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卜算子
夜色,静谧如水。
星辰在夜空中闪耀,以它亘古不变的轨道运行着。
古人常说,凡是在星辰下被照耀的一切生灵,都将会被命运这一牵绊所制约。生灵是绝对无法摆脱被星辰所制定的命运,除非是神明。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儒道法农,兵墨纵横。每一个流派都对后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在众多流派之中,有一派最为独特。他们自称是神在人间的使者,能够观星辰、测命运、晓阴阳、窥天机,他们行事隐秘而且诡异,与众多流派的光明磊落行事风格不符,被其他门派所不齿。他们的名字叫做-阴阳家。
巨大的星象轮孤独的转动着,黑暗的大殿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使这个偌大的空间看上去不那么空旷。
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站在星象轮前,双目紧闭,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脸上皱纹遍布。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上古巫族萨满在吟唱着晦涩而又恐怖的咒语。
大殿四角,各站着一位白袍少年,他们看上去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束着长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生的是俊俏非凡。
他们手中各举着一架青铜烛台,微弱的烛光在烛台上跳动着,像是狐仙在空旷的田野间跳舞。四位少年目光直直注视着黑袍老者,表情说不出的虔诚!
良久,老者突然停止了吟唱,喉咙间响起一记惊雷:“熄灯!”
四位少年听到号令,迅速吹熄了手中的烛火,动作高度一致,时间也高度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就像是他们生下来就为了做这一件事,而且一生只做这一次。
火光在一瞬间熄灭了,大殿之上顿时被黑暗所吞噬,静的连他们的心跳都能听得到!
黑袍老者咬破了手指,口中含着一团鲜血朝星象轮喷去。鲜血溅在星象轮上之后,顿时绽放出来夺目的光华,时而鲜红无比,时而却幽蓝淡雅,漫天星辰渐渐地从星象轮之中显现出来,交相辉映,漆黑的大殿也再次被照的透亮。
白袍少年们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呼,他们睁大了眼睛,惊诧无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又绚丽的景象,人间不曾有!
黑袍老者此
刻背对着他们,在满天星辰之中,他的身形却显得那么巨大。
他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这就是《阴阳星宿**》中的禁术‘星之血祭’,此术是阴阳家最准确窥探天机的方法,但是此术对施术者影响甚大。因为天机不可泄露,窥探天机者,必将遭受天罚,所以千百年来此术一直被视为禁术,不许门下修行!”
“可是!”东北角那个白袍少年突然叫道:“教主,你明明知道用了‘星之血祭’会遭受天罚,你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去试探呢?”他的声音纤细动听,像是百灵鸟一样,竟是一个女孩!
这个少女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黑袍老者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望着四位少年:“你们现在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作为一个阴阳家,如果一生没能窥探一次天机,就算死,也不会瞑目。我已是风烛残年,将死之人,早晚免不过一死,还不如在死之前做一件大事,也不枉我在世上走一遭啊!”
四个少年俯身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教主圣明!”
老者不再言语,转身望着星象轮,将指间的鲜血点在一处。突然间,一颗血红色的星辰跳动起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却转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七杀星!”老者惊呼一声:“你这个可以搅乱天下的杀神居然转世了,真不知你会给江湖带来多少腥风血雨!”
四个少年屏气凝神,认真的听着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接着,又一颗青色的星辰,在闪耀几下之后,也消失不见。老者又是惊呼:“破军星移位,你这个能纵横天下的神将,不知对朝廷来说是福还是祸啊!”
四位少年听着老者的话,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个“星之血祭”真的能窥得天机,知晓未来之事吗!
老者自言自语道:“七杀破军都已降世,贪狼星也该马上出现了吧!无贪狼,七杀破军不成王啊!”
过了很长时间,也再没有看见其他星辰的光芒闪过,老者眉头紧蹙,四个少年也是疑惑不已。
突然,一颗蓝色的星辰在星象轮上疾闪而过,老者瞳孔放大,失声惊呼:“昭明
星主你怎么也来了,这个主杀戮与战争的星辰,与七杀破军同为凶煞之星,怎么会一下子出现三个,难道日后的天下,会重现三国纷争之兆!”
话音未落,漫天星辰之中突然有一颗紫光大作,将所有星辰的光芒吞没。老者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睁大眼睛仔细去观察,惊呼声响彻整个大殿之中:
“紫、紫微星,居然是帝王之星!”老者突然停住,哈哈大笑:“上苍这是在游戏他们吗,日后天下居然会这么乱!七杀星,你什么都可以天下第一,最后却败给了一个情字!破军星,最能夺天下之人却英年早逝,到头来只为他人做了嫁衣啊!昭明星,响当当的王者,兵主战神却也斗不过帝王之星的紫微啊。你输给他的不是别的,正是仁爱啊!哈哈哈哈!”
老者的笑声响彻整个大殿,震耳欲聋,近乎疯癫。突然间,老者笑声骤止,面色深红,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躺倒在地。四个白衣少年惊呼,跑过来扶起老者。
星象轮前姹紫嫣红的星辰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青黑色,看上去颇为沉重。
一个白衣少年扶住老者,关切的问:“教主,你没事吧!”
老者哈哈一笑:“快,取纸笔来,我要将我所预见的一切都写下来!”
一个少年转入后厅,不一时便捧出笔墨纸砚。老者颤颤巍巍的握住狼毫笔,在纸上写下了四句七言律诗,诗中有七杀、破军昭明、紫薇星宿的字眼,显然是他刚才口中所说的星辰转世,此外诗中还描述了四位星宿的下场与结局,还出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四位少年皆是不懂,难道教主真的窥探到了天机,知晓了日后谁会成为天下之主?
老者最后在纸上落款“阴阳教主绝笔”,然后哈哈大笑,突然,笑声骤止,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圆睁,四位少年惊呼。老者躺在了那位白衣少年的怀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教主仙逝了!”其他三位少年跪倒在地,神情悲痛却没有掉一滴泪,高声齐呼:“阴阳消逝,教主归天,幻化星辰,耀我玄门!”
夜色,静谧如水,满天星辰在其中闪烁着。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好像从来都未曾变过!
第一章,菩萨蛮
正值深秋时节,肃杀的风卷集着泛黄的落叶,在无尽的天边游荡,像是浪迹天涯的游子,江湖之大,却不知何处为家!
远山苍郁,层云叠嶂,成群的大雁在远空中悲鸣,似不愿归去。一江秋水未曾失去往日的澎湃,怒吼着奔涌向远方的大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里是河南息州的一个小酒楼外,吟诗之人是一个青年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脱脱的一个乞丐,可是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有一股猛兽的气势,仿佛随时都能博人而噬!
他蜷坐在酒楼的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碗,碗口还残留着淡黄色的酒液。
男子突然高声吟诗,惊动了酒楼内的客人,纷纷停杯投箸,望向这边,想看看这个臭乞丐在搞什么名堂。
小二快步跑了过来,一把夺过男子的青花瓷碗,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汉子,方才说你渴了要讨碗酒喝,我们掌柜菩萨心肠,给了你一碗上好的高粱酒,让你喝完赶紧离开,免得打扰了客人的雅兴,你这汉子喝了酒还不赶紧走,还在这里大喊大叫,若惊扰了客人,你可负责不起!”
男人抬头看了看小二,冷笑一声低下头去,口中骂骂咧咧:“这世道真是乱了,外族蛮夷掌我汉人河山,欺压黎民百姓,你们堂堂七尺男儿,不敢上马挥刀驱逐蛮夷,却敢在这里对一个乞丐趾高气扬,还自称什么菩萨心肠,赶紧滚赶紧滚,不要侮辱了菩萨的名声!”
小二被骂的双脸通红,指着男人气呼呼的骂道:“你这混蛋还真是不知好歹,掌柜好心给你一碗酒,你却在这里指桑骂槐,看我不打你!”说着抄起门口的扫帚,朝着男人打去。
男人一时反应不及,左肋挨了一下,疼的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双手捂住伤处,眉头紧皱。小二只是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打中,急忙俯身察看。细看之下,男人的左肋处居然隐隐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透过衣服,顺着指缝滴落。
小二着实吓坏了,丢下扫帚,全身颤抖,支支吾吾:“你,你这家伙诈人,我打的不重,你怎么能伤成这个样子!你分明是在诈人!”
男人皱着眉头,鼻尖冒出一粒粒汗珠,口中直呼:“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在大喊大叫,被人听见我性命不保!”
小二更是吓坏了,急的都哭了出来:“这事可不怪我,你死了也不是我打死的,大爷你晚上可不要来找我!”
“赶紧闭上你的嘴,去给我再打一碗酒来!”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小二耳边响起,一个白衣青年宛如鬼魅般出现,掠过小二,来到男人面前,俯身检查着他的伤势。
小二看到这个青年几乎是飘过去的,除了武功高强的人,能做到这些的就只有鬼怪了。他顿时感觉背后凉风阵阵,一身冷汗宛如雨下。
青年揭开男人的衣服,他左肋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伤口极宽,明显是刀伤,皮肉翻卷,发出阵阵恶臭。看来是伤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治疗,导致伤口无法正常愈合。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一片弯曲的叶子。男人一把抓住青年的手,叫道:“你要干什么!”
青年微微一笑:“兄台请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你的伤口已经腐烂,如果不将烂肉割掉,很难愈合的!”
男人问道:“你是大夫?”
青年点点头:“我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医术,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对付这种外伤,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样子,男人慢慢松开了手,青年转头看着呆呆的小二,轻叹一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赶紧去打一碗酒来!”
小二如梦初醒,慌忙转入酒楼,倒了一碗酒出来。男人又问:“你叫他打酒来干什么?”
青年接过酒递给他,笑了笑:“兄台这是明知故问了,你方才为了掩饰伤口的臭味,将酒全都倒在了上面,一口都没喝,这一碗是我请你喝的!”
男人接过酒,一饮而尽。青年说了一声:“兄台忍住!”快速下刀,锋利的匕首将伤口处的腐肉迅速割下,一滩滩鲜血喷涌出来,将男人的衣服与地面还有青年的衣袖染成了血红色。
男人咬着牙,满头大汗,一声不吭。小二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画面,吓得瘫倒在地。酒楼里其他的客人纷纷凑了过来,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惊异万分。
青年将腐肉清理完毕,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对男人说:“兄台刚才面不改色,颇有当年关二爷之勇猛,令小弟佩服不已。只这一次,需要兄台拿出比之前更大的勇气来!”
男人觉得有些可笑,说:“方才割我生肤之肉都能忍住,难道涂点创药我就忍不住了!”
“兄台不要小看它,它的药效猛烈,可以让你一个时辰伤口愈合,可是他所带来的痛苦,是之前的三倍!”青年面色凝重的说。
男人看他不像是在说笑,点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
青年从瓶子中倒出了一些血红色的药沫,均匀的洒在了男人的伤口处。药沫刚刚接触伤口,就有一股钻心的痛感传来,像是被火烤,又像是被刀子割,被针刺等等。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男人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的疼痛,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啊的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傻了,这到底是什么创药,居然比切肤之痛还要厉害,那小二更是吓得胆战心惊,颤巍巍的问:“大爷,这位乞丐大爷是死了吗?”
“说什么丧气话!”青年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昏过去了,凭他的毅力,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赶紧去再准备一坛好酒一桌好菜,等这位大爷醒了,我要和他一醉方休!”
小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转身跑进了酒楼。其他客人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继续推杯换盏。青年却坐在酒楼前,守着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偶尔抬头看看天空,偶尔低头看看他,秋风不时吹过,撩起他额前的长发,看上去些许落魄。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人微微转醒,再看伤口时,大吃一惊,方才狰狞恐怖如同狮子开口的伤,此刻却闭上了嘴。但是因为时间太短,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还有一条如同头发粗细的口,但是这样的药效已经足够惊人!
男人对青年一抱拳,道:“多谢兄弟救命之恩,在下赵丑厮!还未请教?”
“在下郭菩萨!”青年微微一笑,好似春风扶柳般。
“郭菩萨?”赵丑厮一连念了好几句,心中疑问很大:“兄弟,这是你的真名吗?”
郭菩萨笑了笑:“不瞒赵兄,这个名字是我师傅所起。我是个孤儿,自幼被师傅收养,师傅礼佛,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见笑了!”
“哪里哪里!”赵丑厮哈哈大笑:“如今朝廷**,百姓苦不堪言,天下正需要菩萨来救苦救难啊!”
郭菩萨一笑:“赵兄,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遇,就是有缘,不如你我坐下来,一醉方休!”
赵丑厮与郭菩萨一见如故,也不在意身上的伤,便与他一同进了酒楼,连饮几大碗,谈论着如今的天下,不由提到了当今**的朝廷,苛政徭役令百姓苦不堪言,两人皆是叹息连连。
酒过三巡之后,赵丑厮有些醉了,猛的将瓷碗摔在地上,站起来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外族蛮夷坐了我们汉人江山百年之久,如今也该变天了,老子要学黄巢,乱了他的天下!”
这句乃是大逆不道的话,惊动了酒楼里的客人。郭菩萨吓了一跳,却还是表现的很从容:“赵大哥你喝多了,天好好的怎么会变,我会观天象,今天没有雨,你家屋檐下的鸟巢不会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在众人耳畔。
马蹄声到了酒楼外就停住了,接着就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叫道:“大
哥,这里有血迹,想必那姓赵的就在这里面!”
赵丑厮突然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朝着门口望去。
酒楼外冲进了四个人,前面一人威风凛凛,眉心至下巴处有一道显眼的伤疤。第二个人是一个书生打扮,白衣纸扇。第三个是一个满脸虬须的黑大汉,腰间悬着两柄大铁锤。第四个是一个看上去很猥琐的男子。
看到这四个人,赵丑厮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郭菩萨有所察觉,低声问道:“赵大哥,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还未说完,那个刀疤脸就已经注意到这里,哈哈大笑一声:“姓赵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喝酒,看来你是真没把我们四个放在眼里啊!”
赵丑厮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西山五虎,名震江湖,赵某当然不敢把诸位放在眼里,而是放在心里崇敬!”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西山五虎是谁?他们是盘踞山西太行山一带的强盗首领,分别是刀疤虎田横、白面虎魏青、龙须虎杜迁、赤毛虎苏运周以及花里虎陈忠。
酒楼里很多人都听过这几人的名号,他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山西节度使几次派兵围剿他们,都未能成功,可见五人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样一来,所有人却都对赵丑厮起了兴趣,他到底又是谁?为什么敢去招惹这几个煞星!
刀疤虎田横大叫:“他奶奶的姓赵的,我四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赵丑厮冷笑一声:“赤毛虎苏运周不知江湖大义,如今朝廷**无能,苛政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他身为汉人,不知救民于水火,反而助纣为虐,与喇嘛僧一起残害百姓,当日我一刀就杀了他,真是便宜了他,我该将他千刀万剐,才能借我心头之狠!”
田横怒吼一声:“赵丑厮欺人太甚,你杀我四弟,目无王法,今天还敢在这里出言不逊,毁我四弟名声,去死吧!”
田横从腰间解下两把宣花板斧,像一只猛虎扑了过来。酒楼里登时乱作一团,客人吓得惨叫连连,狼狈逃窜起来。
田横挥舞着双斧,砍翻了几张桌椅,弄得满地狼藉。他几步冲到了赵丑厮面前,斧头直朝他天灵罩来。
赵丑厮身上有伤,虽然愈合的差不多,但此刻他也没把握接下田横这迅猛的攻势。他急忙一把推开身边坐着的郭菩萨,并借着这股推力向后一纵,巧妙的躲开了这猛烈的攻击。
田横的双斧劈在了眼前的桌子上,顿时碎屑纷飞,酒碗菜盘碎了一地。郭菩萨眉间闪过一丝不悦:“居然破坏我和赵大哥喝酒的雅兴,找死!”话音未落,他化作一条白影,冲向了田横。
田横双斧劈空,心电一转之间,胸口就被人踢了一脚。剧痛传来,胸骨仿佛都被踢碎了一般。他惨叫一声,双斧掉落在地,向后退了三步,最后终于忍不住,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其余三虎跑上前来扶起田横。赵丑厮直接愣住了,良久,他才转头看着郭菩萨,惊呼:“郭兄弟,你的功夫居然这么好!”
郭菩萨这一脚是在田横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踢的,可能普通人觉得没什么。可是熟悉田横的人都知道,他自幼便修炼金钟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假使他运起玄功,普通的刀剑根本无法伤及他的皮肤,除非是上古神兵利器。
可是有人会说,刚才田横没有运功,没有施展金钟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脚踢伤也是很正常。但是,熟悉他的人还知道,即使他没有运功施展金钟罩,凭借他几十年来打熬筋骨,身体已经强横到一定地步,能一脚踢伤他的人也是很少,除非是武功超群的人。
郭菩萨一脚将田横踢的退后三步并且倒地吐血,他就一定不是简单人物,最起码他要比赵丑厮厉害的多!
老二白面虎魏青指着郭菩萨叫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用了什么妖法伤了我大哥!”
郭菩萨双眸中透出摄入心魄的寒意:“我是郭菩萨,今日你们西山五虎打扰了我和赵大哥喝酒的雅兴,我看在赵大哥的面子上,就不跟你们计较,如果再敢放肆,休怪郭某心狠手毒!”
“郭菩萨,你、、你是郭菩萨!”西山五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像是见到了阎王一般。
魏青指着赵丑厮怒吼起来:“姓赵的,你虽然杀我四弟,但你也算的上是个的汉子,但你为什么要和魔教中人勾结,害我大哥!”
“魔教!”赵丑厮心中一惊,转身望着郭菩萨,冷汗直流:“郭兄弟,你是魔教中人?”
郭菩萨看着赵丑厮,微微一笑:“赵大哥,他说的不错,在下正是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魔手神医’恭自清的徒弟郭菩萨。”
玄冥教,是一个存在数年的神秘教派,总部设在祁连山脉的火神峰上。它原本是由一群信奉上古大神玄冥的巫师组成的秘密组织,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信奉这个组织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教派,与天下第一教白莲教几乎分庭抗礼。
由于玄冥教行事诡异,修习魔功,做事心狠手毒,与中原武林所宣扬的仁义道德观念极为不符,故此被江湖中人称之为“魔教”。
江湖的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魔教,他们与那些所谓的正道相背而驰,为人不齿。玄冥教就是这个时代的魔教!
郭菩萨望着一脸震惊的赵丑厮,笑了笑:“赵大哥,小弟今日救你,完全是看在赵大哥的英雄气概,绝没有半点私心,如果赵大哥觉得与我这个魔教中人结交坏了你的名声,小弟自然不强求!”
“兄弟说的什么话!”赵丑厮哈哈一笑:“我赵某只知道江湖义气,魔教如何?正道又如何?魔教也有光明磊落的英雄,正道也有奸邪狡诈的小人。兄弟与我意气相投,赵某心甘情愿!今日与兄弟相识定是有缘,不如你我结拜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魏青恨得牙根痒,破口大骂:“赵丑厮,你这个武林败类,魔教滥杀无辜,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却不识江湖大义,与魔教勾结!”
“闭嘴!”赵丑厮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西山五虎丧尽天良,还敢在这里讲什么江湖大义!”他望了望郭菩萨,继续说:“兄弟,你我二人今日结拜,不如就用这几个败类的血来祭天!”
