了他化身妖怪之后才得到的东西。
那是妖怪才懂得的力量，畏。
那是他曾经被人类、被喰种所畏惧的集合。
那也是他现在被他帮助过的喰种甚至人类所尊敬的集合。
站在一族顶端的他，具备的畏，甚至不下于百鬼中的那几只大妖。至少那位一目先生是这样告诉他的。
以这样强大的畏发动的奥义，源于他的枭之名。
千多年前，从大海对岸传来的诗句中有“枭鸣松桂枝，狐藏兰菊丛”的句子。芳村功善以此作为了自身的奥义之名。
枭鸟长鸣于松桂之上，显得此地凶杀险恶。但也仅此而已。
那首诗中的枭鸟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芳村功善最喜欢这样。
仅仅显得凶杀险恶，让自己的话能够被人听闻，那就够了。
他也不想有太多的动作。
所以，他没有什么动作，对手又何必有什么动作？
奥义放射出无数漆黑的气息，直接缠绕在高槻泉的身上，那怪物一般的身躯就好像陷入了茂密松桂中的小姑娘一样无法动弹。
高槻泉嘶吼着，挣扎着，但漆黑的气却越缠越多，甚至开始吸收她的体力。
最终，高槻泉从那怪物一般的赫者姿态中退了出来，恢复了人类的身体。
这当然不是她放弃了，而是她已经没有体力去维持那个姿态。
“艾特，你输了。”芳村功善轻轻地说。
“啊，杀了我吧。”高槻泉轻笑。
“放弃吧，艾特。”芳村功善说。
“放弃？像你一样吗？”高槻泉冷笑。
“不好吗？与喰种不同，妖怪是可以吃人类之外的东西的。我们可以更好的活下去。”芳村功善说。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槻泉爆发出一阵大笑。
“仅此而已吗，父亲，仅此而已吗？！”
“无数喰种憧憬的枭，仅此而已吗？！”
“艾特……”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儿，芳村功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理解为什么女儿会这样愤怒。
成为妖怪活下去是这样令她愤怒的事吗？
“我们不一样，父亲。在母亲死后，在你抛弃我后，在喰种那黑暗的世界里挣扎到今天的我，与你这种只想要简单的平静的家伙完全不一样。”高槻泉说。
“我是枭，独眼之枭，是立于喰种顶点的喰种。无数的喰种都追随着我，视我为他们的方向。成为妖怪？那只会令我的枭之名蒙羞！”
“可是艾特，所有的喰种都可以……”芳村功善想说什么。
“别开玩笑了，父亲！以成为妖怪而论，你拥有百鬼之主的帮助，也不过就是成了这样的妖怪而已。你的畏是枭的畏，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也有我的，有不知名的立于顶点的喰种的，有喰种这个种族的，如此的畏，也不过如此而已！”高槻泉直接打断了芳村功善。
“我想成为妖怪并不困难，甚至我们这种程度的喰种，都不需要百鬼之主亲自动手，只要吞食一个普通的妖怪做引子就可以了。但我绝不去做。父亲，你根本不懂得，身为喰种中的枭的责任！成为妖怪？那是逃避，是放弃。还想获得新生？我，高槻泉，绝不承认！”
“我高槻泉是独眼之枭，是喰种的顶点，是无数喰种期望的对象。我必须以喰种之身回应它们的期待。我的人生意义，是选出喰种真正的王，带领喰种走出喰种自身的道路。而不是成为什么妖怪，逃避，放弃，只让自己获得什么新生。”
“新生那种东西，我高槻泉从不需要。在独眼之王的道路上，只要需要，我绝不介意为未来的独眼之王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
“艾特，你……”芳村功善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真的在为整个喰种种群在努力。
那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东西。
虽然他第一个被称为枭，但他根本没有什么宏图大志。
与亲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帮一帮受苦受难的喰种，这就是他的全部志向了。
相比起来，他的女儿才算是真正的枭。
如果十年前没有战败的话，她就是真正的，独眼之王。
相比起艾特，有马贵将的觉悟也是不如的吧。而且他的寿命还有问题。虽然是独眼之王，但却没法承担艾特口中独眼之王的责任。
相比起来，我，无论是作为喰种，还是作为父亲，都差的太多了。
芳村功善有些颓然。
束缚高槻泉的黑气也松了下来。
一瞬间，高槻泉就察觉了这个变化。
她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否能够持续，所以……
