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渴求者
在冶发出宣言之前，玉章刚刚起身之时，奴良组与玉章的对峙仍在继续。
但冶的宣言一出，这对峙就结束了。
没有办法不结束。
冶的宣言对着的是渴求。
冶的宣言会让所有渴求者都听到。
冶的宣言会让世界上在渴求的一切都听到。
无论妖魔，神明，还是人类，都会听到。
所以，玉章听到。
所以，陆生听到。
陆生，有很多渴求，他当然会听到。
啊啊啊，我不想放弃普通人简单快乐的生活。
啊啊啊，我不想放弃三代百鬼之主恣意豪迈的生活。
啊啊啊，我不想人类朋友们知道我真正的模样。
啊啊啊，我不想妖怪的朋友们进入人类的世界。
啊啊啊……
当冶的声音响起，无数的渴望就在陆生的心中回荡。
“你听到了吧，奴良陆生。”玉章的声音响起。
“什么？”陆生还陷在无数的渴望里，只是下意识回应。
“回神了，奴良陆生。”玉章一刀斩下。
“当嚓嚓嚓嚓……”五根黄金的刀刃与弥弥切丸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噪音，让陆生回过神来。
“那个声音是……”他看向玉章。
“呵，对那个声音的身份感兴趣吗？”玉章轻笑。
“傲慢啊，滑头鬼。”
“傲慢？”陆生不明白玉章为什么这么说。
“滑头鬼的血脉确实超过隐神刑部狸，即使你只是半半妖，而我却是父亲最优秀的子嗣，但传承自三百年前近乎君临天下的二代百鬼之主的血脉的你，却在血脉上压倒了我。”玉章却没有第一时间给陆生解惑。
这是当然的，玉章并不是陆生雇佣的解惑工具人，他只说自己想说的事。
“明明数日前还沉溺在普通人类的生活里，拒绝成为真正的滑头鬼，可仅仅一夜，竟然就超越了我玉章吞噬无数妖怪获得的力量。你的天资确实可怕。”
“可是，你太傲慢了。你以为你可以一边做人类，一边做妖怪；你以为你可以守护百鬼，成为最强的三代百鬼之主；你以为你可以知道一切，比如那个声音的身份。”
“可是，纵然你拥有可怕的天资，但现在的你并不能做到你渴望的任何一件。所以那个声音才会找到你。那个声音只找有渴求又有能力站上舞台的人。对那个声音来说，一切都只是他掌控下的戏剧。一切人神妖魔，都只是任他挑选的演员。”
“滑头鬼，你也一样。”
“……”玉章的话源自他的心，并没有打算让陆生理解，但陆生还是理解了。
所以他无言。
我傲慢吗？
或许吧。
不过，我只是我，奴良陆生。这就够了。
这并不值得思索。玉章，只是在表达对我的讨厌。
而那，是他自身的自由。
那么，与我有关的就只有……我渴求吗？
我的渴求，就是那些回荡在我心中的东西吗？
我渴求，拥有人类与妖怪的全部生活吗？
是的，我渴求。
我不但渴求这些，我还渴求更多。
我甚至渴求，父亲，能够归来。
所以那个声音是对的，找上我是对的，我确实渴求。
但是……
“玉章，如果你只打算说这些的话。那我就告辞了。”陆生突然收刀回鞘。
“哦，你居然这就打算走吗？不打算斩下我的头颅吗？”玉章轻笑。
“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会的……别死了啊。”陆生轻声说。
“哼，你才是吧，傲慢的滑头鬼。打算彻底拒绝，只使用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渴求吗？小心啊。拥有那般力量的人，不会允许演员有自己的剧本。”玉章说。
“到时候再说了。”陆生转身，按着弥弥切丸，离去。
“呵，走都不忘了按着刀，倒也警觉。”玉章也收刀。他没有适合手中刀的刀鞘。但当人一想要收刀的时候，刀就隐入了他的手心。
“倒也方便。”
他也离去。
面对冶的宣告，他们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陆生，决意做自己。他不打算要冶的任何帮助，更不会去渴求冶。他要凭自己的力量，守护百鬼，守护人间。他有这个自信。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玉章，决意依靠冶的力量攀爬。虽然刚刚吃了过于相信别人力量的大亏，但玉章并不打算就此改变自己的行事方针。这次败了只是这次，下一次，赢的一定是我。这是他的骄傲。
他们的选择，并不知道谁对谁错。
那个将选择赐下的界外之君，也并不在乎他们谁对谁错
只要他们选择就够了。
选择，就进入了因缘。
啊啊啊，是神吗，是神明大人吗？我渴望，我渴望啊……求您将力量赐予您的羔羊吧！我渴望啊，桂、世界、还有许多许多……
是谁，谁在说话？难道是……幽灵？你不要过来啊……新一……不见了？我是在做梦？
是妖怪吗？渴望？嘻嘻，我确实渴望。但，你应该更渴望吧，我有杀生石哦！
是冶先生？你这样会让我们焦头烂额的……唉，你的意志我们也无法改变，但……算了，不关我事。神乐，黄泉姐姐来了哦！
不管做出何种选择，渴求者都在渴求。
渴求，就进入了因缘。
进入了因缘，就会动作。
如果有一点能力，这动作就可以生效。
可以来到刀山火海，当面向冶，渴求。
“啊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你吗？就是你这只妖怪说出了那样高高在上的话吗？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超能力者菲尔，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大的东西。我确实有很多渴求，不过如果你想利用我的渴求的话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这种实力吧！”
在渴求者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自以为强大的，向冶发出挑战。
对冶来说，这些拥有渴求的挑战者全部弹指可灭。
名为菲尔的超能力者，也不过是普通妖怪的程度，离普通的大妖怪都还有一段距离，面对冶，他甚至连冶端坐的，火海中的御座都无法抵达。
“啊啊啊，居然是如此强大的妖怪吗？啊啊啊，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妖怪。我这个连地狱都无法束缚的人，居然无法抵达你的面前！”名为菲尔的超能力者发出呼喊。
“如果你这样强的话，就回应我的渴求吧，我要那个，你知道的吧，地狱少女，那种能力，那种工作，应该由我这个地狱也束缚不了的少年来做。我要和她对决，我要和她分出胜负，我要证明，地狱的名号，只有我才能承负！”
超能力者这样说着。
事实上有些可笑。
他的力量比阎魔爱相差甚远。
在地狱里，他不过是不起眼的芸芸众鬼之一。能离开地狱，也不过是因为那就是他的命运，与随时能离开地狱，只是因为普通的离开不够完美而不离开的君临顶点者们完全不同。
但冶没有笑。
既然来渴求，他就不会笑。
于是……
“如你所愿。”
他抽出超能力者的脊骨，凝聚超能力者的血肉，献祭超能力者的灵魂，锻造出一柄刀，插在刀山上的角落里。
这并不是报复超能力者在他面前的放肆。
既然渴求，就赐予力量。
如果精彩，就配他亲自出手。
如果普通，就要献上自身的一切做柴薪。
这是冶的规则。
当你冲破刀的形态，重新现世，就拥有了大妖的承负，就可以与阎魔爱一决高下。
冶还这样告诉那新生的刀。这是规则的必然。
冶也这样告诉同样这样的渴求者。
绽放吧，用生命与年华作为柴薪。
只有极致的绽放，才有希望达成你们的渴求。
绽放吧。
冶微笑着，锻造一柄又一柄充满渴求的刀刃。
令火海之外的，没有那么剧烈的渴求的普通的求刀者们瑟瑟发抖。
第九十章 苏醒，羽衣狐
“伊藤诚？伊藤诚！”帝丹高中里回荡着学生会长鲇沢美咲的咆哮。
“会长，出了什么事吗？”园子奇怪地问。
“铃木同学啊……还能有什么事，那个伊藤诚又找女同学替他做值日了。”鲇沢美咲叹了口气。
“真是的，大家到底怎么想的，那个虚有其表的家伙到底哪里好了，居然愿意为他做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事！”
“哇，会长居然看得出那个家伙虚有其表吗？”
“只有笨蛋才看不出来吧！”
“哦豁~”
……
虽然冶发出了宣告，但对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那只是一场梦境。人们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最多在午夜梦回之时会思索一下，那梦境是否真实。
只有极少数人才直接相信了冶。
但即使只有极少数人，只有极少数人中的再极少数才有能力向冶渴求，对策室和四课也都焦头烂额。
手持冶赐予的力量，即使只是普通人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在上周，一个名为伊藤诚的少年就被一个名为桂言叶的少女砍掉了头颅，然后那个名为桂言叶的少女又和另一个名为西园寺世界的少女大打出手，战斗的余波毁灭了停在路边的一辆保时捷356A，让车主愤怒地头也不回就走了。
虽然事后调查，那个名为伊藤诚的少年才是向冶渴求的那个人，那两个少女只是捡到了那名为“你们都是我的翅膀”的组合刀具的一部分，但冶的宣告带来的破坏也可见一斑。
加上刚刚发生，虽然影响只局限于里世界，但已经造成了一定普通人财产损失和伤亡的，奴良组和四国妖怪的火拼，对策室和四课真的很头疼。为此他们甚至放弃了官方组织的僵化特性，向居于京都的阴阳师家族花开院家提出了支援的请求。
但是……
“很抱歉，虽然我们很愿意帮忙，但比起那位只是在斗蛐蛐的冶，即将复苏的这位才是身为土御门家之后统御阴阳道的我们应该考虑的。”
“复苏？谁？”神宫寺菖蒲有了不好的预感。
花开院家是当前阴阳道的统御者。
虽然花开院家的初祖芦屋道满输给了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也不如当时的阴阳道宗家贺茂家的领袖贺茂光荣，但比起在千年历史中分裂成理念完全不同的两支的安倍家，还有连宗家都绝嗣的贺茂家，他们这些芦屋道满的后裔，虽然改了姓，但却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
尤其他们在四百年前出了一位超越初祖芦屋道满的阴阳师——花开院秀元。
在这位十三代领袖的带领下，花开院家竟然封印了安倍晴明之母，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羽衣狐——这是阴阳道历史上都难得的大事，从而一跃成了阴阳道的第一家族。
虽然因此，花开院家与安倍家结下了冤仇，但对花开院家来说，与并不再恪守正义的安倍家结仇也不是什么值得抱歉的事。而且他们还得到了安倍家的另一支，恪守阴阳师应有的守卫人民思想的土御门家的支持，抱歉的心思就更淡了。
在花开院秀元之后，花开院家四百年不衰，到了今天，甚至又出了好几位天才级别的阴阳师，似乎又一次大兴就在眼前。能令他们觉得棘手，连东京这些虽然繁琐，但实际上应该不费多少力气的事都不愿参与，究竟是什么事？
所以神宫寺菖蒲都没考虑这是不是花开院家的机密，下意识就问出来了。
好在对这件事，花开院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四百年前，由十三代秀元封印的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羽衣狐，复苏了！”花开院家的现任当家，与十三代花开院秀元同名的二十七代当主说。
“羽衣狐？”神宫寺菖蒲愣住了。她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名字的份量。
“在妖怪中也是最强的血统，甚至目前为止只出现过这一例的转生狐妖。在初生之时之时普通的白狐妖怪，但死亡之后却会带着记忆转生，每次转生会增长一条尾巴，最终可以成为传说中的大妖怪，玉藻前那般的九尾妖狐！”
“四百年前，十三代封印的是七尾的羽衣狐，而这一次要复苏的，会是八尾了。”
“比起羽衣狐，之前肆虐东京的不灭者也只是普通妖怪。即使百鬼之主滑头鬼，也不能与羽衣狐比肩。”二十七代语气沉重。
“……你们有办法对付吗？”神宫寺菖蒲知道了事态的严重，神色非常严肃。
“虽然很想说‘我们能够对付’，但实际上，我们完全没有信心，只是要拼尽全力罢了。”二十七代说。
“四百年前你们不是封印了一次羽衣狐吗，近年又听说你们出了好几个比肩十三代秀元的天才，我记得叫花开院秋房，还有花开院魔魅流什么的，再封印一次没有关系吧？”一旁的特战四课司令官金春桐谷说。
“哦，那个只是说给小辈听的。嗯，你们政府机构很明白的吧，宣传词和现实总会有些差别。事实上，四百年前封印羽衣狐，固然依靠了十三代秀元的天才，但实际上，拼搏在一线的是百鬼之主滑头鬼。事实上，是我们两方联手才封印了七尾的羽衣狐。而今天，不但羽衣狐将要以八尾复生，滑头鬼那边还已经不是老态龙钟，就是乳臭未干了。甚至我们宣称的天才……事实上距离十三代秀元很远，嗯，大概只有柚罗算得上吧……秋房和魔魅流应该都差了一些。”二十七代直接说出了没有跟小辈们说出的事实。