“恭敬不如从命!”郭菩萨微微一笑,笑容邪异宛如鬼魅。说着从袖中滑出一把三尺弯刀,冲向四虎。魏青怒吼一声:“你以为我们西山五虎就是任人宰割的废物吗!”纵身而起,手中舞起一把白折扇,朝着郭菩萨打来。龙须虎杜迁与花里虎陈忠也各自亮出兵器,一左一右,朝着郭菩萨攻来。
魏青一把折扇与郭菩萨打在一起。他的折扇忽张忽闭,忽上忽下,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扇面上的图案花花绿绿,诡异万分。郭菩萨虽然弯刀在手,却一直在躲闪,并不接招。
杜迁与陈忠也趁机欺近身去,一把长刀与一根混铁棍打向郭菩萨的左右双肋。
“你们难道把赵某忘了吗?”赵丑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道血光乍起,陈忠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背后鲜血喷涌,一道致命的刀伤甚是醒目!
赵丑厮手持一柄长刀,刀身染血,面目狰狞,像凶神恶煞一般。
杜迁见陈忠身死,转身扑向赵丑厮。郭菩萨冷笑一声:“和我打斗,还敢分神!”弯刀递出,从杜迁背后刺入,透胸而过。
杜迁低头望着胸口的刀身,痛呼一声,咣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转眼间看到两个兄弟被杀,魏青怒火中烧,挥舞折扇扑向郭菩萨。郭菩萨淡然一笑:“用折扇的都是文雅之人,你,不合适!”缓缓举起左手,避开折扇的攻势,拍向了魏青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轻柔似水,实则却重如泰山,咔擦一声,魏青胸骨已经碎裂,一口口鲜血喷溅而出,溅在了郭菩萨的手上,脸上,衣服上,白衣沾着鲜血,像是皑皑白雪点缀着梅花花瓣,煞是惊艳!
赵丑厮看到魏青倒地,转头看着田横:“还有一个!”
田横吓得大叫起来:“赵丑厮,我们可是伯颜丞相的人,你杀了我们,就是得罪了朝廷。跟朝廷作对,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不会
有好下场的!”
“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敢跟我说狠话!”赵丑厮狰狞一笑:“朝廷是吗?既然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倒要跟它作对一下,看看是朝廷灭了我,还是我灭了朝廷!”手起刀落,田横身首异处,以后就是再狠的话,也再也说不出来了!
杀了田横之后,赵丑厮与郭菩萨也不顾酒楼里客人的震惊,当即撮土为香,以天地起誓,结拜为兄弟。赵丑厮年长两岁,为兄,郭菩萨为弟。两人各饮了三大碗酒,相互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赵丑厮又醉了,笑着打了郭菩萨一拳,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菩萨,你知不知道我做菩萨的大哥,很不舒服啊!”
郭菩萨笑了笑:“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若是大哥觉得不舒服,不如就改叫弥勒佛,弥勒佛可是未来佛祖,做菩萨的大哥,名正言顺!”
“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奶奶的,以后我赵丑厮,就叫弥勒佛了!”
话音未落,又听得门外马蹄声响起,铁甲在马背上颠簸的撞击声由远及近,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两位大爷,不好了,快跑啊,官兵来了!”小二跌跌撞撞的跑进酒楼,双手扶着门框,面色惊恐:“后面来了一大群官兵,好像是来捉你们二位的!”
“你说什么!”赵丑厮向前一步,想去扶着小二。一支黑色羽箭忽的从门外飞来,直直没入小二的后背,从前胸透过,鲜血喷溅而出,将赵丑厮整个人染成了血红色。
小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我也不是不恨朝廷,只不过我一个小小的杂役,有什么力量能去对付整个天下呢!这位大爷,听我的,赶紧跑吧,你是斗不过朝廷的!”转眼间口吐鲜血,竟已没了气息!
赵丑厮死死地抱住小二的还未发凉的尸体,目露凶光:“兄弟,我已知你也恨这个朝廷,你放心,我一定灭了这些鞑子,收回我汉人的万里山河!”
酒楼外马蹄声此起彼伏,遥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几十个骑兵出现在眼前,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青黑色的铠甲在血红色的夕阳之下异常鲜艳。
一个头戴红色花翎的驱马走到前面,朝着酒楼内大喊:“赵丑厮,你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杀害朝廷之人,赶紧出来与我回去,听候伯颜丞相发落!”
赵丑厮望着此人,目光中透出冷峻的杀气:“你们这群鞑子掌我汉人河山几十年,伯颜那个狗贼更是搞得江湖人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对于你们这些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
赵丑厮越说心中越恨,抽出射中小二的羽箭,反手掷出:“看箭!”。
羽箭带着凌厉的劲风,嗖的一声擦着那人额头而过,不偏不倚正好打落了他盔上的花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郭菩萨被他手上这万钧之力所震服,拍手叫了一声好!
那朝廷军官却吓得冷汗直冒,赵丑厮的速度与力道堪称完美,若他刚才所瞄之处不是头上花翎,而是自己的眉心,那此刻掉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尸体了!
其实赵丑厮所瞄之处就是那人眉心,为的就是想一箭杀死军官,好立威当场。只是方才他心中充满恨意,仓促之间拔箭反击,一时失了准头,才打中了他头上的花翎!
那军官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脸上的肌肉不规律的抖动起来,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逆贼赵丑厮,罪不伏诛,妄想杀害朝廷命官,今替朝廷清除此贼,还天下之安宁!”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全部搭弓上箭,漆黑色的羽箭宛如飞蝗直冲酒楼而来!
赵丑厮怒吼一声,将小二的尸体拖进酒楼,又将大门紧紧关闭,飞箭都被大门阻挡在外,还有一少部分透过窗纸射了进来,钉在了地面或是酒桌上。
酒楼里的其他客人顿时乱了阵脚,抱头鼠窜。郭菩萨几步奔到赵丑厮面前,道:“大哥,看来西山五虎与朝廷早就预谋好了,如今朝廷**,百姓之中有怨言想造反者大有人在,朝廷是想拿此处开刀,杀鸡儆猴,却不知这也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赵丑厮双眼血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溅上了小二的鲜血。
“朝廷想借此机会杀鸡儆猴,我们亦可以借此机会对抗朝廷,身先士卒,给天下的血性男儿做一个表率!”郭菩萨双眸透出一股杀意。
赵丑厮环顾四周,酒楼外不时有飞箭破窗而入,有几个倒霉人被飞箭射中,惨叫连连,酒楼里的人愈发慌乱起来。赵丑厮怒喝一声,响彻在众人耳畔,所有人刹那间静了下来。
赵丑厮道:“兄弟们,朝廷官兵此刻已经将酒楼围堵,他们是来杀我的,但是他们铁石心肠,杀我之后,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们大家。与其大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与我一同杀将出去,也让这些蛮夷看看,我们汉人都是血性男儿!”
还是沉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支羽箭破门而入,直冲赵丑厮后背。赵丑厮猛一转身,一把抓住羽箭,反手使出千钧之力掷了出去,接着外面一声惨叫,一人从马背上跌落。
“想做孬种的就留下,想轰轰烈烈去死的都跟我来吧!”赵丑厮抄起长刀,推开门冲了出去,接着,门外厮杀声四起。郭菩萨望了望四周,微微一笑,纵身冲了出去:“大哥,我来助你!”
门外骑跨大马的士兵,见二人出来,全部放下弓箭,各提着一杆长枪,朝着二人刺来。郭菩萨凭借其诡异的身法,飘然直入,乱刺的长枪居然一点也没有刺中他,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赵丑厮没有郭菩萨这样诡异的轻功,只能靠着一腔血气与过硬的武功,直面士兵的长枪。士兵在马上,占了很大的优势,赵丑厮几招之后就被长枪戳出来几个窟窿,鲜血直流。
郭菩萨纵身而起,砍掉了一人的头颅,转眼看见赵丑厮受伤,焦急万分,大喊:“大哥,俯身,砍马腿!”
赵丑厮恍然大悟,一弯腰,长刀直入,锋利的刀刃砍断了一匹马的前腿,战马长嘶,轰然倒地,马背上的士兵被翻下马背,正好落在赵丑厮面前。赵丑厮手起刀落,将那士兵斩杀在地!
赵丑厮寻到了窍门,凭借自己的优势,接连又砍了几匹马腿,解决了几个士兵。
这时,酒楼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里面的客人发疯一般的冲了出来。他们之中有几个是江湖中人,手持长刀利剑,加入了战团,剩下的大多数是普通百姓,抄着桌椅板凳,胡乱挥舞。
赵丑厮哈哈大笑:“鞑子们,我们汉人没有孬种,你们的天下就要完了!”
说着又砍断了几条马腿,马背上的官兵掉落在地,被客人们一拥而上,用桌椅板凳砸死在当场。一时间,平静祥和的酒楼,变成了血腥无比的修罗场!赵丑厮指挥众人,如鱼得水。郭菩萨身形飘在半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转瞬之间,几十名士兵便丧生在众人手中。那名军官吓得屁滚尿流,驱马便要逃走,却被郭菩萨一个箭步赶上,纵起一脚踢在他胸口,直直坠于马下!
赵丑厮大跨步走上前来,一把提起军官,双眼已是血红色:“今日便要用你来祭天,记住,老子是菩萨的大哥弥勒佛赵丑厮!”用力将他丢在地上,举起长刀,劈了下去……
傍晚,夕阳西沉,将整片天地染成了血红色。
赵丑厮、郭菩萨与众人在酒楼外,以官兵之血祭天,喝下血酒,以“弥勒佛”之名义起兵造反,弥勒军此时只有三十几人。
赵丑厮望着这大好河山,不由感叹:“如此美好的江山,却被鞑子坐了百年,何时你我兄弟二人才能拥有这天下!”
郭菩萨笑了笑:“大哥,不用着急,弥勒佛当有天下!”
不出几日,弥勒军的名号便响了起来,息州府下村庄里的血性男儿纷纷前来投靠,一时间就聚齐了三百多人。他们认赵丑厮为弥勒军首领,郭菩萨为军师,以息州为据地,不断壮大起来,并接连攻克了几座城池,斩杀了息州府尹官员,浩浩荡荡的一路朝大都杀去,揭开了元末大起义的序幕!
后世有诗赞曰:“弥勒出世争天下,菩萨杀人不渡人,风起血溅修罗道,宁断头颅不做臣!”
第二章,少年游
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江,汹涌的奔向东方。初升的旭日刚刚跳出厚密的云层,将江水染成一片潮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距赵丑厮、郭菩萨起义已经过了八个春秋。泰定帝的历史已经过去,元顺帝登基称帝,在这期间历经了四世帝王的更替,都是短命王朝。
轰轰烈烈的弥勒佛义军早在泰定帝五年就被朝廷覆灭,只因义军势力范围太小,未能形成规模,与朝廷经历了几场战役之后,就已经溃不成军。“弥勒佛”赵丑厮战死沙场,郭菩萨下落不明,昔年夺取天下的宏愿,就如眼前这条大江一样,一切都付诸东流!
一青衣少年独立江畔,模样清冷俊秀,腰间悬一柄青色长刀。一匹黑马在旁边低头吃草,不时抬起头看看主人。
少年遥望着远处早起打渔的渔船,微风拂起他的长发,甚是落寞。
少年望着大江,不知想起何事,突然长叹一声,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要走。一个黑影突然从他面前闪过,一记劈空掌朝他胸口罩来。青衣少年面不改色,身子向后一侧,左手一挡,阻住袭击者的来势,手腕一翻,直接将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抓在了掌心。
“二公子,是我!”
向青衣少年发出突袭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一双剑眉很有气势。眼见自己最为得意的招式被青衣少年接下,黑衣少年有些难过,说:“我练了三年才将这灌云掌的精华全部领悟,却连二公子的一招都破不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松开他的手:“百川,我练的乃是蛟龙手,正是你那灌云掌的克星,这就和老鼠与猫一个道理,老鼠再厉害,见到猫也也只有等死的份,就算是想在背后偷袭!”
“好了好了,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却总是给我说教,道理我都懂,你不要再说了!”黑衣少年十分沮丧的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青衣少年又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川,你可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日后可是会继承你师父位置的不二人选,仅受到这点挫折就气馁了,日后如何能坐上你师父的位置啊!”
黑衣少年撇了撇嘴:“坐上师父的位置实在太累了,我还是喜欢天天和二公子在千绝峰上习武练字,那种日子好不快活!”
“没出息的家伙!”青衣少年敲了一下黑衣少年的头,发出一声脆响,黑衣少年疼的呲牙咧嘴:“打我干什么!”
青衣少年笑了笑:“你这小子,龙护法任我教‘血焰旗主’一职,可以称得上是教主的左右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觑觎这个位置,你身为我教弟子,不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却整日想着快活,该打!”
黑衣少年噘着嘴,沉默良久,开口问:“二公子身为教主之子,更应该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可你为什么要走!”
青衣少年突然愣住了,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百川,你和我不一样,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弟,而我父亲,却有两个儿子!”
“那又怎么了!”黑衣少年不依不饶:“你也是萧教主的亲儿子,虽然大公子比你年长几岁,但也不能就认定他就是我教新任教主啊!”
青衣少年摇摇头,说:“大哥年长我三岁,各方面却比我强上十倍,他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无论是武功、智慧、谋略还有胆识都比我出众的多,而且父亲在临死前就认定了大哥继任他的教主职位,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黑衣少年说:“你可以不跟大公子争教主之位,你可以留下来辅佐他啊!我相信有你两兄弟在,我教一定会发扬光大,甚至能一举超越白莲教!”
青衣少年苦笑一声:“百川,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大哥吗?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毫无顾忌的除掉,我现在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你不明白吗?”
“可是,你和大公子是亲兄弟啊!”黑衣少年有些急了。
“亲兄弟又如何,李世民与李建成也是亲兄弟,玄武门之变的故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古之成大业者皆冷血无情,大哥比之李世民不知道要无情多少倍,我若是继续赖着不走,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落到和李建成一个下场的!”青衣少年望了望江面,一川江水因风而起波澜:“大哥是天纵奇才,我相信有他在,定会将我教发扬光大,百川,就算为了我,好好辅佐大哥,好不好!”
黑衣少年低下头,沉默不语。青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敢相信,不出几年,江湖上一定会出现‘血焰旗主’松百川这个人的,保重!”
话音未落,青衣少年纵身一跃,骑上黑马,消失在了一片红霞之中。
黑衣少年松百川紧握双拳,目中含泪:“二公子,我一定会成为你口中说的那个‘血焰旗主’松百川的!”
夜色渐浓,秋风乍起。远山,村落,江水,古道都被深夜染黑,显得那么寂静凄凉。这是位于山西蒲州府的一个小山村,夜色将至,灯火闪烁,炊烟四起,颇有“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的意境!
“文渊,柴不够了,你去柴房拿一些来,今天娘给你做最喜欢的水煮肉!”
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灶台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生火起炊。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面容说不上英俊,眉宇之间却暗藏着一股英气。
听闻娘亲的话,少年高兴的不得了。自元顺帝登基之后,苛政更加严厉,老百姓被剥削的日益严重,生活苦不堪言。自赵丑厮与郭菩萨义军战败之后,天下义军揭竿而起,先后有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等领导的“定光佛起义”,如今天下,安徽有韩山童、刘福通等白莲教起义,江浙一带有方国珍起义与盐帮张士诚起义,山东有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袁州有彭莹玉,湖北有徐寿辉、明玉珍等白莲教起义。乱世之中,别说是肉,能够不饿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文渊知道是父亲今日在山上打了一只野猪回来,所以今晚他家才能吃上一顿红烧肉。一想到那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肉,杨文渊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急急忙忙拿着烛台去了柴房!
来到柴房,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微弱的烛光将偌大的柴房照亮。柴房的柴火很多,都是他和父亲上山打来的,他知道放在最里面的柴已经干的差不多,也最好烧,就直奔柴房深处。
突然间,他听到在柴火堆里发出一阵的声音,杨文渊警觉,叫了一声:“是谁?”
他心里想的可能是耗子之类的东西,贼的话不会来他家偷东西,就算真的是贼也不会来柴房偷东西的。少年心气的他,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耗子,便取过烛台,轻步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快要走到深处之时,他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黏黏的东西,他顺着烛光看去,吓得他退了一步,失声叫了出来。原来地上有一滩血迹,还未干涸,说明是刚刚留下不久!
就在他刚叫出来的那一刻,一个黑影从柴火堆里蹿出,一手夺过杨文渊手中的烛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兄弟,我不是坏
人,不要叫!”声音听上去特别虚弱的样子!
杨文渊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任他束缚,而是抬手捏住那人的手,用力掰开,身子向后一转,打出一掌,正好击中那人胸口。那人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杨文渊趁势一把将烛台夺了回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柴房!”
杨文渊借助烛光,看清了那人模样。他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蓬头垢面,身形很是高大,一身白衣早已经污秽不堪,胸口一片血红,显然是受了重伤。但是一双眸子却精光闪闪!
那人很是惊讶的看着杨文渊,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不知道师承何处啊?”
杨文渊听那人夸他,心里很是受用,答道:“这些功夫都是我父亲教我的,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我家柴房?”
那人惊诧,心道:这少年虽年纪尚小,却受了称赞却能保持本心,不卑不亢,假以时日,定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听到杨文渊没有被自己称赞所迷惑,而是继续逼问自己是谁,那人却又是一笑,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方才背后受制,依然能克敌制胜,反伤与我,但是我却在刚才发现了你两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缺点?”果然不出那人所料,他说的这句话,真的会让杨文渊重视,那人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却迟迟不语。
杨文渊见那人一直不说话,心中也明白了许多,俯身抱拳,道:“晚辈刚才鲁莽行事,一时间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辈计较!”
那人更是惊诧,能屈能伸,此乃大丈夫也!且看他的神情与表现,也不像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看来是真心实意要跟自己道歉,并真的想请教自己那两个缺点到底是什么。
那人刚想说,就听得外面的娘亲在叫杨文渊。那人微微一笑:“你娘亲在叫你呢,你快赶紧回去,等到了深夜你再来这里,我告诉你有什么缺点,切记,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包括你的爹娘!”
杨文渊点点头,朝那人作了一揖:“前辈在此稍歇!晚辈深夜再来打扰!”
说完,挑了一些干了的柴火走出了柴房,出去之后,还不忘将柴房锁好。那人直到看杨文渊锁好柴房离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口中吐出一滩鲜血,坐倒在地,口中直呼:“好强的掌力啊!”
用过晚饭,村庄里灯火渐熄,月上中天,将整个世间照的清澈透亮。趁着月色,杨文渊穿好衣服,拿起一个布袋,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来到柴房外,他四下看了一眼,见确实无人发现,便急匆匆打开门,点燃烛台,走了进去。烛火照亮柴房,那人正依靠在柴垛上小憩,听闻杨文渊的叫声,睁开眼,笑了笑:“你还真是守约啊!”
“既然答应了前辈,那晚辈自然要守约了!”杨文渊坐在那人旁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布袋:“我给前辈带了点饭菜还有创药,前辈你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那人看了看布袋里装着一块猪腿肉,还有几个玉米饼,一瓶创药。那人确实很饿了,抓起猪腿肉便啃了起来。虽然是水煮的,调料也只有一些盐,但是在这战乱之时,这真的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那人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们家里看起来挺富裕啊!这种时候还能吃得起肉,不错不错,太香了!”说着他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
“这是我爹在山上打来的野猪,今天我家才能开开荤,平时我们也只是挖野菜而已!”杨文渊看那人吃的痛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问:“前辈,这肉真的很香吗?”
