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神秘潮汐
在古董咖啡店，那名为喰种的人类亚种失去未来的时候，这个世界迎来了一次神秘回归的潮汐。
一时间，世界各地多了许多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怪异现象。
比如位于东京郊区的一所名为圣央的女子学院，就有了奇怪的闹鬼传闻。
连帝丹高中都没有免俗。
突然发生的，二年A班的镝木瑞穗那行踪不明的转学，就被认为是一次穿越事件。因为连八卦的园子都居然没能查到他去了哪。
这类事件引发了许许多多的都市传说。
但也仅仅引发了一些都市传说。
在真正需要注意神秘回归的神秘侧，这次神秘的潮汐一点都不意外。
他们早早观测到了这次潮汐的征兆。甚至有些人，如小泉红子，还将这件事提醒了他们没有神秘在身的友人，让友人们尽早规避。
不过提醒是提醒，规避是规避，但有些事情，不是有了提醒，有了规避的心就可以规避的。
比如……
“不灭者的封印有问题了？！”对策室里，神宫寺菖蒲深深皱眉。
刚刚由她的秘书二阶堂桐带来的，从桔梗那里买来的消息真不是个好消息。
不灭者是一种不死的精灵，是自然之子。
而这只被封印的不灭者还有一个名字——天狗。
而且是最凶恶的那种天狗。
它一旦脱困，如果没有及时处理，东京的人类不死上一半，也要死上三成。
但……
那不灭者是被封印的。
早在五百年前，它就被封印在现在被称为日比谷公园的那个地方。
五百年前，由当时阴阳道的大家之一的勘解由小路家的家主倾一族之力设置的，为的是为了证明贺茂阴阳道并没有衰落。没有熟知阴阳道的修行者出手，区区神秘回归的潮汐，应该动摇不了那个封印才对。
所以神宫寺菖蒲难以相信。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神宫寺菖蒲也只能去面对。
而且……
“桐，你怎么还没走……”
该不是还有事吧？看着秘书二阶堂桐严肃的神色。神宫寺菖蒲有了不好的预感。
连汇报不灭者的问题都不能让这严肃有一丝消解，难道还有比不灭者更严肃的问题吗？
想到这里，饶是神宫寺菖蒲的坚毅也忍不住冒了冷汗。
“灵力观测班报告，四国的七人同行正在向东京移动。”二阶堂桐说。
“呼……”听到这话，甚至只听到前半句话，神宫寺菖蒲就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还好，连灵力观测班都能观察到的，不会是什么大事。
四国的七人同行吗？
还好。
四国的妖怪，三百年前就死光了，现在的都是新生儿吧。
而且七人同行……
好像以前买过这个情报。是以大妖怪隐神刑部狸的一个儿子为主导的吧？
听说大妖怪隐神刑部狸最强的儿子也没有大妖怪的级别，而且还整天醉心于赚钱。其他的儿子都是孩童。
以孩童为主导的七人同行，没准都只是些小妖怪呢。
不妨事不妨事。
还是关注不灭者的事情的好。
“通知所有人，紧急集合，尤其是黄泉和神乐，一定要到！”神宫寺菖蒲下令道。
……
“切……”被神宫寺菖蒲视作小妖怪的七人同行之一，犬神，看着眼前繁华的东京，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啊，传说东京汇聚着无数的强者，可是却连我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啊。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强者吧？
如果是强者，为什么不来阻止我呢？
不怕我毁了这个人类城市吗？
这样想着，犬神就想找个人类来撕咬一番。
于是他缀上了一个戴眼镜，看上去很弱的少年。
“回来，犬神。”但没走几步，他就被首领制止了。
不，准确来说，首领制止不了他。
制止了他的，是他的主人，玉章。
七人同行的首领，只是玉章的一重身份罢了。
如果七人同行的首领不是玉章，犬神绝对不会听从这个首领的话。
但玉章不同。
玉章说的话，犬神一定会听。
无论有没有理由，犬神都会听，他根本不在乎理由。
所以，他对玉章接下来的“暂时还不适合对付滑头鬼的孙子”，这个理由根本就没有在意。
他早已学会，永远对玉章听从。
听从之后，犬神就像一条哈巴狗那样爬在了玉章的脚边，轻轻舔着玉章的手，完全不顾他还是人类的模样。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玉章？”这时，七人同行的一员，针女开口了。
“不对付滑头鬼的孙子的话，是不准备对付百鬼夜行了吗？”
“不，只是……”名为玉章的少年微微一笑，“要先看一看百鬼夜行还有多少力量而已。”
……
“呼……神秘的潮汐吗？好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这时，百鬼的大本营中，曾经也是名镇一方的大妖怪的一目吞吐着神秘，舒爽地呻吟起来。
“一目，你这是在抱怨总大将吗？”一旁，同样一脸舒爽的鸦天狗板起了脸。
“你可别污蔑啊，鸦天狗。无论如何，我一目都是不会抱怨总大将的。”一目撇嘴。
“哼，谅你也不敢。”鸦天狗说。
“喂，你这话是说我不敢，但我有心思吗？鸦天狗，你可别污蔑我啊！”一目道。
“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想不被人污蔑的话，就少去几次居酒屋啊！”鸦天狗说。
“我去居酒屋和被不被人污蔑有什么关系啊！”一目怒道。
“去居酒屋容易暴露我们的秘密，鬼知道从你嘴里，敌人能套出多少话来！”鸦天狗说。
“鬼不知道！一目大人去居酒屋的时候可是开着畏的！”一目说。
“该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鸦天狗说。
“喂喂，你们能安静点吗？明明是难得的神秘潮汐……”就在两个人几乎要吵起来的时候，百鬼夜行中的其他人开口了。
“是啊，二代目死后，一代目的身体也支撑不起百鬼夜行了，为了保存力量，我们每天可是都过的很压抑呢，好不容易才舒服一点。”
“每天顶着连小妖怪都未必打得过的身体可一点都不让人高兴，更不愿意听你们争吵。”
“小妖怪还是有点过了，我们还是有接近大妖的水平的吧。”
“哈，那你要不要找个小妖怪试试，四国的蠢孩子过来了，你去打一打好了，猩猩！”
“打就打，谁怕谁啊！”
这就是当前的百鬼。
乱糟糟的。
第七十六章 自古名将如美人
打就打，而且，我不叫猩猩！
我是狒狒，我是比比。
身材高大，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佝偻着走出奴良组的大本营。
一个个都谨慎的过头了。
区区几只小妖怪罢了，身为大妖的我们如果怕了，我们的尊严，我们的大妖之道往哪里放？
区区几只小妖怪，即使我狒狒，关东大猿会的会首还只是一只小妖怪的时候也不会怕。
区区几只小妖怪，即使我比比，还在深山中居住，连人言都不会说的时候也不会怕。
男人走着，想着。
即使他已经直不起腰，即使他连人形都不太能保持，但他依然不觉得自己会输。
因为他是狒狒，是比比。
他的名是狒狒，是四百年前，关东大猿会的大妖会首。
他的族是比比，是百鬼之一，是居于山中的凶猛、力大无穷的妖怪。
连神社都常立它的雕像以辟邪。
比比，是形如狒狒的妖怪。
普通的比比喜欢抢村子里的人类雌性，一夕之欢后又会将之杀死。
这是比比被称为妖怪的源头。
没有这个习性，山中的比比与野兽无异。
但这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是种族的弊端。
想成为大妖，比比必须跨越这个种族的弊端。
但又不能抛弃，因为那是妖怪之所以是妖怪的源头。
这并不简单。
所以四百年来，比比这一种族，只有狒狒一人成了大妖。
他没有抢过一个人类雌性。
但最近几十年，随着他从大妖的格位上跌落，对本能的控制也越来越弱了。
十五年前，他终于没有忍住抢了一个人类雌性，有了名为“猩影”的孩子。
那个人类雌性难产而死。在那一刻，狒狒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被种族的习性所掌控了。
他不想再见任何一个人类雌性。
这是他在那个人类雌性的尸首前的誓言。
不会被弊端所掌控的他，必然是更接近曾经的大妖怪的吧？
虽然在猩影出生后的这十三年来，他每天除了酗酒也不干什么事，没有怎么练过武艺，但原本身为关东大猿会的会首，他本来就整日泡在酒缸里。
他绝不可能因为酗酒就变弱。
他可是力大无穷的凶猛大妖，狒狒啊！
所以，区区小妖怪啊，就让我来解决好了。狒狒如是想。
……
“让狒狒去真的好吗？”奴良组的大宅中，目送狒狒离去的鸦天狗对奴良滑瓢说。
“嘛，毕竟神秘潮汐来了，他应该也恢复了一些力量吧。”奴良滑瓢抽了口烟道。
“可是，别说神秘潮汐来了。就是陆生现在突然足以承担百鬼之主的职责，狒狒也变强不了多少。我们之中，只有他是真的从大妖的格位上彻底跌落了。”鸦天狗说。
“那也没法子啊。我们又不能跟他说‘你现在太弱了，还是躲起来吧’，他会翻脸的吧。毕竟，曾经的他啊，即使我都没有太大把握。”奴良滑瓢道。
“可是……”鸦天狗叹息。
“而且啊，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他可是关东大猿会的会首，大妖怪狒狒。”奴良滑瓢说。
“身为狒狒啊，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躲……”
……
“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居然亲自出手了吗？这可有意思了。”轻抚着犬神的头，玉章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玉章大人，请让我‘鞭’去会一会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吧？”一个头戴圆礼帽，留着一头马尾藻一样的发型，以墨镜遮眼的男人说。
当然，这根本不是什么男人，而是妖怪。
四国的妖怪，玉章的部下，是一个虽不入“七人同行”，却比除了玉章和犬神之外的“七人同行”更强的妖怪。
“哦，你似乎很兴奋啊，鞭?”玉章依旧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
“一想到能品尝奴良组高级干部的血，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鞭说。
“你居然要品尝奴良组高级干部的血，小心别被自己的毒给毒死……”听到鞭的话，“七人同行”中的袖衣神阴阳怪气地说。
“哼，我自己会注意，不用你操心。”鞭并不给袖衣神什么好脸色。
是，他的战斗方式是用风，以及在风里放毒偷袭。
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有趣，但这就是他的妖怪本质。
而且这个战斗方式比起袖衣神那种用骗，用诅咒的方式不是有趣多了？
什么“抓住对方的袖子，如果被抓住袖子者回头看了他而没有立刻把袖子撕下给他的话，便会被诅咒而死”……
这种战斗方式，就算再有用也获得不了什么大的名声。
太小家子气了。
当然，不爽归不爽，在玉章面前，虽然不给好脸色，但鞭也不会真正发作。
但为了不看那个令他讨厌的家伙，他迅速出了门。