“……”金春桐谷无言。
原来人类一方的最强战力也只有这样吗？突然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没有更强的阴阳师了吗？封印不灭者的封印问题，经我们事后调查居然是自行解开的。可那个封印，除了当年贺茂家的宗家勘解由小路家应该没有人懂得。我根本无法想象除了勘解由小路家之外还有人能让封印自行解开。可勘解由小路家应该在战国时代初期就绝嗣了。我只能判断，这件事是由阴阳师中的隐藏力量所为。那么花开院当主，您能告诉我，在阴阳师里，还有多少隐藏着的力量吗？”
第九十一章 人类的战力
“据我所知，没有。”二十七代的话直接而残酷。
“您能确定吗？”但金春桐谷身为官方，是不可能轻易相信民间人士的话的。即使对方才是专家，但金春桐谷觉得，自己身为官方就要承担起官方应该的职责。虽然这种承担在现在这个世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了，但他还是这样觉得。
“花开院家没有，土御门家早已没落，其他家族比土御门家还不如。”二十七代依然摇头。
“其他力量呢？花开院当主，虽然我们是官方机构，也借着官方的力量与伊势神宫等超自然力量有所关联，但很多东西我们实在不清楚，也不好问。如果可以的话，您是否能给我们解答一些疑惑。不管是阴阳师、神官或者巫女，我们人类到底有多少力量。能否应对如那天的‘不灭者’，甚至您说的羽衣狐那般的大妖怪级灾害？”神宫寺菖蒲问。
“神宫寺室长客气了。解答疑惑称不上，但我作为花开院家的当代当主，可以给二位提供一些二位或许不太清楚的事情。”二十七代说。
“愿闻其详。”神宫寺菖蒲说了一句古语，然后正色端坐。
“在这片土地上，人类的超自然力量大致上有神官、巫女、法师、阴阳师和武者几种。这些人里，有些拥有家族宗派的传承，有些只是偶然觉醒或者机遇。对花开院家来说，拥有家族宗派传承的人是比较了解的，但偶然觉醒或者有什么机遇的人就不知道了。”二十七代缓缓述说着他所知的东西。
“有家族宗派传承的，以神官而言，伊势神宫的传承最为悠久，但在几百年前也曾沉沦，时至今日，除了虽然神异，却根本没法用来作战的八咫镜外也没什么东西了。大宫司和祭主也不过就是我这样的程度……”
“啊，那不是很厉害吗？”金春桐谷下意识说。
“不是。在神秘侧，我这样的程度根本不值得夸耀，随便一只大妖怪我都打不过。”二十七代说。
“……”金春桐谷无言。
但二十七代并没有在意。
对自己的本事，他早就非常有自知了。
别说跟历史上的大阴阳师、大法师、大巫女相比，就是在现在这个青黄不接的花开院家，他的实力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所以他随口回答了金春桐谷之后，就又继续他的说明。
“与伊势神宫类似的著名大神社也差不多。传承自诸神的神器不是没有，但大都无法直接用来战斗，神官本身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使用。至于巫女……巫女的实力九成来源于天赋，传承的意义并不大。”
“不过神宫传承的情况甚至算好的。比起神宫，寺院的法师们才大多失去了传承。尤其是战国时代后，无数法师死在与妖怪的斗争里。最强宗派石山本愿寺又因与织田信长争夺天下败北而一蹶不振，还造成了后来幕府对佛宗的猜忌。时至今日，那些著名的大寺院里的法师们，连神宫的神官都比不上了。”
“阴阳师的情况二位也已经了解了。最后的武者，目前来说有两位抵达了‘神乎其技’的境界，可以与普通的大妖怪一战，但也不比阴阳师更强。还有些除魔家族什么都懂一些，比如东京的土宫家，无论佛门法术还是阴阳术都有所涉猎，但他们的实力，如果不算他们代代相传的灵兽，还比不上我们花开院家的分家。”
“总体来说，我们这些有传承的大家族，恐怕无法回应二位的期待了。”二十七代结束了自己的介绍，然后端起茶杯，似乎想喝一口，但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下了。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二十七代也不会对官方人员那样，这一定会被人误以为在送客了。
“……”但即使没有在送客，神宫寺菖蒲和金春桐谷也相顾无言。
没法期待。
真的，没法期待。
人类的力量居然如此羸弱？
但历史传说中……
“花开院当主，我们现在难道没有一位像历史传说中那样强大的，能够守护人类的大法力者吗？这样的话，人类世界……”金春桐谷忍不住说。
“这我哪知道。”没想到二十七代这次没再像之前那样给出一堆丧气的回答了。
“先不说有了那种超越太阳光辉的武器之后，人类世界就不会像过去那样容易面对毁灭的危险了。就说大法力者，他们自己不出现，凭我哪知道有没有。历史上不是没有根本没留下名号，只留下了事迹的大法力者。就说在战国时代就有两位大巫女都没有留下名字。”他说着一摊手，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就是说我们人类还是有力量的了？”金春桐谷说。
“不知道。因为没出现，谁知道到底有没有。”二十七代再次摊手。
“花开院当主，我还有一个疑问。”这时，神宫寺菖蒲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起来。
“请讲。”二十七代也感觉到了神宫寺菖蒲的严肃，收起了摊开的手。
“您有听说过……桔梗，这位大巫女吗？”
……
在花开院家做着咨询会议的时候，他们的老朋友奴良组的大宅里，高级干部们也汇聚一堂，庆祝着对四国小妖怪的胜利……
好吧，根本没什么可特别高兴的。一群小妖怪而已。
大家只是找个理由喝喝酒罢了。
而且也不是没有正事。
那边，喜欢喝花酒的一目就在没有花的情况下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严肃地开口了：
“陆生这次的表现不错。虽然在最后没能真正体味到胜利的喜悦有些可悲，但这个世界的真实也确实应该让他明白了。”
“确实。虽然在他决意承担起三代百鬼夜行之主的重任之后，加上初代的努力帮助，我等身上的枷锁也松动了大半，但我等的宿敌的复苏也应该完成了。以我等现在的状态，依然是不足以应对他们。”木鱼达摩点头。
“总大将，是时候让陆生理解真正的畏了。”鸦天狗说。
“复议。”
“复议。”
“复议……”
大宅里传来一个又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
“哦，大家都这样认为吗？那么就让陆生去远野吧。在那里，他应该可以懂得真正的畏了。”看着老部下们久违的正经神色，奴良滑瓢微微一笑。
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事实上，之前不灭者出现的时候他就这样想了。
如果世界上的神秘居然已经可以支撑不灭者这样强大的大妖怪，那羽衣狐的复苏绝对已经接近尾声。
陆生的成长，确实不能再拖了。
嗯……说到成长，那个家伙应该可以给陆生编织一条成长的命运吧……要不要收买一份？
哎呀呀，好像我有点想多了呢。根本不需要吧。
那个家伙，绝对在他的御座上，像一个监察世界的神明一样，关注着陆生这样的因缘的一举一动。
那是必然，那是他的修行。
第九十二章 强之名曰大
大巫女，桔梗。
花开院家的二十七代目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说，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看神宫寺菖蒲的样子，如此郑重，这一定是一个有分量的名字。
看神宫寺菖蒲的样子，这位巫女被称为大巫女，应该也不是像现在那些贬值了的称呼一样，随随便便被称为大巫女。
看神宫寺菖蒲的样子，这个称呼，或许是像称呼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那样的称呼。
在遥远的过去，被称为大阴阳师，大巫女，大神官的存在，“大”的名头也不是随随便便安上的。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在遥远的过去，在阴阳道都未成立，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还浑浑噩噩的时代，这句话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后来传入这里，被神秘侧的他们奉为圭臬。只有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才会冠以“大”之名。
这样的强者，一般都会在史书上留下名姓，即使少数只在神秘侧出现，不在人类社会有任何职务，也会在神秘侧留下姓名，至少像他这样的，传承久远的大家族的当主应该会听说过。
但这位桔梗，居然连他都不知道。
很奇怪。
太奇怪了。
除非有人曾特意抹去这位大巫女的姓名，不然应该不会连他都没听说过。
比如战国时那位创立了日暮神社的大巫女，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名，但也听说过日暮之名。
……等等。
如果那位日暮就是这位桔梗呢？
或许那位日暮大巫女的姓名就是日暮桔梗？
很有可能。
把这个高速神宫寺室长吧。
二十七代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脸上渐渐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神色。
……
“阿嚏！”
“怎么了，戈薇？”
“哟，妈妈，爸爸就在这里怎么会打喷嚏啊，难道那个叫钢牙的叔叔还没有放弃吗？”
“闭嘴，褚叶！明天就送你去中国上高中！”
“不要啊，妈妈……我不要上学！”
……
花开院家二十七代当主的胸有成竹导致了正在旅游的一家三口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但好在这个小插曲足够远，不会反过来影响到这边。
但二十七代的猜测还是遭到了神宫寺菖蒲的否定。
“日暮神社的事，我也曾经问过桔梗大人，但她否认了。那时我想追问，但最终放弃了。桔梗大人似乎也不太想谈她的过去。说起来，那时我看到她在写一幅字：‘我已非我，过去之我也非未来之我’，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也没敢继续追问下去。”神宫寺菖蒲这样说。
“我已非我，过去之我也非未来之我……”二十七代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看来那位桔梗大人心中有非常悲伤的往事。嗯，或许她的名号没能流传下来，就是因为……等等，你说你问过桔梗……大人？她还活着？！”咀嚼着，二十七代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桔梗大人是灵，但她还在人间行走，还在东京做过不少除魔的事。”神宫寺菖蒲说。
“灵？这……这怎么可能，花开院家虽然隐逸，但也从不放弃对神秘侧情报的搜寻，尤其如此强大的灵，大巫女的灵，一旦发现就一定会上报到我这里。如果你说的桔梗大人最近还做了不少除魔的事，我应该一定听过她的名号才对！”二十七代惊呼。
“是啊，所以我才会问您。我以为花开院家早已经注意到桔梗大人，您一定经过一番调查了才对。没想到……”神宫寺菖蒲轻叹。
“这是因缘的断绝。”二十七代也轻叹，“这位桔梗大人居然使用了这样的法术断绝了与人间的联系。看来，并不是有人特意抹除了这位大巫女的信息，而是她的信息根本无法被传承纪录。即使她在东京活动了这么久，你也才勉强能够知道一点点讯息。神宫寺室长，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从来没有考虑过将这位桔梗大人的信息纪录到官方文件里吧。只是自己知道，自己去探查，然后没有结果，没有结果也就没有结果。”
“是呢，我也是才想起来，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桔梗大人的讯息专门纪录。我根本没有升起过这样的念头。”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果然，我们对那样的存在，也只是强为之名而已。我们根本就不清楚，那样的存在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
“桔梗大人生活在冶的刀山火海之中，那里还生活着一个名为‘椿’的黑巫女，和一位名为‘神乐’的女性妖怪。连这样的讯息，我居然也没有专门纪录过，而只是记在脑海里。而且不仅仅是我，见过桔梗大人的人，黄泉、饭纲、樱庭……还有首相，都没有把她纪录下来的想法。”