“是啊是啊!”那人饶有余味的点点头:“虽然是水煮的,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野猪肉比家猪要香的多啊!”话没说完,那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杨文渊:“你不是吃过吗?为什么还要问我香不香?”
杨文渊楞了一下,急忙回道:“是呀是呀,我吃过的,我只是想问一下前辈喜不喜欢吃而已!”
“小兄弟!”那人停下,看着他,道:“我可是学过易经八卦,平时最会观人面相,你刚才在骗我吧,你压根就没吃过!”
杨文渊一声惊呼,这人真的好厉害,居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骗局。是的,今晚他并没有吃肉。他爹在山上打来野猪宰杀之后,将肉分给了邻居们一些,自己家就留了两只猪后腿。今晚煮了之后,爹娘两人一起吃了一只,另一只则让杨文渊自己吃。
杨文渊说想晚上留着慢慢吃,实际上是想给柴房的那人。爹娘也没有多问,他就只是喝了几口肉汤,吃了几个玉米饼而已。
那人叹了一声:“小兄弟,我这三十几年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或大奸大恶之徒,或自私自利之辈,唯独两个人是心地善良,为人不为己,一个是我的故友,一个就是你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柄弯刀,将那块猪腿肉切作两段,递给杨文渊一段:“来,小兄弟,你和我一同吃了!”
杨文渊起初还不好意思接,一直在推托说这是给前辈的东西,自己不好再吃。但是最终还是说不过那人,只好接过来,两人一同吃了起来。
那人不由的感叹道:“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下,还有像你这般侠义心肠的人真的不多了,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是这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的!小兄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文渊!”
“杨文渊!”那人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哈哈一笑:“看来令尊是对你寄予厚望啊,希望你能拜将封侯,成为国之栋梁啊!”
杨文渊摇摇头,道:“如今朝廷**不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谁还要做他们的栋梁,那只能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然不能做元廷的栋梁啊,但是你可以做新王朝的栋梁啊!”
杨文渊问:“前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看你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却洒脱非凡,必定也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吧!”
那人长叹一声:“响当当的人物算不上了,本来我是不打算说明我的身份,但是我和你聊得投机,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郭菩萨!”
“郭菩萨!”听到这个名字,杨文渊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您就是弥勒军的大军师郭菩萨前辈!晚辈一直久仰大名,当年听说弥勒军战败,赵丑厮前辈战死,而您也下落不明,我还大哭过一场,心想老天爷不开眼,教英雄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郭前辈您还活着,老天爷真是开眼了!”
杨文渊说的激动,眼眶里居然有泪珠在打转。郭菩萨见他感情真挚,不似作假,心中也大为感动:“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世间还有人能记得我与赵大哥二人,赵大哥在天之灵,甚是欣慰啊!”
杨文渊叹了一声:“可惜赵丑厮前辈战死沙场,此生无法得见!”
郭菩萨问:“杨兄弟,我和赵大哥可都是反贼,上了朝廷的通缉令的坏人,你难道不害怕吗?”
“郭前辈你不是反贼!”杨文渊叫道:“你是我
们汉人中的大英雄,你们所做之事是为了推翻鞑子的暴、政,夺回我们汉人的江山,你是我们汉人的英雄,我们这个村子的人,都特别仰慕你们!”
郭菩萨听的热泪盈眶:“听到百姓都仰慕我们,我相信赵大哥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来!”郭菩萨接着说:“杨兄弟,我来告诉你你的两个缺点是什么!”
杨文渊恍然大悟,刚才激动太过,居然忘记了这件事,连忙坐下来,认真的听郭菩萨说。
只听郭菩萨缓缓开口:“你方才打出那几招几式能看得出来你的武功根基不错,但是你的第一个缺点就是不够机警,当时我距离你只有不到一丈远,你却没有发觉我的任何声息,也就是我当时没有想杀你的心思,若那是你的敌人,恐怕你早就死在原地了!”
杨文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真的是我的致命缺点了,若真是敌人,我真的要丧命于此了,想想都觉得害怕!”
郭菩萨点点头,继续道:“你的第二个缺点就是,虽然你能及时反应过来,并进行反击,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那一掌打的不够狠绝,也就是说,你杀心太浅。高手过招,往往可以一击毙命,你心地太过善良了。这对于你来说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杨文渊突然低头轻叹一声:“郭前辈,这第一个缺点没有人跟我说过,但是这第二个缺点,我爹却经常提及。我不论是对自己人或是敌人,都是要出手留三分的,在外面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如果他们没伤害到我,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他们骂我,我就装作没听见罢了,我若是真的出手教训他们,凭他们三五个也打不过我,可是真的打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会因此感到高兴,他们可能也会因此受伤,这样真是得不偿失啊!”
“杨兄弟!”郭菩萨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像你这种人世间真的不多了,既然第二个缺点是你性格使然,那就没必要却改了,我就帮你改一改第一个缺点吧!我自幼便修习过一种名为‘暗蕴六识’的心法,六识分为眼识、耳识、鼻识、口识、身识、心识。习成之后,能夜视如白昼,耳听如眼见,身触万物知其理,心明如镜,鼻息可探人踪迹,毒入口而不发作,正好能够弥补你的第一个缺点!”
杨文渊激动万分,抱拳拜倒在地,目光虔诚又坚毅:“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郭菩萨一把将他扶起,摇摇头,道:“你不用拜我为师,我门中有规矩,不能随便收徒弟。这样吧,我教你心法,你帮我做一件事可好?这样既不坏我门中规矩,也不会让你不舒服!”
“好!”杨文渊站了起来,问:“请问郭前辈有什么事需要晚辈去做?”
“我这里有一封信件,是赵丑厮赵大哥留下来的,我想让你去一趟息州,把它送给赵大哥的义子,他叫赵延发,和你差不多年纪!”
两人当即达成“交易”,郭菩萨将“暗蕴六识”的心法传授于杨文渊。这个心法只是能够增强六识的灵敏与范围,所以并不复杂。加之杨文渊悟性很高,几个时辰就以将此心法的精髓掌握。
门外传来阵阵鸡啼声,杨文渊看了看,已经将近五更时分,天快要亮了。郭菩萨看了看窗外,转身对杨文渊道:“暗蕴六识的心法你都已经掌握,以后要勤加练习才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杨文渊:“这就是我要你送的东西,切记,此信关系重大,定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请前辈放心!”杨文渊将信封收入怀中:“我等天明之时便启程赶往息州,定将此物交于赵彦发手中!”
“好!”郭菩萨笑了笑:“与你相处十分愉快,我要先走了,日后江湖再相遇,希望你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说罢,郭菩萨推开柴门就要出去。簌的一声,面前狂风大作,一杆亮银枪闪着寒光朝郭菩萨当胸刺来!郭菩萨一时不查,躲闪不及,枪尖挑破了他胸前衣物,划开了他前胸的皮肤!
一个身高八尺,身穿布衣,胡须齐胸而生,目光如鹰狼一般的男人高声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挟持我儿?拿命来!”
郭菩萨见来人的枪法精湛,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失声高呼:“杨家枪的传人,你是杨浦兄弟!”
来人正是杨文渊的父亲杨浦。今晚他见儿子面对香喷喷的野猪肉都没吃一口,还说要留到晚上慢慢吃,心中就很多疑问。在杨文渊睡着之后,他曾来到他房门外看过,那个时候杨文渊还没有出来,杨浦也就没有在意,回去睡了。
正巧在刚才,杨浦起夜,又想起了来看看杨文渊,这一看不打紧,杨文渊果然不在房间,惊得他一身冷汗。急忙取了亮银枪,四下找寻儿子,正巧路过柴房时发现内有灯光,刚好赶上郭菩萨开门出来,这才有了刚才那让郭菩萨无处可躲的一枪!
听到郭菩萨叫自己的名字,杨浦也是震惊不已,急忙向前查看。趁着微微亮的天色,杨浦看清了郭菩萨的脸,亮银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是郭大哥!”
杨文渊大吃一惊:“爹爹,你居然认识郭前辈吗!”
杨浦老泪纵横,道:“渊儿你不知道,我年轻之时也曾闯荡江湖,在塞北曾遇到过你郭伯父,我们不打不相识,便结为了异姓兄弟。”他转头望着蓬头垢面的郭菩萨,继续说:“当年听说你与赵丑厮在息州起义,我也曾想要前去相助,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你们战败的消息,赵丑厮战死沙场,你也是下落不明,让我心痛不已啊!”
郭菩萨长叹一声:“当年义军大败,赵大哥战死沙场,我也一直被朝廷通缉,我自息州一路西进,进入蒲州境内之时暴露了身份,被一波官兵围捕,我受了重伤,一路逃到了这里,没想到在此地你我兄弟二人能够重逢,也算是老天有眼!”
他转身看了看杨文渊,道:“没想到文渊居然是你的儿子,二弟,虎父无犬子啊!文渊的一举一动,颇有你当年之风范啊!”
杨浦哈哈大笑:“郭大哥,既然已经来了,还请在府上多逗留几日,你我兄弟二人促膝长谈一番啊!”
郭菩萨摇摇头:“二弟,不是大哥不想与你叙旧,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待我将事情办完再来与兄弟一醉方休!”
杨浦再三挽留,可是郭菩萨执意要走,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帮他准备一些粮食路上充饥。郭菩萨又将自己托付杨文渊送东西的事情说了。自己结义大哥托付之事,杨浦自然一万个答应,当即让杨文渊收拾行李,带好干粮,并让他牵上家中所养的那匹白马。
这匹白马是杨文渊三岁时父亲从外地买来的,跟了他家已经十几年,近几年战乱,饭都吃不上了,父亲也没有舍得把马卖掉或是宰杀吃掉,可见他对这匹马的情义。
本来白马是要送给郭菩萨的,可是第一郭菩萨身上有伤,不宜骑马,二是他是朝廷通缉犯,骑马而行未免有些张扬。
天亮之后,杨文渊便辞别了父母,跨上白马上路了,只是他还不知道,是他这一走,居然会改变了他的一生!
第三章,江亭怨
杨文渊自山西蒲州出发,一路向东南进发,但见路上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饿死的白骨,人间宛如森罗地狱!
杨文渊心中难过不已,一是为这些无辜百姓感到难过伤心,还有一个就是但觉他自己也是七尺男儿,却无法为百姓做些什么而感到自责。若是朝廷没有这些暴、政徭役,也就不会有人造反,百姓也就不会因此遭受此天灾**!
大概走走停停两天时间,他已经来到了河南境内。进入河南境内后,他发现城门的守卫异常严格,每一个进城或出城的人都会被官兵仔细搜查一番,如果身上带了兵器,都会被没收。因为赵丑厮郭菩萨在河南起义,所以朝廷才会对河南如此重视!
城门之上贴着几张通缉令,杨文渊看了看,原来是通缉郭菩萨的。画像上的郭菩萨凶神恶煞,满口獠牙,宛如阎罗恶鬼一般。杨文渊暗觉好笑:朝廷为了丑化起义造反之人,都把他们说成是恶鬼转世,但是这样的画像,又怎能找到真正的郭菩萨呢!
眼见几个进城的人被收了兵器,还抓回去审问,杨文渊也是焦急万分。出门前,父亲将祖上传下来的亮银枪交给了他。这个枪由著名的铁匠制成的,可以拆分成两段方便存放。
杨文渊将枪就放在了包袱之中,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出来。但是如果官兵强行搜查,定会暴露,甚至连郭菩萨交给他的东西也会被发现,那样的话就暴露了郭菩萨的踪迹,可能还会害了那个赵丑厮的义子赵延发的!
杨文渊正在城门外踌躇着,忽然听到门外柳树下有两个老人在喝茶谈天。一个老人道:“自那赵丑厮在河南起义被镇压之后,朝廷就特别重视这里,这不派来了一个新的守将叫张子实。这家伙为了自己的军功政绩,只要抓到私带兵器的人,就抓回去报给朝廷说是赵丑厮弥勒军的余孽,然后当街问斩,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三十几个无辜人士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另一个老人叹了一口气:“是啊!本来河南城也是个人间福地,严守一一来,大肆屠杀江湖人士,搞得我们河南一下子成了人间地狱啊!人心惶惶,实为不佳!”
“听说这个张子实不仅心狠手辣,也是个好色**之徒,他来了之后便叫手下官兵到处搜刮民女带入他府上供他淫乐,有不从者就被他先奸后杀。听说韦掌柜家小女韦小怜,才二八年华,也被他抓入府上,因她誓死不从,被张子实挑断了手脚筋,挖瞎了双眼。可惜韦小怜如花似玉的年纪,遭受如此横祸。韦掌柜上门讨说法,居然被张子实手下官兵乱刀砍死。可怜韦掌柜一声行善积德,竟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杨文渊在一旁听的是怒火中烧,不觉得走到了两位老人面前,问:“两位老爷爷,这个张子实如此卑劣行径,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一管吗?”
“管一管?”左边那老人看了看他,冷笑一声:“谁来管?朝廷吗!朝廷一直在欺压我们汉人,他们会管吗?他们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让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管吗?这个瘟神我们避之不及,谁敢去招惹!”
旁边那个老人上下打量一番杨文渊,问:“小伙子,我看你是想要进城吧!要是真想进城的话,我劝你还是夜深之后再进,那个时候官兵排查的松懈许多,只要给点银两,就能放行的!”
“多谢两位老爷爷的指点!”杨文渊朝着二人鞠了一躬:“晚辈告辞!”
杨文渊走了没一会儿,左边那个老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天能看得出来,城中百姓都对这个张子实恨之入骨,今天入夜,我们就去各家各户散发黄纸,上书张子实的种种罪行,引出城中百姓的愤怒与怨恨,你赶紧飞鸽传书给萧妃子,让她三更时分,带兵前来,我们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河南城!”
杨文渊一连走了几里路,才发现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他将马拴在庙门外,寻了一些干草喂食,自己则进入破庙,吃了些干粮后休息了一下。
直到夕阳西下,整个世界被残阳染成血红之色。杨文渊微微转醒,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山神塑像,轻叹一口气:“盛世之时,人们都来祭拜你,可以逢乱世,你这个做神仙的却不知道来拯救这可怜的天下苍生,要你这神仙又有何用!”
他一边说着,心里想起了两个老人口中所说的张子实的种种恶行,越想越狠,忽的一掌朝着塑像打去,轰隆一声,塑像碎成数块,扬起漫天尘土。受人供奉的神明,终究也是泥胎之体,受不了他这巨大的掌力!
再来到城门外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杨文渊看了看,看守城门的官兵确实也松懈了不少。有几个拿着兵器的人,果然在给了他们一些银两之后就被放行了。
杨文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走了过去。两个官兵上前盘问他是干什么的?包袱里装的什么东西?杨文渊回道是来走亲戚的,里面装的是一些衣物。官兵吵吵着要搜查,杨文渊连忙递上了银两,说多有不便,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官兵连忙将银两收起来,故作姿态的道:“近日城中反贼较多,一个人出入要多加注意了!”
杨文渊俯身赔笑:“多谢军爷关心,小民定会注意!”
杨文渊从未想到会给这些朝廷鹰犬鞠躬行礼,可是为了大义,他忍辱负重一次又有何妨!汉初三杰韩信,年轻之时也曾受恶霸胯下之辱,最后用自己的丰功伟绩又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尊严!
自己和韩信比起来,差之千里,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进城之后,杨文渊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专门让跑堂的给他的白马找了些好的草料,自己却只吃了带的干粮。
安排好住处之后,跑堂还专门嘱咐了一下,入夜之后城中就开始宵禁了,若是有人深夜出来走动,就会被巡逻的官兵当成反贼抓走。
夜色渐深,杨文渊躺在床上迟迟未睡。不一会儿他就起身来到窗边,看看街上,果然是有官兵巡逻,一波大概五六人,半个时辰就有六波,每个都是全副武装,手持刀剑。
杨文渊看了许久,趁着巡逻的空档期,纵身跃下,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白天在城门外听到那两个老人说着守将张子实的罪行时,杨文渊狠从心头起。时逢乱世,朝廷不知深究自身缺陷,反而肆意放纵手下军官作恶,看来朝廷已经**到极点。那一刻他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今晚定要潜入张子实府中,诛杀此贼!
临行之前父亲杨浦曾反复叮嘱过他,正值乱世,在外定不可惹生事端,将东西送到之后就赶紧回来。杨文渊虽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但他却是侠义心肠,眼见百姓生活在张子实的威压之下,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他转入一个小巷之中,趁着夜色,径直穿过几个胡同,来到了张子实的府门之外。张子实的府门建的雄伟气派,门口两个石狮子威严霸气,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牌匾上书鎏金三个大字“将军府”!
门外有十二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或持长枪刀剑,或是斧钺流星,将府门守的是密不透风!
杨文渊急忙躲到一旁的巷子里,接着夜色隐匿着行踪,一边观察着守将的动作,
只等着他们换防之时再伺机潜入将军府。可是一连等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见他们换防。
又等了一会儿,杨文渊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另寻他路。他绕到了将军府后门,期盼着后门不要再有守卫。后门外栽种着几棵大柳树,枝繁叶茂,杨文渊几下爬到了树上,将身子隐在树荫中。
果不其然,像张子实这样的人,后门处自然也会有人把守。虽然只有四人,却也是全副武装,手持兵刃,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
难道就进不去这将军府了吗!杨文渊叹了一口气。他想直接冲过去打倒四人再进去。但是这必须要出手迅速,而且要一击毙命,不然会发出打斗声,早晚都暴露行踪!
但见这四个守卫目光凌厉,额头青筋暴起,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凭杨文渊现在的武功,虽然能够击倒四人,但也会费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打斗声一定会引来其他守卫,自己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正思忖间,但听耳畔风声突起,嗖嗖袭向那四个守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四人应声倒地,整齐划一,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般!
杨文渊大惊失色,转头望去,但见一个黑影从身后的树荫中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纵入了将军府中,身形敏捷,速度之快,宛如鬼魅一般让杨文渊心头一寒!
背后藏了人他居然没有发现!郭菩萨当时就说过他不够机警,于是传授了他“暗蕴六识”的心法,但是刚才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潜入将军府,并没有将心法运转,故此没有发现。
杨文渊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亏那人无害我之心,否则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杀的!看那人武功在我之上,深夜潜入将军府,不会也是来杀张子实的吧!若真是如此,这世间的血性男儿还是有的!
他纵身跃下,看了看四个守卫的尸体,这一看不打紧,又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四人的致命伤皆在喉咙,而致他们于死地的凶器居然是四片柳叶!就是刚才树上的普普通通的柳叶!
这是何等的功力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当时杨文渊在树上的位置距四个守卫约有两丈,那个神秘人在他后面,能够徒手用柳叶杀死两丈开外的四名武功高强的守卫。而且力度、准度甚至连时间都那么一致,如果那人不是有五十年以上的修为,就只能是鬼神了!
杨文渊不敢再想,纵身跃上墙头,翻进了将军府中!
月上中天,万澜皆寂,整个城郭都沉寂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城门外,两个守城的士兵早已紧闭城门,摆好小桌,弄好酒菜正喝的尽兴。一个士兵满脸通红,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送,边嚼边说:“咱们的张将军可真是厉害啊!河南这个地方因为弥勒军起义而变得动荡不堪,百姓们都想组建义军对抗朝廷。可是张将军一来,就雷厉风行,杀反贼立威,没几日就将这动荡平复了,真可谓是英雄啊!”