奴良组高级干部的血还等着他品尝呢！
……
“狒狒大人，咳咳，找到四国妖怪的踪迹了！”戴着面具的大猿会成员向狒狒报告。
“很快啊，看来你还没有老啊。”狒狒高兴地拍了拍这个成员的肩膀。
“能帮上狒狒大人的忙，是我四百年来最大的荣幸……咳咳……”成员恭敬道。
恭敬到最后，他突然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终究是老了。
而且弱了。
百鬼夜行中的妖怪能够借总大将的力量获得额外的实力，但在总大将衰弱的时候却也会同时衰弱。
大猿会的成员也不例外。因为大猿会，已经加盟百鬼夜行四百年了。
所以，所有人都老了，弱了。
追寻四国的年轻妖怪，他们其实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为了他们的狒狒大人，他们拼尽了全力，还是找到了对方的踪迹。
“那么，出发吧，让我看看那些小妖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狒狒大手一挥，稍稍挺直了些佝偻的身躯。
这一挥手，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可比现在的他要过的舒服多了。
无聊了就打架，打完架就喝酒，喝完酒继续打架，单纯而快乐。
现在的他，打不动，喝不动，还有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既不单纯，也不快乐。
不过他并不后悔。
这是他选择的，爱着的生活。
虽然为此失去了很多，但是……
啊，偶尔像这种时候，不是还是能重新捡起失去的那些东西吗？
打发了四国的小妖怪后，就再去找总大将和牛鬼他们喝酒吧！
第七十七章 万物之逆旅
日比谷公园，是这片土地上第一座近代公园，承载着许许多多的历史。
但说到底，这里也只是千千万万位于商业区旁边的，让人民休憩的公园之一。
到了今天，这公园最特别的，大概也只有经常被影视行业取景了。
所以，在深夜，那高大佝偻的身影的到来，对日比谷公园来说，应该是值得欣喜的。
纵然在妖怪的战斗中，日比谷公园的假山崩裂、草木摧折、亭台倒塌……
连公园的标志性设计，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大喷泉，都被砸了个粉碎；
连最古老的，号称江户时代就存在的心字池也未能幸免。
……
似乎确实不应该欣喜。
至少在这里有过满满的回忆，或者有着期待的游客想必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但战斗中的妖怪可不在乎。
“呼……呼……呼……真是滑溜的小子……”狒狒剧烈地喘着粗气。
才这么几下就这么疲劳……看来我真的老了。他心中叹息。
要是在四百年前，别说只是这么几下，就是与其他大妖酣战一日一夜，我也不会感到疲劳。
没想到现在却……
切，疲劳也就算了，居然连这么个年轻人都没能拿下。
再加把劲儿吧，如果连这么个年轻人都拿不下，会被他们取笑的吧？
尤其是牛鬼那个家伙，如果我连这么个年轻人都拿不下，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没准都会笑吧。
“我很失望，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居然只有这样的程度么？”突然，对面那只名叫“鞭”的妖怪说出了令人愤怒的言语。
人都会愤怒，狒狒也会。
而且比比这种妖怪，在妖怪中都不算脾气好的。
“多嘴的小鬼，大申爪！”狒狒出招。
他用出了他本能的招式，也就是每一只山中的比比都会的，伸出爪子。
如果被这爪子抓住，对面的鞭一定会被撕成碎片的。
而且如果还是大妖，他的招式可不仅此而已。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哼，区区一个小鬼，难道还值得我用出大妖的招式？
狒狒将不爽丢到脑后，单纯出招。
可是……
“真失望。”面对能撕碎自己的招式，鞭却这样说。
“再强的力量，打不中也是没有用的。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居然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说着，他轻易地闪开了狒狒的招式。
而且……
“连中了我毒都不能察觉，显然，你们与我们的差距是绝对的。永别了，奴良组的妖怪。”他这样说。
也就在这时，狒狒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迟缓与疼痛，与衰老带来的迟缓与疼痛并不相同。
原来是用毒的妖怪？
切，现在的我，居然连这种小妖怪都……
真是，太丢脸了。
想着，狒狒的身躯缓缓跌落，倒在日比谷公园那已经七零八落的草木里。
如果我还是大妖怪，这样的小妖怪，这样的小毒，根本连被我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我还是大妖怪，即使中了暗算，也不可能如此丢脸的如此跌落；
如果我还是大妖怪……切，即使只是年轻一百年，我也不会输。
狒狒想着，陷入了弥留。
弥留间，他的眼前闪过一个身影。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亲爱的，古人诘问自身，人生如此短暂，又能有多少欢乐。但我不这样看，即使与你的幸福只有一年，但我的幸福也不次于任何人。”
那个身影这样说着。
真是傻话，如果能够获得更长些的话，一定是会更幸福的。
如果你能活得更长，至少能够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至少能看到现在的，我们的孩子。
他已经和我一样高了呢。
狒狒用思绪对那个身影说着。
虽然那身影如真似幻，根本不像个真正的存在，但狒狒还是对那身影说话了。
十几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和这样的身影说话。
真是傻瓜。
和我一样。
那时，不纠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坚持就好了。
狒狒想。
相比起来，这里那个被封印的傻瓜倒是轻松多了。
精灵种的天狗，或者说那个只是天狗模样的不死的精灵。
和其出身的自然现象一样，对生物来说只有凶恶。
也因其的出身，其思维就和自然现象一样，傻。
呜……
在狒狒随口取笑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脑海。
哈，还不承认？
你这样的精灵啊，最强的就是作为世界净化机制的九尾，可是连九尾都没有脑子可言，你还能超越九尾吗？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像个天狗就真以为自己是天狗了啊。
而且就算是真的天狗，崇德天皇自己都不聪明啊。
想变聪明，不如变成鸦天狗吧。我们那的鸦天狗可是很聪明的呢。
嗷！
啊，生气了？
嘿，生气又怎么样，我都要死了。你再怎么生气跟我也没关系了。
对死亡恐惧？
死亡有什么可恐惧的啊！死了，还能见到她呢……
嗷嗷嗷！
……
“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
怎么了？正要上去看看狒狒生死的鞭被雷声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像女孩子一样怕雷。而是在妖怪的世界里，这种突然出现的雷声一般都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许多喜欢排场，或者不收敛自身力量的大妖怪在出行时，经常会引来这样的雷声。
虽然这种情况鞭从来都没有见过——甚至大妖怪对他来说完全是传说，虽然传言隐神刑部狸老爷爷是大妖怪，但那怎么可能，那个慈祥的老爷爷只是恰好是玉章的父亲罢了，但他还是准备谨慎一些。
不过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什么是大妖怪，以及他的谨慎又多么可笑。
只是停住脚步，而不转身逃跑，居然也配称自己谨慎？
我真是太可笑了！
在身体被粉碎之时，鞭终于理解了一切。
如果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像传说中一样大都是大妖怪，那我，那玉章，究竟在做什么蠢事啊……
……
“日比谷公园发现高能反应！”
“什么，封印不是刚刚加固了吗？”
“马上调卫星影像！”
“需要三十秒！”
“十秒！马上！”
“是！”
“嗷嗷嗷！”
卫星影像出现。神宫寺菖蒲无力地往后一仰。
真的是不灭者！居然真的是它冲出了封印！
那巨大的身躯，如山岳一般屹立在原本是日比谷公园的地方。
只要稍稍一动，周围的商业区就会粉碎。
只要稍稍二动，东京就会毁于一旦！
“快，对策室，全体出发一定要阻止不灭者肆虐！”
第七十八章 蓝色而清净
无用无用无用……
手枪子弹、步枪子弹、机枪子弹……
枪榴弹、速射炮、大口径榴弹炮……
对策室灵力封印、特战四课大规模灵水、除魔家族秘传大威力咒法……
所有能在东京市内使用的战斗方式均被使用。
但全部无用。
那巨大的，被纪录为“不灭者”的妖怪，连一根毛都没有掉！
“呜呜呜呜呜——”
硝烟尚未散尽，不灭者就仰天长鸣。
剧烈的风冲破灵力封印，消弭四课大规模灵水，将大威力的咒法全部弹开，现代化武器也纷纷划归无形。
“这就是……不灭者？”神宫寺菖蒲喃喃。
她出道以来，遭遇过无数妖怪、恶灵，但却从遇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
不灭者，形如天狗的精灵，大妖怪，居然会如此强大。
她领导的环境省对策室，那边由金春桐谷领导的于防卫省特战四课，还有以土宫家家主为首的除魔家族，在不灭者面前，居然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不灭者的伟力，让她想起了曾经前往冶的刀山火海时的感受。
当然，冶从未出过手，给她的压力比起此时的不灭者还要差了许多。
想来，即使冶出手，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吧。
毕竟都是大妖怪，应该没有太大区别。神宫寺菖蒲的思绪有些飘忽，非常像足球场场上被撞飞之后，躺着动弹不得，一脑子混沌的少年。
但好在她不是少年，发现自己思绪跑了，她马上晃晃头，将思绪拉了回来。
停停停，现在不少思考冶和不灭者谁强谁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算不合适也顾不得了。
“桐，联系上冶先生了吗？无论什么价格都可以，请他帮助我们，封印不灭者。”神宫寺菖蒲说。
“联系上了，室长，可是……”秘书二阶堂桐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神宫寺菖蒲立刻追问。这个时候可不是演“欲言又止”的戏码的时候。
“可是冶先生说，还不是时候。”二阶堂桐道。
“……”