“冶，刀山火海，真是熟悉的名字。我花开院家还向他购买过刀剑，那位名为‘神乐’的女性大妖怪，我其实还接待过，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有那样的关系。”
“说起来，冶先生也是一位大妖怪。而且和一般意义上的大妖怪完全不同，连不灭者都只需要一刀，那是足以和传说中与素盏鸣尊战斗的八岐大蛇相提并论的大妖吧。”
“啊，这样说来，我们其实也有些奇怪地，没有对那位冶有多少防备。虽然对他进行防备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吧，但以我们的立场，居然连防备心都没有升起，甚至经常与他合作，也真是奇怪。”
“这或许正如您所说，‘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对我们来说，冶已经强大到与‘道’等同了。”
“啊，不至于不至于……虽然事实上对我们来说他确实过于强大，但作为阴阳道的传承者，我还是不会将他与道等同的。”
“您也是倔强呢。”
“我们也只有这份倔强了。话说回来，以冶的性情，这种倔强才是他喜欢的吧，就好像神一样……”
“……好像，讨论得有点远了。很抱歉，花开院当主，是我啰嗦了。”
“没关系，神宫寺室长。我也要感谢你告知了我一件我并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很重要。虽然以那两位的力量，我应该还是不能想起将他们记录，但在我的脑海里，却可以去思考。在羽衣狐复苏的今天，或许，向强大到我们看不到顶的冶先生求援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办法呢。”
第九十三章 千年之梦
人类的讨论在不断持续，但还没等讨论出一个结果，羽衣狐就开始了动作。
这也理所当然。
人类的讨论，跟羽衣狐又有什么关系呢？
梳着黑长直的姬发式，穿着黑色水手服，手持黑色方形提包，羽衣狐看上去就像个人类的大小姐。
但实际上，这绝非人类的大小姐，这是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羽衣狐。
人类的形象，从千年之前就只是她的伪装。
人类的大小姐？
呵，羽衣狐最喜欢吃的，就是人类的大小姐。
尤其天生灵力的大小姐，尤其这类大小姐的心脏，是羽衣狐的最爱。
它最爱，一边亲吻着这样的大小姐，一边吞噬她的心。
听上去很残酷吧。
实际上也很残酷。
但羽衣狐并不在乎这样在外人看来的残酷。
她有她的希冀。
为了她的希冀，她不在乎做任何事。
即使被所有人都觉得恐惧，都觉得恶心，羽衣狐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她的子，她的晴明。
安倍晴明。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羽衣狐，是他的母。
一千年前，安倍晴明许下了重生的愿望。他想要让羽衣狐再度生下自己一次。
这当然不是安倍晴明想要重新经历一次童年。虽然很多人的童年很美好，被很多人所向往，但安倍晴明对童年并不感兴趣。
他想要的，是作为立于妖与人之上的王的重生。
羽衣狐第一次生下他的时候还只有一条尾巴，这让他的血脉非常普通，虽然他凭着普通的血脉也做到了“大阴阳师”这样的传说之人的等级，但他并不满足。
他想要完美的肉体，完美的力量，完美的一切。
为此，他不惜放弃自己悠久的生命——是的，虽然血脉普通，但安倍晴明毕竟是半妖，寿命悠长。
他放弃了生命，进入了地狱。
虽然在地狱里，他不受阎魔的管辖，过得也算自在，甚至可以割地为王，但他对地狱依然毫无兴趣。
地狱，充斥着烈火、硫磺，和令人厌烦的悲惨。
安倍晴明对在这里当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想回到人间。
实际上，这并不是很难。
就算普通的灵魂，如果有机缘，都可以从地狱回到人间。尤其人间还经常会有一些笨蛋，喜欢召唤地狱生物去人间厮杀。
而作为大阴阳师的安倍晴明，想利用这些回到人间并不困难，甚至正面打出地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那样回到人间的，只是作为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魂而已。
那不是安倍晴明想要的。
他想要作为一个王者回归。
而不是作为一个魂。
虽然作为大阴阳师，即使只剩下魂也拥有相当的力量，一般的大妖怪甚至抵不过他两三招，但这样的力量并不能让他满意。
他过去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他现在想做君临人与妖之上的主。连一般的大妖怪都能抵挡两三招的程度，即不足以当大阴阳师，也不足以当主。
这就是魂的局限。
魂失了身体，道已不全。
魂在人间，力难发挥。
安倍晴明需要羽衣狐，以她那大妖怪中的大妖怪之身，生下一个完美的，强大的，安倍晴明的新身体。
安倍晴明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羽衣狐决意完成。
即使所有人都阻止，她也要完成。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在阻止。
追随安倍晴明的妖怪们在追随着她。
追随她的妖怪们在帮助着她。
许许多多的人类和妖怪都在期许安倍晴明的重生。
羽衣狐的努力并不孤独。
但努力不代表就会成功。
她努力多年，在四百年前几乎要成功的时候，却被滑头鬼和阴阳师联手击溃。
而后，再度被滑头鬼之子击溃。
现在，她凝聚八尾，几乎走到了妖怪的顶点之后，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的羽衣狐几乎无人可以抵挡。
阴阳师抵挡不了。
虽然花开院家聚集起了几乎全部的力量，但依旧被羽衣狐轻易击溃。
甚至她自己都没怎么动手。
追随羽衣狐的并不乏大妖怪。
花开院家并没有能够与如此之多的大妖怪抗衡的力量。
即使有了神宫寺菖蒲率领的对策室和金春桐谷的四课的帮助也不行。
即使有了军方的帮助也没有意义。
不说那些大妖怪，但说八尾的羽衣狐，所有人的全部力量都伤不了她的一根毫发。
所有人拼尽全力的防御都被她轻易撕开。
军方使用的最大当量的炸弹也不例外，还被羽衣狐轻笑着，说已经四百年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烟花了。
这种压倒性的力量，甚至让军方都怀疑，即使寻求那种毁灭武器能否有意义。
不，应该还是有意义的。只是我们没有，我们也不能在京都使用。
军方这样给自己打气。
但打气并不能改变现状。
现状，羽衣狐一步步解开封印。一步步将她重新诞下安倍晴明的场地重现。
那是二条城。
那是羽衣狐期待了千年的二条城。
虽然二条城的建筑一直都在，但羽衣狐期待的是属于她的，能够诞下全新的安倍晴明的二条城。
那是她的梦想。
也是她的子，安倍晴明的梦想。
“切，只知道顾着自己的想法，却连景色都不会看的女人，真讨厌。”拄着名刀狮子王，黄泉啐了一口，试图打消身上的疲倦。
“阴阳师？或者巫女的少女？真可悲啊，居然无法理解圣母大人。”黄泉的对面，是高高在上的大妖怪。
他是蝼蛄众。
一个种族普通的妖怪。
但他的疯狂却令他超越了种族。他自认为被神选中，他自认为羽衣狐是圣母，他自认为自己是被神选择的天使。
对策室全员，被他一人阻挡。
甚至……
“无法理解圣母大人的罪人，用死亡忏悔吧！”
他还要抹杀对策室全员。
甚至……
他似乎真的能做到。
对策室有很多手段，几乎可以适应任何战斗情况。但有一样是对策室没有办法的。
那就是对阵大妖怪这样超越对策室硬实力上限的存在。
当前，对策室最强的战力是谏山黄泉和她手中被冶调整过的名刀狮子王。
其次是拥有冶调整的轮椅的神宫寺菖蒲。
再次是天生灵力超强的土宫神乐和灵力不足，凭着战斗经验弥补的饭纲纪之。
再是樱庭一骑等人……
但即使最强的谏山黄泉，距离大妖怪也有相当的距离。而面对大妖怪，这相当的距离会令人绝望。
增加人数都难以弥补的绝望。
第九十四章 杀生石
“这可不行。没有她的话，杀生石会非常困扰呢。”但就在蝼蛄众想要抹杀对策室全员的时候，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着苍白头发的人类少年。
这是一个用苍白的发遮住了左眼的人类少年。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至少，连蝼蛄众都看不出这少年不像人类。他可是蝼蛄众中仅存的那一位，抵达了大妖领域的精蝼蛄啊！
这就是个人类的少年。名为精蝼蛄的蝼蛄众如此确定。
那么……
一个人类的少年，居然也敢跟他，跟他这样的被神选中者这样说话？！
亵渎。
这是亵渎！
这是亵渎神灵的选择！
精蝼蛄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出声。
他也向少年伸出了抹杀的手。
然而……
“哦，神吗？嘻嘻……”面对精蝼蛄那想要夺取人命的手，少年只是无谓地笑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你的神比起我的，到底谁更厉害一些呢？”
少年说着，轻轻挥手，放出了无数蓝色的蝴蝶。
蝴蝶很柔弱，似乎一捧就会粉碎。
事实上也似乎如此。
精蝼蛄挥起魔风，轻而易举将蓝色的蝴蝶吹得七零八落。
“哼，愚蠢的人类。”精蝼蛄不屑地看了少年一眼。
仅仅这样的力量，连那个坐轮椅的人类都比不上，居然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果然，人类都是些无可救药的东西。
神明大人选中他，想必就是要他净化这样愚蠢的世界吧。
这样想着，精蝼蛄再次抬手，准备加一把力，让魔风将少年撕碎。
“退下，三途河，你不是他的对手！”神宫寺菖蒲对少年喊道。
她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少年是对策室海外派遣部队的成员。
当然，因为年纪的关系，少年只是后补成员。但由于出色的天资，少年早已被视为对策室未来的王牌，所以虽然是后补，但神宫寺菖蒲还是知道他的。
只是，为什么这位海外派遣部队的后补成员会在这里呢？
他们应该应邀去调查一件奇怪的事情了才对……
神宫寺菖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少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原来是室长，抱歉，刚刚没有看到您呢。嘻嘻，说起来，我还是对策室的人呢。不过今天之后，我想你应该不会再认为我是对策室的人了吧。”少年微笑道。
“三途河，你……”神宫寺菖蒲皱眉。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少年对神宫寺菖蒲这个上司毫无敬意。
甚至，神宫寺菖蒲还感觉到了，少年的玩味，少年的……
恶意。
非常纯粹的恶意。
完全不把她神宫寺菖蒲当做是人，只当做一件物品的恶意。
这种恶意，只有在除魔时，生存本质只剩下“恶”的概念的恶灵时才会感受到。
这种恶意，连眼前这个名为精蝼蛄的大妖怪都不具备。
神宫寺菖蒲无法理解，少年怎会具备如此的恶。
究竟是什么，让少年具备了如此的恶。
或者……
究竟是什么，让少年本质的恶，如此不加掩饰的流了出来！
在神宫寺菖蒲思索的时候，少年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转向了精蝼蛄。
“大妖怪呢。”看着精蝼蛄，少年轻笑一声。
“作为对策室的三途河和宏，我确实与你相差甚远。我的退魔手里剑也好，我的妖蝶也罢，都不能对你起到作用，但是……”
“终究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大妖怪罢了。”少年突然撩开遮着左眼的白发。
白发下面不是少年人充满朝气的眼睛，而是一块血红的石头。
这血红的石头取代了少年的眼睛，完全充斥了少年的眼眶。
这石头一出现，可怕的煞气就喷涌而出，就算已经抵达大妖领域的精蝼蛄也忍不住对这煞气低了头，弯了腰。
而神宫寺菖蒲这样的除魔者，虽然在人类中已算得上是强者，但面对这煞气，却连手都不太抬得起来。
“这难道是……”
恶的来源？神宫寺菖蒲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东西。
“哦吼吼，看来杀生石很不满啊。区区普通的大妖怪，居然想染指它早已选定的巫女。好久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杀生石这样愤怒的样子了。”少年三途河和宏低低地笑了起来。
“啊啊啊，人类，那是什么？居然有圣母的味道……不，是神，是神明大人的味道！”精蝼蛄混乱起来。
他无法理解，区区一个羸弱的人类少年，居然突然有了让他精蝼蛄都无法直腰的凶煞，甚至，还传来了他心中的神的韵味。