“你不知道张将军的本事!”另一个士兵喝了一口酒,道:“听说张将军是兵家出身,武艺高强,是当年镇压弥勒军的重要力量。当年他还是伯颜丞相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偏将,就是因为在镇压弥勒军的战争中于万军之中射死了赵丑厮,才被皇上重用,派来做了河南的守将!”
“居然能与万军之中射死那个厉鬼赵丑厮,看来张将军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啊!”先前那个士兵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你我兄弟二人要是能像张将军这样沙场立功,也不枉人间走一遭了!”
“二位军爷好雅兴啊!”一个声音笑嘻嘻的从两人背后传来。
两人惊了一下,同时转身,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眯眯的朝这边走来,手里提着一个葫芦。
“干什么的!”满脸通红的士兵喊了一声:“你不知道宵禁了吗!私自外出可是要受杖刑的,你这把老骨头受得了吗!”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老人笑眯眯的来到两人面前,将葫芦放在桌子上,呵呵一笑:“我老汉年纪大了,晚上经常睡不着,知道二位军爷经常在宵禁之后在这里聊天喝酒,所以老汉我就把我家窖藏了三十多年的女儿红拿来给军爷尝尝!”
“我看看!”那士兵打开酒葫芦,凑上前闻了一闻。只觉一股清香之气扑鼻而来,沁入心扉。
“好酒好酒!”那士兵连叫了两声:“你这老家伙不实诚啊!家里有这么好的酒也不知道孝敬一下张将军,该打!该打!”
老人呵呵一笑:“张将军可是从大都来的,怎么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乡间烈酒,也不知道二位军爷喜不喜欢!”
另一个也拿过去闻了闻,口水都差点掉出来:“不错不错!”连忙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回味无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不一会儿葫芦里的酒就已经尽了!
那个士兵醉醺醺的道:“老头,这点酒太少了,家里还有没有,再拿一壶来!”
老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军爷,家里确实没了,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酒更加好喝,我老汉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有机会去过!”
“什么地方?”
“奈何桥!”老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狠辣,身形宛如一只猎豹冲向二人,袖中滑出两柄匕首,朝着二人喉咙切去!血溅夜空,两个士兵喉管已被利刃切断,叫也叫不出,喊也喊不得,相互看着对方,满眼尽是惊恐!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老人,居然会有这样快的速度和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咣当!咣当!二人相继倒在地上!老人看着尸体,恶狠狠的骂道:“该死的鞑子的走狗,害的你郑爷爷白白损失了一壶好酒,你们的这两条贱命也换不来!”
一边说着,他慢慢结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白发苍苍的老者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
杨文渊偷偷溜进了将军府的偏殿,轻手轻脚的穿过几个门之后,终于进入张子实所在的寝室。
夜色已深,微微的鼾声在寂静的屋子中显得格外刺耳。杨文渊趁着月色朝床上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健硕的大汉,赤着膊,五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他怀里还搂着一个赤身**的女子,肌肤吹弹可破,在月色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宛如一块美玉!
那个赤膊男子应该就是这河南城的守将张子实了!想起白天老人说他的种种恶行,杨文渊忍不住心中怒火,就想要冲上去杀了他,还世间一个安宁!可是,他突然感觉到了有些异样!急忙运起“暗蕴六识”心法,去感知这屋子里的一切气息!
果然,他感觉到了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张子实,女子之外,还有第四个人!莫非这是刚才在府门外以柳叶刺杀四名侍卫的神秘高手吗?他果然也是来刺杀张子实的!
心念一转间,一个黑影突然从他面前窜过,直奔床上的张子实。手中一片寒光闪闪,直射杨文渊心头!
一声惨叫!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叫声是个女人的,尖利清脆!杨文渊只觉大事不妙,随声望去!只见那个黑影手持长刀刺中一人,那人并不是张子实,而是方才那位赤身**的女子!
“你是何人?竟敢来刺杀本将军!”张子实怒吼一声,趁着黑影还未拔刀撤退,猛地一掌拍来,打在那
人左肩头。那人痛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杨文渊已经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在那个神秘高手突袭张子实的时候,张子实已经早有发觉,在他将刀刺过去的那一刻,张子实抓起了床上的女子为他挡了下来!这等草菅人命的畜生,不配活在世上!
杨文渊纵身而起,奔向张子实。手中长枪出手,直取张子实面门。
“还有一个!”张子实哈哈一笑,抓起女子的尸首,挡在了身前!杨文渊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一甩枪头,一枪刺偏,钉在了床头的木头之中!他的整个身子也暴露在了张子实的面前!
“去死吧!”张子实怒吼一声,举掌朝杨文渊拍来。杨文渊一时躲闪不及,浓烈的掌风呼呼袭来,让他透不过气来。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地面上,一只断手在他面前飞起,旋转,落地!
城门外,那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从怀中抽出一柄长刀,一刀劈开了门上的原木,推开了城门。
门外,出现一大队人马,大概二三百人。举着火把,手持长枪弓箭,一面大旗上书一个“秦”字!队伍前面,是一个骑白马,身着紫衣的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楚样子,但见她身子曼妙,长相也定是倾国倾城!
青年看见女子,微微一笑,大声喊道:“恭迎秦将军座下潇湘妃子进城!”
杨文渊看见出手相救之人,正是那个神秘高手!张子实断了手臂,惨叫一声,倒在了床上左右打滚!惨叫声引来了大队人马,皆长枪大刀冲进房间,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在几个火把的照耀下,杨文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年纪看上去和杨文渊差不多,着一袭青衣,手中一柄青色的刀,他的眼神深邃而悠长,像是蕴含了整个星空在其中!
少年看了看杨文渊,笑了笑:“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想要刺杀这个畜生,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我们一起杀出去吧!我叫萧青衫,还未请教!”
杨文渊微微一笑:“在下杨文渊,愿与萧兄一同而战!”
萧青衫默许的点点头,挥起长刀冲进了人群之中。他的身形十分诡异,在刀剑人群之中游走,如行大道一般平坦,刀剑不曾未伤他分毫,反而是他手起刀落,接连有人倒下!
好俊的功夫!杨文渊暗自赞叹一声,拔出长枪也杀了过去。枪如游龙一般没入人群之中,左右一拨,便刺倒了好几人。
两人出手迅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所有人都打倒在地。杨文渊朝萧青衫赞了一声:“你的武功好厉害啊!”
萧青衫微微一笑:“你的也不差!”说着,他转身走向张子实。他因为断了手,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恶狠狠的望着萧、杨二人,怒目圆睁:“你二人是来杀我的吧!我张子实偏偏不让你们得逞!”
他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床头撞去,想要一下撞死在那里。谁知萧青衫手疾,电光火石间已飞出一脚,将他踹回床上,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这个愿望,我还不能满足你!”
说着,举起长刀砍了过去!
血乱长空……
即已杀了张子实,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萧青衫扯下床单,将张子实的头颅包在里面,然后问杨文渊:“你为什么想来杀他呢?”
杨文渊答道:“我听这里的百姓说了,张子实这个人欺男霸女,乱杀无辜,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这种人就是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还未说完,但听门外喊声四起,火光冲天。二人心中皆是一惊!莫非张子实手下的亲兵来了!
二人急忙跑出房间,只见偌大的将军府园之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百个身穿青衣的人或是在处理尸体,或是在收编降兵,一个身着紫衣,脸遮薄纱的女子正指挥着众人,井井有条!
听见声响,女子随声望去,正好看到了萧青衫与杨文渊二人。一双秀目盯住二人,问道:“你们是何人?张子实的亲兵吗!”
但听她声音宛转悠扬,清脆动人,像是夜莺一般动听。萧青衫微微一笑,解开包袱,张子实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满院的人都大惊失色,这张子实虽不是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好歹也是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之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这个青衣少年的手中!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青衣少年到底是何种身份!
紫衣女子秀目望着萧青衫,问:“这张子实是你杀的?”
萧青衫摇摇头,道:“我哪有这么厉害,张子实是我和身边的这位杨兄弟联手所杀!”
“二位少侠为何要杀张子实?”紫衣女子继续问道。
萧青衫还未开口,杨文渊已抢先答道:“张子实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此等畜生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话掷地有声,正义凛然,高亢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去!
紫衣女子望着杨文渊点了点头:“二位英雄侠义之心,天地可鉴,我萧燕雨实在是佩服佩服!”
听到女子报了名号,萧青衫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大叫一声:“叛教之徒萧燕雨,还不快快跟本公子回去请罪,更待何时!”
杨文渊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回事!萧公子和这个紫衣女子认识吗!那三百多名青衣人也大惊失色,这个少年是什么人,竟敢直呼萧妃子的大名!
紫衣女子望着萧青衫良久,突然噗嗤一笑,几步走到萧青衫面前,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姐姐!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萧妃子居然是这个青衣少年的姐姐!杨文渊看着两人,震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青衫看着杨文渊,笑着说:“她的爹爹和我的爹爹是亲兄弟,我叫她爹伯父,所以她是我的堂姐!”打消完杨文渊的疑虑后,他又转身看着萧燕雨,像个孩子一样:“阿姐呀,已经五年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是我认不出你才对吧!”萧燕雨咯咯一笑:“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爱哭鼻子的小屁孩,没想到五年没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快让姐姐看看!”
萧燕雨抓着萧青衫的双手,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爱意:“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百川他们没跟着来吗?”
萧青衫楞了一下,突然低下头:“我是自己逃出来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等有时间我跟你慢慢说!”
萧燕雨轻叹一声:“叔父去世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不在教中为他守孝,而是一个人跑出来了,是不是被天宇所逼!”
萧青衫摇摇头:“是我自己要走的,和大哥无关!还有啊,姐!你干嘛要戴着个面罩啊!江湖第一美女的脸还不能随便让人看吗!”
说着,萧青衫手疾,一把揭下了萧燕雨脸上的薄纱。但见她鼻梁高挑,冰肤玉、肌,面若桃花,樱唇微启,脸型瘦小却不让人觉得干枯,宛如一个月下仙子,不,比仙子还要美!
杨文渊看了一眼,竟然看的痴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第四章,定风波
肆虐的狂风卷积着漫天的黄沙,将整个世间变得模糊不清,草木皆黄,古道苍凉!
苍凉的古道旁,立着一个显得愈加苍凉的坟墓,坟墓很简陋,简陋的如果不是有墓碑,人们都以为它就是一个小土包。墓碑也显得很苍凉,只是一块木板,因为风化的原因,已经开始腐朽,上面写的字也看不清了,隐约能看见有个“肖”、“斯”等字眼。
苍凉的坟墓前,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他鼻梁高挺,双眼炯炯有神,面容冷峻,一头黑发在狂风黄沙中肆意飞舞。
少年站在坟墓前良久,忽的长叹一声,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狂饮一口之后,将葫芦中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地上,将葫芦往地上一丢,跪在了地上,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便走,漫天的黄沙瞬间吞没了他孤寂的身影!
少年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村口的石头上坐着几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看到少年后,一个老者问:“延发啊,干什么去了?”
少年嘿嘿一笑:“二爷爷,今天是义父忌日,他生前最爱喝烧刀子酒,我去镇上的酒馆给他打了一壶送去了!”
听到少年说他义父,老者脸色变了一变,随后长叹一声:“世道多艰啊,你义父为了百姓,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少年嘿嘿一笑:“义父是侠义之士,能为百姓死,他也能瞑目了!”
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黄沙四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敲击着众人的耳膜。一队身穿重甲的骑兵从村外而来,手中大刀长矛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老者眼神中出现一丝惊恐,一把拉住少年:“延发,朝廷的人又来了,你是戴罪之人,不可在此处,快点躲起来!”
“二爷爷,我和义父一样忠肝义胆,不怕这些元廷鹰犬!我不躲!”他说的掷地有声,眼珠瞪得浑圆,充满浓浓的杀气!
老者急忙捂住他的嘴:“不可胡说不可胡说!你是你义父在战场上舍身救下来的,万不可在此丢了性命,听二爷爷的话,赶紧躲起来!”
这个少年正是昔年“弥勒佛”赵丑厮的义子,名为赵延发。这是赵丑厮在战场上救下的孤儿,赵延发的父母死在了战争中,赵延发一人无依无靠,整日靠乞讨为生。赵丑厮心生怜悯,将他带在身边,并收他为义子,取名延发,意在将弥勒军延续并发扬光大。当日郭菩萨叫杨文渊送信的人就是他!
赵延发拗不过二爷爷,只好躲进了旁边的破茅屋中,躲在窗户处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骑兵由远及近,来到了村口。几位老者急忙向前,二爷爷嘿嘿一笑:“几位军爷旅途奔波一定累了吧,小老儿为几位军爷打碗水来解解渴吧!”
领头那位军官长得凶神恶煞,并未理会,而是问:“听说这里是反贼赵丑厮的老家,他下面有个儿子叫赵延发的,你们可曾见过?”
二爷爷急忙打诨道:“军爷可万万不敢这么说!那赵丑厮自不量力,妄图反我天朝神威,他虽是本村中人,本村却已与他断绝任何关系。至于他的那个儿子,我们更是不知啊!”
军官冷冷一笑:“小老儿,说话要注意,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随便乱说的。据眼线说,赵丑厮的儿子赵延发经常在这里出入,识相的赶紧把他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条老命!”
说着,举起长矛,指在了二爷爷的喉咙上。二爷爷吓得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其他几人也随他跪倒。二爷爷以头抢地,磕的震天响:“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小老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军爷,我们确实不认识那个赵延发啊!”
“还嘴硬!”军官奸笑一声:“我听说赵延发那小子为人仗义,我若是杀了你,你说能不能把他逼出来?”说着,提起长矛朝着二爷爷的心窝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军官只听耳边风声突起,一枚石子带着冲天气势而来,击中军官面门!军官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捂着脸打起滚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军官刺向二爷爷的时候,赵延发已经准备冲出来救他。可是还没出门,就看见那军官掉下马来,心中不觉一惊。眼见二爷爷性命无忧,自己也松了一口气,继续从窗户望着外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十几个士兵东张西望,却未发现有人影!军官站了起来,面颊已是一片血红。他握住那枚石子,心中惊悸万分:此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能以飞石打人,莫不是没羽箭张清转世?
莫名其妙受了重伤,军官心中大为恼火,可是眼前除了这几个老头再无他人。敌在暗,他在明,十分不利。
他气的抓起二爷爷的衣领,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喉咙上:“老头,你刚才福大命大,有人救你,但是这次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举起匕首刺了下去!
又一枚石子飞来,正中军官手背,军官吃痛,匕首从手中脱落。一抹清影出现在眼前,一手推开老者,一手接住下落的匕首,向上一挥。军官只觉喉咙上一抹寒意,继而又是一股温热!
军官惊呼一声,这才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被自己的匕首切开了!他向前望去,那抹清影竟是一个青衣少年。少年微笑着,望着自己,手中匕首沾着血!
居然是一个少年!他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啊!军官仰面倒下,临死前居然想的还是这些!
军官一死,手下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举起长矛大刀朝青衣少年杀来!一柄银色长枪横扫而来,顿时击翻了几匹战马。一白衣少年手握长枪,拦在众人面前,宛若天神一般:“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麾下萧青衫杨文渊在此,还不投降!”
听到“江湖人”三字,士兵们更是激动,口中呼喊着:“反贼受死!”挥舞着兵器朝二人杀来!
那夜杨文渊与萧青衫合力斩杀河南守将张子实后,身为“江湖人”义军首领的“潇湘妃子”萧燕雨便邀请杨文渊加入义军,与天下侠义之士一同反抗元朝统治!
杨文渊素来对元廷无任何好感,他也听闻“江湖人”义军大名。义军统帅秦书远乃是当世豪侠,在江湖上颇有声望!
如今天下义军之中,如广东朱光卿、聂秀卿,江浙方国珍、张士诚,安徽韩山童、刘福通,湖北徐寿辉,四川彭莹玉等人都是信奉白莲教的弟子。
白莲教没有总坛,弟子大多是闲散人,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组织。白莲教历经几个朝代上百年的传承,信奉的教众繁多,行起义之事容易,所以规模异常庞大!
秦书远与几人不同,他并非白莲教弟子,但所领导的“江湖人”义军却在两年之内迅速壮大,几乎可以与其余几支义军相抗衡,凭借的正是秦书远在江湖上的名声与威望!
杨文渊敬佩秦书远,所以在萧燕雨邀他加入之时他无半点犹豫。萧青衫虽与杨文渊相识不久,两人却甚是投机。萧青衫逃离玄冥教之后一直四海为家,也是为消遣,也是为安定,也要求加入“江湖人”!
他与萧燕雨是堂姐弟,自然没有任何悬念,萧燕雨当即要带着两人回义军总部,面见秦书远。杨文渊来河南是受郭菩萨之托送信给赵丑厮义子赵延发,杨文渊想
将信送去再去见秦书远。
萧燕雨对这个侠义的少年破有好感,加之他又言而有信,她怎么能不答应。萧青衫怕杨文渊一个人路上烦闷,就主动要求和杨文渊一起来送信。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众官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杨文渊闪身抱起二爷爷,将他带离危险区域。官兵将萧青衫团团围住,手中大刀长矛闪闪生寒,战斗一触即发!
萧青衫稳住身形,举起长刀护在胸前。一柄长矛从当胸刺来,他手疾,捏住了锋利的矛端,五指用力,死死地攥在手心!
那名官兵一击不中,想要抽回长矛,可长矛宛如陷入泥潭之中,人他怎么用力却抽不回半分!那官兵望着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惊呼起来:“这是个妖怪,用了什么妖力困住了我的兵器,兄弟们给我杀了他啊!”
萧青衫乃是用了内力将长矛吸住。他虽然年纪轻轻,但身为玄冥教的二公子,从小便修习高深的武功,内力在年轻一辈中可谓是翘楚。这官兵虽在战场上厮杀,靠的只是一身蛮力或是粗陋的武功,对于这种高深的武功见识太少,自然认为是妖力作祟!
十几柄长刀劈向萧青衫,寒光闪闪。萧青衫不敢大意,挥刀挡住,手也松开长矛急速后退。可是官兵已经将他包围起来,后退之路已无。萧青衫怒吼一声,左手伸向背后的一名官兵,捏住他的脖子,手指一用力,那官兵喉咙间一声脆响,咣铛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萧青衫连忙从破开的间隙中逃脱出来!
此时杨文渊也加入了战斗,一柄银龙枪宛若蛟龙一般没入人群,四下挥舞一番,十几名官兵被长枪扫中,纷纷倒在地上!
萧青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你武功没我高,但是你这一招制敌的招式却比我强上十倍,姐姐让我多向你请教是对的!”
杨文渊也笑了笑:“当然了,萧妃子说的话都是对的,你一定要好好听她的话!”
两人这几天吃住都在一起,早就熟络起来,杨文渊为人谦逊,与萧青衫在一起可是相当不客气的!
十几名官兵已经失去战斗力,躺在地上哀嚎。二爷爷与几位老人急忙向前叩谢两人救命之恩,却被两人拦下。
二爷爷问:“二位少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来我们村子有何贵干!”
杨文渊刚想开口,却被萧青衫拦下:“这些官兵都是朝廷的人,冒然发问恐怕不好!”