“我不承认，我也绝不会承认你！”
她咆哮一声，压榨血肉中残存的一切，重新化为怪物般的赫者状态，猛地从黑棋的缠绕中冲出，即使撕裂身躯也在所不惜。
“去死吧，父亲！”
她一路冲击，无视周遭的一切。
无论是墙壁、警方的车辆，还是地上那些喰种的尸体，都被撕碎。
要不是一开始对策室的众人就展开了结界，将警察们保护了起来，这里绝对死伤惨重。
但保护似乎出了问题。
一个矮小的白色人影不知从哪靠近了这片区域，好巧不巧，就处在高槻泉冲击道路的边沿。
只是边沿。
但就算只是边沿，高槻泉冲击的余波也能把一个人类撕碎。
不好！神宫寺菖蒲吓了一跳。
黄泉？她期待王牌部下能够改变这一切。
但……
来不及了！
黄泉的手刚刚抬起，还没等法印结出，高槻泉就已经冲到了那个矮小的人影之前！
第七十二章 刀祭·守候
因缘，到了。高天之上的眼睛彻底张开。
短刃史无前例地挣扎着。
你，要去？
冶在笑。
那就让你去吧。
去吧，迎接死亡；
去吧，带来新生。
用你的思念，凭你的无悔，去守护，去等候。
去吧，回到人间，化身勾连因缘的楔子，成为余与人间的纽带。
尽管令你回到人间的引子，是一族之倾颓，是姐妹的血。
……
“停下！”
“住手！”
“艾特……”
对策室的众人愤怒地看着突然发动冲击的高槻泉。虽然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小孩突然来到这个被结界包围的地方，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高槻泉无视人类性命的怒火。
而芳村功善一脸的悲伤。
当着对策室的面杀人，即使CCG要求对策室不要抢他们的工作，对策室也无法忍耐了吧。
但这些想法都影响不到高槻泉。
我不是王，但我背负着种族的未来。
谁也不能阻止我！
父亲？妖怪？
杀死我，来说明我的道路错了……
错在我太弱吧！
高槻泉的心中只有这样的东西。
其他的，冲击的路上有的物体，不管是死物还是活物，都不在她的心上。
但对物体来说，她却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物体。
……
那是……什么？
穿着完全不合身的白大褂的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冲过来的怪物。
是哪家实验室调出这么不成功的作品的？
别告诉我这是你们用小白鼠调出来的！
别告诉我调这种东西出来的你们做过动物实验！
演电影一样直接上人体吗？
你们实验室穷的连小白鼠都买不起吗？
你们比组织里那些蠢货还要愚蠢！
女孩满心气愤，但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即使想跑，身体也……
动不了。
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
按说，身体即使再弱也不应该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子弹时间？
那种只是电影里的东西吧……
不过……
如果电影里的东西存在的话……
姐姐……
在这临死之前，
我能见到你吗？
女孩的眼眶湿润了。
也就在这时，
志保……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一双熟悉，但没有重量的手环住了女孩。
我来了。
双手环绕之上，是洁白美丽，没有重量的下颚，轻轻抵住了女孩的头顶。
……
“那是……”黄泉惊愕地看着那突然从天际而落的灵。
她感到了那灵的心。
我思念，我无悔。
黄泉并非对人心特别敏锐的人。能感到这些，完全是因为那灵的心太过明显。
明显到连她都能清晰地觉察，明显到连她的宝刀狮子王，连刀灵乱红莲都能清晰地觉察……
那灵，居然是刀灵。
那灵，居然有如此的刀意。
是的，思念与无悔，居然是一柄刀的意。
而且，还在变化。
不仅仅只有思念与无悔。
那在思念与无悔上诞生的是……
……
志保，我会守护你的。
一双柔弱的手撑起淡淡的膜。
虽然我死了，但我还是会守护你，会等候你的新生。
即使面对背负着种族期望的强者，我也不会退缩。
虽然在一般看来，我的念不如她——我只有守护妹妹，只有对我的所爱的守护，对我的所爱的未来的等待的念，无论如何也不比对方的背负，但即使这样渺小的念，相形见绌的念，也是我的背负，是我一定要守护的信念。
即使对方再强，我也不会退缩。
志保，我会守候你的。
刀灵发出复杂的心念，甚至或许是因为刀灵毕竟不是人类，没有实体的大脑处理信息，显得有些混乱，但表达的心念却依旧让女孩泪流满面。
姐姐……