“哦，你是说你的神和我的神是一个吗？啊，作为大妖怪，如此瞬间投诚可是很无趣的啊。你身为大妖怪的骄傲在何处啊？”少年再次笑了起来。
他很满意。
作为对策室的三途河和宏，面对精蝼蛄这样的大妖，他的力量毫无意义。
可作为恶灵的三途河和宏，作为杀生石代行者的三途河和宏，即使精蝼蛄这样的大妖怪，也无法在他面前挺直腰杆。
这样的力量，果然是杀生石才有的。
果然只有杀生石，才能实现他的愿望。
为了他的愿望，杀生石的愤怒，他一定要完成。
而且……
谏山黄泉啊，本就是他所选定的棋子。
即使杀生石没有愤怒，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在这里止步呢？
“好无趣啊。”三途河和宏挥起手。
无数蓝色的蝴蝶再度飞舞，向精蝼蛄侵蚀。
“啊啊啊，可恶的人类，居然窃取了神明大人的神力。神明大人啊，请放心，我精蝼蛄一定会为您夺回您的神力！”面对飞舞的蝴蝶，精蝼蛄显然异常愤怒。
他也挥起了魔风。
与之前只是普通试探一般的出手不同，这一次，他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他想将少年瞬间击碎，他想一瞬间就夺回他的神的神力。
可是……
“嘻嘻，想夺回神的神力吗？可是，神对你已经厌烦了啊！”三途河和宏与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或者更准确说三途河和宏与之前并无区别，但现在的三途河和宏，是在代行杀生石的权柄。
杀生石的力量，绝非精蝼蛄可以抗衡。
代表三途河和宏的蓝色蝴蝶依旧七零八落，但杀生石不祥的力量，却一瞬间就击碎了精蝼蛄的反抗。
这就是杀生石。
这就是九尾。
第九十五章 杀生石的渴求，狐与狐
强大的敌人倒在了杀生石下，但对策室众人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怎么可能放松，虽然之前那可怕的敌人倒下了，但这并非正义战胜了邪恶的大团圆。
杀生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代表正义。
甚至，九尾……已知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力量可以在九尾之上。
那是灭世的力量。
那是邪恶的顶点。
战胜了邪恶的，是邪恶的顶点，这当然不可能让人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而且……
这邪恶的顶点已经将它要做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了。
做出了击败了一只大妖怪的伟业的三途河和宏却对这个伟业毫不在乎。
他眼中只有持刀的少女。
“谏山黄泉。”
“听到了吗？它对你的渴求。”三途河和宏低低地笑着。
“我没兴趣听无聊的话。”谏山黄泉对三途河和宏的低笑厌烦至极。
而且，随着这笑一点都没有停歇，谏山黄泉对三途河和宏的怒火愈发地升腾起来。
等我砍下你的头颅，看你还笑不笑！她忍不住抬起了刀锋。
雪亮的刀身上，映照着三途河和宏雪白的脖子。
切开它，就能看到那最美丽的鲜血……
“黄泉姐姐……”这时，土宫神乐担忧的声音传来。
诶，我怎么了？谏山黄泉悚然一惊。
刚刚我居然想切开他的脖子，沐浴他的鲜血？
她忍不住垂下目光。
她想要自己的目光从那雪白的脖子上移开。
然后，她看到了，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美丽，却隐隐显出狰狞的脸。
这是我？
谏山黄泉不敢相信。
“遗憾啊。”这时，三途河和宏的声音传来。
“还是早了一点，还有人间的无聊的牵绊在拉着你。”
“闭嘴！”黄泉恼火。
无聊的牵绊？
那可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你还没有绝望，还没有坠入真正的黄泉。”三途河和宏无视黄泉的怒火。
“闭嘴啊！”黄泉持刀。
谁要坠入什么黄泉！
“不过……这是早晚的事。你是被杀生石选中的人，谏山黄泉……”三途河和宏说。
“我要你闭嘴，你听不懂吗！”黄泉一刀横斩。
“刀很锋利，但是对杀生石……诶？”三途河和宏不闪不避。
在体内植入了杀生石的他几乎有着不死之身。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闪避。
区区名刀狮子王，根本不可能伤得了他。
但是……
咕噜噜噜……
一颗圆溜溜的头颅在地上翻滚。
这怎么可能？
那种东西，居然真的切开了杀生石的妖力，斩落了我的头？
三途河和宏不敢相信。
不行。
我不能死在这里！
杀生石啊，我会带给你更多，更美味的痛苦与悲伤。所以，请救救我吧！
他向杀生石祈祷。
杀生石亮起了红光。
在杀生石的力量下，那满地乱滚的头颅居然开始一路向少年的脖子上滚了回去。
“头都断了，还挣扎什么？去死啊！”但谏山黄泉狞笑着，又是一刀砍来。
“噗！”鲜血飞溅。
杀生石的红光更胜。
“去死啊！”
鲜血飞溅。
杀生石的红光更胜！
“去死啊！”
鲜血飞溅。
杀生石的红光更胜！！
“为什么还不死？！”
鲜血不断飞溅。
杀生石的红光，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不行，不能让黄泉继续砍下去了！”神宫寺菖蒲终于发现不对。杀生石渴求谏山黄泉，那自然的，任何时候都会渴求。即使用三途河和宏的命来交换也是一定的选择。
“黄泉！”饭纲纪之也明白过来，“住手，杀生石在影响你的心灵！这样下去，你成为杀生石的傀儡的！”
“黄泉！”对策室中的其他人也在呼喊。
但这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谏山黄泉依旧脸上挂着狰狞，一刀一刀，将三途河和宏的身体砍了个七零八落，就好像一个杀人鬼。
她整个人，都沐浴在杀生石的红光里。
面对沐浴着杀生石红光的她，刚刚还志得意满，连大妖怪都斩杀了的三途河和宏居然好像小孩子一样无力。
不要……不要啊……三途河和宏想祈求。
但他的祈求得不到任何回应。
杀生石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
归来吧，归来吧，回归你的命运吧，谏山黄泉。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述说。
这个声音压过了三途河和宏的祈祷，压过了神宫寺菖蒲等对策室人员的呼喊，压过了……
“黄泉姐姐……”土宫神乐喃喃。
她刚刚被吓住了，没能第一时间出声。
但她最终还是会出声。
她不想看到她最爱的姐姐那凶厉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她最爱的姐姐不是这样的。
她最爱的姐姐谏山黄泉，虽然有一点点奇怪，尤其是给她搓澡的时候，会做非常奇怪的事，但一直都是她的支柱，她的光明，她的期望，与凶厉的杀人鬼完全不沾边。
所以她绝对不想看到，她最爱的姐姐现在的样子。
她绝对会呼唤，她记忆里的那个姐姐归来。
只是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小。
但是……
“神乐……”虽然小，却依旧传进了谏山黄泉的心里。
杀生石红光大胜。
但谏山黄泉却沐浴着红光，收了刀。
“滚吧。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你有什么阴谋，你都要明白，你绝对无法面对我！”说着，她一脚将三途河和宏的头颅踢到他七零八落的身体上。
杀生石的红光继续盛放。
“杀生石，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的时机还不到啊！”三途河和宏呼喊着。
但杀生石并没有什么表示。
良久，似乎是见谏山黄泉终究一点表示都没有。杀生石的红光才终于渐渐弱了下来。
然后，三途河和宏的身体开始拼接。
“呼……”接好身体后，三途河和宏松了口气。
就差一点。还好，就差一点。
还好，时机还不到。
他知道杀生石无比渴求谏山黄泉，但他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渴求，不惜放弃他这个最好用的工具人也要渴求。
或者说他知道杀生石很渴求，但没想到谏山黄泉居然真的能伤到处在杀生石力量笼罩下的他，让杀生石以为时机已经成熟。这本不应该发生才对。谏山黄泉的刀，怎么可能伤得到拥有不死之身的他？
杀生石的突然抛弃，差点让他坠入地狱。
这绝对不行，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不能让杀生石离开自己。
还好，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下一次，不能这样大意了。
还是赶紧走吧，万一杀生石又想离开，我就麻烦了……
三途河和宏想着就要溜走。
“鏖地藏说精蝼蛄突然死了，妾身还以为是什么……”
但还没等他溜走，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就响彻了夜空。
“居然是那个东西，真是的，世界啊，上个千年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八条雪白的狐尾铺天盖地，簇拥着一个穿黑色水手服的女性，款款走来。
第九十六章 羽衣狐的觊觎
随着那女人款款走来，杀生石的红光瞬间大盛，连天际都映出一片血红。
惊慌、疯癫、狂乱……
杀生石放出无数的负面精神，侵蚀着所有的生物。
似乎，它对这个女人极度厌恶。
“啊啊啊，杀生石啊，你要她死？我了解，我了解了……”三途河和宏的哀嚎也显示出这一点。
旋即，他向羽衣狐出手。
依旧是那无数的蓝色蝴蝶。
红光中，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舞，充满了邪异的美感。
然而……
“呵呵，愚蠢啊。所谓净化机制就是这样的东西，终究只是机制罢了。虽然被尊为九尾妖狐，为大妖怪中的大妖怪，连现在的妾身都不可比拟，但是……”
羽衣狐只动了一条尾巴，就将那充满邪异美感的万千蝴蝶与红光一扫而空。
“终究是愚蠢。”
“啊啊啊，所谓大妖怪中的大妖怪，连妾身都不可比拟的九尾妖狐，世界的清道夫，终究只是愚蠢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啊，妾身的晴明！”
羽衣狐用咏叹调的语气述说着，甚至可以说是吟唱着，对被她击倒在地的三途河和宏，对杀生石一眼都不看。
三途河和宏也就罢了，确实不配被羽衣狐看在眼中。但连杀生石，羽衣狐居然也不在乎。
仿佛，传说中大妖怪九尾的妖力结晶，对羽衣狐而言也只是无谓的东西。
或许真的如此。
对羽衣狐这样的顶点大妖而言，传说中的大妖怪九尾的妖力结晶杀生石，可能真的是无谓的东西。
羽衣狐就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比起杀生石，她似乎对黄泉更感兴趣。
“愚蠢啊，连选定的巫女被打下他人的烙印却不自知。不过，确实是一个灵力强大的孩子，被其他妖怪盯上也很正常，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呢……”
她盯上了黄泉的心脏。
好美味。
太美味了。
如此的灵力却倾向黑暗，比倾向光明的灵力少女美味得多。
比起眼前的少女，即使四百年前的公卿之女们也逊色一筹。
即使那个导致了她四百年前的失败的，拥有治疗能力的樱姬也逊色一线。
黑暗的味道，实在太美味了。
黑暗，太适合成为晴明重生的温床了。
尤其，这是杀生石、是九尾、是世界净化机制选定的，毁灭的黑暗，如果成为晴明的温床，晴明一定可以成为他最喜欢的他吧。
那真的，太美妙了。
“来吧，跟我来吧。”羽衣狐向黄泉伸出了手。
“成为晴明的温床吧！”羽衣狐无比期待地望着黄泉。
作为转生样的羽衣狐，这一世的模样异常美丽，被她这样期待地望着，即使是敌人，也会感觉拒绝她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但黄泉不会。
“别开玩笑了！”
她的心中可没有羽衣狐的位置。无论她美不美都是一样。
或许别人拒绝羽衣狐会感到罪恶，但她绝对不会。
我是黑暗，不是吗？黑暗岂会感觉罪恶？
黄泉嘲讽地看着羽衣狐。
而且……
黄泉的神色很刚毅。
“我是谏山黄泉，不是任何其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选定的巫女还是狗屁温床，我都不是！不要来打搅我和神乐平静的生活！”
“滚开！”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但羽衣狐却全不在意。