杨文渊点点头,问:“那该怎么办?”
萧青衫目光透出一丝狠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走到官兵们面前,举起长刀,继而血溅长空!
萧青衫微微一笑:“知道你心肠好,不愿杀人,所以坏人我做喽!”
杨文渊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而是问老者:“老爷爷,村子里是否有个叫赵延发的人?”
二爷爷还没说话,赵延发已经推门出来:“在下便是赵延发,请问二位找我何事?”
“赵兄!”杨文渊一抱拳:“此地不宜说话,可否寻处僻静之地?”
赵延发点点头:“随我来吧!”带着二人去了自己的茅草屋。
进去之后,赵延发将门从里面关严后,杨文渊才拿出郭菩萨的那封信:“这是郭菩萨前辈托我给你送的信!”
“郭叔叔的信!”赵延发激动不已,接过信件问:“郭叔叔他在什么地方?”
杨文渊将他与郭菩萨相遇以及托付自己送信之事说了一遍。赵延发打开之后,却发现信上只写了一首词,是南宋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赵延发望着这首宋词,久久未能回神。杨文渊与萧青衫面面相觑,本以为郭菩萨不远万里叫自己来送信,信中必然有大事要说,却没想到送来的信中只写了一首宋词。杨文渊有些猜不透郭菩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沉默良久,杨文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兄,郭前辈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延发抬头看了看杨文渊,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是一首词,但是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
“这不是一首简单的词,里面藏着他要跟你说的话!”一言不发的萧青衫突然说话了。两人转头看着他,问:“你是如何知道?”
萧青衫微微一笑:“二位可能有所不知,那个弥勒军的大军师郭菩萨曾是我们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他的这封信正是我们玄冥教的一种暗语,名为‘藏谜词’!”
杨文渊与赵延发齐齐一震,郭菩萨居然曾是玄冥魔教中人,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萧青衫继续说:“郭前辈曾任第七堂口御龙使一职,十年前突然不见了踪影,玄冥教曾四下找寻,都无结果,后来听闻他与赵丑厮在河南起义,我们这才知道他的下落!”
萧青衫拿过信来,道:“郭前辈应是怕信落入朝廷之手,才用了‘藏谜词’书写,所幸我随文渊一同来了,要不然赵兄就会一头雾水了!”
赵延发点点头:“还请萧兄赐教!”
萧青衫看了看词,道:“词中所指是要赵兄在黄昏时分,穿过丛林,到山头风最猛烈的地方去,赵兄可曾知道有这种地方?”
赵延发思索良久,突然惊呼一声:“在离此地二十里外有一座山,山顶有一处洞穴名为风穴,传言那里罡风猛烈,吹在身上宛如刀割一般!”
“事不迟疑,我们速速前去!赵兄,坐我的马!”
狂风卷积着漫天黄沙,将世间染成昏黄之色,三位少年两匹骏马奔驰在苍凉的古道之上!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山不高,却异常险峻。萧青衫轻功很好,上山并不费力,杨文渊与赵延发也有些武功,体力不错,三人相互鼓励,终于在黄昏时分爬到山顶,来到了那个名为风穴的洞口!
站在风穴之外,三人就能感受到洞穴之中吹来的风异常猛烈。洞穴之中风声嘶吼,撞击着洞壁发出厉鬼般的叫声!
杨文渊站在洞口,狂风吹的他衣襟猎猎作响:“郭前辈究竟在这地方藏了什么东西?”
萧青衫摇摇头:“我觉得里面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吧,不然他也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去藏!”
“想知道有什么东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延发看了看两人,道:“萧兄,杨兄,此番感谢二位相助,如今这风穴罡风如刀,二位随我一同入内恐有不便,二位便在此等候便可!”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朝着风穴走去!
刚进去没几步,赵延发就被凌厉的罡风吹的皮肤刺痛。风穴果然名不虚传。他一咬牙,迎着罡风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十几步,罡风劲头更盛,也愈发凌厉。他衣着单薄,冷风如刀,割过他的皮肤生疼。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他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
他伸手扶着洞壁,寒风呼啸,宛如地狱的厉鬼,隐藏在
黑暗之中,随时都要冲出来吞噬掉他一般!他的皮肤受不了罡风的切割,手臂上出现了十几道红血印!
他扶着洞壁,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继续向前走着。又向里面走了几百米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将他扶住,杨文渊和萧青衫出现在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倒下的身体扶正。萧青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很强,但是有些时候强者也是需要有人帮助的!这罡风虽烈,却也有弱点,硬扛不住的时候就要利用它的弱点将它击退!”
“风居然也有弱点?我是第一次听说!”赵延发道。
杨文渊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这位萧兄自幼读书万卷,说此风定有弱点,所以叫我一同前来帮你!”
说着,他伸出手,运起“暗蕴六识”,以手的触感去接触凌厉的罡风,顷刻间他的手背全身红血印。赵延发看的胆战心惊,惊呼道:“杨兄弟,罡风凌冽,别让他伤了你的手!”
还未说完,杨文渊突然大叫一声:“震位!”
萧青衫拔出长刀,朝着震位挥出一刀,凌厉的刀光带着惊人的气势袭向黑漆漆的洞穴,顷刻间罡风骤止,赵延发惊异万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青衫道:“几年前我曾看过一本西洋人的书籍,里面说狂风都是从风眼所起,而风眼处的风势最弱,我就想如果能探到风的风眼,并用内力将其破坏,定能灭了这股罡风!刚好文渊学会了我玄冥教的‘暗蕴六识’,能探到风眼所在!”
杨文渊笑了笑:“这‘暗蕴六识’还是郭前辈传授,应该说是他救了我们啊!”
萧青衫摇了摇头,道:“‘暗蕴六识’是玄冥教的不传之秘,郭菩萨将此功法传授于你,算是犯了教规。可是呢,我已经脱离玄冥教,管他犯没犯教规,与我无关了!”
三人哈哈一笑,继续向深处走去。因为萧青衫破去了风眼,罡风消失,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洞穴深处。
在深处有一块巨石,上面放着一个大木箱。赵延发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满是大块银子,银子上面摆着一柄宝刀与一封书信。赵延发拆开书信,信上是赵丑厮写给他的:
“义子延发:
我赵丑厮于息州起义至今已经四个春秋,虽声势浩大,但打仗胜少败多,朝廷兵力强盛,我弥勒军已是强弩之末!
起义之事,不在一代,而在千秋万代,这些银两是弥勒军近几年保留下来的,这柄刀是我托你郭叔父打造的神兵,我称它为‘天道’,即‘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为父膝下无子,视你为己出,即为我儿,便要替父完成夙愿!
假若我军兵败,你定不可做懦夫,必要手持‘天道’,再行起义之事,银两做为你义军的军饷,定要杀灭鞑子,夺我河山!
义父赵丑厮”
赵延发看着书信,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虽是赵丑厮义子,却与他情同亲父子。赵丑厮战死之后,赵延发久久不能平息。他早就想学父亲那些,起义造反,但是又怕起义不成,徒增死伤!
他将信团成一团,塞到口中嚼烂咽下,拿起那柄宝刀,抽刀出鞘。刀身光洁如月,刀刃锋利异常!
他怒吼一声,举起宝刀,朝着木箱砍去。手起刀落,木箱喀喇一声裂成两半,银两散落一地!
“走!”赵延发再不说话,拿着“天道”走出了风穴!
三人驱马回村已经夜幕降临。赵延发坐在马背上,拿着刀,沉默不语。杨文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干脆不说话!
三人快到村口时,突然发现村子里火光四起,十几件茅草屋都被大火点燃,借着萧瑟的秋风,火光冲天,将整个夜幕都染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杨文渊赶紧有些不对,加快了速度,越靠近村庄,大火燃烧的越发剧烈。一群官兵手持大刀长矛,正在村子里四处杀人!几个村民已经被杀,剩下的一些被官兵追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畜生!”赵延发怒吼一声,跳下马背,举起“天道”朝着一众官兵杀了过去。杨文渊与萧青衫也迅速下马杀了过去!
赵延发大刀砍翻了两人,一转身却看见一名官兵举起长矛刺进了二爷爷的胸膛!
“二爷爷!”赵延发疯了一般冲了上去,一刀砍下了官兵的头颅。弯腰抱住了二爷爷的身体。二爷爷被长矛刺穿了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他一双干枯如柴的手死死地抓住赵延发的衣服,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没了气息,双手还死死地抓在他的衣服上!
火光照耀在赵延发的脸上,他的双眼已浸满了泪水。几个官兵将他围了起来,一名官兵大喊:“反贼赵丑厮之子,快快伏诛,否则你也是这个下场!”
话还没说完,那名官兵喉咙一凉,继而又是一股温热。赵延发的刀已经切开了他的喉咙!
“你们杀我村民,我要杀了你们替他们报仇!”
赵延发怒吼着,宛如修罗恶鬼冲向了那队官兵。大刀在人群中左劈右砍,鲜血四溅,将他全身染成了血红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就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赵延发一边斩杀着官兵,一边吟着这首《满江红》,父亲生前最喜欢这首词,之前他不明白这首词的意思,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首词。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首词的意思,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首词!
“父亲,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顾性命也要起义了!朝廷果然已经腐朽不堪,这群鞑子不配坐拥我们这大好河山!”赵延发怒吼一声,再次冲向官兵,惨叫声此起彼伏,继而又消失不见!
……
赵延发、萧青衫、杨文渊站在熊熊烈火前,烈火中是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以及村民的尸体。
三人脸上,衣服上都已被鲜血染红。村民被官兵杀光,三人也将官兵杀光,算是报了村民的仇!
赵延发望着火中村民的尸体沉默不语。他很内疚,也很自责。这些村民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时赵丑厮的儿子,才连累的他们,如果自己能早点离开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悲剧?
萧青衫仿佛看出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自责了,像元廷这些人,即使你不在这里,假如战火燃至此处,他们也会遭此悲剧。你跟我们走吧,去江湖人义军,我们一起对抗元廷!”
赵延发摇摇头,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不想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去闯,今日感谢二位,相信我们日后江湖会再相聚的!”
火光因风冲天而起,周围的空气被高温炙烤变得温热起来!火光映照着赵延发坚毅的脸庞以及那充满杀气的双眸!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让你们还回来!
第五章,贺新郎
这一天,河南开封的路府张灯结彩,可是异常热闹。
路府的下人们在三更半夜鸡还没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忙活。他们将路府近十亩地的宅院上下全都挂满了大红灯笼与大红绸缎,门窗上也贴满了大红的“”字,甚至连路府外面那条大道两侧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这是路府的主人路溪桥要娶媳妇了!
说起路溪桥的大名,整个开封除了刚出生的小孩之外几乎无人不知。他是开封有名的财主,家财万贯,不仅如此,他还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学过少林七十二绝技,拳脚棍棒样样精通!平日里也爱题诗作画,江湖人称“文武双绝路溪桥”!
他十几岁便在江湖闯荡,曾靠一己之力荡平过盘踞在塞北靠抢劫来往商客货物为生的马贼,从此便在江湖上有了名声。十八岁的时候他自认为天下已罕有敌手,居然公然前往嵩山少林寺挑战僧众,居然让他打败了几个达摩院的高手!后由达摩院住持圆心大师出手才将他制服!
路溪桥虽公然挑战少林寺权威,只是因为他年少轻狂,本心却不坏。况且他在江湖上名声很好,少林寺也并未为难他,责了他几禅杖便让他回去了!
可是谁知他看到圆心大师武功高强,仅用几招就将自己制服,不由心向往之,跪在圆心大师面前求他收自己为徒。圆心大师自然不允,他也不放弃,愣是在达摩院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感动了圆心大师,收在名下做了一名俗家弟子!
二十几岁时来到开封,因救下了被强盗欺辱的大文豪张玉江的女儿,被张玉江请到府中奉为上宾。因路溪桥对女儿有救命之恩,且他能吟诗作对,与张玉江颇为投缘。后因张玉江膝下无子,便将路溪桥收入府中,做了个上门女婿!
不出三年,张玉江便因病离世,张家偌大的家产都归在了路溪桥名下。路溪桥虽是侠义之士,却生性风流,平日里喜好寻花问柳,但是他不喜欢青楼里卖身的娼妓,而是已经出嫁的人妇!
张玉江活着的时候,路溪桥头上有老泰山压着,不敢造次,与妻子张春燕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张玉江不止一次向别人炫耀他家的女婿,说自己看人准没错!
谁知张玉江一死,路溪桥头上的大山一倒,他喜好人妇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路溪桥身材高大,人长得也俊秀,是十里八方有名的美男子,且家里有钱,花言巧语不知让多少良家妇女做了潘金莲!
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路溪桥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传到了夫人张春燕的耳朵里。她大发雷霆,只觉路溪桥只是个入赘到张家的女婿,张家大权还是在自己手中,便要一纸休书休了路溪桥!
路溪桥虽是大侠,平日里却很怕这个妻子,当即跪在张春燕面前痛哭流涕,说什么念在两人夫妻间的情谊以及当年的救命之恩,还在老泰山张玉江的灵位前立誓!只是不知道他的老泰山张玉江在天之灵看到路溪桥这种做派,脸上是不是会火辣辣的疼?
张春燕看他一脸虔诚,想起了两人这几年的种种往事,又想了想自己刚刚三岁的女儿,心一下子就软了,原谅了路溪桥。
没过一年,张春燕因害了疟疾离世,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束缚路溪桥。在为妻子守灵七日之后,他就像逃脱了笼子的小鸟,在开封内外开枝散叶!
后来他觉得这样偷吃不过瘾,干脆就将外面寻花问柳的人妇直接娶回家来,这样天天守着也不用担惊受怕,更不会受相思之苦!
但是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家里的不如偷来的好,家花没有那野花香!偷吃的时候觉得香,天天待在一起早晚都会腻。没过几个月,路溪桥就腻了,他给了那人妇一些钱财,将她休了!
此后他又娶了几次妻,都是过了没几个月就休了,给了些钱财遣散回家!于是开封的人便给路溪桥起了个诨号,叫做“何患无妻”!
所以当人们看见路府张灯结彩的时候,都不觉得奇怪,这肯定又是那个“何患无妻”娶新房老婆了!
路溪桥本次已经是第六次娶妻,若是加上张春燕那次,他已经是第七次了。但是听说他此次娶的并不是谁家的风情人妇,而是燕子楼里的花魁柳千千!
提起这个柳千千,可是开封青楼界的翘楚。传闻她学过西域的软骨功,身子软若无骨,体态轻盈,加之她容颜秀丽,妖媚非凡!常有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听说路溪桥娶的是柳千千,开封府上的人们都笑了,路大财主如今改了爱好,不爱他人之床榻,爱上青楼一枝花了!
路溪桥虽风流成性,但是为人仗义,除了作风不好其他一概都是一流,在开封有着很大的人脉。所以在这一天,路府门口前来献礼祝贺的人是络绎不绝!
路溪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材高大,虽已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俊秀却依然不减当年,一双剑眉显得器宇不凡,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嘴角细密的胡茬让他更添了一丝男人味!
他站在门口,向着前来祝贺的人抱拳回礼,随后由下人领着他们去吃酒席。新娘子柳千千站在他身边随着丈夫一同向客人回礼。
她也是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发高高盘起,插满了珠宝首饰,脸颊上点着腮红,两瓣红唇晶莹剔透,娇艳欲滴,柳叶弯眉,媚眼如丝,不愧花魁之名!
客人们看着柳千千这娇艳的模样,一个个心里发痒,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人间绝色,可惜落入‘何患无妻’手里,可真是‘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朵梨花压海棠啊’!”
将客人们都安排好入座,喜宴便开始了,路溪桥带着娇妻去各桌上去敬酒。客人们端着酒,听着路溪桥的话,眼睛却都被柳千千勾了过去,最后也不知道路溪桥说了些什么,举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尽是羡慕!
正在路溪桥敬酒的空当,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响动,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声。路溪桥眉头一皱,叫了一声:“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客人颤颤巍巍的道:“该不会是官兵来找茬吧!”
路溪桥冷哼一声:“官兵来了又何妨,我路某人也不怕他!”
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刚才府里混进来一个小叫花子,在客人桌上大吃大喝,我们几个让他去厨房吃,莫惊扰了客人,却被他几拳打倒在地,甚是嚣张!”
“居然有这种事!”路溪桥双眼放光,抱拳对屋内的客人说:“诸位吃好喝好,路某去看看!”带着娇妻便去了院子里。
路府的院子很大,摆着二十几桌酒席,都是山珍海味!这是路府宴请周边百姓的酒席,正值乱世,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路溪桥此番也是为了行好事。但此刻,所以百姓都坐在桌前,停杯投箸,望着东北角的一桌酒席!
那桌酒席前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小叫花子模样。这个小叫花子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条烤猪腿吃的正香
!他身边的地上躺着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下人!
路溪桥双眉一震,叫了一声:“半夜!”
不知何时,路溪桥身边已经站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瘦削,看上去却很结实,身子站的笔直,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如同雄鹰一般锐利!
听到路溪桥的命令,少年纵步而起,身形宛如一支离弦之箭,瞬间冲到了小叫花子身后,右手五指萁张,死死地扣住小叫花子的左肩!
小叫花子被黑衣少年扣住肩膀,面不改色,依旧不慌不忙的啃着猪腿。左手抄起桌上酒杯,同时左肩微微一动。黑衣少年只觉有千斤之力扑面而来,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扣在小叫花子肩头的手指松开,直直向后退了五步!小叫花子却已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他刚才只是在拿酒杯而已!
“好厉害的武功!”远在一旁的路溪桥突然赞了一句。作为当世的武林豪杰,他自然看出了刚才那个小叫花子仅凭肩头一动就将半夜击退。世间能有如此内力之人可不多见!
院子里的客人大多是平民百姓,没见过这种高深的武功。他们以为黑衣少年是自己退下的!但是听路溪桥赞叹小叫花子的武功厉害,他们也才知道原来是小叫花子将黑衣少年击退的!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连路府武功高强的半夜都打不过,这个小叫花子到底是何人物!
黑衣少年心中也是大惊!他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也只有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叫花子的武功有多厉害!刚才从他身上传来的力道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胸口,自己若不是向后退了五步将力道卸掉,那千斤之力压在胸口,自己恐怕早已受了重伤!
“半夜!”路溪桥叫了一声:“这个小叫花子的武功很高,你有把握能拿下他么?”
“不知道,试试看吧!”黑衣少年目露精光,纵身而且,再度来到小叫花子面前,一拳朝他左脸打来!小叫花子侧身一闪,虽然避开了黑衣少年的拳头,但是脸颊被拳风扫过,皮肤剌的生疼!
黑衣少年见一击不中,拳头并未收回,而是借着打出去的惯性,挥起手臂横扫小叫花子的面门。这一击速度太快,小叫花子来不及躲避,只好抄起手中未啃完的猪腿去挡!咔嚓一声,那根粗壮的猪腿骨被拦腰打断,黑衣少年的拳势未止,正中小叫花子的胸口!
小叫花子刷的一声飞了出去,身子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砸坏了几张桌椅,盘子食物叮铃咣啷散落一地!
黑衣少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叫花子从一堆食物碎屑中站起来。
小叫花子捂着胸口,显然刚才黑衣少年那一击让他很是受伤!他咧着嘴,望着黑衣少年,叫道:“我还没吃饱饭,现在没有力气,你就算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敢不敢让我吃饱饭后再来打!”