太好了……
你还在……
女孩无比感谢这一点。
她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甚至绝望到要去原本只看作是小白鼠的高中生侦探那一起报团取暖。
姐姐的死，让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没有姐姐，那个庞大的组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没想到，姐姐，居然能回来。
虽然根本不明白这是如何发生的，但女孩觉得，不管如何发生，她都无比感谢。
只要还能见到姐姐，这就够了。
望着姐姐那柔弱到透明，却坚定地挡住那六足二鳌的怪物的身影，女孩感到无比幸福。
……
灵？
居然连无力的灵都能抵挡我？
我的努力，难道就是这样无力的东西吗？
在女孩感到幸福的时候，高槻泉感到的却是绝望，进而愤怒。
我不承认！
我不承认父亲的逃避。
我不承认我的无力。
我更不承认冥冥中的命运。
灵能阻挡，想必是获得了什么吧？
但无论获得了什么，终究不过是无力的灵。
这种在废弃的列车站里腐烂的东西，也配阻挡我？
我的决意，绝不是这种东西能够阻挡的！
高槻泉压榨着身躯里最后的力量。她要碾过那挡在她身前的灵。
因为过于用力，别说原本就断裂的肢，连她的躯干都崩裂出道道裂缝。
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动手，她自身就会步入死亡。
她过于努力了。但这样的努力是值得有成效的。
那柔弱的双手撑起的膜，开始龟裂了！
就是这样，碾碎吧！高昂着龟裂的头颅，高槻泉想。
……
祭品，已到。
高天之上看着这一切的眼，终于流露出满意的赞赏。
失败的种族，在深渊里挣扎的种族之王，那不顾一切的献祭之心，是最美妙的祭品。
以这样的祭品为祭，即使刀本身的材质不足，只凭意，也足以练成最辉煌的刀。
更准确说，刀本身的材质，并不止是有形之物一项。
星星铁也好，梓山的灵木也罢，甚至大妖身上的零件，这些令所有刀匠倾心的材料都属于有形。
即使灰刃坊那样的普通刀匠也懂得运用。
但真正有才能的刀匠却明白，无形的情感，无论爱、恨、喜、怒、守护、毁灭……都可以作为刀的材料。
这个道理，即使是余，也是在星宿疚疯之后才彻底明晰。
今天，就让余看一看，这无形之物所锻成的刀，最终的成果会是什么。
以宫野明美为基，联结宫野姐妹的情感，献祭高槻泉对种族的承负，是否能够诞生，名刀中的名刀？
第七十三章 祭品·灵光
宫野明美守候的意志很普通，和所有拼尽全力守候亲人的人的意志一样普通。但普通，却并不意味着只有普通的光华。
人们醉心于不普通，喜欢一看就觉得不普通的东西，认为不普通的东西一定比普通的东西要厉害得多，认为比普通的东西厉害的东西一定不普通。
也许这样的想法能够安抚人们对自身生活的不满，给自己一个“不是自己不努力，只是人家太厉害”的催眠。
但实际上，太单纯了。
看上去成功的东西并不见得比未能成功的东西更强，或许更多的是运数和其他的支撑；
看上去不成功的东西也未必比成功的东西弱小，或许只是欠缺了强弱之外的东西；
最起码，看上去普通的东西并不意味着不能绽放不普通的光华。
如果人们喜欢的话，也可以把普通的东西视作不普通。
但宫野明美却向来认为自己很普通。
我，只是普通的，守护我的妹妹而已。
比起您的承负，天差地远。
望着鲜血淋漓的怪物，宫野明美却满心敬服。
那就滚开！高槻泉冷漠。
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行的呢！宫野明美微笑。
您或许可以绕开一下。
绕开？凭你也配！
如果连你这样的普通人都能阻止，我就不配再做独眼的枭！
高槻泉的怒火愈加高昂，宫野明美撑起的膜摇摇欲坠。
要输了吗？宫野明美忍不住想。
不，绝对不会。
活着的我已经输了一次了，连累志保几乎死了一次了，我，绝对不会输了。
即使拼上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输了。
为了志保……她看向妹妹。
而此时，妹妹也看着她。
“姐姐……”
“志保……”
姐妹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虽然姐妹的感情本就很好，但如此的贴近还是第一次。
如此的贴近，触发了一道信息的流出。
那信息，被姐妹同时接到。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可是……
让我们一起吧，姐姐。
妹妹伸出手，扶住姐姐透明的臂弯。
刀啊，以我的生命，为支撑吧。
……