“啊，虽然你这样说了，但命运是不可违抗的。如果不做晴明的温床，你可是会成为悲哀的黑巫女哦。如果成为被世界净化机制选定的黑巫女，作为人类，如果沉没在那样的命运里，你一定会觉得‘无论什么都好，只有远离这样的命运就好’呢……”羽衣狐用咏叹调的语气说着。
“我说过了，我是谏山黄泉，对成为什么黑巫女不感兴趣！”黄泉打断了羽衣狐。
“而且啊，成为晴明的温床不好吗？作为一个人类，难道有比成为晴明的温床更幸福的事吗？”然而羽衣狐无视了她的打断。
“啊啊啊啊啊！”黄泉愤怒地怒吼，拔出了狮子王。
虽然知道不是羽衣狐的对手，但她也要让她知道，她是谏山黄泉，不是其他任何东西。
“对了，你说你只是谏山黄泉，但这又是什么？成为晴明的温床，难道不比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道标更好吗？”
羽衣狐一脸疑惑地指着黄泉手中的宝刀，狮子王。
那雪亮的刀身上，似乎有着什么黄泉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你说，什么？”黄泉咬牙。
“你也猜到了吧。可悲的少女，像你这样的命运啊，想要做普通的人类未免太过贪婪了。普通人类会觊觎你的力量，普通妖怪会觊觎你的灵力，命运的始源要求你遵循那可悲的命运，与命运博弈的自命不凡者要利用你实现他的目的……相比起来，成为晴明的温床的你才可以真正获得平静的自我。”羽衣狐轻笑着。
“……”听着羽衣狐的话语，黄泉沉默无言。
要是往常，身为对策室王牌的谏山黄泉一定会斥责敌人的蛊惑。
但现在，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羽衣狐的话语有些正确。
普通人类觊觎力量？是啊，普通人一直在需要她的守护不是吗？她可是对策室的王牌。
普通妖怪觊觎灵力？是啊，每次除灵的时候，那些恶灵妖魔不都吵嚷着要吃她的血肉吗？
命运要求的遵循？哈，刚刚那个叫什么三途河的小子也是这样说的吧！
与命运博弈的自命不凡者……这是什么？难道说的是，狮子王？
不……狮子王只是刀，是谏山家家传的宝刀。如果说这柄刀有什么可能会对我不利的成分的话，那也只有……
那个家伙了吧。
黄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她一直却都觉得有点疏远的影子。
那个似乎亲近人类的家伙，居然也……
等等，这样说的话，似乎连对策室的同伴们也只是，普通……
黄泉的心在混乱。
落在地上的杀生石再度闪烁起红光。
它在对黄泉发起侵蚀。
黄泉的脸，很快又渐渐狰狞起来。
“这可不行呢。”羽衣狐伸出一只狐尾，就要将杀生石扫到一边。
可以容忍你做一些对妾身有利的事，但如果你想做得过了，嘻嘻，虽然你号称在妾身之上，但现在这样状况，上下之位肯定要逆转呢。
但还没等羽衣狐将杀生石打飞，一个玩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羽衣狐？以前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妖怪呢。”穿着一袭黑色巫女袍服的白发女性走了过来。
“那边的后辈啊，身为黑暗的前辈，我要教你一件事呢。”
“那就是，身为黑暗，一切都只配沉溺在你的黑暗里，而不是反过来，你沉溺在一切里。”
第九十八章 黑暗的狂欢
“四尾之枪·虎退治。”
没想到，
真没想到，看到来人，羽衣狐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展开了狐尾中蕴藏的兵刃，一枪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真是没想到，那个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羽衣狐居然会这么做。
连得力的部下死亡，也只是好整以暇地款款走来的羽衣狐，居然会如此无礼，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偷袭！
这究竟是……
对策室的众人，以及刚刚被羽衣狐的其他部下击倒，只是还没死，还能关注战况的阴阳师们都瞪大了眼睛。
“妾身对镜花水月般的生命不感兴趣。”羽衣狐手持长枪，傲然地说。
“镜花水月？原来你并不理解啊。”来人，也就是椿，轻轻地笑着。
明明被长枪穿心，却似乎完全无事。
“生命的形态毫无意义，只有生命所行使的道才是生命追求的最高。既然达成了道，对于生命来说，就是获得了他或她或它最渴求的东西，无论中途付出了什么，也都只是追求之路上已经发生逝去的东西罢了，所谓生命形态的改变，也不过是这些东西的一种。”
“原以为像你这样根本无所谓肉体的转生妖怪，应该能够理解这样的道理，但没想到，你和武藏国那些目不识丁的愚夫愚妇没有什么区别嘛……”
“哼，无聊！”没等椿把话说完，羽衣狐就冷哼一声，八只雪白的狐尾遮天蔽日，将椿的身影打得粉碎。
“镜花水月般的生命，根本无法成为晴明的温床，滚远一些！”她这样说。
“哦，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却要对你重新评估了呢。”可是，椿，虽然形体已经粉碎，但声音完全没有远去。
“本以为你纠结于具体的肉身，下意识看低了你一些。这里却要道歉了呢。原来你并非拘泥于肉身生命与灵的不同，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孩子的温床’这一个评判标准呢。对于可以成为温床的生命，对你来说就是值得花费心思的。但不可以成为温床的灵，你一点心力都不愿消耗……”椿述说着她的发现。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相。但作为她来说，这是有趣的。因为随着她的述说，羽衣狐的脸色愈发的不耐起来。让一个大妖怪中的大妖怪如此烦躁，这或许也是一种成就。
为了这种成就，椿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展开她的道，她的长夜。
椿不断地述说着：
“啊，突然想到，或许对于你那‘孩子的温床’还有一个评判标准是是否会对温床的形成造成阻碍。如果无法造成阻碍，但却有趣的东西，你也应该不会如此的吧。只有如我这般，不但无法作为温床，还强大到可以造成阻碍的存在，才是你一丝一毫都无法容忍的……”
“闭嘴！”终于，羽衣狐再一次展开了八条狐尾。
“以为灵体之身就能够在妾身面前为所欲为吗？”庞大的妖力如山崩海啸般肆虐。
无论血肉、土石，还是灵魂，都会在这山崩海啸般的妖力下崩灭。
但，
前提是，
不反抗。
“以灵体之身？你以为我是谁？”椿轻笑着，重新凝聚出形体。
依旧是白发，黑色的巫女袍。但这一次又不止是这样。
这一次，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生有七支的长刀。
“我可是椿，黑巫女椿，最强的巫女，主宰长夜的椿。在我面前……羽衣狐？转生妖怪？都只能在我的长夜里陷入永恒的长眠！”
“入睡吧！”她挥舞起长刀。
“滚远点！”羽衣狐直接迎上。
……
“室长，趁羽衣狐被椿小姐拖住，我们先撤退吧？”
“撤退？也好……”
在椿和羽衣狐斗嘴的时候，对策室那边就发生了变化。
在樱庭一骑的建议下，神宫寺菖蒲做出了撤退的决断。
“啊，我不建议这样哦。”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出现在他们身旁。
“您是……”神宫寺菖蒲愣了愣。
这个人的脸她从来没有见过，但她却认识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花开院家的当主才会穿的袍服。
而且就算当主，也不是每天都会穿那件袍服。因为那是盛大的礼仪场合才能着用的狩衣。
“我，我是秀元。”那人对神宫寺菖蒲笑着说。
“秀元？”神宫寺菖蒲更愣。
花开院秀元她刚刚见过。说句不敬的话，那位长得有点像个大土豆，而眼前这位，去拍时下流行的偶像剧也没有一丝违和感。
“十三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时，一个年少的女声响起。
神宫寺菖蒲寻声望去，一个她知道却没有见过的人映入眼帘。
花开院柚罗。
之前花开院家派去东京的阴阳师。
花开院家最强的天才。
如果不是过于年幼，如果能成长起来，即使羽衣狐也未必言胜。
但可惜的是，根本来不及了。
羽衣狐已经复苏，可花开院柚罗才刚刚十三岁，距离阴阳师的全胜期还差了至少二十年。那位安倍晴明，在历史记载里，也是到了四十岁时才受到了广泛的认可。
……
……
……
等等，这孩子刚刚说什么？神宫寺菖蒲的脑海里先过了一遍花开院柚罗的情况，才反应过来刚刚花开院柚罗的话语中蕴含的东西。
十三代？
十三代的话……
花开院秀元？
那不就是……
“对的，我就是十三代花开院秀元啦。”在神宫寺菖蒲找到答案之时，那个人也微笑着说出了答案。
“您就是花开院家历代最强的……您是怎么……”
“细节等会儿再说。简而言之，我和那边那位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的。我也是灵。”十三代秀元对神宫寺菖蒲道。
“那边那位，椿小姐吗？”神宫寺菖蒲愣神。
“嗯，就是她。不过，你居然和她认识吗？这还真是了不得呢。”十三代秀元似乎很惊讶。
“椿小姐……有什么问题吗？”神宫寺菖蒲感到了十三代秀元没有说出来的话的倾向性。
那一定是说出来就石破天惊的话吧。
理智上来说，作为神宫寺菖蒲，如果什么也不知道或许更好，但作为对策室的室长，她认为自己还是需要知道一些真相。
“虽然不知道你们和她有什么样的因缘，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在这黑暗狂欢的时候随便动作的好。”十三代秀元对神宫寺菖蒲说。
“黑暗的狂欢？”这句话让神宫寺菖蒲很不理解。
黑暗？
肯定不是说那些武术家吧。
是说椿小姐吗？
是了，她是自称黑巫女……
黑巫女吗……
“刚刚你也听到她的自称了吧，黑巫女。不要怀疑啊，虽然我刚刚问了二十七代，发现有些卷宗散失的比较厉害，那位的名号是没有传下来的，但她确实是一位著名的黑巫女呢。四百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曾听闻过，五十年前与大巫女桔梗战斗过的黑巫女，椿。”
“以她的立场啊，与羽衣狐相比，到底谁更黑暗还说不准呢。”十三代秀元说。
他想警告神宫寺菖蒲，一定要小心。
但他没有想到，他这番对椿的身份的述说，却带出了另一个，神宫寺菖蒲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您刚刚说，桔梗？桔梗大人？”
“咦，你知道？不应该啊，桔梗大人的名号，连当年的我也都是偶然才听闻的啊！”
第九十八章 镇世的巫女（这章才是真的九十八章）
“切，她还真是放肆呢。喂，桔梗，看到那样的黑暗的狂欢，作为镇世的大巫女的你，难道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在椿与羽衣狐嬉戏的时候，在二条城外，理论上是同伴的神乐却撺掇着桔梗给椿找一些麻烦。
“镇世的大巫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女罢了。”对神乐的话，桔梗只对跟自己相关的形容词进行了表示。
“不管怎样都好，怎么，不打算阻止她吗？”神乐耸耸肩说。
“根源，不在那里。”桔梗说。
“根源，你说冶那个家伙吗？”神乐笑。
“冶，只是因势利导罢了。他就像藤蔓，汲取名为‘因缘’的主干上的营养供给自身。但‘因缘’的本身不是他。”桔梗说。
“哈，藤蔓。如果被他听到这种形容，真不知道他会怎样想。”神乐大笑。不过这大笑也只有声音上是大的。情感，几近于无。
“他不在乎。”对神乐的大笑，桔梗只回答了四个字。
“不在乎？”神乐摇头。
“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妖怪中的大妖怪吧，一点尊严都没有吗？”
“作为我们，不是应该最了解他了吗？”桔梗淡淡地说。
“哈，那是你和椿那个家伙吧。你们一个是他死死抓着的过去，一个是他屹立不倒的现在，而我，可只是个无常的未来。”神乐说。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庄严、贤、星宿劫数，似是分离，却永恒唯一。即使冶也不能例外。”桔梗说。
“哼，可是我不感兴趣。”神乐转身。
“我只想成为，自由的风。”她拔下一羽鸿毛，乘风离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桔梗沉默地看着神乐离去的背影，良久，突然轻笑。
“无常的未来，连性格也开始无常化了吗？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她了。我自己似乎也是一样。明明我并非桔梗，却每天都在做着和桔梗一样的事呢。”
“明明只是一缕执念的我……”