不是时候？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冶就是放出不灭者的那个人吗？
……
在神宫寺菖蒲忧愁的时候，在不灭者的上方，却有一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
“你对这只天狗很有兴趣吗？”椿对冶说。
“……”冶没有回答。
但神乐却开口了。
“应该是你有兴趣才对吧，黑巫女。下面那只天狗不是你的先辈封印的吗？也是因为你，它才能跑出封印的吧？”
她最近和椿不太对付，所以说话也带着刺。
“哈，勘解由小路家封印的妖怪多了，我为什么要对这一只有特殊兴趣！而且，这里的勘解由小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关系，我也对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先辈留下的垃圾不感兴趣。我可是黑巫女，不是桔梗那个永远在管闲事的路上的白巫女。”椿反击道。
“反倒是你，大妖怪的守门人，神乐，不如去试试吃了那只天狗，提升一下自己的格位吧！不然，整天和一个最弱大妖怪并称，我也是很困扰呢！”
这两个在这边争吵，没几句就涉及了那边的桔梗。但桔梗却没有搭茬。
她对这种争吵不感兴趣。
她正在思考，冶准备做什么。
这件事情，她看到了全貌。
椿，偶然接触到勘解由小路家的封印，因为正统传人的身份被封印接纳，却转身就走，让封印伤心之余松动，让不灭者得以活动。
松动的封印，虽然对策室努力弥补，但因勘解由小路家的阴阳术早已失传，终究不能完全弥补封印的裂缝。
当一只跌落格位的大妖怪偶然在封印上濒死之时，那不甘与眷恋，穿过封印的缝隙，吸引了不灭者。
当那濒死的大妖与不灭者产生内与外的共鸣，本就有缝隙的封印就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粉碎。
一只全新的大妖怪就此屹立。
这就是事情的全貌，貌似只是一连串的巧合。
但桔梗并不相信这种巧合。
在冶插手的因缘里，巧合，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那只跌落格位的大妖是比比，是山中的妖怪，要作战也应该去周边的山中，如此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而不应该在这都市商业区旁边的公园里。
与比比作战的是四国的妖怪。在这个世界，四国的妖怪在三百年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早就退到了山里。都市，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陌生的领域。
一连串的巧合，加上这完全不符合妖怪习性的作战，冶，说这事跟你没关系，谁都不信。
刚刚才毁灭了一个种族的希望，玩弄了一对姐妹的感情，你现在又盯上了什么呢？
大妖怪？
以你的实力，大妖怪级别的材料并不会缺少。即使在过去，我也曾听闻，为了求得你一柄刀，贵族们是如何冒着风险，让仆人深入龙骨精的葬身之地的。
比起龙骨精，这只天狗，即使融合了那跌落格位的大妖的精神也差了许多。
你到底，需要什么呢……
……
在桔梗思考的时候，不灭者的吼声结束了。
它已经扫清了一切的障碍。
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了。
它想动一动。
这个地方，很束缚，很讨厌。
六百年前，这里山清水秀。虽然被封印了，但也清净。
睡着，也好。
但现在，好奇怪。
这一根一根的……是山？
这低低矮矮的……是树？
还有人，怎么到处都是？其他的动物呢？
虽然并不讨厌人，但人啊，总是喜欢来打搅。不像别的动物，吼一吼，就跑了。
而且，这里，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
许许多多它完全不理解的东西。
许许多多，将原本好看的自然的颜色遮蔽了的奇怪的东西。
许许多多的东西有更许许多多的颜色，一点也不清净。
还是怀恋那简单的世界；
还是怀恋那清净的世界；
还是怀恋那蓝色的世界。
那就……
让这个世界，变回去吧。
让人类走吧，让别的动物都回来吧。
让这个世界，重新变回蓝色而清净吧！
第七十九章 掌握因缘者
日生剧场、日比谷公会堂、东京宝冢剧场、日比谷Chanter商厦……
在不灭者，更准确说是新生大妖——不灭者·狒狒的决意下，从日比谷公园开始，大妖的妖力波辐散向周边。一个又一个白日里人流汹涌的建筑倒下。
连带夜晚里，少了一些，但依旧存在的人，一起，化为废墟。
然后在废墟上，生长起郁郁葱葱的林木。
从景色的角度上说，这一幕很美。
但现在没有人去欣赏它。
因为妖力的波并未停止。
它还在继续扩散。
它的速度还愈来愈快。
很显然，如果不阻止的话，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里就不再存在东京。
甚至不会存在东京的前身江户城。
这里会回归六百年前，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平原的模样。
“室长，首相来电，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他会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
“支持，包括事后鞠躬吗？”
“不包括。再这样下去他要切腹了。”
“希望他说话算话。告诉首相，我要请人，请将今年对策室的预算提高1000倍。”
“首相说他没钱。”
“告诉他，没钱就等着切腹吧。”
“首相说他家是贵族，不需要学武士切腹，但会召集内阁筹钱。”
“哼，让他快点，在等十分钟，就算他不切腹也要下台。”
“……”
面对不灭者，常规战力已然宣告失败。超常规的，先不说这里本就没有，就算借，也不敢在东京放。但神宫寺菖蒲依然没有放弃。
她和秘书二阶堂桐努力做着所有能想到的努力，比如敲诈首相。
这些努力很快就取得了成效，最快的还是敲诈首相。
虽然准确来说，敲诈这个词并不合适，这本来就是首相应当的工作，但在这片土地上，“应当”是奢侈的。即使是“应当”，也需要秉持正义的人用一些不那么“正义”的手段，才能从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手中获得。
“室长，经费申请下来了！”二阶堂桐的话语昭示了她们的努力的成效是什么。
“好，快给我们认识的人打电话。黄泉、神乐，你们也来帮忙。”神宫寺菖蒲先对二阶堂桐点头，然后急速对一旁气喘吁吁的少女们说。
“是，室长。”气喘吁吁的少女们，虽然灵力已经枯竭到无法战斗，但休息之余，还是有很多事可做。
“滴——你好，这里是奴良家……啊，很抱歉，爸爸他今天不在。”
“滴——你好，这里是花开院家……很抱歉，最近似乎有人觊觎京都的封印，我们只能让身在东京的柚罗去看看。”
“滴——喵，好麻烦，这里没人住呢。”
“滴——人类，不要给我打电话！”
虽然少女们拼尽全力，经费也已经申请下来，但愿意帮忙，而且能够帮得上忙的却几乎没有。
不过这并未超出神宫寺菖蒲的预料。
对这些并非自己掌握的力量，她从未敢算入一定存在的战力里。
她只是广撒网。
至于有没有成效，就看神意了。
“室长，桔梗大人说她已经来了！”突然，一个好消息传来。
“桔梗大人，在哪？”神宫寺菖蒲瞬间低呼出声。
桔梗，在这个世界依然做着她习惯的工作——为人们扫除妖邪。
虽然这个世界因为神秘隐没的关系，扫除妖邪的工作不像战国时代那样频繁，但因从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桔梗，所以还是留下了许多传说。
比如最近的杀人录像带事件，就是由桔梗净化的。
如果桔梗在，想必是会努力阻止不灭者的。
虽然不知道桔梗能不能成功——不灭者比怨灵强得多了，但神宫寺菖蒲至少觉得比没有好。
“桔梗大人说这件事的因缘中没有她，她无法出手，我们需要找那个掌握着因缘的人。”但秘书二阶堂桐的话却令神宫寺菖蒲满是失望。
而且除了失望，她还有——震惊。
掌握因缘？
不灭者冲破封印的罪魁祸首吗？
是谁？
“室长，既然我们有钱了的话，是不是可以请冶先生？”这时，同样没了力气的樱庭一骑开口。
“樱庭……你……”神宫寺菖蒲悚然。
在自己想到祸首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提到了一个名字。
如果在普通人的世界，这可能只是巧合，但在充斥着神秘的里世界……巧合？存在吗？
她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却不敢多想。
虽然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但真的事到临头，面对君临世间顶点的大妖怪，神宫寺菖蒲还是不愿为敌。
更何况他们本来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突然要他们不但不再合作，还成为敌人，也是有一些悲伤。
“室长，你怎么了？请冶先生虽然很贵，但我们不是刚刚有了经费了吗？”樱庭一骑疑惑的声音传来。
请？神宫寺菖蒲愣了一下。
对了，请。
桔梗大人说的是，去找那个掌握因缘的人，而不是战胜那个掌握因缘的人。
原来如此，还好，还不是彻底的敌人。
不灭者这件事，能这样解决，也好……
吧？
神宫寺菖蒲强行冷静下来。
“黄泉，给冶先生打电话了吗？”她说。
“还没有。他太贵了，我们用不起不是吗？”
“那现在就打吧。首相出钱。”
“哦……”黄泉立刻拨动了号码。
室长好像心思很重，那就赶紧干活吧。
不过……
我们好像没有冶那个家伙的电话吧？
或者说，那个家伙也会用电话吗？
“抱歉，黄泉，喊错了，桐，继续联系桔梗小姐，请她帮我们联系冶。”神宫寺菖蒲说。
说了这么多还是喊错了吗？黄泉默默放下手机，默默看着二阶堂桐用一面一看就是法器的镜子与桔梗联络。
说起来，桔梗好像是有电话的呢。至少班级里的名册上是有的。但因为我知道她真正的身份的关系，根本没有试过那个电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就不用从伊势神宫借八咫镜过来了呢。黄泉想。
“室长，桔梗大人说冶先生同意出手了。”在黄泉想着的时候，那边的事情也见了曙光。
“好！对了，告诉冶先生，请尽量轻一点，把不灭者引到公海上再动手。”
“是，室长……室长，桔梗大人说冶先生说不需要。他会真正出一次手。”
“什么意思？”
虽然事情见了曙光，但很多东西，神宫寺菖蒲却完全不明白。
她也不需要明白。
乌云，在汇聚。
层层叠叠，却没有完全遮蔽天空，而是化作七重由乌云构成的环形拱廊，拱卫着中央的天光。
有些像罗马斗兽场，却是倒着的，乌云的看台在下，天光的舞台在上。
一个身影沐浴在天光里，沉静的目光将大千世界全部收入。
即使不灭者，也只是其中一个不甚起眼的小点。
第八十章 苍苍茫茫，繁华落尽
讴歌吧，凡人，这是神佛；
颤抖吧，众生，这是妖魔；
膜拜吧，万物，这是居于顶点之君王。
这是主。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如此吟唱。
在天光里，那个身影向这尘世开放了他的形。
形约是人形。