“艾特……”芳村功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女儿四溅的鲜血，看到了女儿的生命有如残烛；
他也看到了，那对姐妹生命的流逝。
他想动，但他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一方面是他的心被震动，反应不及，一方面，可怕的重压从天而降——重压之下，他的一切，也只有思维还可以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的流淌，生命的流逝。
这就是选择刀主的刀祭吗？
可为什么艾特会……
难道，不是我请那位来的吗？为什么我的邀请，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代言邀请，可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
芳村功善无法理解。
并非他在邀请，而是因缘联结到他，才让邀请发生。
眼前的一切，早在他的邀请前就已注定。
无人可以更改。
甚至眼前似乎是全灭的结局。
可，那又怎么可能？
虽然格位不到，但芳村功善却也与来吃白食的百鬼之主聊过许多次，对大妖的个性有所了解。
失败，绝对不会存在于大妖的字典里。
那位既然亲自来了，就绝不可能让选择刀主的刀祭失败。
那么……
……
“志保，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呢。”宫野明美微笑。
“姐姐，你要做什么？！”妹妹察觉到了不好。
“现在想来，那柄水果刀落到我手里的时候，姐姐现在的选择就是注定的吧？志保，要幸福地活下去啊……”宫野明美继续微笑。
“姐姐！”
“再见了，志保，姐姐会永远守护你。”宫野明美微笑着，猛地将妹妹推后一步，然后，朝着高槻泉那鲜血淋漓的身体冲去。
“守都守不住了，居然敢冲上来找死。”高槻泉沙哑着声音说。这个声音就是不沙哑都与平日的她完全不同，因为她的声带已经碎裂，现在是依靠震动腹腔中还没碎裂的横膈膜在发声。
“背负种族的强者啊，比起你，我的承负很渺小，但是……”宫野明美绽放微笑。
“什么？”高槻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直来不及思考的她想终于到了一个问题。
凭什么，一个怎么看都普通的人类，居然能够灵魂归来守护自己的妹妹？
让普通的灵魂以如此之姿与她，喰种中的独眼之枭抗衡，凭如何的力量才能做得到？
甚至……
这难道是……
“祭礼啊，我终于明白那为什么是祭礼了。明明只是一柄水果刀而已。原来……那是斩杀祭品的刀啊，而祭品，是我，也是你啊。”宫野明美的声音传来。
“真的很抱歉，但是，让我们迎接我们的命运吧！”
说着，宫野明美的灵魂化成了一柄刀，猛地穿过了高槻泉那巨大的，魔怪一般的身躯！
虽然没能继续与妹妹一起是有些失落，但死后还能看一次妹妹也算值得了。普通人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这是最后一刻，宫野明美心中的念头。
……
芳村功善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
几乎是恢复行动能力的同一瞬，他猛地向宫野姐妹的方向打出了攻击。
他一点也没有避开人。
他喜欢行善功，他愿意得善果，他希望人类与喰种和平相处，他不希望喰种杀伤人类，但为了女儿，他不会记得这些。
虽然那里有的是一个人类的小女孩，即使在电影里也几乎不会受到伤害，但他依然没有丝毫迟疑。
迟疑了，女儿怎么办？
他甚至发动了一瞬间他能用出的最大的力量。
攻击掀起的劲风，连周遭的墙皮都剥落了。
如果打在人身上，连坚硬的骨骼都会粉碎。
但是……
“不会让你伤害志保的。”
一个声音响起。
随之，一柄短刃，只轻轻一挥，就剖开了芳村功善所有的攻击。
甚至连芳村功善本人，都被拦腰斩断！
就这么一柄模样普通，不过是最简单的短直刀的样式，稍微有些特点的不过是刀身两面上镌刻的守候二字的刀，居然这么轻易地断送了，目前可以说是喰种血统第一人的芳村功善的性命。
弥留间，芳村功善想起了上次百鬼之主在自己店里吃白食之后随口告诉他的事情。
刀山火海之主，君临大妖的顶点，传说中的刀匠，冶，闲着没事就会在人间派发让普通妖怪绝望级别的力量。而且每次派发，都要有一个身负因果的人被献祭，像芳村功善这种水平的，遇到了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难道这就是……
这就是君临顶点的大妖……
可是……
求您，放过艾特吧。
如果需要的话，请让我承担一切吧！