桔梗轻笑着，伸出了素白的手。
然后，破魔的灵力，冲天。
宛如山崩海啸……
不，并非如此。
是宛如巍峨的高山，平静的大海。
似乎没有什么侵略性，但……
当遇魔时，则化为山崩，化为海啸。
即，遇魔，则破。
而对善者，对非魔之人，之物，则为高山，则为大海，凛然，望而生畏，却也哺育众生。
这就是镇世的大巫女。
这就是巫女的镇世之行。
尽管巫女本人并不觉得这是镇世，但众生就是如此觉得。
尤其在现在的，黑暗狂欢下的京都。
“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少女慌张地逃避着身后的魔怪，但毫无用处。
虽然魔怪仅仅是羽衣狐麾下京都妖怪中不起眼的一员，但对普通少女来说，却是绝对无法逃离的梦魇。
魔怪张开血盆大口，要品尝少女的血肉。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一秒，它就可以品尝到。
但就在这时，镇世的破魔灵力扫过。
魔怪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它也没有资格做一丝一毫的反抗。
一瞬间，它就化为了飞灰。
而那少女，却在灵力下回复了体力，平静了精神。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京都的所有角落。
包括刚刚抵达京都的奴良组妖怪，都受了破魔灵力的横扫。
一些只是作为羽衣狐的反对者，却并非良善的妖怪一样被破魔灵力化为了飞灰。
这让奴良陆生吓了一大跳，匆忙看向他的友人。
还好，他的朋友都是弃恶从善多年的了。而且其中大部分本来就称不上恶。
这让他稍稍放宽了心。
这让他得以去思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破魔的灵力甚至扫过了羽衣狐与椿的战场。
“滋滋……”
羽衣狐被破魔的灵力攻击。
不过以她的实力，桔梗这次广域灵力波还不能伤到她的根本。
但还是让她在与椿的战斗中露出了破绽。
但椿却并没有去抓这个破绽。
“切。”椿只是撇了撇嘴。
那个家伙又开始了。如果是过去的她，一定是这灵力波纹的终点照顾对象，但现在，她是黑巫女，是黑暗的巫女，不是堕落的巫女，这种灵力不会将她判别为恶。
所以在这种灵力波纹中与羽衣狐这样的恶战斗，她会有优势。
但她对这种优势不感兴趣。
虽然现在的她与桔梗的身份类似，甚至可以说是同伴，但身为黑暗，她与桔梗终究是合不来。
在桔梗的帮助下战胜敌人？
她才不感兴趣。
而且……
啧……
这羽衣狐，好像有点问题啊？
按说如此邪恶的妖怪，喜好吃人心的妖怪，应该会遭到破魔灵力的剧烈波动的。可现在，虽然一样受了破魔灵力的侵蚀，但却只是无关痛痒的“滋滋”的等级。
这算什么，羽衣狐心中还有善？
别开玩笑了。
这种妖怪心里，最多还有变态扭曲的母爱吧……
那种东西才不会被破魔灵力判断为善呢。
但……
哈，该不是她的转生有问题了吧？
椿想到了一个可能。
对了，冶那个家伙刚刚培养了一个小家伙吧，四国的玉章？同时还加速了那只小滑头鬼的成长……
这两只，似乎都与这京都的事件有关联。
他还让我们来了这里。
虽然他只说与我们有因缘的巫女出了些问题，需要修正，但如果仅仅如此的话，神乐那个家伙可不需要来。
比起限定过去的我和行使现在的桔梗，她代表的无常的未来，除了她自身，就只为冶存在。
连她都需要来，这里的事情自然不会仅仅关联到我和桔梗。
这里的事会关联到冶本身。
是什么？
羽衣狐？
冶对这种妖怪应该没有兴趣吧。
那么……
与羽衣狐相关的因缘？
需要羽衣狐才能联结的因缘？
安倍晴明？
还是……
有意思。
冶那个家伙，真有意思。
他等不及了吗？
……
在椿猜测的时候，代表无常的未来的神乐被一只妖怪拦住了。
那是一只强大的妖怪，与八尾的羽衣狐相比也不弱分毫。
那是土蜘蛛。
那是一只异常古老的妖怪。
早在奈良时代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
但也并非没有人见过它。
因为它有一个特性。
喜欢强者。
不管是杀死强者，还是被强者打死。
它都非常高兴。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打死它。
它现在在期待羽衣狐诞下的安倍晴明。所以它在帮助羽衣狐。
从四百年前就开始了。
为了期待的安倍晴明，它甚至沉睡了四百年来等待。
在破魔灵力扫过的时候，它也收到了侵蚀。但由于它只对强者出手，所以破魔灵力并未如何对付他。但破魔灵力的强大也让它起了心思，想与桔梗较量一番。
但还没等它动身就遇到了一只奇特的妖怪。
一只飞在天上的羽毛。
而且居然没有收到破魔灵力的侵蚀。
想那边的小鬼头一样的善良的妖怪？
可是不像啊……
而且，这种感觉是什么……
似乎，她关联着什么连我土蜘蛛都无法应对的东西？
我的拳头，居然在警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四百年的沉睡之后，居然迎来了这样有趣的东西。
我一定要看看，那是什么！
第九十九章 从地狱归来
“女妖怪，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土蜘蛛手持米缸大小的烟斗，瓮声瓮气地挡在了神乐身前。
“不想死就滚开。”神乐不爽地说。
果然来了。
冶那个家伙的要求总是这样。
总是利用我们伸出因缘的触角，让联结到的因缘主动向他祈求。
他这次盯上了谁？
这个傻乎乎的大家伙？
他想打一柄锤子吗？
真是的，我神乐可是自由的风，不是他手下的打工仔，不要总利用我伸出因缘的触角啊！
神乐在抱怨。
土蜘蛛却全不在乎。
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跟他打就好。
土蜘蛛就是这样的妖怪，他才不管对方在想什么，在怎么样，向来直接动手。
“对付你的话，现在这个有些僵硬的身体，就先用四只手臂……”
土蜘蛛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挥拳。
但还没等他将拳头挥过头顶……
“轰！”
剧烈的爆炸声就响彻了京都。
“咦，出了什么事？”土蜘蛛一脸茫然，忍不住收回拳头，抽了一口烟斗，然后用烟斗挠了挠头。
“他居然亲自动手了？连费用都没有收就亲自？”相比土蜘蛛的茫然，那边的神乐却循着冥冥中的因缘感到了什么。
她真的很奇怪。这不符合她对他的认知。
冶，君临大妖的顶点，君临此世的顶点，但从来的行事方式都是被动的。
拨动因缘，令因缘主动寻求，行无为之道，这才是冶的行事方式才对。
为什么这一次居然主动出手？
羽衣狐有什么特殊的吗？
安倍晴明有什么特殊的吗？
或者那只刚刚继承了奴良组的小滑头鬼有什么特殊的吗？
奇怪，太奇怪了。
羽衣狐固然强大，但冶那个家伙看人从不看对方强大与否，反正都不会强过他。
安倍晴明固然心思深沉，但冶那个家伙看人也从不看对方的心思是否深沉，反正也不会深过他。
小滑头鬼固然朝气蓬勃，但冶那个家伙看人更不看对方是否有蓬勃朝气，反正……
好吧，冶那个家伙死气沉沉，对朝气蓬勃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究竟是为什么？
……
神乐无法得到答案。
她绝不可能得到答案。
她绝不会想到，那个答案居然异常的单纯。
对冶，神乐有一个认知是错误的。
冶的心思很重，但他并不深沉，相反，他很单纯。
因为眷恋所以绝不放手，所以哪怕坠入深渊，化身魔罗之妖，也绝不会放手。
因为不放手，所以永恒背负，背负着眷恋，让背负随着自己的强大而愈发沉重。
因为背负很重，所以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需要世俗意义上许多许多的心思去获取。
这就是在神乐看来的，冶深沉繁杂的心思。
事实上，这非常单纯。
冶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单纯到近乎单调。
羽衣狐、安倍晴明、奴良陆生的因缘，让他亲自出手的原因也是一样。
他想看看，那个从地狱归来的安倍晴明，那个被无数期待着安倍晴明归来的大妖怪们所追随的人，那个被母亲努力了一千年也极度爱着的人，是否仅仅像原本的命运中那样无聊。
人类愚蠢，人类有罪，所以要成为黑暗的主宰，以鵺之身统御世界？
一千年，就想到了这样的东西？
一千年前那个背负白天与黑夜的大阴阳师，花费一千年时光，所追寻的东西就是抛弃所背负的一切，用没有任何承负的，轻飘飘的，连椿都不如的黑暗去统御世界？
那未免太过无趣。
完全不符合冶的期待。
冶期待着，同样自主选择坠入地狱的安倍晴明，能让他看到一条有趣的路，启发他找到更多的，能够帮助他背负他眷恋的东西的力量。
所以他亲自出手。
如果安倍晴明真的非常无聊，他就重新编织因缘。
羽衣狐，或者奴良陆生。
九尾，百鬼之主。
都有超越安倍晴明的资格。
如果安倍晴明无法回应他的期待，就让他从黑暗的主宰变成回忆吧。
想要做到这一点，即使桔梗也做不到，即使冶也必须全力出手。
需要椿，桔梗，神乐拱卫在他身边的全力。
并非是借她们的力。
冶从不借力。
只是……
没有神之左和神之右拱卫的神，没有告知世人神是神的使者，神就不是神。
不是神，就没有神之力。
是神，是完整，才有神之力。
手握星宿疚疯的冶，才是完整的，名为冶之神。
所以才需要桔梗三人均在。
至于因缘，只是自然之在。
因为在，所以会吸引因缘。
“在”，在因缘之前存在。
而且……
如果安倍晴明值得他的期待，这一次的冶，也不需要全力出手。
所以说是为了引导桔梗她们的因缘也并非欺瞒。
只要安倍晴明符合冶的期待。
所以，冶，撕开了二条城，撕开了羽衣狐制造的，诞下安倍晴明的温床，还撕开了，通往地狱的门扉。
羽衣狐的生产？
那种东西不过是一种重生的象征。
而重生，除了安倍晴明选择的，“自然”的生产之外，还有一种——
神赐。
神赐予人以子。
羽衣狐为母，不变。
安倍晴明为子，不变。
但并非“自然”之生产，之重生。
而是……
冶，要作为神，赐予安倍晴明，重生！
“啊啊啊，你要做什么？！”手持魔王的小槌的妖怪慌慌张张。他是鏖地藏，是山本五郎左卫门的眼睛所化，玉章悲鸣的幕后黑手。甚至欺骗了羽衣狐，让她降生在一个根本不是她的转世体的身体上。那个身体是正，所以羽衣狐没有收到破魔之力的完全针对。当然鏖地藏并不是在帮助羽衣狐，他有别的目的。
但在冶面前，他千般的心思都没有意义。
连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心脏化成的，汲取了无数妖怪力量的魔王的小槌在冶面前都没有意义，他一只眼自然也没有意义。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不但是他，看到冶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冶在做什么，但羽衣狐麾下的妖怪们全都动了起来。
甚至连土蜘蛛都来了。
但，
通通没有意义。
一点意义都没有。
即使土蜘蛛也是大妖怪中的大妖怪，但大妖怪中的大妖怪也是有强弱的。
而且刚刚苏醒的土蜘蛛的状态并不好。
即使冶没有攻击，所有的力量也都无法侵入他的领域。
那是对万象的拒绝。
曾经，刀刀斋认为冶还在期待什么，还有破绽。
这是确实的。但这个破绽却与一般意义上不同。
冶对万象的拒绝的唯一的破绽是，冶自身的选择。
因为还在期待，因为根本不会放下眷恋，所以必然会有期待，所以，冶有概率，不防御。
但是……
京都这些妖怪，对冶毫无意义。
所以，冶不可能不防御。
那么，自然的，所有的力量都无法侵入他的领域。
即使京都妖怪众志成城也不行。
因为京都妖怪众志成城的妖力都不如冶！
冶直接伸手，插入了地狱，无视地狱阎魔们的怒吼，抓到了安倍晴明的魂。
“安倍晴明，你能回应余的期待吗？”
第一百章 失望
为了生下一个符合安倍晴明期待的安倍晴明，羽衣狐制造了巨大的胎盘。
这胎盘，与二条城一样大！
不过对这胎盘来说，巨大，并不是它真正特别的一点。
在妖怪的世界里，巨大，并不十分特别。
充满了悲伤、愤怒和怨恨种种负面的情感，由无数人类和妖怪的血肉组成的胎盘，才是特别的。
也只有这样的胎盘，才能满足安倍晴明作为妖怪鵺的重生。
但对冶来说，
没有意义。
他想看的，是安倍晴明的道。
胎盘，根本入不到他的眼中。
但他想看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想要以鵺之身诞生。
所以冶成全他。
冶的手撕裂地狱的门扉，将安倍晴明的魂投入那巨大的胎盘里。
地狱的阎魔愤怒地嘶吼，但终究无力。
安倍晴明也没有反抗。
他很清楚，以灵魂之身，即使反抗也只会失败。
而且对方是在帮助他重生，虽然有别的目的，但暂时也没有必要反抗。
等自己重生，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自己都不会输。
安倍晴明有这个自信。
“晴明，小心那人对你做手脚。”不过别人却没有安倍晴明这么自信。
比如山本五郎左卫门，这个安倍晴明的盟友就努力在地狱里呼喊。