与完全的人形稍有不同的，是那披散着的光辉的银发和眼中闪烁着炽白的焰光。
那是主。
那是周身萦绕着炽白的焰光的主。
那是身披满布兽首云纹铜色铠甲的主。
那是手持兼具无光之暗、虚无之明，秋水之静三色刀锋的星宿疚疯的主。
那是与平日里普通的形象完全不同的主。
那是真正的，刀山火海之主，君临大妖的顶点，居于世间的顶点的主。
在这样的主面前，即使耀武扬威的不灭者，也宛如路边的野草。
“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不知是谁在喃喃。
也不需要知道这是谁在喃喃。
因为几乎所有认识平时这位主的，无论人类还是妖怪，无论是什么存在，心中都震惊无比。
“喵，这才是大妖中的大妖，君临顶点的君主，与普通的大妖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有他在，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妖，根本没有出现的必要嘛。”有存在这样说。
“看好啊，这才是君临世间顶点的力量，即使也被我们称为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的羽衣狐转生九次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呢。”有存在这样说。
“切，这就是宝仙鬼说的平行世界来客？和杀生丸那家伙一样讨厌！”
“是吗，我倒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有结伴的存在这样说。
“白叡……居然如此平静……完全没有之前冲击封印的意思……”
“马上屏蔽转播……”
“所有信号的幅值、频率、相位都混乱了！”
许许多多的存在都发出了的声音。无论是聪慧还是愚蠢、是内行还是外行，都发出了各自的声音。
但对那从天而降的主来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大巫女的虚影拱卫在主的右方，黑巫女的虚影在左方狞笑，悠悠的风，在前方牵引。
主，在拱卫下，将目光从大千世界之上降低，落到那名为不灭者的大妖之上。
“因缘，到了。”主轻轻地说。
“余已准许，此即为汝之命运。”
话语从高天之上落下，一开始如羽毛一般轻飘飘，但等落到底面，却如山岩一般沉重。
话语，压在了那名为不灭者的大妖的肩头。
“嗷嗷嗷！”也许是被压疼了，那大妖发出愤怒的吼声。
在之前的十余分钟里，每当这样的吼声响起，整个东京都要颤抖。
但现在，这吼声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变化。
在主的目光里，这吼声与幼猫的奶声没有任何区别。
那名为星宿疚疯的长刀高举，将世间的一切都暴露在那三色的刀锋之下。
“乾坤苍茫，一世繁华，皆有终时。”主的声音落下。
同时落下的，还是那星宿疚疯的长刀。
“嗷嗷嗷！”大妖在怒吼。
大妖却也只有怒吼。
大妖没有反抗。
不是大妖不想反抗，而是大妖不能反抗。
它无力反抗。
虽然是大妖，虽然也能镇压一地，但在君临顶点的主面前，与普通的妖怪并没有什么分别。
一刀。
也只需要一刀。
头断。
身死。
魂灭。
一切就此结束。
苍苍茫茫，繁华落尽。
……
翌日。
隶属环境省的对策室里。
隶属防卫省的特战四课、以土宫家为首的除魔家族、接到了消息的如财阀掌舵人等人类高层齐聚一堂。
他们在商讨昨天的事。
但，
说是商讨，这里却只有沉默。
“其实我们这些人怎么商讨都没什么意义的，对吧，神乐？”角落里，黄泉悄悄对自己最爱的小妹妹，土宫家的继承人土宫神乐说。
“黄泉……”土宫神乐红着脸低声轻呼。
声音太大了。
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平常，黄泉的声音确实称得上“悄悄”，但现在，对策室静得针落可闻，她的声音就一点都不“悄悄”了。
不过，虽然这并不“悄悄”的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却没有人在意其中的内容。
小姑娘的话而已，不管是什么，都没有价值。
但黄泉的话也并非没有一点作用。
这话打破了沉默。
“想办法，你们得想办法，我们花钱养着你们，不是让随便一个妖怪都可以在东京肆虐的！你们知道昨天晚上东京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吗？光直接经济损失就高达1000亿！而间接的影响更是难以计数。这还是我们及时围住了受灾地区，宣称是瓦斯爆炸，要是真相被人知道了，那更不知道要花多少……”一个防卫省官员咆哮着。
“岸言的话虽然激烈，但神宫寺室长、金春司令，你们也确实应该拿出章程来了。”一个环境省的官员道。
“原日大臣，虽然您这么说了，但恕我直言，就像黄泉说的，我们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神宫寺室长，这样的说法我可不能接受。而且你拿了那么多经费，居然是要供奉给妖怪的，这我本来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
“知道的话你想怎么样，鞠躬道歉吗？”
“黄泉！”
“家主……”
“退下！”
“是……”
“大臣先生，虽然黄泉的话不好听，但事实就是这样，面对这样的灾难，我们的力量是做不了什么的。而且，如果您打算食言不供奉的话，恐怕毁灭的就不是日比谷公园方圆几百米的那一小片地区了。”
“怎么，难道区区妖怪也敢与政府作对吗？”
“妖怪这样的词可能让您产生了一些误解。不如换个词吧，我们把与素盏鸣尊战斗过的那位尊为伊吹大明神。类似的，这一位，其实是应该称呼为刀山火海大明神的。”
“铃木夫人，这个称呼未免有点……”
“您有什么更好的称呼吗，首相先生？”
“……没有。”
他们商讨着，但商讨不出任何东西。
相比起来，在妖怪的世界里却简单许多。
“啊，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
“喵，这种小鱼干看上去不错啊，夏目，快给我买来！”
“此怨此恨，流入地狱……”
没有妖怪谈论这样的事情。
那没有意义。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第八十一章 重识，世界的真实
“桔梗大人，请问冶先生在吗？首相希望能当面结一下费用。”
“是的是的，我想问一下诸位的银行账户，如果是普通账户的话，这么一大笔汇款还比较麻烦呢。”
“刀山火海位于世界之外，没有银行账户。冶也不需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货币。作为他真正出手一次的代价，你们支付二十吨黄金就可以了。”
“二十吨……好的，我马上派人送来。”
虽然二十吨黄金价值1000亿之多，已经相当于这个国度黄金储备的2.5%，造成的影响更不止1000亿，但比起交换到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多。
如果那只肆虐东京的大妖没能被消灭，让东京受了重创，那就不是这么点黄金就能解决的了。甚至把全部的黄金储备都用掉也未必有用。
所以首相一边肉疼，一边也是庆幸。
而且……
二十吨黄金，如果能结识这样一位妖……不，是神明大人的话，那其实是大赚特赚了吧。
首相想。
在此之前，虽然他的家族也算源远流长，记载了不少神明与妖魔的秘密，但他也根本没有想过，所谓妖……不，是神明，居然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
那样可怕的力量啊……即使那种这个国度根本造不出来的超级武器，也不过就是那样了吧？
这个世界居然会由人类主宰而不是由神明主宰，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能不能再与这位贴近一点关系。
这次的事件可让我的位置摇摇欲坠，不做点事的话，众议院怕不是要弹劾我了。
……
与这位的三观被刷新事件同时发生的，还有不少类似的三观被刷新的事件。
“亲爱的，原来真正的世界是这样的啊。”铃木家的大宅里，昏黄的灯光下，铃木朋子在丈夫铃木史郎耳畔轻轻说着。
“是啊，朋子。原本，虽然先祖在纪录里将二代百鬼之主的力量说的宛若天灾，但我也只以为是作为艺术家的先祖喜欢夸张的修辞方法。没想到啊，那不是夸张的修辞方法，而是纪实啊。”
“我们的策略要变一变吗？或许把园子送去当巫女是个好方法。”
“啊哈哈，那可不行啊，朋子。先不说园子那孩子根本不可能胜任巫女的工作——想想桔梗大人吧，园子跟她有一点想象的地方吗，就说那等神明本身啊，就对这种凡尘中的交质行为根本不会感兴趣呢。”
“只有园子过去，可没有交质，应该说是供奉吧。”
“对冶大人来说，人类做供奉不如弄一吨金子吧。”
“说的也是，那我们需要送一吨金子过去吗？”
“暂时不要，我们并不知道冶大人对这样的事有没有排斥，先问问桔梗大人再说。”
“也是，桔梗大人对我们人类总是抱着善意的。”
“是的呢……嗯，朋子，该睡了。”
“是呢，亲爱的。”
……
类似铃木家中的事情，在许许多多的家族中发生着。
甚至一些本没什么时间的家族继承人也接到了通知，连夜回去开会，比如……
“姐姐大人要回去吗？”
“啊，只是今晚，啊哈哈哈……”
“是吗……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不知道呢，但是父亲和爷爷都很急……”
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普通人都受了影响……
“虽然日比谷的事情很让人悲伤，但是不得不说，那边发生的事情让这里的客人多了许多。所以……听好了，鲇沢，你尤其要注意珍惜这次机会。我可是从真正的大家族里请来了这位真正的女仆，一定要好好学习！米原小姐，拜托你了。”
“兵藤店长……我真的……”一脸尴尬的女仆小姐走了出来。
我真的不懂得女仆咖啡店里的女仆是什么样的啊！我是擦桌子、扫地的女仆啊！
苗子，救救我……女仆小姐期待地看着坐在店里的朋友。
樱子，虽然我是警官，响应民众的祈求是我的责任，但你……自求多福吧……
年轻的警视厅交通执行课的巡查部长按住了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没义气的家伙……
女仆米原樱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咦，三池，你怎么在这里啊。真是的，我到处找你，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这时，一个声音从店门口响起。
“由美前辈？！”警官三池苗子吓了一跳。
她可没想到会被警视厅的前辈发现，虽然上班摸鱼这种事大家都有份，但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她惊吓之余又松了口气，因为不用再面对朋友的祈求了。
“出了什么事吗，由美前辈？”
“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日比谷那里啊，现在都忙成一锅粥了。快点，走了，我们得去疏导交通。”