……
然而，这个弥留间的期望不可能被满足。
高槻泉已经死了。
什么都没留下。
她的一切都化成了新刀的祭品。
让新生的刀更加强大。
高天之上，冶轻抚着留存在他手中的，刀中最精最纯的一点灵性之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形之物所成之刀，并不比有形之物差半分。
只可惜，只是名刀，虽然是顶点的名刀，但终究并非名刀中的名刀。
或许，宫野明美和高槻泉还是差了一些。
普通人做的看似普通，实则不普通的事虽然伟大，但却没有足够的迸发。
小种族的前行者固然伟大，但其血中的灵性也不够庞大。
不过……
让余体味到这般美味的情感，也可以满意。
第七十四章 因缘的连锁
从高槻泉的冲击到一切的结束只是短短一瞬间。
一瞬间太短，短到刚刚还高高在上踢走了CCG的对策室众人什么都没能做到就已经过去。
一瞬间，刀祭就已经结束。
刀已诞生，刀主也已诞生，祭品也已凋零。
而且这并不算完，刀、刀主和祭品带来的连锁反应刚刚才要开始。
姐姐，你听得到吗？女孩在悲伤地呼唤。
但姐姐却再也没有回答。
这是为什么？
之前不是归来了吗？
既然已经归来，那又为什么要再次离开？
既然要离开，那为什么在一开始还要归来？
回答我，姐姐！
如果最终还是失去的话，我宁愿你不要归来！
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女孩悲伤地呼唤，但无论她如何呼唤，姐姐都没有再次归来。
只有一柄镌刻着“守候”的短直刀，静静地躺在女孩的手中，完全不复方才一刀斩杀一族最强的霸道，显得普通而清淡。
“连那个人也死了吗？”樱庭一骑低声说。
“她早就死了，刚刚只是刀灵。”黄泉低声回应。
先前的一幕幕让他们心田震动，不敢打搅悲伤的妹妹，也就不敢大声，甚至连普通说话都不敢。
“现在似乎连刀灵都没有了。”黄泉轻叹。
“怎么办，我们能帮帮那个孩子吗？”樱庭一骑低声。
“没办法的，樱庭。”一直没说话的饭纲纪之也开口了。
“那刀，你还没有发现是谁人赐下的吗？”
“谁？”樱庭一骑完全不明白。
“……是冶啊！”饭纲纪之无奈点明。
“啊？！”樱庭一愣，“是那位……可是那位的话，为什么不救……”
“樱庭，你对君临这个世界顶点的大妖怪有什么误解吗？确实，在大妖怪，甚至说所有妖怪中，传说中的刀匠冶对人类的态度也是最平和的一列。但那不是爱。或者说，即使是爱，也不是人类之爱，而是神之爱。他根本不会因为人类可怜就去拯救。”饭纲纪之说。
“这样吗……”樱庭一骑似乎有些失落，“可是在纪录中他甚至能参加人类的宴会，去看人类的比赛。”
“神的目光也会垂落到人间，樱庭。”饭纲纪之说。
“千万别把他当成人类的朋友啊。”
听了饭纲纪之的话，樱庭一骑深深呼了口气。
他看向那个悲伤的女孩。
按饭纲的说法，那孩子……是神选之子吗？
神选……居然是那么悲伤的事吗？
……
首领，死了？！
喰种组织青铜树乱作一团。
而且不止青铜树，高槻泉的死亡让所有喰种都猝不及防。
相比起来，芳村功善的死亡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虽然成为了妖怪的芳村功善算得上有史以来最强的喰种——如果他还能归为喰种的话，但已经隐退多年的他，除了在他的咖啡馆里，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而高槻泉，她的死亡甚至不止喰种，连CCG都觉得猝不及防。
独眼的枭，居然死了！
接到对策室通知的CCG的第一反应甚至是“你是不是在耍我”。
但旋即，喰种的混乱动向就让他们明白，这居然是真的。
“本来对策室也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在他们眼里，无论我们还是喰种都只是小打小闹。”CCG的王牌有马贵将耸耸肩说。
“有马，这样丧气可不行啊……”有人这样说。
但有马贵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本来就是这样。
对普通人、普通喰种、甚至CCG的大部分搜查官来说，自己与枭已经是世界的顶点了，但爬到自己这个位置的人才会明白。
君临这个世界顶点的存在，并不在这个尘世。
或者说，即使在这个尘世，也与尘世隔绝。
他们对尘世不感兴趣。
除非遭遇，不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遭遇者，几乎就不会再有未来。
活下来的，几乎只凭运气。
所以，君临这个世界顶点的存在，大部分人不会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说。