哼。安倍晴明不屑。
没有人可以对我做手脚。
呵。冶也不屑。
手脚？这个世上没有人配余做什么手脚。
所以山本五郎左卫门被无视了。
不过此时也没有人关注他被不被无视。
因为安倍晴明，重生了。
冶亲自出手，比羽衣狐和京都妖怪千年的努力更有效。
没有任何异象，也不需要任何异象，不可能有任何异象。
因为对冶来说，这太普通了。
安倍晴明就已经重生。
一个犹如古希腊雕塑的金发男人屹立在半空，接受着京都妖怪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足够迅速地发出的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正常来说，安倍晴明应该享受这样的欢呼。
但他暂时顾不上。
在他的上空，那个只伸出一只手就超越了羽衣狐与京都妖怪千年努力的身影，正审视地看着他。
那身影仿佛在说：
安倍晴明，这就是你千年的执著吗？
让余看看吧，你千年的执著，是否值得余如此亲临。
如此的高高在上。
安倍晴明从未想过，在自己重生之后，居然有人敢如此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如果自己不能毁灭这高高在上，自己的重生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可是以妖怪鵺之身重生的大阴阳师，将以全新的黑暗之君的身份君临世界的安倍晴明，绝不应该有人能如此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
于是安倍晴明开始升空。
先升到和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一样的高度，然后才能做下一步的厮杀。
在低处攻击是不可以的，因为那是人伐天的角度，而安倍晴明，绝不承认自己不是天。
“我从未想到，帮助我重生者居然不是母亲，而是……一只鬼。”
升到相同的高度后，安倍晴明方才开口。
他将冶称为一只鬼，讥讽他如鬼一般令人生厌。这是在动手厮杀之前要例行的动嘴的厮杀。
如果可以在言语上打击对方的自信，至少搅乱对方的节奏，在动手时就容易占到上风。这是连人类最常见的街头格斗都懂得的事实。
不过安倍晴明其实也没有抱什么期望。
虽然早已决定要毁灭对方，虽然早已认为君临这个世界的只会是自己，但安倍晴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一个足以与他一战的对手。这样的对手，妄图以言语动之，似乎是有些愚蠢了。
“鬼？余确实是鬼。”
但安倍晴明没想到，他的讥讽，对方居然照单全收了。
冶半闭着双目，对安倍晴明的称呼表达了肯定。
“余是鬼。”
“余乃不弃之鬼，余乃凶顽之鬼，余乃永不回头之鬼，余确实是鬼。”
“……”听着冶的话，安倍晴明深深皱起了眉。
黑暗，没有一丝杂色的黑暗，甚至比他都……
在冶开口之时，在冶的身上，安倍晴明看到的是比自身的黑暗都纯粹的黑暗。
安倍晴明的黑暗，承载着无数妖怪的希冀，也充满着无数妖怪的黑暗之心。而冶的黑暗中，只有他自己。
这份黑暗里，连被冶用来承载黑暗的椿的黑暗都没有。
因为冶只用了椿的黑暗作为承载，却没有承载椿。
“原来如此，你要与我争夺黑暗之君的位置吗？”安倍晴明这样猜测。
对这个猜测，安倍晴明露出丝丝的嘲笑。
愚蠢的鬼，黑暗之君，可不是只有黑暗就能做的东西。
黑暗之君，黑暗之是前提，更重要的是，要作为背负黑暗的“君”。你的黑暗里只有自己，根本无法作为“君”。
安倍晴明甚至感到了些许无趣。
作为黑暗之君的登基大典，祭品只有愚蠢的黑暗可太单调了。
然而更无趣的是冶。
冶甚至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安倍晴明，这就是你千年的思考吗？”
“何？”安倍晴明挑眉。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似乎猜错了。
“黑暗的君主，千年的时光，你想要做的仅此而已吗？”冶伸出手，向下方虚握。
哼！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冷哼。
然后，一柄生有七支的长刀就疾飞到他的手中。那正是由椿承载的过去之刀，黑暗之刀，魔罗之刀。
“仅仅是黑暗，又如何体现‘我’的意义。”冶轻抚长刀，发问。
这是论道？
安倍晴明笑了。
他终于明白冶为什么要帮助他重生。
居然要与作为大阴阳师的他论道。
这是找死。
在过去，就从没有人能在与他的论道中取得一丝一毫的上风。
何况现在，他思考千年，成为了黑暗的君王。
“我是君。”他只回应了冶三个字。
这就够了。他是君，不是“我”。或者，他的“我”，是君。
冶的发问，对安倍晴明没有意义。
“仅此而已？”冶当然理解安倍晴明的意思。
“仅此而已。”安倍晴明说。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只有黑暗，不够。”冶摇头。
“呵，我只需要黑暗。这个世界上，只有黑暗，才是源泉。”
“……”冶沉默。
失望，太失望了。
安倍晴明，居然真的只打算成为黑暗。
对冶来说，那是一开始就不愿满足的东西。
黑暗，可以是万物的归宿，可以是天地的私隐。
作为私隐，在黑暗里万物可以释放压抑。作为归宿，可以作为万物安睡的温床。
作为黑暗本身，还可以将一切简化，无论什么情况，反正推给黑暗就是了。
如果只满足黑暗，冶根本不需要打造那星宿疚疯之刃。
从一开始，他就不满足。
他不但想要黑暗，也想要光明，还想要一切。
他想要关于自身的一切。
不放弃丝毫。
所以安倍晴明，让他失望了。
他不打算再问安倍晴明什么了。
对他来说，安倍晴明只剩下一个作用了。
“化为材料吧。”
冶开始呼唤他全部的力量。
他的左侧，开始浮现黑巫女的狞笑，神之左归位。
他的右侧，开始歌颂大巫女的慈悲，神之右临世。
他的前方，开始展现接引的清风。
第一百零一章 安倍晴明
“哼。”安倍晴明并不打算让冶专美于前。
此刻是黑暗的君主君临之时，一切的焦点应该只在黑暗的君主之上，而不是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妖怪。
他召唤了魔王的小槌。山本五郎左卫门分裂出的妖怪虽然都没有资格参与他们的战场，但这柄魔刀却是可以的。
而且，在安倍晴明所有能搜集到的力量里，也只有这柄魔刀才跟他足够契合。
其他的，即使羽衣狐化成刀，也不能发挥安倍晴明的全部的力量。甚至还会有妨碍。
羽衣狐是恶，但却拥有“母性”之正，这与安倍晴明的黑暗君主之路相冲。
“你在看哪里？”
但，就在安倍晴明的手刚刚握住刀，还没等他握紧的时候，一个声音就从他的耳畔传来。
什么？
安倍晴明悚然。
他根本来不及用眼睛去看，只能凭借直觉，匆忙横刀。
“噗——”
“呀——”
尖叫声中，鲜血飞溅。
安倍晴明飞退。
一路洒下大量暗红的血。
那血之多，将人体倒空恐怕都不够。
好在安倍晴明已不是人。
几乎将他腰斩的伤痕虽然可怕，但还未能伤及他的根本。
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绝不会因此而惊惶。
所以尖叫的不是他。
更准确说，那其实不应该称为尖叫。
只是那声音于人类的尖叫很像罢了。
那声音源自魔王的小槌。
魔王的小槌那血肉般的刀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冶的一刀，连魔王的小槌都几乎给斩断了。
“我原以为，你会像一个大妖一般战斗，却没想到，你居然偷袭？！”安倍晴明冷冷看着冶。
“无聊。”冶的回应是直接的又一刀。
第二刀后，是第三刀。
“拼尽全力，在余之星宿疚疯之下升华吧。这样或许能够成为最优秀的材料。”
每一刀都比伤了安倍晴明的第一刀更快，更强。
但这两刀却没有伤到安倍晴明。
虽然有些狼狈，但安倍晴明还是毫发无损地接下了这两刀。
第一刀的时候，他还不太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体，但这两刀后，他对这个身体就越来越适应了。
越来越适应身体的他，尤其是一脸挡下冶的数次进攻，自信心也大大增强。
“想让我成为材料，这种程度可没有资格。不如你成为我登基的垫脚石吧。”安倍晴明说着，对冶斩出了他进攻的第一刀。
然而……
“千刀不尽。”冶只是轻轻一振，安倍晴明的进攻就化为了虚无。
“太慢了。”
“百剑无终。”
安倍晴明只出了一刀，冶却随手就还了两刀，中间甚至还有时间点评。
就这样，冶的两刀也逼得安倍晴明一阵手忙脚乱。
“你的刀也不够快。”手忙脚乱挡住冶这两刀之后，安倍晴明才有时间回嘴。
只是这种回嘴，对那个出了两刀就不再动作，只是审视着安倍晴明的冶来说，似乎有点可笑。
“你的成长太慢了。”冶轻轻摇头。
“成长？”安倍晴明愣了一下，然后，怒火冲天。
“你说成长？你是说你刚刚是在培养我，黑暗的君王，成长？！”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我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妖怪撕成碎片！
不然，就让我成为地狱最底层的虫蠛，永远受地狱的煎熬！
安倍晴明立下了誓言。他的愤怒溢于言表。
但冶对这种愤怒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一脸平静地，向安倍晴明诉说着他的想法。
“是的。你的剑术一塌糊涂。如果余没有手下留情，你的下场并不会比封印在东京日比谷公园下的那只精灵更好看。余原以为，敢拔刀的你，剑术一定不差，表现那么差只是不适应新身体罢了。所以余一点一点给你喂招，希望你能展现最强的一面，但是……”
你的剑术根本就是一塌糊涂。
这样的剑术你怎么敢用刀作为自己的武器？！
这两句话冶没有说出口。
倒不是冶很温柔，照顾安倍晴明的情绪。
而是安倍晴明已经猜出了冶没有说出口的话，气得一刀朝冶斩了过来。
为了认真看清安倍晴明在怒火下是否有所突破，冶也就不再说话。
“呀——”
魔王的小槌被斩断了一截。
这就是安倍晴明的突破。
“比之前确实强些。不过……你确实并不适合用刀。”冶这样说着。
“……”而安倍晴明看着短了一截，妖力大跌，暂时来说是废了的魔王的小槌，一言不发。
“作为大阴阳师，即使化身妖怪，你的剑术也并不能因此增强。所以，还请拿出最强的力量吧。余想要的，是最优秀的材料。”
“……”
“哼。”安倍晴明将魔王的小槌丢下。
那迷惑了玉章，在妖怪的世界也称得上最上的魔刀居然被弃如敝履。
“你说的对。”安倍晴明对冶道。
“所以我决定了，要将你碾得渣都不剩。”
刚刚被冶的话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安倍晴明终于放下了他最后的一点小心思——既然成了黑暗的君主鵺，那就不要再用肮脏的人类时期的招式了。
而且……
“占事略决·天文操纵·永劫轮回！”
这不仅仅是人类时期的招式。
人类时期的安倍晴明，作为天文博士，拥有操纵天文的力量。按现在这个时代的话说，是操纵万有引力的力量。
但那时的安倍晴明并非完全的黑暗，也就没有创造一个以“永劫轮回”命名的招式。
过去未来星宿劫数，永远坠入轮回不得解脱。
这就是这个招式的涵义。
这个招式也配得上这样的涵义。
以万有引力的变幻撕碎一切防御，将一切生物击入轮回之渊。
“不差。”面对这样的招式，冶终于点了点头。
但也只是点头。
“不过……可惜。乾坤世界，过去未来一切星宿劫数，轮回之所，亦不能动摇余之心。”冶展开万象的拒绝，就正面挡住了安倍晴明的永劫轮回！
然后，在安倍晴明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举起了刀。
“招式不差，所以，值得余以星宿疚疯送葬。过去未来，乾坤苍茫，一世繁华，皆有终时！”
冶吟唱出与斩杀不灭者时相似的言灵。
与那时相比，这次的言灵才是完全。
在完全的言灵下，这次的刀覆压了天地。
安倍晴明的天文操纵，根本无法动摇这覆压天地的刀。
“啊啊啊——”他终于发出第一次惨叫。
他绝不甘心就此退场。
所以，即使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去做了。
“安倍晴明！你也出来！”
安倍晴明发出焦躁的怒吼。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这一幕的无数人类与妖怪都无法理解。
他不就是安倍晴明吗？
但冶却期待起来。
在冶的期待中，天上出现了一道门扉。
一个头戴高帽的老人，领着十二道身影走了出来。
“咳咳咳，喊什么喊，妖怪。你以为只是被你排出的残渣老夫会为了你，与这样伟大的阁下战斗吗？”
第一百零二章 阴阳之谓道
天门里出来的安倍晴明一脸老顽童的样子，与刚刚复苏的，要做黑暗君王的安倍晴明完全不同。
至少在外表看来是这样。
但，
“晴明……”羽衣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她的孩子。