就算是人类社会里最可怕的净神讨魔的因缘都波动了一下。
“瓦斯爆炸？这根本就不可能！全东京的瓦斯都集中起来都不可能炸平日比谷公园方圆一公里！”
“新一，只是封锁了一公里，具体受灾情况不明。”
“不管如何，这都不会是瓦斯爆炸。如果是瓦斯爆炸的话，博士，今天的瓦斯难道停了吗？”
“这倒是没有。可是新一，如果不是瓦斯爆炸，那又会是什么呢？”
“我倒觉得可能是恐怖袭击之类的。所以博士，你答应那些孩子的野营就算了吧。”
“啊，怎么这样……”
随着这句话，他们身上连着一幢“蓝色”古堡的因缘就此断裂。
看着断裂飘飞的因缘线，冶随手将其连到了帝丹高中另一个，与柯南差不多的人身上。
虽然刚从那个号称寻宝之岛，实际满是悲报的悲报岛上归来很累，但眼神坚定的少年金田一一还是接受了邀请，来到了一幢古堡中探索。
毕竟间宫家付的费用真的是不少，居然承诺把找到的宝藏的分十分之一给少年。
这样应该稍微能弥补一下那个寻宝之岛的毫无收获吧。
少年这样想。
这样想源于冶联结的因缘。
但将这样的因缘联结之后，冶就不再理睬了。
或许那个间宫家会团灭，或许会获得新生，谁知道呢？
对冶来说，二十吨的黄金，大妖临死前的悲鸣，已经足够打造一柄新刀了。
在新刀出世之前，即使因缘的异动，也不过只能让他稍微看一眼而已。
第八十二章 追光之刃
“当。当。当。”烈焰深处传来清越的锤击声。
或许用“清越”来形容锤击有点奇怪，但如果是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一定会同意这种形容。
烈焰深处，冶一手抓着无形，一手举起重锤，将无形锤入有形的金刀中去。
一丝丝，一缕缕，无形进入有形。
那是大妖的愤怒与悲伤。
那美丽的森林，愚笨的动物，为什么都消失了，为什么，只剩下狡猾的人？
那过去的美好，恣意的欢笑，那个人类女孩，居然是大妖抓不住的东西吗？
太阳啊，一直在高天看着一切的你能告诉我那真正的原因吗？
黄金啊，你能将你那无比稳定的不变性赋予我期待的一切吗？
沉默……
金刀没有回应。
无论大妖的愤怒与悲伤如何纠缠，它都没有任何回应。
它确实由黄金所制成。而黄金，或是源于超新星爆炸的余晖，或是源于中子星撞击的迸溅。长久以来，黄金的光华确实成为了照耀世界的太阳的象征。
但黄金不是太阳。
由黄金制成的金刀更不是。
黄金的光只是余晖。
黄金的辉煌早已沉默在过去。
黄金不会拒绝你的期待，但它也不会回应。
金刀也是一样。
而且……
来吧，来吧，将你最锋利的情感萦绕其上吧。这是你期待的，是你渴求的，是你的命运。
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大妖的愤怒与悲伤。
让它愈加痛苦，愈加渴求光华。
于是，虽然得不到回应，它却依旧冲入那黄金的刀锋。
即使被割成碎片也在所不惜。
即使被割成碎片，它也要继续追寻，它想追寻的光华。
“当。当。当。”
操控命运的锤击，一点一点将这充满追寻的刃敲打成型。
完全不顾那些痛苦与悲伤。
“真是残忍呢。枉那些人类还以为你有人的感情，但实际上，你是所有大妖里最残忍的一个吧。”
黑巫女挥出黑暗，安抚那痛苦与悲伤，让痛苦与悲伤的力量不会因粉碎而降低。
“因为有感情，所以才残忍。没有感情的大妖，只会毁灭肉体，而他会连灵魂一起毁灭。”
自由之风引导自由，基于痛苦与悲伤希望，让它不会因安抚而不再前行。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白巫女亮起莹莹的白光，向那痛苦与悲伤表达生之希望。虽然那希望是虚幻的，与所求完全不同，但对痛苦和悲伤来说，即使是虚幻的希望，也是求而不得的东西。如果能够得到，即使在虚幻逝去的时候会收货更大的痛苦与悲伤，也没有关系。
“当。当。当。”
终于，刀匠将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锤进了刀身，进入最后的修型。
最终，刀成五刃，宛如五指。那正是充满痛苦与悲伤的人，想要向希望伸出的手。
刀锋在背，即使充满痛苦与悲伤，抓向希望的手，也只愿将刀锋冲着自身，只愿割伤自己。
但只愿也只是愿。
充满痛苦与悲伤的手不会懂得，伸出的手是刀，再怎么“只愿”都一定会割伤它渴求的希望。
希望，它永远无法获得，甚至永远，无法接近。
它将永恒在追寻希望的路上，看着愈加追寻，愈加远离的希望，愈加痛苦，愈加悲伤。
那会让它的刃，愈来愈利。
这样的刀，居然被叫做“追光”。
这两个字，居然被镌刻在刀柄之上，被镌刻在那充满痛苦与悲伤的刀心上。
很痛苦，很悲伤，但刀匠并不在乎。
痛苦，有什么不好吗？
悲伤，不是它追寻的吗？
这是你的选择，这也是余的选择。
“去吧，追光，去追寻你的希望，为你，为余都带来新的未来。”冶放开刀山火海与外界的通道，将刚刚锻成的刀丢了进去。
也不知道会是谁，承载这柄讽刺的“追光”。
……
“新一啊，再怎么说，偷偷溜进警方封锁的现场这种事……”
“小声点，博士！”
“要是被发现可就进不去了。博士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不想溜进警方封锁的现场。但是啊，如果是恐怖袭击的话，万一……”
“万一伤到你那空手道冠军女朋友就不好了，愚蠢的大侦探？”
“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没有资格说我！”
“哼……”
杀人如麻？姐姐可不是这么说的。真是愚蠢的大侦探。
聪明、敏锐，但是冲动，完全不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知道自己耍帅。
要不是小孩子一个人住有点奇怪，我就接收那个什么对策室的赠与，去住米花町23号的别墅了。
茶发的女孩转身离开了正在做犯法事情的大侦探与发明家。
对宫野志保，哦，现在已经叫灰原哀了，对她来说，这个看上去很奇怪的现场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如果没有经历那样一件神奇的事，这个现场对她来说也很奇怪。
但经历了那样一件事后，她甚至失而复得了死去的姐姐——虽然这个姐姐只有夜半子时才能对她微笑一次，只有朔月之时才能出现在她身边，用无法抓住任何东西的手虚抱她一下，但她也已经很知足了，对这样的事，她已经大概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个什么对策室已经跟她说过这件事了。
虽然似乎不太地道，但她也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是不要随便让别人知道的好。所以她完全没有跟大侦探和博士说的意思。
就让他们好好玩耍吧。
就算负责封锁的人员抓到了他们，她也可以出来救下博士。
啥，大侦探？
没有人会和一个六岁的，宣称自己是大侦探的儿童认真的。
退后，志保！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姐姐？！
虽然能够有机会看到姐姐，但姐姐的声音，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听过了。
她欣喜异常。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欣喜的时候。
按照姐姐的吩咐，她迅速退后。
几乎就在她退后的同时，一道金光就从她身前划过。
在她身前，金光顿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离开。
那是什么……
宫野志保，不，应该说灰原哀吃惊地想。
并不是为了那奇妙的金光本身而惊讶。
她惊讶的是，那金光居然引起了姐姐的异动。
在那金光顿注的时候，她挂在脖子上的刀型项链悠悠飞起，拦住了金光。
希望姐姐没有伤到。这才是灰原哀吃惊的源头。
第八十三章 老骥伏枥，百鬼之主
在追光之刃寻找属于它的因缘的时候，被不灭者事件打断的四国妖怪与奴良组的战斗被接续了。
“虽然老了，但对付这种只会本能的普通妖怪还是很简单的。”奴良滑瓢淡淡地笑着，走到四国妖怪鞭的身后。
“谁？！”在奴良滑瓢出声前，鞭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当奴良滑瓢出声时，他吓得整个身体都扭曲了。
“虽然在心脏被羽衣狐夺走之后就有了失去的准备，但真的看到狒狒的死亡时，老夫还是无比愤怒。”奴良滑瓢双手拄着拐杖，轻叹。
“你难道是……”这时，鞭转过身来，看到了奴良滑瓢的身影。它并不认识奴良滑瓢，甚至说即使认识曾经的奴良滑瓢的人，除非特别熟悉奴良滑瓢的妖力，现在也认不出奴良滑瓢了。
但这个时候，会找上自己，还会提起那只奴良组妖怪的，在鞭的认知里也只有奴良滑瓢本人了。
他是百鬼之主，虽然老了，虽然弱了，但也是百鬼之主。
百鬼出了事，他一定会出现，一定要出现，一定要复仇，因为他是百鬼之主。
尤其，那巨大的，光滑的后脑壳……
滑瓢……名副其实。
鞭居然在腹诽。
是的，虽然已经猜到勉强的妖是百鬼之主奴良滑瓢，但他一点都不害怕。
奴良组的高级干部，关东大猿会的会首狒狒也不过就是那样。就算百鬼之主，现在又剩下多少力量呢？
“你似乎在想什么有趣的东西啊。”可是，就在鞭腹诽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鞭的身后响起。
是奴良滑瓢。
怎么可能？！鞭无法相信。他明明就在……
他看着眼前的奴良滑瓢。
他看着眼前的奴良滑瓢化为幻影。
“即使我就在你的身前，你也无法知道我的真实，这就是真·明镜止水。”话音未落，一柄刀就插入鞭的心口。
“怎么……可能……”
居然，差了那么多……百鬼之主，与百鬼，居然差了……那么多……
睁着无法理解的眼，鞭缓缓倒下。
然后，从那颗无法理解的心上，流淌下无法理解的血。
他真的无法理解，轻易就杀死了奴良组高级干部的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死在奴良组的主宰手上。
总大将和部下差得太多的话，部下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即使玉章，和他们的差距也没有这么大……
鞭的心念在转，心血飞速地流出。很快，流干。直到流干心血，他也没有理解。
“哼……”此时，奴良滑瓢似乎要说什么。
有点像看着敌人死去后开始吹嘘，将自己能力暴露出周遭的监视者的反派。
但当他开口后旁人才知道，他并没有要吹嘘。
“心如明镜，不可以尘之也；又如止水，不可以波之也。虽然在人世这才是明镜止水真正的含义，但是……老夫可是百鬼之主，比陆树声还大得多了。”
他说的话和鞭似乎一点不相干。
“不愧是百鬼之主，即使对着死掉的对手也不露自己半点信息……不，难道说，你发现我们了吗？”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扭头一看，居然是一只长着鸡头的人形鸟。这是四国七人同行之一，犬凤凰。
“礼貌一些，犬凤凰。这位可是百鬼夜行之主。我们作为四国妖怪，要有礼有节。”另一个声音传来。比起犬凤凰那长着鸡头的人形鸟的阴沉，这个声音似乎很阳光。但阳光得很奇怪。
“啊，对不起，玉章。”长着鸡头的人形鸟退下，露出了一个清秀的少年。