反倒是自己这样的凡人，不算强也不算弱，容易被人所熟知。
呵，这么说黑暗的人会恼火吧。
不过也没什么，他们现在和活人拳相互对峙，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的。
这样想着，有马贵将来到古董咖啡店门前。
这个地方，我早就知道了，枭做的还不错。
不过现在……
枭死了。
没有他的绝对实力，这个以武力镇压喰种的店面……
恐怕要出事吧。
毕竟是一个能约束喰种的地方，还不想让它毁灭。
所以只能我来了。
希望那些店员们还都活着。
虽然有人曾经是仅次于枭的喰种，但这么多年的饥饿，他们的实力还剩下多少呢……
想着，他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但门后的世界却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您好，客人，请问来点……”蓝发的侍者红着眼圈，一看便知是强忍着悲伤。
但也仅此而已。
强忍悲伤是悲伤的，但总比这里尸横遍野要好得多。
那些喰种没有来吗？
有马贵将很奇怪。
这并不应该。
大多数喰种很蠢。
在大多数喰种的裹挟下，喰种组织的行动也很蠢。
虽然组织里不是没有聪明人，但他们的话语权并不大。
所以有高槻泉镇压的青铜树是最令CCG头疼的。因为高槻泉治下的喰种不敢将自身的愚蠢表露出来。
但现在高槻泉死了，枭也死了。喰种中的镇压没有了。
那些喰种早就应该来这里复仇了才对。
“那边的少年，如果不点东西就快坐下。老身这边需要那个侍者。”一个声音传来。
有点耳熟。
有马贵将寻声看去。
居然是……她？！
……
“栉滩前辈，那个侍者居然入得了你的眼吗？”长着一脸大胡子，手里还拎着酒葫芦，与咖啡店格格不入的男人说。
“当然。身为那些失败的亚种中的一员，还是女性，能走到这个程度的寥寥无几呢。”被称为前辈，但怎么看都不过二十余岁，比男人小几十岁的女性说。
“那些亚种里，难道不是那边的青年和刚刚死去的女人最优秀吗？”男人说。
“老身不教男性。不过那个孩子确实可惜了。如果她不是那么固执，拜入老身门下的话，她或许就不会死了。”女性说。
“哈哈，在那位编织的命运下救人？栉滩前辈难道有所突破吗？”男人笑了起来。
“……老身当然没能突破。当世武者，能达到那个领域的也只有风林寺和世戏煌而已，老身当然也不行。不过，虽然没能达到古代记载中能够与大妖一战的稀世武将的程度，但老身也有信心在那位不出全力的情况下做些什么。毕竟，只要你不去强行违背他编织的命运，他就不会出手。”女性说。
“那已经很厉害了。”男人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世戏煌阁下参加了这次的刀祭吧，没想到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老身也没想到，枉老身特意赶来，想见一见吾等武人最强的碰撞。没想到，这次的刀根本不可能被别人拿到。”女性点头。
“以我们黑暗的性质，居然没有想办法去抢吗？”
“那只为一个人存在的刀，抢了又有何用。”
“不是可以收刀主进黑暗吗？”
“被那位盯上的因缘，不是黑暗可以觊觎的……”
两人说得旁若无人，甚至连CCG的王牌都不放在眼里。
但有马贵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比起他们，即使作为前代独眼之王的自己也算不了什么。
诞生不过数十年，只能凭本能的喰种根本没有与他们并立的资格。
他们是立于无数武人顶点的武者，达人中的达人。
一位是被称为“拳豪鬼神”的马枪月，是一位即使自己手持名刀对他空手也无法取胜的对手。
另一位则是活了超过九十年，却依然如二十许人般强健，被称为妖拳之女宿的栉滩美云，距离被武者称之为“神乎其技”的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抵达这个境界的武者，在一千年前甚至有与大妖搏斗的纪录。虽然在那个时候，那位武者的光辉被巫女翠子所掩盖，但却不能否认他的强大。
所谓大妖，所谓“神乎其技”，除了不在天界，没有近乎永恒的寿命，那就是神。
面对他们，CCG的白色死神有马贵将也不算什么了。
但是……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刀祭已经结束。
这里已经没有这些武人要的东西了。
这里只有属于喰种的漩涡。
可喰种的事，这些武人，又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