黑衣少年不知如何,转身望向路溪桥。路溪桥点点头:“既然小英雄说了,我路府上下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就许你吃饱之后再跟半夜打过,看看到底谁的武功厉害!”
小叫花子朝着路溪桥一抱拳:“多谢!”随后又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起来。一众客人,连同路溪桥、柳千千以及那位黑衣少年居然都待在原地,注视着吃饭的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看来是饿了很久,一连吃了一整只烧鸡,两碟酱牛肉,又喝了一大碗酒,最后打了个饱嗝,站起身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满是油花的嘴角,转过身对黑衣少年说:“我吃饱了,来吧!”
黑衣少年闻听此意,纵身而来,两人瞬间打在一起。黑衣少年长拳直入,拳法扑朔迷离,双拳虎虎生风。小叫花子不慌不忙,见招拆招,两人过了几个回合,黑衣少年诡异的拳法全部被小叫花子挡了下来!
黑衣少年心头一惊,脸上却毫无惧色,当下施展腿法,双腿来去如风,如小叫花子继续相斗!
黑衣少年的腿功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腿踢功”。少林寺的功夫以刚劲见长,“腿踢功”更是刚猛异常。黑衣少年一腿踢来,带着猛烈的罡风,小叫花子也用腿来抵挡,双腿一接触,一股钻心的痛感从腿上传来,小叫花子一咧嘴,急忙向后撤去!
黑衣少年脚一落地,青石地面也为之一震,扬起无数灰尘!
好强的力道!小叫花子心中暗叫一声:看来此人腿功了得,不得与他硬碰硬!当即将身子向后一退。黑衣少年再度踢来,小叫花子却不再抵挡,而是左闪右避,不去接招!
路溪桥看到小叫花子不敢硬接半夜的腿功,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他身法灵活,一直躲闪,虽不能打败半夜,但半夜也无法拿下他。堂堂路府,高手如云的路府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叫花子,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半夜!”路溪桥叫了一声。黑衣少年听到路溪桥的声音里面退后一步停了下来。路溪桥道:“这位小英雄的拳脚功夫路某已经见识了,路某今日有心想结识小英雄,却不知小英雄是否会兵器?”
小叫花子哈哈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柄宝刀,抽刀出鞘,刀身光洁如月,刀刃锋利异常,正是赵丑厮留在“风穴”中的被赵延发取到的那柄宝刀“天道”!而这位小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赵延发!
那夜他与萧青衫、杨文渊三人杀了残害村民的官兵之后,萧青衫曾邀他一同加入“江湖人”义军,为秦书远效力。但是赵延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并未同意。萧青衫知他是个倔强脾气,没有再劝,把自己所骑的那匹黑马送给了赵延发。
待萧青衫、杨文渊二人离去后,赵延发也拿上义父赵丑厮留给他的宝刀,骑上黑马离开了破败的村子!
他心中也没有方向,碰巧向北的大路平坦宽敞,索性去一路向北走去。沿途上所见尽是衰败的景象,哀鸿遍野,十几里外都荒无人烟。偶尔能看到几个穷苦百姓,却都衣不蔽体,饿的骨瘦如柴。本就光秃秃的大树连树皮也不见了踪影,像是被脱光衣服的老人,在秋风中暴露着它白皙且干枯的肌肤!
走了两天,他来到了开封城。因为他当时没取走赵丑厮留在“风穴”里的银两,所以这几天他没吃过一顿饱饭,已是饥肠辘辘。刚巧他走到路府门口,见府内外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他知道这是府中有喜事,自然也就有喜宴。此刻他已经饿的不行,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冲进去就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快朵颐。
同桌的宾客突然看见一个小叫花子坐在身边吃起东西来,丝毫不顾,便唤来路府的下人。路溪桥为人仗义,侠义心肠,平日里见到叫花子也会打赏金银。路府上下也受他影响,心肠很好,绝不会为难这个小叫花子。
一个下人走到他面前,让他去厨房,路府会为他准备一些饭菜果腹。赵延发却置若罔闻。这时下人有些急了,骂了他一句。被他狠狠一拳打翻在地!其他几个下人见状也冲了上来,却那是赵延发的对手,都一人一拳,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路溪桥被宝刀闪烁的光芒刺到了眼睛,他剑眉一舒,赞了一声:“好刀!小英雄,我出三千贯买你这把刀如何?”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这里面的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并不认识什么好刀坏刀,但是听到路溪桥要出三千贯买,他们对三千贯还是有概念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家一年不吃不喝,收成也不过一百贯,三千贯大概是他们一家三十年的收成了!
“不卖!”赵延发恶狠狠的瞪着路溪桥:“你们不是要跟我比试兵器吗!快点来吧!”
“好!小英雄果然是个洒脱之人!”他挥手示意叫“半夜”的黑衣少年退下,高呼一声:“惊鹊!”
“惊鹊在此!”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人们随声望去,一个青衣少年从路府主院的屋顶上,踩着红色的琉璃瓦飞奔而来,他身法比起半夜来更加轻盈,几个起落便来到了赵延发面前!
这个叫惊鹊的青衣少年与那个半夜年纪相仿,容貌比他要俊秀许多,个子也比他高一点,却比他少了一丝沉稳,多了几丝灵气,眉宇间英气十足,像极了他身后的路溪桥!
惊鹊手中拿着一双银色的峨眉刺,朝着赵延发抱拳道了一声:“请赐教!”身形宛如鬼魅一般,逼近赵延发!
赵延发挥起大刀朝惊鹊砍来。惊鹊身子一斜,右手峨眉刺向上一挡,刀刃砍中峨眉刺,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惊鹊反应迅速,峨眉刺顺着刀刃向下一滑,直直的朝着赵延发的手背刺去!
赵延发惊呼一声,将宝刀一转,刀镡朝上,正好挡住那尖尖的峨眉刺!还未来得及抽手,眼前银光一闪,惊鹊的另一只峨眉刺朝着赵延发的眉心刺来。在峨眉刺离他眉心三尺的时候,惊鹊却突然停住,迅速将手撤回!
赵延发趁机向后退了几步,背心却已经冒出冷汗!
刚才惊鹊若不是及时收住,自己的眉心恐怕就要被他的峨眉刺伤到。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在惊悸之余,他也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了些好感!
惊鹊摆开阵势,脚下一动,手持双刺再次袭来。经历过生死一瞬的赵延发此刻也不敢再轻视这个叫惊鹊的少年。他与那个叫半夜的少年不同。半夜的武功以强横力量为主,只要避开他的攻势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惊鹊的武功以轻灵速度为主,稍有不慎,便避之不及,定会被他伤到!
但惊鹊反应迅速,攻势被赵延发避开后会立马想到对策再次出击,就算能避开第一招,也没把握避开他的第二招!
赵延发灵机一动,运起玄功,将内力聚集于双臂之上,双手握住刀柄,立在原地,也不闪避。眼见双刺刺来,他大吼一声,挥起宝刀迎着双刺砍去!
当啷一声,刀刃与双刺相交,火花四溅!惊鹊惊呼一声,身子被一股巨力向后推,他踉踉跄跄的退了五六步才停住,双臂被震的酥麻,手掌也隐隐作痛。他低头一看,一双虎口居然被震裂,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滴落在银白色的峨眉刺上,宛如白雪之上的点点红梅,甚是惊艳!
半夜急忙向前询问他的伤势,惊鹊摇摇头说并无大碍,小心翼翼的将手贴近衣服,怕他看到伤口!
原来赵延发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好了对策。刚才的半夜以力量为主,速度不快,赵延发便利用速度取胜;而惊鹊速度虽快,但是力量不足,他便以力量压制!
惊鹊望着自己的虎口良久,才抬起头,望着赵延发,道:“是我输了!”
赵延发对他颇有好感,连忙摇头:“方才若不是你及时收手,我此刻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多谢不杀之恩!”
两人隔空相望,久久不语,一时间院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路溪桥,他拍了拍手,朝赵延发走来,边走边说:“小英雄果然厉害,半夜和惊鹊是我府中武功最高的两位,却都败在了小英雄的手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来到赵延发身边,问:“还未请教小英雄尊姓大名?”
赵延发报了姓名。路溪桥点点头,道:“整个开封都知道我路溪桥平生最爱结交英雄豪杰,今日赵兄弟来我府上,便是缘分,倘若赵兄弟不嫌弃,可否在我府上住些时日,让路某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句话让府中宾客心里暗自发笑:你路溪桥平时最爱结交的不是良家妇人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英雄豪杰了!
赵延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吃了人家酒席,打了人家的下人,居然还被人家邀请在府上住些时日。似乎自己做错了事吧!他抬头看了看路溪桥,他满脸虔诚,且面相和善,不像阴险狡诈之辈!
他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惊鹊与半夜,两人的眼神中居然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跟他说:答应了吧!我们也想让你留下呢!
赵延发突然觉得面颊有些发烫,朝路溪桥一抱拳:“路前辈,晚辈今日扰了府上喜事,多有得罪!多谢路前辈大人有大量,晚辈在此谢过了!”
“赵兄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路溪桥扶住他的双手:“路某大喜之日,赵兄弟带着这么厉害的武功给我当贺礼,路某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路溪桥不愧是一代豪侠,被赵延发惊扰了喜事却也不计前嫌,还邀请他去内堂酒席上坐了个上座。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下人们迎着宾客坐下,重新上了酒食。客人们坐下继续喝酒吃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半夜与惊鹊站在屋檐下,默默地发呆。一个白衣女子朝两人走了过来。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样子不是多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舒服,穿着打扮也很朴素,仅在发髻上插了一枚银簪子。
半夜和惊鹊看到女子,叫了一声:“明月姐姐!”
明月看着惊鹊,问:“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惊鹊摇摇头说:“没有,我没受伤!”
“快给我看看!”明月声音变得有些严肃,惊鹊吓了一跳,低下头,缓缓地将手掌摊开,虎口上的裂口像是猛兽的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居然学会骗人了!”明月一噘嘴,看上去很不高兴。半夜也很是害怕,躲在惊鹊身后,小声道:“明月姐姐,惊鹊是怕你担心!”
“放屁!”明月啐了一口:“你们这样才是让我担心,半夜,你刚才也被伤到筋骨了吧!你们两个赶紧去我房里,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半夜和惊鹊嘿嘿一笑:“明月姐姐你真是好人,怪不得别枝哥哥总是说想要娶你呢!”
“两个小王八蛋瞎说什么!”明月虽然在骂,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喜悦夹着羞涩。惊鹊哈哈大笑:“半夜你看,明月姐姐脸红了!”
明月突然将脸一拉:“你们两个赶紧去,要不然一会儿我告诉厨子把你们两个炖了!”
“吃人是犯法的!我要去告诉别枝哥哥!”
“再胡说小心我抽你们!”
……
路府上下,一片祥和安宁!
第六章,醉花阴
精致的楠木木桶里热气腾腾,赵延发泡在热水里,整个身子都酥软了,身体上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奔波了这么多天,能舒舒服服的洗上一个热水澡是何等惬意的事啊!可是他洗的舒服,却不自在!
路溪桥命令柴房的人烧了一大锅热水,并嘱咐下人们搬出自己最珍爱的楠木浴桶给赵延发用。这个楠木浴桶是路溪桥的私人物件,他平日不知和多少个美妇人在这里面鸳鸯戏水、酣畅淋漓过。浴桶里面居然充满淡淡芳香,倒进热水后香味更盛,却不知是木桶本身还是美妇人的胭脂水粉沾染上的味道?
为了体现对赵延发的重视,路溪桥特意挑选了四名年轻的婢女来服侍他。赵延发虽看似豪情万丈的主,但是在几个婢女面前却羞涩的像个孩子。被四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都不敢脱衣服。只能先将她们赶到门外,将房门关严后才脱下衣服,进了浴桶。
刚把身子埋进去,四个婢女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毛巾,端着水果,拿着衣裳,还有一个要给赵延发搓背。赵延发平生洗澡哪有这么多人看着,心里很不自在,便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又赶了出去!
好不容易没了人,赵延发泡的正舒服,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赵延发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去忙吧,我洗澡不用别人伺候!”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继而道:“赵大哥,我是惊鹊!”
听到是惊鹊的声音,赵延发松了一口气,叫他进来。惊鹊推门进来后,赵延发急忙让他把门关上,惹得惊鹊笑他说:“别看赵大哥平日里洒脱狂放,原来背后却也是一个怕人看啊!”
赵延发嘿嘿一笑:“倒不是怕人看,只不过光着屁股被人看见有伤风化,实在是不雅不雅!”
惊鹊走上前来,赵延发看到了他手上包裹着的白布,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惊鹊兄弟,方才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却伤了你!”
“没关系的赵大哥!”惊鹊笑了笑:“当时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若是你不一刀击退我,那一招你定也是躲避不开,那个时候我也收不住,定会刺伤你的!你那样做也是为了自保,所以不用自责了!”
赵延发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们路府上下都是心胸宽广之人,我真的是很惭愧啊!”
“没有没有!”惊鹊连忙道:“我家主人也是很喜欢赵大哥的为人,我和半夜也敬佩你的人品与武功,我们还想请你在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向你请教一下呢!”
“不敢当不敢当!”赵延发受宠若惊,脸上却处变不惊:“请教一次不敢当,但是相互切磋一下还是可以的!”
洗完澡之后,赵延发穿上婢女拿来的新衣裳,刮去脸颊上的胡茬,梳理好凌乱头发,系上一条青色方巾。他样子本就俊秀,再稍加打扮,那个污秽不堪的小叫花子转眼间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连刚才服侍他洗澡的几个婢女一见之下,双眸中满含爱意!
第二日用过早饭,赵延发与惊鹊、半夜三人相约在路府的后花园切磋武功。连明月也被惊鹊拉着来在旁观看。
路溪桥的新婚妇人,昔日燕子楼的花魁柳千千正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在后花园旁长长的甬道走过。她今日穿着一袭粉红色衣裙,上面点缀着淡雅的菊丝,画着淡淡的妆,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樱唇微红。或许是成婚之后,被路溪桥的雨露滋润的缘故,她少了一丝惊艳,却多了几许成熟的风情韵味,看上去愈发的迷人!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传入柳千千的耳朵里,她循声望去,刚好看到赵延发和惊鹊在切磋武艺。她一双秀目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赵延发,问身边的婢女:“那个与惊鹊比武的俊秀少年是何人?怎么没见过?”
婢女答道:“启禀夫人,那个少年正是前天在喜宴上胡闹的赵小英雄啊!”
“是他吗!”柳千千的脸上又惊又喜,双眸中的神色复杂:“果然是人靠衣装,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居然是这样风流俊秀的少年,走,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赵延发他们走去!
惊鹊因为虎口有伤,也怕不小心伤了赵延发,不便使峨眉刺,就用了两支带杈的树枝做武器,赵延发也用了一把木刀。两人这次是为了切磋,并未下杀招,很和平的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都未分胜负!
明月在一旁,双眼紧盯着赵延发,一举一动都不曾放过。
惊鹊手持树枝,朝着赵延发刺来。赵延发双脚踏住地面,稳住身子,手臂上用力,挥起木刀朝着惊鹊击去。惊鹊突然大笑一声,伸出右脚踏住地面,转而袭向赵延发防守薄弱的下盘!
居然学聪明了!赵延发嘴角一笑!惊鹊自知力量拼不过赵延发,便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不与他硬拼!谁知赵延发速度也很快,在惊鹊换了攻势的一刹那,他也将木刀向下一转,架住两支树枝,向上一挑,树枝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了几圈才落在地上!
“好厉害的武功!”
一个如莺啼燕语般动听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听的赵延发心里咯噔一声,浑身发颤,循声望去,正是柳千千!
柳千千站在一旁,风姿绰约,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赵延发,修长的睫毛上下眨动,樱唇微启,甚是动人!
明月、惊鹊与半夜看到柳千千,急忙行礼道了一声:“夫人!”
赵延发却望着美丽动人的柳千千,愣在当场。明月急忙向前,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道:“赵大哥,这位是路府新过门的夫人!”
赵延发如梦惊醒,急忙行礼道了一声:“见过夫人,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柳千千向前几步,靠近赵延发,一双美目秋波流转:“前日在喜宴上见过赵公子一次,那时赵公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没有看清您的相貌,没想到今日一见,赵公子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赵延发。但见他不仅容貌俊秀,身体也很强壮。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英俊少年,不由心跳加快,脸颊上一片绯红!
赵延发也是第一次被这样漂亮的女人靠的这样近。柳千千身上淡淡的香气传入他的鼻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柳千千看了赵延发很长时间,整个后花园的气氛都很凝重。明月站在一旁,看见赵延发手臂微抖,已是深秋时节,脖颈上却有汗珠滴落。她干咳一声,道:“夫人,我这就带着他们去后山切磋,不敢打扰了夫人的清休!”
柳千千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对明月说:“无妨,你们继续练就好,我回房了,惊鹊、半夜,好好跟赵公子学习!”
惊鹊与半夜齐齐叫了一声:“是!”
柳千千也带着一众婢女离开了后花园,临走时还不忘看赵延发一眼:“赵公子,麻烦您了!”
晚上,赵延发用过晚饭后便回房休息了。躺在松软舒适的床上,他却还是心神不宁。脑子里全是柳千千的画面,秀目、樱唇、脸蛋,只要一闭上眼,柳千千就站在他的面前了!
一个晚上赵延发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梦里却还是风华绝代的柳千千!
……
第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赵延发被门外的响声吵醒。他穿上衣服出门,只见路府的下人们抱着一个个木箱流水般的向府外搬。
他随着下人们来到府门外。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七八匹高头大马,明月正指挥着下人将木箱搬进马车。惊鹊和半夜也身着华服,站在府门外!
赵延发走过去问:“这是要出远门吗?”
惊鹊点点头,道:“老爷要去青州见一个故交,可能要去个十几天,我和半夜还有明月姐姐,清风哥哥、别枝哥哥还有鸣蝉都一同前去!”
“柳夫人也一同去吗?”赵延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惊鹊并没有听出有何不妥,道:“夫人是千金之躯,此去青州路途遥远,怕受不了颠簸,所以便不去了!”
赵延发心头一凛,道:“那既然如此,我在府中就多有不便,我这就去找路前辈,先行告退了!”
还未等惊鹊说话,路溪桥也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三个少年,两个少年与赵延发年纪相仿,另一个看上去要小一点。
路溪桥走上前来,握住赵延发的手,道:“赵兄弟你可不能走,我此次去青州是拜访一个故人,我的马都是千里良驹,若是快马加鞭,不出五日便能回来,等我回来痛饮一番再走也不迟啊!”
赵延发道:“府中有夫人在,我住在这里恐有不便!”
路溪桥却摇摇手说没什么不便,一番劝导下来,赵延发没法子,只好答应再住几天。
路溪桥一行人离开之后,赵延发便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有婢女前来问赵延发,说是厨房做了些小点心,夫人邀请他去尝尝。赵延发找了个理由推辞了,不一会儿婢女却端来了点心,说是夫人知道赵公子忙,不敢再打扰,便送了些点心请赵公子尝尝鲜。
赵延发让婢女替自己谢过夫人,点心在桌子上一口未尝。过了一会儿,婢女又来说有南方来的水果,只有皇宫内院才能吃得到,又邀请赵延发前去,赵延发还是没有去。到了傍晚,又有婢女前来邀赵延发去用晚饭,赵延发还是推辞说不想去,让厨房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吃过晚饭,赵延发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
敲门声再度响起,一个婢女在外面叫道:“赵公子,叨扰了,请问您休息了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赵延发无精打采的问。
婢女道:“夫人素闻赵公子是江湖中人,见多识广,又知公子手中有一把绝世宝刀,凑巧夫人闺中也有一把绝世宝刀,想请赵公子前去观刀点评一番!”