他就是隐身刑玉章，四国八十八鬼夜行之主最有天赋的孩子，导致了狒狒死亡的四国入侵行动的罪魁祸首。
以百鬼之主的愤怒，以百鬼之主的职责，奴良滑瓢现在就应该斩落他的头。
但是……
“哦哦哦，还真是了不得的孩子啊。”奴良滑瓢似乎对名为玉章的少年很感兴趣。
这个兴趣似乎超越了他要为他的老部下，老友狒狒复仇的心。
“谢谢您的夸奖。虽然很想现在就跟您分个胜负，但时机还没到，只能先放弃了呢。”玉章笑着说。
“以前我就告诉过隐神刑部狸那老家伙，你这个孩子虽然优秀，但会让他愁死的，现在看来，你不但会让他愁死，还会让他折寿呢。”奴良滑瓢说。
“呜……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犬神愤怒地咆哮着。
“安静些……”玉章道。
“可是……”犬神不解。
“我说，安静。”玉章的语气稍微一沉。
“呜……”犬神瞬间倒伏了下去。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在我看来，如果成功的话，父亲没准会恢复年轻也说不定呢。”玉章微笑着说。
“呵，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奴良滑瓢也笑了，然后，他的身影突然消失。
“咦，人呢？”七人同行之一的针女惊呼。
“早就走了。”玉章收敛微笑说。
这就是百鬼之主滑头鬼的能力吗？完全看不到，确实很棘手呢。不过……
这样才最有价值。
就用滑头鬼的头颅为我加冕吧。玉章自信得想。
一边想着，他一边还握了握拳，似乎那里有着他自信的本源。
……
“总大将，你到哪里去了？”在玉章自信的时候，奴良滑瓢也回到了自己的大宅里。
“哦，鸦天狗啊，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啊哈哈，大白天的，虽然我们住在歌舞伎町，但也要有节制啊~”
“总大将，这个时候您还开玩笑！”鸦天狗焦急，“您怎么可以乱跑，如果被那群四国的抓到该怎么办？”
“嚯，鸦天狗啊，你居然担心我会被那些孩子伤到吗？”奴良滑瓢笑。
“如果是四百……哪怕二百年前我也一点都不担心。可是现在不行啊，您都样了。”鸦天狗说。
“哈，你是说我老了？嘿，鸦天狗，那就用酒来看看谁更年轻，是你还是我？”奴良滑瓢笑着拿出了一瓶不知从哪弄来的酒。
这镇住了鸦天狗。其实，他根本不会喝酒。
“总大将，不管如何，以身犯险是不对的。”好在这里还有别人。说话的是木鱼达摩。
“安心，我可不会被一群孩子伤到。即使现先也是。”奴良滑瓢笑着拍了拍木鱼达摩的肩，“而且，陆生的锻炼，该开始了。”
他笑，然后大笑。
开始吧，借四国的力量成长吧，陆生。时间，不多了。
第八十四章 贪婪者之行
被给予厚望的奴良陆生，在狒狒死后，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
更准确说，他早已清楚自己的责任，但他还想要更多。
他想要普通人类的，平静而欢乐的生活。
他也想要身为百鬼之主的，恣意而豪迈的征途。
他想要以半半妖之身，既在妖怪的世界成为百鬼之主，又在人类的世界做奴良陆生。
他太贪婪了。
这样的贪婪，让他分裂出两个不同的人格。
一边，在人类的世界做奴良陆生，一边，在妖怪的世界做百鬼之主后补。
他这样过了十二年。
但现在，他却发觉，这样实在不可以。
并不是贪婪有什么错误。尤其在这神秘的世界里，贪婪并没有什么错误，更不会因贪婪收到什么惩罚。
只要能握住，贪婪，就永远只是对已经发生的现象的一种形容。
在神秘的世界里，比奴良陆生更贪婪的妖怪或者人类并不缺少，比如一千年前，安倍晴明可是想一边支配人类，一边支配妖怪的。比起奴良陆生只是想在做一做普通人类，享受普通人平静而欢乐的生活的奴良陆生不知高了多少。
但奴良陆生的问题是，仅仅十二岁的他，握不住他的贪婪。
没有完整百鬼之主支撑的百鬼夜行已经退化到连四国的年轻妖怪都能耀武扬威。
在四国妖怪的耀武扬威下，东京的人类社会也动荡不安。瓦斯爆炸的事情，已经让帝丹国中停课三天了。
奴良陆生喜爱的普通人类的生活，已经停摆。
奴良陆生想守护的百鬼夜行，现在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他终于明白，他还握不住他的贪婪。
两个互不统属的人格，甚至人类人格不愿承认妖怪的现状，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我是奴良陆生，我是第三代，百鬼夜行之主！
这一日，他终于，以人类的身份，握住了象征百鬼之主的刀锋。
……
在奴良陆生放弃他的贪婪，统合两个人格，承认他的本真的时候，在世界之外的烈焰深处，那千刀百剑的锻造者却伸手握住了更多。
一切的因缘，都在他的手中。
一切的因缘，都被他所利用。
一切的因缘，都是他背负过去，追寻未来的现在食粮。
最普通的人类的质朴情感，亚种的王的背负，年少的男性大巫女帮助一切的心，悲伤的鬼族与地狱的愚弄，大妖怪对逝去的不舍……
许许多多的因缘都已经被他利用，成为了他的食粮。
但这还不够。
人类的情感，只迸发了一次而已；
亚种的王的背负，也随着逝去而无以为继；
天生灵力的少年也还没有达到他的顶点；
少女之鬼与地狱，甚至大妖怪，还有许许多多的因缘……
他伸手去抓更多。
他一直在抓更多。
更多的因缘，锻造更多的刀锋，不断开拓他等待的未来。
三代百鬼之主的初战，并非百鬼内部对幼年期小妖怪的历练，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因缘。
这因缘很大。
那是百鬼共同的因缘。
它的动，也会勾连更多的因缘。
这也是值得期待的。
千刀百剑的锻造者，冶，在期待着。
“余会一直看着。
余期待，因缘的不断联锁。
联结人类，妖怪，或者神明。”
他甚至在微笑。
借着因缘之书，他的目光离开刀山火海，以刀山火海的维度为高，以世界的维度为低，将无数的因缘尽收眼底。
奴良陆生站了起来，虽然弱小却带领百鬼与四国的妖怪战斗起来。
虽然战斗过程并不值得称赞——刚刚作出决意的奴良陆生，在他带领下的百鬼，即使曾经是大妖怪，也并不比四国的那几只普通妖怪更强，这种战斗入不了冶的眼，但那股决绝的意，却是冶期许的。
成长吧，成长吧，再成长一些，决意的热血就可以收割了。
冶这样期许着。
他期许着的也不止百鬼的因缘。
新锻造的追光之刀的因缘，也是他一直期许着的。
在秘密的房间，银发的漂亮女性正在将一柄小刀插到茶发少女的照片上，咬牙切齿。
或许是因为此，她没能看到那身后掠过一道金光。那正是冶丢入人间的追光之刃。黄金的刀刃飞过女性的头顶，却又飞回，迟疑了数秒，然后再度离去。
可惜了，虽然也在黑暗里渴望光明，但渴望的心却不足够。她的心，早已经腐烂了，她的渴望，是黑的。不管是满月之光还是白天的日光，都无法真正照亮她。她适合的，是烈焰焚身时的焰光。冶轻轻摇头。
追光之刃继续追逐着因缘。很快，第二个人影出现。
人影是一个少年。少年有一头遮住眼的发。他的发或许也可以形容是银发，但准确说那发没有什么光泽，说是苍白的发更准确。在冶的目光里，少年微笑着放飞蓝色的蝴蝶，然后仰起头目送着蝴蝶离去。微风吹动他的白发，将发吹开，露出了本被白发遮蔽的眼，那里是一片血红。
追光之刃迅速飞过了他的头顶，却完全没有飞回的意思。
这个少年，也在黑暗里仰望，但，他在黑暗里仰望的，是他幻化出的光。
那是本不存在的光。
他根本不期待什么光明。因缘连锁到他，是出了问题了吧？
刃心泛起疑问。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这疑问不会得到回答。
那高高在上的锻刀者早已不回答任何东西。
而且，作为刃也没有获得答案的执念。
只有人和具备人心的东西才会强求答案。
刃只是继续，追寻。
刃飞过名为玄的神明。
他在悲戚，他在悲戚他的同伴的堕落。
他在渴望，他在渴望他的同伴，那曾经是神明，现在却是恶灵的翠。
一个神明，虽然只是小小的除崇神，但应该会仰望真正的光明的吧？
那刃是不是找到了属于它的因缘？
如果有人这样希冀，那他就会失望。
因为刃飞过这名为玄的神明的头顶，离开的速度竟比遇到苍白发少年时更快。
这里不需要它，一个天生灵力的少年已经来了。这小小的除崇神的光明已经到了。
冶微笑，了然一切。
那是名为夏目的少年。
正在那名为玄的神明的神像旁愉快地堆着雪人。
说到夏目，他的血已经补满了吧？
还有精神，他肯定又经历了许多事，肯定又学到了很多很多，肯定变得更有价值了。
冶微笑地看着，翻动着因缘之书。
虽然已经做了这样精彩的物品，但那少年的另一个侧面，远比这个传承自祖母的侧面更有意义。
追寻着光的刀继续飞着，冶继续看着。
而且，除了刀的因缘，冶还看到了更多。
他不断地看着，贪婪地将更多更多的因缘映入眼帘。
映入未来锻造的名刀的材料清单里。
上架感言
明天就上架了，虽然对作者来说不是第一次上架，但上次上架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写这本之前作者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写书了。而且之前写的那本也没有上架资格。
甚至这本书动笔的时候作者也没想过可以上架的事，只是写给自己玩的，只打算让自己开心的书。没想到会受到各位书友的喜爱，在这里感谢各位了。没有各位的支持，这本书也走不到今天。
今天的这本书啊，除了作者自H之外，还有了各位书友赋予的责任感了。
在这里也感谢责编桔子大大，没有桔子大大发掘的话，这本书也无法被众多书友看到。
而且如果各位书友对本书还有那么一丝兴趣的话，其实也可以谢谢桔子，没有她的话，恐怕这本书到不了这个时候。
好了，上架感言就到这儿了。很开心与各位书友分享这本书中的种种故事，希望在之后的故事里，各位能如之前一样感到有趣。
第八十五章 玉章之华（求首订）
“天人异所禀，事物皆生知。
强名仙学堂，此语将谁欺。
我欲借隙地，虚檐敞茅茨。
琅琅诵玉章，勉力探希夷。”
破败，肮脏，摇摇欲坠的废弃建筑的顶部，却格格不入的，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在朗诵着诗篇。
诗篇婉转，温良恭谨，或许那也是少年的心。
诗篇里，还拥有少年的名字，玉章。或许，少年的双亲，就是抱着诗篇中那般温良恭谨的祝愿，将这个名字赋予了少年。
但，诗篇终究只是诗篇。
是否与少年的心相似，终究只是或许。
是否是双亲在祝愿，终究也只是或许。
少年只是少年。
他的心只是他的心。
他朗诵着诗篇，却也仅仅只是朗诵。
朗诵，只是行，只有形，其中的意愿，只有少年自己明晰。
我，是玉章。
但并非华美的文章。
也并非玉质的印章。
我只是玉章。
我是四国的妖怪，玉章。
我是七人同行的领导者，玉章。
我是，抱着战胜百鬼夜行，坐上妖怪之主的野望的，玉章。
这才是，少年的真心。
……
好可怕……看着朗诵诗篇的少年，七人同行之一的针女忍不住瑟缩。
她能够看到，在少年华美的外表下，那幽深的心和可怕的野望。
与后来的那几个妖怪不一样，在七人同行还没有成立前，她就是少年的部署。
与鞭一样。
她看到过，真正的少年。
她看到过，那可怕的残酷。
不顺从则死；
后顺从也死；
一开始就顺从，可以做工具；
一开始就顺从，还有才能，可以做同伴，做七人同行……
不，即使七人同行，真的不是工具吗？
玉章，你能回答我吗？
针女这样忧虑，但她并不敢真的问出口。
因为她怕。她怕那个真正的答案。