都是，都是晴明，都是我的孩子！
羽衣狐在心中呐喊。
“有趣。”本有些失望的冶，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丝满意。
“这才是作为安倍晴明的阴阳道吗？余很欢喜。”他对两个安倍晴明说。
“哼，并非如此……”
“嘛，就是这样。”
而对冶的问题，两个安倍晴明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有趣，将思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切割了吗？”冶看向那个刚刚出现的安倍晴明。这一个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与另一个，与他冶都完全不同。
“不仅如此，原初的安倍晴明是从根源上分成了两个。”那个刚刚出现的安倍晴明说，
“一切的一切，包括身体、法力、道果、甚至因缘、命运都分成了两个，连时间线都有两条。连我们的母亲都分成了两个，如果将被羽衣狐·葛叶诞下的他称之为黑之安倍晴明，我就是由白狐·葛叶诞下的白之安倍晴明。”
“哦，这可真是了不得呢。连余都没有想过，先将自身彻彻底底分成阴阳两半，借世界的力量将两半都走出一条独属于自身的道路，最后再将阴阳合一，超脱成一个带有‘万界唯一’韵味的自身。”冶赞叹着对刚刚出现的白之安倍晴明说。
“嘛，就是这样。如果这条路能够走成，原初的安倍晴明认为或许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那个令人讨厌的意外——净化机制的暴走问题，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现在这样。两个安倍晴明根本无法融合。在身体、法力、道果、甚至因缘、命运都分成了两个，时间线都是两条的情况下，作为阴阳安倍晴明的我们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两个安倍晴明了。融合我们，与融合真正的平行世界的安倍晴明的难度并没有多少区别。”白之安倍晴明说。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你们的融合有阴阳之道的必然性，至于过程，原初的安倍晴明将其交给了无常的未来。有趣，太有趣了。他的选择与余的选择非常相似。只不过，他将自身的选择全部交给了无常，而余，将所有的选择抓在自己的掌中。”冶说着，脸上的满意渐渐转化为笑容。
“嘛，或许您的选择才更聪明些，原初的那位安倍晴明啊，他交托的无常的未来可是将他的意愿完完全全的弄拧了呢。”白之安倍晴明一摊手。
“不，余不这样认为。因为无常已经给你们带来了融合的契机。”冶摇头，举剑。
“不是吧。我这样舔都不能让您放我一马吗？”白之安倍晴明挠头。
“此即为命运。”冶的妖力升腾起来。
“黑与白，阴与阳，现在，是到了你们融合的时候了。”
“喂喂喂，您可想好啊，我们的融合可是会造成时间线的重新融合，世界可是会就此紊乱的。”白之安倍晴明努力想改变冶的想法。
但冶不为所动：
“狡黠的老人啊，莫要欺瞒。余早已知晓，时光已过千年，世界的净化机制已再度启动，必会有分裂的安倍晴明无法应对的高贵者降世，这正是千年前的原初之安倍晴明为自己选定的重新回归之契机。”
“……唉，那就没办法了。昌浩啊，可别怪爷爷，融合之后，你会发现你多了一大堆跟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叔伯兄弟后人……”白之安倍晴明叹息。
“你还啰啰嗦嗦的干什么，再不过来，那家伙的刀就要砍下来了！”黑之安倍晴明终于不耐烦了。他对自己的败北耿耿于怀，不愿像个学生一样对冶有问必答，所以刚刚任由白之安倍晴明解释。
但当新的战斗即将开始的时候，他还是认为应该以自己为主。
“哎呀呀，来了来了，真是的，这么急干什么，原初的安倍晴明可一点都不……”白之安倍晴明驾驭十二式神飞了过来。
“闭嘴！”黑之安倍晴明纵身，也向白之安倍晴明冲来。
一阴一阳之谓道。
当契机到来，黑白安倍晴明的融合不需要任何特别的东西。
他们只需要接近就会自然融合。
冶已经明晰这一点，所以一贯会等对手展现自己最强实力才会出手的他，却根本没有等安倍晴明的融合。
因为根本不需要。
他一刀斩下的同时，一个全新的……
不，应该说是原初的安倍晴明就已在融合的圣光中显出了身形。
与赤身的黑之安倍晴明不同，这位安倍晴明穿着非常华美的衣衫。
深紫色的高帽，清澈的蓝色，还配有羽织的狩衣，金色扇面的折扇上，五芒星在熠熠闪光。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这位安倍晴明秋水般的双眸。
那双眸中映照出冶那唯一神般的身影，忍不住幽幽一叹。
虽然在分裂前就有了准备，但这个契机未免太出乎预料了点。
“这世间的一切都遵循阴阳之理。言灵·守！”
“余谨遵余之理，其称星宿疚疯！”
与之前黑之安倍晴明与冶的战斗换了个方式。
这一次，冶在攻，安倍晴明在守。
冶的任意一刀，都比黑之安倍晴明的永劫轮回更强。
但原初的安倍晴明也并非庸者。
虽然刚刚回归，虽然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自身，但他还是守住了，没有让冶的星宿疚疯撕裂自己的身心。
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
一方面是他并不像自己的黑之半身那样唯我独尊，另一方面则是……
“您还真是……骄傲。”他叹息。
他发现了冶和刚刚对自己的黑之半身一样，是在给他适应身体的时间。
“此亦为余求道之法。”冶回答。
“这样吗……那，希望我能让您满意。”安倍晴明感觉自己渐渐适应了全新的身体。
“占事略决·言灵·式神·雷帝！”他用出了前所未有的招式。
一道瞬间就将整个京都照得彷如白昼，甚至连大海的另一端都能看到，似乎要撕裂世界的雷霆轰然降临。
万象的拒绝？
那就看看你能否拒绝这撕碎森罗万象的攻击吧！
安倍晴明这样想着。
对此，冶的脸上露出欣喜。
“安倍晴明，不差！”他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全然不管这句话原初的韵味。
他不需要管，他只在意自己的意志是否得到表达。
得到了表达，就够了。
除此之外的，只有刀锋。
“万物万象皆在余的刀锋之下！”面对安倍晴明那似乎要撕碎世界的雷霆，他依旧只是……
一刀斩落。
第一百零三章 天上天下
不甘心。
在这样的战场上，我，明明已经学会了鬼缠这样强大的招式，却居然一点都插不上手。
感受到天上那可怕的战斗，地面上的奴良陆生的心中充满了不甘。
“不甘心、不甘心……”一个声音随着他的不甘而响起。
诶，我应该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吧？奴良陆生有些困惑。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咬着手帕，身在天下，却一眨不眨盯着天上的战斗的身影。
那是羽衣狐，还有……
葛叶。
白狐葛叶。
或者更准确说是天狐葛叶。
在原初的安倍晴明分裂出的白之世界线里的安倍晴明之母。
以实力而论，并不比八尾的羽衣狐稍弱。甚至若非白之世界线只是安倍晴明以阴阳术干涉世界造出的一条副世界线，本质上就不如主世界线，天狐葛叶的实力其实足以超越八尾羽衣狐，达到九尾的地步。
不过不管如何，现在的葛叶和羽衣狐终究只是八尾。
面对天上的，那还在九尾之上的大战，她们根本插不上手。
无论如何担心，她们也只能咬手帕。
最多找别人发泄一下插不上手的怒火。
“山本五郎左卫门，你给我说清楚现在该怎么办！”天狐葛叶一把抓住了鏖地藏。
“哎呀呀，这个，我也不明白啊。而且您搞错了，我只是鏖地藏，不是山本。”鏖地藏一脸无辜。
“少废话，拿不出办法就去死，拿出来就能活，自己选择吧。”天狐葛叶根本不听狡辩。
山本五郎左卫门的眼睛说自己不说山本五郎左卫门，理论上是说得通，但实际上……你当我天狐葛叶是那些没有脑子的杂碎妖怪吗？
你的源是山本五郎左卫门，你的行是为了山本五郎左卫门，你的思是山本五郎左卫门的意志，你说你不是，谁信！
“这个……羽衣狐大人？”鏖地藏试图求救。
“那边的狐狸，这样对待我的手下的话，我也是很困扰的。”羽衣狐对她的部下向来优厚，自然而然地响应了鏖地藏的求救。
“哈，那边的我的半身，你是笨蛋吗？这样一个一看就可疑的妖怪，你怎么会一直相信到现在的……哦，原来你中了他的法术啊。”天狐葛叶打量了羽衣狐一眼，然后，掩口而笑。
“法术？！”羽衣狐一愣。
被点破问题的瞬间，她就回忆起了很多。
她回忆的非常轻易。
因为对八尾的羽衣狐来说，那法术一碰就破。
但在之前，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是为什么？
“按说以我们的实力，这样的法术早就应该发现了才对，你却一点都没有感觉，这是因为什么，有什么东西让你不愿去思考那背后的真相吗？”天狐葛叶一边取笑，一边点明了原因。
“那是晴明在背后……”羽衣狐喃喃。
“话说回来，你很喜欢这个身体吗？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啊。”天狐葛叶点出了第二个问题。
“身体？这应该是四百年来与我最契合的身体……”羽衣狐喃喃。
“契合？开什么玩笑啊，这个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抗拒你啊。”天狐葛叶道。
“是晴明……”羽衣狐满面痛苦。
“哎呀呀，晴明的黑之半身真是太可怕了。连母亲都要利用，都要毁灭……还好还好，还好我的晴明可是最爱妈妈了。”
抱歉，母亲，完全没有这回事。您在白之我刚出生就跑了。白之我对您的不负责任非常的不爽。一道意念传来。
晴明……你不是在大战吗？怎么有暇吐槽为母！
啊，那是因为……
我已经输了啊！
安倍晴明微笑着，从天上坠落。
天上的战斗，竟然在天下之妖的短短几句话中就分出了胜负。
可是这怎么可能？！
大阴阳师和君临顶点的大妖怪，难道不应该爆发一场千日战争才对吗？
但无论如何难以置信，事情终究已经发生。
“晴明！”那发生的事让羽衣狐和天狐瞬间丢下了之前的种种，窜到安倍晴明身边。
“怎么可能，你已经统合了阴阳半身，即使净化世界的九尾也可以斩杀，格位上足以与世界等同，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妖怪？！”天狐葛叶惊呼。
“母亲啊，这当然是因为，有能力斩杀九尾，与世界等同的不止我一个啊！”坠落在地的安倍晴明微笑着，说着，然后吐出殷红的血。
“晴明，不要再说了，怎么办，该怎么才能帮助你！”羽衣狐惊慌。
刚刚她才察觉了黑晴明的阴谋，正是最怨愤的时候，但在安倍晴明真的遇险之时，那怨愤却瞬间消失无踪了。
嗯，或许没有彻底消失，因为羽衣狐一边惊慌，一边竖起一只尾巴，将鏖地藏打了个粉碎。
舍不得动晴明，那就只好动你了。
晴明会变坏，一定是因为你这种东西。
羽衣狐是这样想的。
“不要担忧了，母亲。能够见证我规划的道路的真正完成，我自己没有什么遗憾了。安倍晴明，终究只是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在这个新的时代，并没有属于安倍晴明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啊，晴明，那个东西难道就属于这个时代吗？”葛叶指着高悬于天上的冶。
击落了安倍晴明，冶似乎非常满足，半闭着双目在回味着。
回味中，他听到了葛叶的愤怒。
因缘，又到了。
于是，他开口：
“余不属于任何时代。在任何时代，都没有余的船。但是，余自身，即是渡世的宝筏。”
嗯，什么意思？
哼，果然讨厌！
羽衣狐和葛叶各自想着。
“您还是太骄傲了。不管因缘本身如何，只要自己需要就强行介入，一定会遭到因缘的反击的。”安倍晴明对冶轻笑。
“余期待这种反击。安倍晴明啊，你应该知晓，这次的因缘里，作为大阴阳师的你的反击，余已经收到了。”
“但似乎，还不够让您真正醒悟。”
“所以余现在依然在期待。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毕竟只是这次因缘的一部分。这个因缘里，还有更多更多的因缘没有向余发起挑战。”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再聚拢因缘了。虽然您战胜了我，但您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再继续聚拢因缘的话，即使是您，也会倒在因缘的反噬里。”
“呵，如果真能做到的话，那是余期待的。”
“天上天下，八荒六合，无论是谁，无论以何种形式，余期都待着，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