赵延发心头一惊,道:“已经这么晚了,还请回去告诉夫人,明日赵某再去看刀如何?”
婢女接着道:“夫人说了,她闺中宝刀材料罕见,出鞘时光芒四射,只有在深夜才能见到,还请赵公子不要再推辞!”
又磨了好一会儿,赵延发实在拗不过那个婢女,穿好衣服出门,随着婢女来到了柳千千的闺房外。
夜空中一轮明月洒着洁白的光芒,照射在这座庭院里看上去很是清冷。赵延发发现府里的下人们好像少了许多,便以为是路溪桥去青州带走了,也没在意。
来到柳千千房间外,婢女叫了一声:“夫人,赵公子已经请到!”
“请赵公子进来!”屋内传来柳千千的声音。婢女推开屋门,请赵延发进去,却在后面关上了屋门。
屋门一关,赵延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柳千千身影。屋内烛光摇曳,桌上焚着檀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谈谈的香气!
床边殷红的罗帐落下,透过罗帐可以看到一抹倩影躺在里面。赵延发咽了一口唾沫,叫了一声:“夫人,赵延发到了,请问宝刀在何处?”
罗帐后面的那抹倩影咯咯一笑:“赵公子稍安勿躁,千千这就让赵公子看看那绝世的宝刀!”
一只纤纤玉手从罗帐中伸了出来,轻轻地拨开罗帐,柳千千慢慢从床上走下来,赵延发却是直接呆住了!
柳千千将长发散开,像一条瀑布般泻在肩上,脸上没有化妆,却是一片酡红。最让赵延发震惊的是,她浑身上下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粉色纱衣。
轻纱只盖住了她从胸口到大腿的位置,玉颈,香肩,锁骨,胳膊以及那修长而白皙的大腿全都暴露在外,赤着一双玉足。轻纱几乎是透明的,遮盖住的部位也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在薄纱的映衬下格外迷人!
赵延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柳千千扑哧一笑,媚态万千:“赵公子和惊鹊他们比武切磋时也会脸红吗?”
赵延发愣了愣,道:“比武切磋都是穿着衣服,不脸红!”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枉溪桥还说你是个正人君子呢!”柳千千咯咯一笑:“妾身也穿着衣服呢!”
赵延发有些口干舌燥,双眼尽量不去看她。可是像柳千千这样的极品尤物,又有几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穿着这件薄纱并不能把这个成熟的夫人全部遮盖住,若隐若现的感觉最是迷人!
赵延发支支吾吾良久才开口:“夫人邀我前来观看绝世宝刀,请问宝刀现在何处?”
柳千千微微一笑:“宝刀就在赵公子面前,难道赵公子没看见吗?”
赵延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我面前只有夫人,没有宝刀!”
柳千千又扑哧一笑:“赵公子是装聋作哑啊!难道你没听出来妾身说的那柄宝刀就是妾身自己啊!”
赵延发哪能听不出来,他只是害怕而已。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站在面前,任谁不会害怕!
柳千千笑了笑:“妾身就是宝刀,这身上的衣服就是宝刀的刀鞘,刀鞘赵公子已经见识过了,那就请赵公子见识一下里面的宝刀吧!”
说着,她轻轻揭开薄纱,轻纱如云,顺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褪了下来,像是一条美女蛇蜕皮变成美人一般!
柳千千那白玉一般的身体,毫无**般裸露在赵延发的面前!
赵延发的心跳的像是兔子一样,额头上尽是汗珠。柳千千笑了笑:“赵公子,你看看我这柄宝刀是不是在夜里能放光?”
赵延发望去,她美玉一般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红光,那高高耸立的胸、脯,盈盈可握的纤纤柳腰,修长白皙的大腿以及那双柔弱无骨的玉足!
成熟女人的身体每一处都很迷人!此刻她却把自己所有的迷人之处都暴露给赵延发。
赵延发身体都要僵硬了!
“今天我一直请你来,你就是不来,原来赵公子你不喜欢吃东西,而是喜欢看宝刀啊!”
柳千千轻轻地走到赵延发身边,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弄得赵延发心里痒痒的。柳千千身上的香气灌入鼻子,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意乱神迷!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柳千千扑哧一笑,在他耳边轻轻地问:“赵公子,你说我这把宝刀比起你那把如何啊!”
柳千千口中清甜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耳朵上。赵延发不敢说话!他的那把刀是杀人的利器,而柳千千这把刀,是迷惑人的妖精!
“赵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你难道不想用你的宝刀试一试妾身的宝刀吗?”
柳千千咯咯一笑,伸手揭开了赵延发腰间的束带,将他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来到了床上。
摸着赵延发僵硬的身子,柳千千媚眼如丝,调笑道:“莫非赵公子这是第一次吗?无妨,让妾身来教你闺中的刀法!放心吧,下人们都被我支开了,今晚房中出现任何动静他们都听不见的!”
她将赵延发按倒在床上,双手在他健硕的胸膛上游走,一只脚抬起来,玉足一弓,脚趾拉住床边的罗帐,散落下来!
一切都被罗帐遮住,再也看不真切!
……
月上中天,秋风萧瑟,整个世界都在一片银光之中,不同于赵延发在闺房中的香艳温暖,萧青衫与杨文渊夜宿的破庙却是显得格外清冷!
自别了赵延发,两人便同骑一匹马,赶往山东江湖人义军之处。因为杨文渊的白马载着两个人奔走太累,所以两人便走上几十里就歇一歇,走上几十里就停一停,如此这般已经过去三天了!
两人来到此处是天已经黑了,于是便夜宿在这破庙之中,简单的吃了些干粮,杨文渊找了些干草去喂白马,萧青衫则是跃到庙中大佛双膝上,躺了下来,拿着一个葫芦抿了一口酒。
酒是他一天前在镇上的酒馆打的。萧青衫逃出玄冥教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净身出户”,身上没有钱。而杨文渊身上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但是杨文渊知道他喜好喝酒,就狠狠心给他打了一壶。
萧青衫很是感动,但是酒葫芦太小,他舍不得喝太多,每次都是拿出来抿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再放起来。
杨文渊喂完白马回来,抬头正好看见萧青衫抿酒喝,笑了笑,坐在一团干草上躺下来,道:“是不是出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上这种生活,堂堂玄冥教教主的二公子,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却夜宿在这破庙之中,还居然连一口酒都舍不得喝!”
萧青衫扣上酒葫芦,砸吧砸吧嘴,摇摇头:“玄冥教中的生活虽然过的滋润,但是却不自在,哪有像这样洒脱快活啊!”
杨文渊突然问:“那个萧妃子真的是你堂姐吗?”
“这还能有假!”萧青衫道:“她是我大伯的女儿,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她长我五岁,连我那个天纵奇才的哥哥见了她也要老老实实的叫一声阿姐才是!”
杨文渊突然想起了那一夜与潇湘妃子萧燕雨相遇的场景,不由的赞叹了一声:“萧妃子能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人’里成为统帅,真是女中豪杰,不简单啊!”
“她当然不简单了!”萧青衫将双手放在脑后,道:“她从小跟我们一起练武习字,武功自不必说,而且她生的也俊俏,被江湖上的人称为‘江湖第一美人’,每次出门都会引得路人围观,多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侠客为了她都不顾玄冥教的威名,前往火神峰上求亲,被我教中人杀了几个。后来正道武林因为追求姐姐不成,便心生恨意,说她是妖女,祸乱江湖,特地举办武林大会,推举武功最高者为武林盟主,一同前往火神峰灭魔教,杀妖女!由此还引发了一次江湖动、乱!”
杨文渊恍然大悟:“是不是萧妃子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玄冥教,才叛逃出教的?”
萧青衫突然坐了起来,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不错,姐姐她正是因为此事才离开玄冥教的。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她虽然不是褒姒妲己祸乱朝纲,但是因为她的原因,正道武林和玄冥教结下过许多梁子,本来玄冥教在正道武林眼里就是个异类,出了姐姐这件事,他们更有理由与玄冥教开战了!姐姐她为了不祸及玄冥教,便离开了玄冥教!”
杨文渊气愤的握紧拳头:“什么狗屁正道武林,因追求萧妃子不成便诬陷她是妖女,算什么正道,害的萧妃子她有家不能回,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比起这些自诩为正道的人,我更喜欢你们这种光明磊落的魔教中人!”
萧青衫哈哈大笑:“你真是不同凡人啊!那夜见到姐姐的时候,她戴着一个面罩,那是因为她太漂亮了,无论谁见了都拔不动腿。传言姐姐加入‘江湖人’的时候,那个威名远播,阅人无数的秦书远将军见了她之后都愣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杨文渊点点头:“萧妃子她不光人长得美,心也善良!此生能加入萧妃子麾下,是我杨文渊之福!”
“难道你结识我不是你的福气吗?”萧青衫笑问道。
杨文渊点点头:“你也是,不过你排第二,萧妃子排第一!”
“不对啊!”萧青衫眼珠一转,随即哈哈大笑:“你就跟姐姐见过一面,就这么毫不吝惜的称赞她的好,说你是不是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杨文渊道:“我只想为萧妃子为江湖人出一份力!”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萧青衫摇摇头:“你是不是喜欢上姐姐了?啊?快跟我说实话!”
杨文渊被他猜中了心思,脸上一片绯红,幸好天昏地暗,萧青衫看不见:“萧妃子她人美心又善良,谁见了不喜欢啊!”
“好啊杨文渊!”萧青衫大叫一声:“你这是想做我姐夫啊!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姐!你比我小一岁,却想让我叫你姐夫!”
“别胡说!”杨文渊啐了他一口,道:“我对萧妃子只有崇敬,并无半点龌龊的想法,你不要乱讲啊!”
萧青衫哈哈大笑起来:“不要这么认真嘛,这样就每意思了!”他又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像我姐姐这江湖第一美人谁不想娶?我若不是她弟弟我也想娶!”他突然又长叹一口气:“其实你要是当我姐夫我很愿意,你比起那些所谓的正道武林来,可要好太多了!”
他抬起头,透过破庙的残垣断壁,看到了夜空的明月,目光中出现一丝落寞!
杨文渊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庙外的白马一声长嘶,似乎是被什么惊到一样!他望向庙门外,手不由得握住了银枪!
萧青衫也察觉到了异样,扣上酒葫芦,伸手握住了刀柄!
……
第七章,西江月
赵延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
清晨湿漉漉的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爬了进来,照在床头。阳光下随处可见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着!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吧!
赵延发动了动,手臂刚好触在一团温软又紧俏的肉上!他一生惊呼,从床上坐了起来!
惊呼声吵醒了身边熟睡的柳千千,她揉揉了惺忪的睡眼,问:“怎么了赵公子,是做噩梦了吗?”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赵延发慌乱之间,手碰到了柳千千高耸坚挺的胸脯上!吓得他急忙缩回手。柳千千咯咯一笑:“昨天晚上做了七次还不够,大早上还想再学我的闺中刀法吗!”
赵延发急忙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出来柳千千的闺房。柳千千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莫不是和逛青楼的人一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吧!”
赵延发推门出去,四下张望一番。所幸院子里没有下人。若是被人看到自己从老爷刚过门没几天的夫人房中出来,那可真是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赵延发回了房间。刚进门就发觉房间里有些不对。他明明记得昨晚临走时床上的被子是朝左放的,现在却是朝右了!难道是进了贼?
昨夜柳千千为了和赵延发“试刀”不被他人打扰,便遣散了下人们。那昨夜路府的防守必然会松懈,莫不是有贼趁着这个机会进来偷东西了!
他急忙翻看着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只有那柄义父赵丑厮留给他的宝刀“天道”。所幸刀还在,他长舒一口气,暗嘲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昨夜与柳千千你侬我侬的画面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每想起,他心里都特别愧疚!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但是他做的却是朋友妻,不客气!
赵延发很后悔,昨夜若是能忍住诱惑,就不会犯下这等错误了!可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种环境下,眼前是玉体横陈的香艳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谁又能真的坐怀不乱呢?
记得郭菩萨讲过春秋时期正人君子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说他路遇倾盆大雨,跑到破庙躲雨,恰巧一年轻女子也来此间避雨。半夜时分女子被冻醒,便央求坐在柳下惠怀中驱寒。柳下惠自然是不允,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经不妥,若再坐在我怀中,更是有伤风化!女子说了一通道理,说大夫是圣贤,品德高尚,只要不生邪念,又有何妨等等。柳下惠不再推辞,让女子坐在怀中取暖,一夜暴雨如注,柳下惠怀抱女子,闭目塞听,纹丝不动。
当时赵丑厮听到之后摇头说这故事肯定是后人编纂的,若是真的,那么柳下惠肯定是有龙阳之好!
柳下惠是圣人,自然是能做到坐怀不乱!可赵延发不是圣人!
这件事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让他如芒在背,坐立不安。思前想后,路府是不能再待了,哪天路溪桥回来后,他该怎么面对!
他收拾好东西,找人要来纸笔,写下一封信,拿着刀走了。
出去的路上还遇到几个柳千千的婢女,施个万福,问赵延发去干什么?赵延发说出去转转,婢女们也没多问。
直到午饭时候,柳千千叫婢女去叫赵延发一同用膳。婢女在门外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婢女以为他没回来,推门进去,看见了桌上赵延发留下的信!
赵延发的字写的倒是神采飞扬,隽永俊秀,可是这么漂亮的字在柳千千眼里,却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刺进她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果然和那些人一样,提上裤子就走人!柳千千拿起信,放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走就走呗,还悄无声息的走,连跟我告个别都不行吗!既然不想告别,干嘛还留下这封信,非要让人家对你留个念想吗!
一个婢女走到柳千千面前,道:“夫人,您让厨房里炖的人参甲鱼大补汤炖好了,要不要端来给您尝尝?”
“尝什么尝!”柳千千秀目一横,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怨气与恨意:“我身子又不虚,补什么补,给我倒掉喂狗去!”
婢女有没有把大补汤倒掉喂狗是不知道了,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路府周围的邻居听见路府后院养的十几条狼狗抓地挠笼嚎了一晚上,第二天全都无精打采的!
一匹快马在开封城的大路上奔跑着,来往的人群见马来势汹汹,全都散到两边,将中间让开一条路。马上是一个青衣少年,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容貌长得俊秀,脸上却有一道红印,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袭青衣也沾满了污渍!
一人一马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赵延发正在街边小摊上坐着吃面。虽然离开了路府,但是他还没有走远,一直在开封城内游荡。快马奔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落在了他的阳春面上!
他刚想发作,却听见旁边桌子上两人在说:“这不是路府的‘西江月’六随从的老大清风吗?”
另一个人说:“不是听说他们‘西江月’六随从跟着‘何患无妻’去青州拜访故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听到两人的话,赵延发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马,感觉确实像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路府的六随从大哥清风!
跟惊鹊半夜他们相处了几天,赵延发知道了他们都是路溪桥手下名为“西江月”的六位随从之一。六随从是路溪桥这些年收养的战乱的孤儿,路溪桥教他们武功,习字。路溪桥最崇拜宋朝的词人辛弃疾,就用辛弃疾那首名扬千古的《西江月》给他们取了名字,分别是: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路溪桥又根据他们的名字,又分别给他们取了个姓氏,于是又分别叫做:姚明月,柳别枝,林惊鹊,沐清风,肖半夜与夏鸣蝉!从随从的名字就能看得出,路溪桥确实是个文雅之人!
旁边那个又说:“看清风匆匆忙忙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另一个人说:“先吃饱饭,若是真出什么事,准逃不过开封城里人的耳朵!”
赵延发心头一凛,路溪桥待他不薄,且他和惊鹊,半夜以及明月三人交好,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必然要去相救。可是他为了躲开柳千千,刚从路府逃出来,此时再回去,定是不妥。本来今天想离开开封,继续北上,为起义做准备,出了这种事,他便再从开封逗留几日,听听消息,若真是路溪桥等人出了事,他必然会出手相助!
果然,没出几个时辰,整个开封城都听到了消息。那人猜的不假,路溪桥真的出事
了,而且这件事还不小,若是真的追究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那就是路溪桥与山东“江湖人”义军首领秦书远有关联,“江湖人”义军的银两与粮草都是由路溪桥所供!
此次路溪桥说去青州拜访故人,实际上是去给“江湖人”义军送银两去了。据说双方约定在济南府碰头,“江湖人”义军来的是号称“智者千虑”的军师锦少游与秦书远麾下“五圣人”之一的“银斧”岳群山。双方在交接的时候,周围突然杀出一群朝廷官兵,将众人擒获,清风是趁乱逃走的!
据说济南府的守将严达开准备将反贼一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延发心头一凛,路溪桥果真是侠义之士,虽远在河南开封,却不远千里亲自去山东送银两给秦书远的义军,如此江湖大义,实在让赵延发无地自容!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路溪桥这些年寻花问柳,喜好人妇,却依旧能让整个开封城都敬佩不已的原因了!
和柳千千**之事赵延发一直觉得对不起路溪桥,路溪桥待他不薄,那这一次就是他报恩的机会了!
深夜,苍凉的大道上,月色凄凉,人迹罕至!
赵延发骑着萧青衫送他的那匹黑马,怀中抱着一坛酒,立在大道中间,一人一马,在凄凉的月色下,孤傲且孤独!
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深夜难得的寂静与荒凉。一队人马大约有百人,在这荒凉的古道上奔驰着!
人马渐渐靠近,赵延发驱马向前,横在道中,抽出手中宝刀,洁白的刀身在凄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凄冷的光,像极了柳千千雪白的身子!
一队人马见面前有人,都慢下来速度,为首一人,一袭青衣,容貌清冷俊秀,正是路溪桥手下“西江月”六随从的大哥清风!
清风手持一柄长剑,在月下大声喊道:“前面英雄是何人?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赵延发高声回道:“清风兄弟且慢行,我是赵延发!”
听到“赵延发”三个字,清风眼睛一亮,拉住缰绳将马停下来,后面的人也停住了马!清风驱马慢慢走到赵延发面前,满脸欣喜:“赵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老爷被抓了,我回府中想请你相助,却听夫人说你已经走了!”
赵延发道:“路大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路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番正是要与你们同去济南府救路大人的!”
清风激动的掉下了眼泪:“赵大哥侠义心肠,清风在此替老爷谢过了!”他指了指身后的人马,道:“这些都是开封城里侠义之士,听说老爷蒙难,特地前来相助的!”
“好!”赵延发横刀立马,高声呼喊道:“大家都是侠义之士,路大侠此番因为被抓也是因为行侠仗义,大家既然来了,也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赵某这里有一坛酒,想与诸位共饮!”
所有人都下了马,围在一起,赵延发刚打开酒封,清风突然道:“既然大家此番都是为了救老爷而来,侠义之心天地可鉴,那诸位何不在此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
赵延发觉得此事甚好,便问大家的意见。一干人等都是为了救路溪桥才凑到一起的,唯清风马首是瞻!但见清风又对赵延发颇为尊重,也自然都对他尊重,都纷纷说好!