她见过真正的玉章，虽然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敢去思考，但她的心底，却明白在玉章心中，自己这样的妖怪的地位的真实。
……
朗诵完诗篇的少年无视了针女的恐惧。
并非他没有察觉。
他只是觉得……
无聊。
针女很无聊。
恐惧这种东西，除了对自身进行折磨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说到底，这并不值得惊讶。针女，也不过是自己随便建立的七人同行之一。
而七人同行，就是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连大妖怪都没有的七人同行，在妖怪的世界里，只能让那些没有见识的家伙胆颤心惊。
七人同行的那些家伙，竟然会满足于那种地位，满足于那些吹捧，全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我，玉章，追求的从不是这种东西。
即使身为大妖怪的父亲都不清楚，我玉章，追求的，是最强，是支配，是妖之主。
有人将这追求称为野心。连父亲，即使只知道我追求一般意义上的最强，都认为我无法做到，更别说支配一切的妖之主。
当然，我也清楚，虽然我身为隐神刑部狸之子，身为大妖之子，血脉很强，是妖怪中的最上位，却还没有资格去做到最强，没有资格去做到支配，没有资格去成为妖之主。
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我并不觉得因此我就无法追求。
血脉不是一切，认为血脉强就能获得一切的，都是没有血脉在身的无能小妖。
对普通小妖来说，我的血脉，是我令它们恐惧拜服的资本，但对于我的追求来说，却是桎梏。
我必须打破这桎梏，我必须超越隐神刑部狸这四国的最强的血脉。
为了超越，我不可以有恐惧，不可以有喜悦，不可以有怜悯，不可以有所有感情，这种可能导致失败的东西。
在这之上，我还需要手段。还需要可以行使手段的部下。
这很难。
四国妖怪，在三百年前受了巨大的打击，只剩下了一群无能的东西。即使千挑万选的七人同行，也不过是普通的妖怪，比起曾经大妖云集的四国天差地别。
不能指望它们能行使什么手段。
但可以利用它们。
利用它们的力量，利用它们的血肉，利用它们的灵魂，利用它们的一切，用一切来行使我的手段。
这也很难。
七人同行，说到底也只能在普通妖怪里作威作福。
普通妖怪里的作威作福，于我的野望没有任何帮助。
即使它们献上它们的一切，也无非让我晋级大妖怪而已。
那并没有什么价值。
我继承了隐神刑部狸最优秀的血脉，普通的大妖怪级别，只要简单的时间堆积，自然可以成就，根本不需要什么七人同行。
我需要的是，让我的本质更强。
一般来说，这样的目的，凭七人同行这样的普通妖怪团体根本没什么用。但早在创立七人同行之初，我就知道，在现在的状况下，这个普通妖怪团体意外的有用。
因为，数年前，二代百鬼之主，竟然死了。
初代的百鬼之主身有沉疴，无法承负百鬼的重压。
三代百鬼之主又整天在普通的凡人中厮混，连妖怪的身份都没有承担。
曾经镇压妖界的百鬼术式，因百鬼之主的沉沦，反倒成了百鬼的桎梏。曾经的大妖怪，全都因百鬼之主的沉沦而跌落了格位。
如果不是与百鬼夜行敌对的大妖早已被二代百鬼之主击坠，侥幸未死的也都在恢复期，并不比跌落格位的百鬼们更强，曾经镇压妖界的百鬼夜行定会在二代百鬼之主身亡后瞬间凋零。
这个时间，正是身为普通妖怪的它们最有机会的时间。
七人同行在普通妖怪中也是最强的一列。
以七人同行的力量击败不在状态的百鬼夜行，让自己吞噬百鬼的本源，让自己的本质超越父亲的级别，让自己瞬间成为大妖怪中的大妖怪。
那时才是我，玉章，真正的绽放的时刻。
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玉章，才是我要谱写的，真正的华章。
哈哈哈，父亲啊，即使你都不清楚，我这次到东京，不是为了向百鬼夜行显示力量，而是为了吞噬百鬼的本源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少年又朗诵起诗篇。
这次的诗篇与之前不同。
少年在期许他的伊人。
他在期许，伊人的血，伊人的肉，伊人的灵魂。
第八十六章 野望与不配（二更）
贪婪啊，贪婪啊。
玉章一样贪婪。
连大妖的领域还未突破，就妄想成为大妖中的大妖。
但贪婪也是动力。
可怕的贪婪催生可怕的动力，可怕的动力带来可怕的行为，可怕的行为，才有可怕的成果。
几乎所有的君临顶点的存在都是这样的。
千年前的安倍晴明是这样，七百年前的犬大将是这样，冶也是这样。
安倍晴明妄图统御人类与妖怪；
犬大将打造象征天地人三界的宝刀；
冶居于世界之外，却以世界的最精彩作为支撑他道途的基石。
比起这些，玉章想要趁百鬼沉沦吞噬本源的贪婪，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甚至作为大妖，对他的贪婪都要发出赞许。
这才是有追求的少年！
只是……
有一个必须确定的问题。
你的贪婪，是你自己的吗？
想要成为大妖，甚至大妖中的大妖，第一个前提是，唯我。
道是我出，行由我做，心在我胸，途中的代价，也被我，承负。
如果是被人影响催生的野心，即使再庞大，也与大妖之道，南辕北辙。
这一点，那站在高台上的少年，你是否懂得？
“啊啊啊，这就是最强的魔刀，曾经几乎毁灭了四国妖族的魔王的小槌！手持这柄刀，百鬼的本源将任我予取予求！”
玉章并不懂得。
也或许，他懂得，却并不承认。
或许是他只相信握在手中的力量。
他高举着，那名为“魔王的小槌”的魔刀。
他咆哮着，将魔刀刺入一个有一个妖怪的身体，掠夺血肉与灵魂。
无论是奴良组的妖怪，还是他刚刚召唤来的四国的妖怪，甚至七人同行，他一个都不放过。
他想要掠夺大妖的本源。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多的力量，保证他在掠夺大妖的本源时，不被大妖本源的意志撕碎。
为此，他要掠夺无数的普通妖怪的本源。而魔王的小槌，就是他掠夺的保证。
这柄魔刀诞生不过三百年，成名也不过三百年。
三百年前，人类的豪商山本五郎左卫门妄图通过收集畏成为地上的魔王。虽然在最后一刻被奴良组挫败了他的阴谋，但他也通过名为“百物语”的魔道祭仪，在灵魂坠入地狱之前，将身体化身无数的妖怪，保留了卷土重来的火种。他最核心的心脏，带着他对奴良组最深沉的怨恨，化为了魔刀——魔王的小槌。
三百年前，这柄魔刀毁灭了四国的八十八鬼夜行，让隐神刑部狸的野望彻底粉碎，带领残兵败将退回了四国的山中。
三百年后，隐神刑部狸的儿子，却手持这柄魔刀，妄图吞噬奴良组妖怪的本源，成就自己的野望。
……
很奇怪。
奇怪吗？
太奇怪了。
有吗？
野望就有些奇怪吧。即使是大妖之子，可是连大妖都不是就妄图君临顶点，是不是有些过了……
很正常。君临顶点的大妖都有野望。有志于成为君临顶点的大妖的妖怪自然也可以有。
还有魔刀，为什么要用魔刀？那种东西会反噬的吧？
很正常。魔刀、魔兵，到底都是力量，有野望的人自然会拥抱力量，拥有力量。
可这魔刀是毁灭了四国妖怪力量的刀，作为四国妖怪的太子，用这柄刀……
很正常。力量本身哪里有什么倾向，以前握在别人手中会用来对付自己，握在自己手中自然也是自己的力量。
可这魔刀与奴良组有深刻的因缘。魔刀是山本五郎左卫门所化，而奴良组是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仇敌。
很正常，魔刀自然有一个来源。
被曾经毁灭过的东西的后裔握着寻找曾经毁灭自身的仇敌厮杀的正常吗？
……
每一件事，单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但所有的事，联结在一起，就全是问题。
太巧合了。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巧合，最巧合的，甚至有两军对垒时遇到彗星撞击，却只撞处于绝对优势的一方，让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不用打就取得胜利，最终创建一个名传后世的大王朝，但像这件事一样，一连串的巧合，却过于不正常。
所以……
“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
“呵，我想也瞒不过你，这种事和你做的差不多嘛。”
“不，余会给予被余选择者其自身的选择。”
“也就是说对方不配与你相提并论了，还真是傲慢呢。”
世界之外之界里，已经有人明晰了这并非巧合，而是人为。
或许这样的用词有些过于惊诧，因为这一连串的巧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瞒过君临顶点者。
对于椿的询问与取笑，冶并不反驳。
本就是如此。
山本五郎左卫门，虽然也是可怕的人物，但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即使有一天，他的灵魂从地狱归来，将已经分裂成一群妖怪的身躯重新凝聚，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原因是，他不配。
不是蔑视。
冶不蔑视任何人。
冶只是很诚恳地评价，山本五郎左卫门，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对其他人来说，山本五郎左卫门很麻烦。他的身体化成了许许多多的妖怪，每一个都很麻烦。合在一起，从数量上就令人头大。
但对冶来说，山本五郎左卫门身上的零件再多也没有他的刀多。
漫山的刀锋，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将山本五郎左卫门化身的妖怪尽数撕碎。
山本五郎左卫门擅长阴谋，尤其因为化身众多，他的阴谋很难被察觉。
但对冶来说，单纯的阴谋并不足以为惧。因缘，在他的眼中并不神秘。不懂得屏蔽因缘的阴谋，根本无法瞒过他的双眼。
山本五郎左卫门拥有可怕的魔刀——魔王的小槌。这是一柄可以吸取其他妖怪的一切为己所用的魔刀。即使冶，也不得不说这柄魔刀有着独到之处。
但是，也仅此而已。
一点独到之处，面对冶的千刀百剑，星宿疚疯，也不过就是一点独到而已。
山本五郎左卫门擅长很多东西，但没有一种能够对冶造成伤害。
所以冶觉得他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他确实不配。
作为山本五郎左卫门，对冶来说，只要做一个老老实实的，驱动因缘，帮助冶看重的身具因缘者迸发华章的工具就可以了。
就好像下面那柄魔刀……
嗯……也稍微，做的有点多了呢。
第八十七章 坠入无间，缘何仰望光明（三更）
“觉醒吧，魔王的小槌！”吸收了无数妖怪的血肉与灵魂，玉章只觉自己几乎要被撑爆了，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呐喊。
但痛苦的同时，他也欢愉。
力量，力量更多一些吧！
来吧，妖怪们，用你们的血肉，你们的灵魂追随我吧！
让我踏着你们的一切，超越我的父亲，让我享受，那高天之上的荣光！
“邪魔外道，这不是真正的追随！”一个声音怒斥。
是奴良陆生。
是身穿蓝色浴袍，一头黑白相间的，呈刀状向脑后延伸的长发，与人类状态完全不同的奴良陆生。
统合人格，化身真正的第三代百鬼之主的奴良陆生。
虽然现在连大妖怪都不是的他，还不能真正承担起百鬼之主的职责，但至少，有了模样。
“真正的追随，是心悦诚服地跟随在你的身后。你用剑为大家开辟道路，大家支撑你前行。不是你这样，竟然吞噬同伴，用他们的血肉灵魂增强你的妖力！”奴良陆生说。
“随便你怎么说，滑头鬼。”玉章不为所动。
当然，如果被一两句话就说动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不顾父亲的劝说，离开四国的大山，来到东京谋夺百鬼的血肉与灵魂。
如果要说服我，那就先击败我。击败我，就说明我的路是错的，至少，在拔掉你这颗钉子之前，我的路不能前行。
玉章挥动魔刀，朝奴良陆生劈砍。
奴良陆生挥动弥弥切丸格挡，但只格挡了一下，他就飞速退远。
吸收了无数妖怪血肉与灵魂的玉章的力量已经比他大许多。
而且，魔刀魔王的小槌与一般的刀刃有些区别。
因为吸收了无数妖怪的血肉与灵魂，魔王的小槌上长出了无数的肉块。现在的魔王的小槌，原本的刀刃已经看不见了，能看见的，是无数蠕动的肉块。
感应到奴良陆生的血肉，肉块发出兴奋的嚎叫，甚至探出血肉组成的肢体，想要一尝奴良陆生的滑头鬼之血。
所以奴良陆生只能退开。
这魔王的小槌虽然只是一根挂满肉块的铁棍，但也真是不好对付。加油啊，陆生。有人在这样想。
“总大将，如果真的担心的话请亲自出手吧，您在这里吃烤肉并不像真的担心的样子。”鸦天狗叹息着，对给陆生精神上支持的奴良滑瓢送上孜然。
“不要担心，鸦天狗。陆生就快赢了。”
“真的吗？另一个孩子手里的东西可不简单啊。”
“放心，现在的陆生的承负，比玉章那孩子要更多。玉章那孩子，已经迷失了。迷失者是赢不了的。”奴良滑瓢一边烤肉，一边轻笑。
似乎有冥冥中的命运在加护，随着奴良滑瓢的笑语，奴良陆生居然开始占优势了。
“身为大将，应该守护自己的部下。”
“身为王者，岂能被武器所掌控。”
“谈超越之前，先超越自己。”
说着严厉的话语，挥舞的弥弥切丸将玉章刚刚搜集到的妖怪血肉与灵魂一一斩断。
玉章，似乎要败了。
“这算什么。”玉章发出低笑。
这样的漂亮话算什么。
守护部下？
不为武器掌控？
先超越自己？
这样的特摄剧台词，你以为只有你看过吗？
你以为我玉章不懂得吗？
我玉章也会守护部下。
我玉章自然不愿被武器掌控。
我玉章当然要超越自己。
你以为我所做的，不是为了做到这些吗？
你以为七人同行这种东西也配叫做我的部下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魔王的小槌在支配我吗？
你以为我玉章收集这么多的妖怪血肉与灵魂，只是为了战胜一个不完全的奴良组吗？
直到昨天还不是一个完全的百鬼之主的你，根本不明白我玉章的谋划。
当我玉章搜集到足够的妖怪血肉与灵魂，凭此进阶最强之后，我才会选择我真正的部下。那时的我自然会守护我承认的部下。
当我玉章成为最强，所谓魔王的小槌自然也没有能力掌控我。
当我玉章成为最强，我自然超越了我自身。
只要我成为最强……
只要我……
玉章愤怒着，却无法改变被弥弥切丸斩过的现实。
弥弥切丸是阴阳师打造的刀，专门针对妖怪的妖力。被它斩过的妖怪，妖力会迅速流失。
这柄刀，对玉章这样搜集了巨大的不属于自己的妖力的存在的效果最好。
本就艰难持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妖力，本就几乎要持不住那超越自己不知多少倍的妖力的玉章，被这柄刀一斩，瞬间就失去了一切。
那本就几乎持不住的妖力，瞬间就流逝一空。
如玉的华章，尚未绽放，就凋零。
玉章刚刚抓住的妖力，刚刚似乎已经接近成功的野望，就好像玉章曾朗诵的诗篇，在朗诵之时，以声音之名存在，在朗诵之后，所谓声音，却没有丝毫留存。
不，不是没有任何留存。
刚刚还有着无数妖怪的血肉与灵魂汲取的魔王的小槌，非常不满意这一无所有的状况。
它开始吸取，玉章的血，然后，是玉章的肉，接着，会是玉章的魂。
这就是魔刀。
所谓刀主，只是刀奴。
无论刀主的想法为何，对魔刀来说，只有刀奴。
所谓刀主，本就只能跟在魔刀之后，舔舐魔刀汲取之后的残渣。
或许，玉章的野望，当他手持魔王的小槌时就注定了，不可能。
因为即使玉章凑齐了进阶的血肉与灵魂，魔王的小槌也不会分给他半分。
分给他的，只会是残渣。
或许，对这一点玉章不是不明白。但他依然不会放下魔刀。
以他的骄傲，或许，早已准备好了，与魔王的小槌争夺那无数妖怪的血肉与灵魂。
但现在来看，他争不过。
啊啊啊，居然，什么都没有。
被魔刀汲取着血肉，玉章无力地瘫倒。
我居然，输得如此难堪。
我居然，连站立都站不起来。
我居然，会被一柄魔刀，终结。
真可笑。
玉章冷漠地看着天空。他也只能看着天空。被汲取着血肉的他，根本无力偏开头。
他看着天空，被刚刚升起的朝阳刺痛了眼，却也无力偏开头。
他也没有偏开头的意思。
无所谓。
不过是被阳光刺痛眼罢了。
在死掉之前，被阳光刺痛眼，总好过死在阴沟里，连阳光都见不到。
呵，见不到成功的曙光，却拿自然的日光代替。我真可笑。
第八十八章 来，渴求余吧
是他。
就是他了。
他就是我的主人。
玉章所仰望的光芒里，一道金光在雀跃。
身在黑暗，身在地狱，却仰望光明，追寻天堂。
这就是追光。
而且，
那黑暗并不是身不由己选择的黑暗，而是由自身所选择的黑暗。
那地狱不是外人施加的地狱，而是由自己所构建的牢笼。
那光明不是人所共知的真善美，而是源自自身的追寻，自身的渴望。
那天堂不是普通人渴求的充满平凡喜乐的国，而是自身站在顶峰时，支配的领域。
这才是我的主人应有的追光。
这才是能把我发挥到极致，能超越我的原初素材——那不灭的天狗和那只大妖比比的主人。
这才是我想要追寻的，充满野望的光。
啊啊啊，主人啊，丢掉那只知索取的魔刀，拥抱我吧！
金光雀跃着，一头扎下。
……
什么东西？！正围拢在玉章身边感慨的奴良陆生和奴良组干部们匆忙跳开。
本来奴良陆生还准备看看，但几位曾追随二代百鬼之主的奴良组的干部却瞬间将他带离了这里。
那种感觉，恐怕是……
曾以常州的弦杀师之名震动天下，有史以来最强，也最特别的首无深深皱起了眉。
“恐怕是以狒狒大人的血肉打造的刀，而且，似乎是仅凭刀本身，就足以与普通的大妖怪一战的可怕的刀。”黑田坊低声道。
“我只感觉到了狒狒大人的味道，这刀……居然有如此能力吗，黑田坊……”首无低声说。
“我也不敢确定。虽然我拥有无数的武器，但宛如活物，仅凭自己就能作战的武器，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黑田坊也低声回答。
“究竟是谁，居然能打造这样可怕的……”毛倡妓也凑了过来。
他们三个都是被二代百鬼之主收服的大妖。每一个都超越了各自种族的极致。
虽然在大妖里不算强的，但都可以说见多识广。
三妖都没有疑议的话，那一件事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了。
天上落下的，确实是一柄可怕的刀。
是一柄只凭刀本身就能做到，即使它们没有跌落格位也很难独自战胜的刀。
这样的刀，不是现在的陆生能够对抗的。
陆生还很年轻，还没有通透滑头鬼的本质，还没有成为大妖怪。
面对这样的刀，根本无力反抗。
所以刚刚他们三个联手，瞬间将陆生带离了玉章身前。
然后，再护着陆生，严阵以待。
刀是朝着玉章落下的。
这显然是一种认主仪式。
昨天才满十三岁的陆生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们却无比肯定。
这柄能够杀死陆生的刀，马上就要认陆生的敌人为主了。之后会怎样，似乎不言自明。
“首无、黑田坊、毛倡妓……”被三妖护在身后，奴良陆生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毕竟他刚刚才发誓要保护百鬼，怎么能让百鬼保护他呢。但出乎他的预料，无论他怎样挣扎，却丝毫没能动作。
为了保护陆生，三妖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奴良组的本来计划——不要遮挡陆生的光辉，让他迅速成长。
虽然还没有恢复大妖的格位，但三妖联手，却也不是陆生能够抵挡。
所以他只能被三妖护在身后，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金光，狠狠撞在正汲取玉章血肉的魔王的小槌上。
然后，爆发出太阳一般的光彩。
……
好温暖。
光芒的包裹下，玉章下意识地想。
好奇怪。
被汲取血肉的人，应该只会感觉到寒冷吧。
好无聊。
原来我所有的行为，都被某个高高在上的家伙看在眼里。我的失败，居然一开始就被人确定，甚至给我准备好了结局。
甚至给我准备结局的家伙不止一个。
汲取我的血肉的魔王的小槌……
刚刚突然爆发出巨大力量的奴良组干部……
现在包裹着我的光……
甚至，父亲……
临行前的叹息，就是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了吧。
这算什么。
我算什么。
小丑？
呵，真难看。
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可能吧。
玉章，你在抱怨什么。
你本来，不就是甘心以小丑之身，妄图抓住那最强的格吗？
现在败了，就自怨自艾，与那些无能之辈有什么区别？
呵，你应该感谢。
那些准备结局的家伙里，有一个居然看重你的才华。
魔王的小槌和奴良组只是拿你当工具而已。
现在的光，却是在赞赏你，在期待你创造更辉煌的未来。
你难道不应该伸手抓住吗？
抓住更强的未来，难道不是你的渴望吗？
呵……
只是……
憋屈。
无论我创造如何辉煌的未来，都不过是你眼中一场精彩的剧目，根本不能影响到你吗？
那个赞赏、期待我的家伙，居然如此蔑视我？
哼，那就让你看看，我玉章，到底能做到何等的地步！
这样想着，玉章松开了握着魔王的小槌的手。
明明已经没了力气，他却还是开始挣扎。
于是瞬间，刚刚还在汲取他的血肉的魔王的小槌就被金光弹飞。
一柄有着五指的怪异金刀，落到了他的掌中。
于是，力量开始回归。
玉章站了起来。
看到他站起来了，奴良组的妖怪们更加严阵以待。
但玉章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手中的金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玉章真正的华彩！
他如此发誓。
……
“余期待着。”
刀山火海中，冶露出微笑。
他期待玉章真正的华彩。
不是在那柄无趣的魔刀——魔王的小槌下绽放的恶之花，而是属于玉章自身的华彩。
源于自身的野心，源于自身的功果的强者，堂堂正正站到他的面前，绽放无比美丽的花，即使是令他都感到棘手的花，那也是他绝对期待的。
只有那样的花，才配与他碰撞，才配成为他的道途。
就好像桔梗、椿，甚至神乐。
如果玉章能够做到，冶一定为他锻造最好的刀身，那绝非不灭者与狒狒，加上二十吨黄金可以比较。
冶期待他能做到。
就好像冶期待许多人。
于是冶发出宣告：
“人类啊、妖魔啊，或者诸神，无论是谁，如果你愿意背负你的因缘，如果你渴望化因缘为动力，就来渴求余吧。
在刀山火海的圣域里，余将赐予你，足以承载背负的锋锐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