赵延发先割破了手指,将血滴进酒坛,随后又是清风,继而是剩下的人。赵延发问清风:“自古结义都有个名号,如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大隋贾家楼四十六结义,前朝又有大侠萧秋水神州结义,我们此番结义是否也该有个名号?”
清风想了想,道:“我们都是河南人士,河南自古被称作中原之地,不如此次就称作‘中原结义’如何?”
“好!好一个‘中原结义’!”赵延发哈哈一笑,抱起酒坛狂饮一口,道:“此次事态紧急,暂不焚香告知皇天后土了,大家一人一口先饮了这坛酒,等救出路大侠再焚香祷告,正式结义!”
众人接过酒坛,一人一口将坛中血酒饮尽。赵延发高声呼喊:“此番前去,定要踏平济南府,救出路大侠!”
一干人等都是江湖人士,武林中人,血气方刚,义薄云天的主,听到赵延发的喊声,加上酒精的刺激,个个群情激愤,士气高涨!
“走!中原结义的兄弟们,随我一同前去救路大侠!”赵延发一边高喊,驱马前行,清风紧随其后,一干人也紧随其后,百余人浩浩汤汤,渐渐消失在古道的夜色之中!
赵延发不知道,这场看似匆匆如闹剧的“中原结义”,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
夜很静,破庙里更静。萧青衫与杨文渊两人屏息凝神,握紧兵器,随时准备出手。庙外的白马嘶吼声愈发急促,隐约间两人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救命!杨文渊以手扶地,运起“暗蕴六识”的心法,发觉到不远处有一队兵马正朝着破庙奔来!
“有人被追杀了!”杨文渊话还没说完,萧青衫已经从佛像上纵身而起,顺着窗子跃了出去。杨文渊暗叹一声:这小子的轻功果然是厉害,犹如鬼魂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庙门外,趁着月色隐约可见有一队兵马在狂奔,兵马之前是一个狂奔的少年,大腿上受了伤,裤子上的血迹已干,一瘸一拐的朝着破庙跑来,口中直呼救命!
“是朝廷的人?”杨文渊问萧青衫。萧青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纵步冲了过去。杨文渊紧随其后。
那个狂奔的少年腿上本就受了伤,又被一众兵马追击,跑的没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他抬头看见那间破庙,泪如雨下:“佛祖,世人都说你怜爱众生,平生最爱惩恶扬善,为什么这一次他们在你庙前杀我,你也不出来救我呢!”
马蹄声愈发接近,一队兵马已经来到少年身后,少年知道自己性命不保,闭上了眼睛:“佛祖啊,去了西天再跟你计较一下见死不救的事情吧!”
“神佛不过泥塑之体,信他还不如信自己!”
一个清冷俊朗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一抹清影落到他面前,一手将他抱起,向后一丢。杨文渊向前一步,将少年接住,轻轻放在地上,道:“没事了,我们来救你了!”
那少年见萧青衫宛如鬼魅般的出现,一袭青衣在月色下出尘,又见杨文渊一袭白衣如雪,欣喜万分:“是观音菩萨下凡救我了!”
萧青衫回头看了看少年,对杨文渊道:“文渊,好好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马踢了!”
杨文渊被他一句话逗笑,少年疑惑的望着杨文渊,问:“你们不是菩萨吗?”
杨文渊
摇摇头,道:“世上菩萨心肠的人倒是有,真菩萨我还没见过!”
萧青衫长刀一横,拦在一队兵马前面。一队兵马约十几个人,审批重甲,手持长矛,个个凶神恶煞。为首一人叫道:“我们是济南府守将严达开麾下的先锋,奉命捉拿‘江湖人’的反贼!不想死的赶紧退下!”
这次轮到萧青衫和杨文渊一惊,齐齐的望着那个瘸腿少年,问:“你是‘江湖人’的义军?”
少年被两人的目光吓坏了,惊恐的点点头:“我是‘江湖人’五圣人之一‘银斧’岳群山大侠麾下的一名义军!”
前些日子萧青衫杨文渊两人与萧燕雨相遇并加入其麾下之后,萧燕雨曾简单给两人介绍过“江湖人”义军的架构,义军统领是秦书远自不必说,秦书远之下又有五位小统领,称为“五圣人”,分别是“潇湘妃子”萧燕雨,“银斧”岳群山,“铁拳无敌”郑清平,“神箭”林择鸣与柳无涯。
此五人除萧燕雨外,都曾是名震一方的江湖豪杰,后秦书远在山东起义,创立“江湖人”,几人皆慕名而来,且为“江湖人”立下汗马功劳,被秦书远亲赐“五虎将”之名,但萧燕雨是女子,称之为“虎将”有些不妥,便将其改为“五圣人”!
柳无涯是公认的“五圣人”之首,武功高强,若认真起来,连秦书远都不是对手。除秦书远与“五圣人”之外,还有一位军师“智者千虑”锦少游,此人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兵法之道,使一支精钢铸成的判官笔,是“江湖人”义军的智囊!
此七人便是“江湖人”的七位统领,下面还有火头军、督粮官、先锋卫等等小统领,就不一一赘述!
萧青衫与杨文渊齐齐一笑:“既然是‘江湖人’的义军,那就不是外人,救的对了!”
少年一惊,望着杨文渊,问:“难道你们也是?”
萧青衫举刀指天,高声大喊:“‘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麾下萧青衫在此!”
官兵震怒,大喝一声:“原来都是一伙的,刚好杀他一个弟兄们不过瘾,多杀两个也出出我们心中的闷气!”
驱马直入,想着萧青衫杀来!
少年被这阵势吓到了,转身问杨文渊:“你不去帮他么?他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来这么多官兵啊?”
“无妨!”杨文渊微微一笑:“这些人可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少年又转头望向战场,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只见那十几个官兵全部坠于马下,喉咙上一道血痕,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为首的那名官兵还在马上,但是已经吓得双腿发抖,冷汗直流。眼前这青衣少年身法诡异,刀法更加诡异。刚才他就像鬼魅一般在人群中几个起落,手下的官兵就全都倒在了地上。这绝对不是人,而是鬼,来自地狱的杀人恶鬼,嗜血修罗!
“鬼啊!”那官兵一声惨叫,扯住马缰绳转身要逃,萧青衫一个起落,那人惨叫一声,从马背坠落,喉咙上一道血痕!
萧青衫立在尸体中央,伸手抹去刀身上的血迹,收刀回鞘,道:“文渊,快来牵马,正好回去带给秦将军!”
杨文渊与他一同把官兵的十几匹马牵住拴在破庙外,把那个受伤的少年扶进庙里,给他伤口敷药。杨文渊给了他几块干粮,少年明显是饿的不行了,抱着干粮狼吞虎咽起来。
萧青衫问他:“你是怎么被这些官兵追杀的?难道将军又开始行事了吗?”
少年将口中的食物嚼了几口就咽下去,噎在嗓子眼难受的直咳嗽。杨文渊给他递了碗水,少年喝了一口,将食物咽下才缓缓开口:“二位少侠大概是刚加入萧妃子麾下不久,不知道我‘江湖人’的事。此事还要从秦将军远在河南的一位故交说起。那位故交名叫路溪桥,是河南开封赫赫有名的大侠,且腰缠万贯。他与秦将军自少年时便相识,情深义重,后来秦将军在山东举起义旗,路大侠心中敬佩,便提出将家中财产用来资助义军起居,并约定每三个月便在济南府交接,如此已经一年之久。”
“这次又是交接军饷之日,秦将军派锦军师和岳大侠前来对接,却不料途胜变故,交接之事被济南府守将严达开知晓,亲自带兵前来将两队人马都擒住送入了天牢。我是被岳大侠拼死护送逃出来的,是为了会青州总会报信的,却不料被他们发现,一路追杀至此!”
萧青衫与杨文渊心头皆是一惊。虽二人还未去见秦书远,却已是“江湖人”的一员。“江湖人”之事便是二人之事,决不能不管。萧青衫当即说道:“此事拖不得,必须去青州告知秦将军,让他出兵来救,这样!”他望着少年:“你吃饱之后就骑上门外的马,不论多远,今夜之前必须回到‘江湖人’总会,将此事告知秦将军。你身上有伤,本不该你去,但是只有你认得‘江湖人’总会位置,所以必须由你去,你可以吗?”
少年点点头,问:“那二位怎么办?”
萧青衫道:“我二人即刻启程前往济南府,打听一下锦军师他们的下落。朝廷对义军绝不留情,定会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天下,若是生了变故,我们兄弟二人也能随机应变!”
少年刚才见识了萧青衫的武功,知他所言不虚,便点头答应,吃完干粮后便与二人道了别,骑上一匹快马,消失在了破庙前!
杨文渊也安顿好从官兵手里抢来的马匹,给萧青衫选了一匹,自己则是骑着那匹白马,两人一黑一白,趁着月色,朝着济南府奔去!
那少年骑马奔走在夜色之下,两旁的枯树都被他甩在身后。夜风微凉,吹起他的头发,他抓着缰绳,脑子里想着刚才见到的两位少年,嘴角微微一笑:“‘江湖人’有了他们两个应该会很有意思吧,等这件事完后,我一定要跟他们喝酒做朋友的!”
少年想着,并没有看两旁的情况。不远处的枯树上蛰伏着一个黑影。见少年奔马而来,黑影一声厉啸,纵身俯冲下来。手中寒芒一闪,少年翻身坠落马下,喉咙上已是血红一片!和萧青衫杨文渊两人喝酒做朋友的心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黑影纵身骑在马上,拉住缰绳,手中一柄软剑闪着寒光,剑刃一片血红。在月色下看到他是一个黑衣少年,皮肤白皙,毫无血色,英俊的脸看上去格外诡异。他骑在马背上,望着少年的尸体哈哈大笑:“修习了三年之久,受了多少苦,我这招‘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终于是练的炉火纯青了!大公子,你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夜色之中,那个诡异的黑衣少年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
……
第八章,阳关引
济南府,天牢。
虽然外头秋阳明媚,落英缤纷,但是这天牢里却是暗无天日,阴冷潮湿,蛇虫鼠蚁随处可见。青黑色的栅栏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路溪桥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蓬头垢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身上随处可见红色的鞭痕。虽然不负往日的潇洒风流之姿,但一双眸子却依旧精光四射,毫无颓败之相!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穿重甲的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猿臂,一双眸子如同鹰眼一般锐利。他喝了口酒,看着柱子上绑着的路溪桥,说道:“路大侠,早闻你英雄侠义的盛名,在下也是敬佩您的为人,你虽然为秦书远这些反贼提供银两,但是并没有真正的造反,只要你听我的,说出义军的下落,我严达开定然会奏明伯颜丞相,让他对您网开一面,到时候你回你的开封城继续做你的大财主,这样的日子难道过的不快活吗?”
路溪桥冷哼一声,道:“严达开,你既知道我路某乃是侠义之士,又何必说这些。说出来义军的下落,岂是侠义之士所为!就算我说出来义军下落,你觉得伯颜那老贼就会饶了我吗?与义军往来亲密,此罪与造反无异,就算我能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就算能逃得了一世,下半生也要在痛苦与自责中度过!”
“你他奶奶的话怎么这么多!”严达开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子敬佩你,才跟你说这些,你这混蛋居然不知好歹,还这么多废话,给我打,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一个狱卒听到将军的命令,拿起桌子上的鞭子,在盆中蘸上凉水,朝着路溪桥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抽去。每抽一鞭,路溪桥身上就多出一道粗粗的血痕,路溪桥也不叫,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严达开,不愧是曾声名远扬的英雄侠士!
那狱卒抽的手都酸了,鞭子打在肌肤上发出可怕的响声,在这空荡荡的地牢中格外刺耳。路溪桥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是直直的盯着严达开,嘴角露着嘲讽的笑容。
严达开见他嘴硬的像块石头,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若是打死了更是不好向伯颜丞相交代,便挥手示意狱卒停下,将他带回牢中。狱卒扛着伤痕累累的路溪桥送回地牢。路溪桥站不稳,倒在了地上,牢中五个少年围了上来,将他扶到墙边坐下,正是明月,别枝,惊鹊,半夜与鸣蝉这路府“西江月”的五人。
五人见路溪桥满身是伤,都叫着老爷,眼里含着泪花。路溪桥对五人恩重如山,教他们练武习字,像是严父一般。五人对路溪桥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尤其是明月,作为“西江月”里面唯一的女孩,她的感情比起几个男孩来更加细腻些,哭的也最是伤心!
“这些该死的鹰犬,仗着有朝廷撑腰,就这样目无法纪,把老爷打成这样!不知道滥用私刑是犯法的吗!”
路溪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明月,我们现在是反贼,不杀我们已经是好事了,不要胡说了。你是女孩,在这大牢要当心!”
鸣蝉是六人中年级最小的。面对着暗无天日,凄冷死寂的大牢本就害怕,又见路溪桥被打的浑身是伤,更加害怕,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嘟囔着:“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别胡说!”路溪桥强忍着疼痛,呵斥了他一句:“鸣蝉,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贪生怕死!不许再哭!”
鸣蝉听的心里委屈,但是路溪桥的话不能不听,一把扑进明月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别枝看上去十**岁的年纪,是“西江月”六随从中的老三,比清风与明月两人小几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比同龄人成熟。他拍了拍鸣蝉的肩膀,道:“蝉儿,别害怕,清风哥哥已经回去搬救兵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出去的。况且锦军师与岳大侠也被抓了,秦将军肯定不会弃之不顾,到时候清风哥哥的救兵与‘江湖人’的义军会一同前来,到时候也叫你杀上几个官兵出出气!”
“西江月”六随从都是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孤儿,以他们的年纪和阅历来说,还不能完全明白战争的残酷。但是战争却让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兄弟。战争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他们对于官兵与朝廷也是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路大侠,您还好吧!”
旁边的大牢传来一个声音。路溪桥欣喜若狂,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扶着墙壁站起来:“锦军师,你在对面吗?”
与路溪桥所在大牢紧挨着的大牢中,关押着两个人。一个人约摸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上面早已血迹斑斑,蓬头垢面,身材瘦削,脸上几道红印触目惊心!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强壮的大汉,赤着上身,虎背熊腰,满面虬须,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痕。
这二人便是“江湖人”中的军师“智者千虑”锦少游与“五圣人”之一的“银斧”岳群山。
与岳群山出自江湖不同,锦少游来自一个书香门第。锦家在山东一带也是名门望族。锦少游自幼不喜孔孟之学,却独爱兵法谋略,年轻的时候也曾胸怀大志,想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然他直言不讳,受到小人使绊,一连三年乡试都不曾考过,被称为“不第秀才”。后看透朝廷之**,心灰意冷,便游历江湖,结识了秦书远!
秦书远虽有勇有谋,但是谋略比起锦少游还是逊上几分。多年钻研兵法谋略的他,可谓是整个“江湖人”义军的智囊!一切行军指令都是由锦少游制定,也正因为有锦少游,“江湖人”才能在短短的几年间迅速成长起来!
锦少游答道:“路大侠,我和岳大哥都在这里,您还好吧?严达开那个畜生没有为难你吧!”
“我无恙!”路溪桥咧了咧嘴,强忍的疼痛哈哈大笑起来:“我路某虽是河南人士,但是在山东也是威名远播,他严达开再厉害,也不敢把我怎样,锦军师大可放心!”
锦少游叹了口气:“路大侠,这次真是连累了你,也怪我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能及时预见,也就不会发生此事!”
路溪桥摇摇头,劝道:“锦军师不必自责,所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我与书远相识多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锦少游道:“临行之时我已经告知将军,三日之内必回,如果不回就是出事了,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将军他自然会知道出事了!”
路溪桥道:“按理说,朝廷对于义军绝不容情,抓到便会问斩,以儆天下。但是这次已经过了三天,却迟迟不肯动手,我害怕他们是有所预谋!”
锦少游心头一:“路大侠你的意思是说,严达开不杀我们,是为了引将军出来。朝廷会在此埋伏下重兵,待将军的人马一到,便一网打尽!”
路溪桥长叹一口气:“伯颜这个奸贼恨透了我们汉人,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我现在只盼着谁也不要来救我们,济南府目前定是有重兵把守,来了也是送死!”
话音未落,大牢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身披重甲的济南府守将严达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卒。狱卒手里各端着两个托盘,上面摆着四碟肉食还有一壶酒。
严达开看了看路溪桥,又望了望旁边的锦少游与岳群山,道:“本来我打算多留你们几日,秦书远定会前来救你们,到时候我叫大军将他们团团包围,来个瓮中捉鳖,好将你们这群反贼一网打尽。但是伯颜丞相突然下令,让我明日将你们带到菜市口直接斩首,以
儆天下反贼!”他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伯颜丞相是我的上司,他的命令必须服从。你们明天就要去刑场了,今天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准备了酒菜,临死之前吃顿饱饭,到了阎王爷那里也能不做饿死鬼!”
两个狱卒将酒菜分别放在牢门外,严达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路溪桥叫明月把酒菜端进来:“饿了好几天了,来,大家吃,别客气了!”说着伸手去抓碟子里的酱肉。
“老爷别吃,我怕他们在里面下毒!”明月叫道,伸手去摸头上的银簪试毒,却发现头发上空空如也,原来银簪早就被狱卒收走了。
路溪桥哈哈大笑,抓起一块酱肉塞进嘴里,喝了口酒,道:“放心吧,严达开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也算正派,再说了,他们已经定下时日明天将我等斩首示众,以儆天下反贼,他们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的!”
锦少游在一旁听他虽然身陷囹圄,却依旧淡定从容,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大为敬佩,拿去牢边的酒壶,道:“路大侠,常听将军提起您,说您是个英雄侠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锦某敬你一杯!”
路溪桥哈哈一笑:“既然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也知道回天乏术,就不如豪放洒脱一点。路某此生最敬佩大宋的大英雄辛弃疾,这济南府也正是辛弃疾的故乡,在英雄的故乡死去,也算是我路某的一大幸事!”
话音刚落,就听大牢外面传来阵阵激烈的打斗声,众人齐齐一惊,望向外面。只见十几个看守大牢的狱卒接连倒地,一个青衣少年,身如鬼魅,几个纵步就冲到几人面前,手中长刀一挥,将大牢的铁锁剁成两段。
青衣少年笑道:“路大侠,假若在英雄故乡活下来,岂不更是一大幸事!”
路溪桥向前一步,抱拳问道:“请问少侠尊姓大名?为何前来救我们?”
“我是‘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萧燕雨麾下萧青衫,请问哪位是锦军师和岳大侠?”
锦少游与岳群山来到萧青衫面前,锦少游道:“在下便是锦少游,请问少侠刚才所说自己是萧妃子麾下?”
萧青衫点点头,道:“我是萧妃子前些日子新收的弟子,正想前去青州拜会秦将军,正巧在昨夜遇到被官兵追杀的岳大侠麾下的兄弟,知道了几位被抓的事情,便匆匆赶来!”
岳群山欣喜若狂:“是小岩,你们遇到的是小岩,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他现在在何处?”
萧青衫道:“岳大侠稍安,我叫他骑上快马去青州送信了,本想等秦将军大军来到,一举拿下济南府,我却在刚才听到严达开说要将几位明日问斩,若再等下去恐有变故,便趁严达开离开后赶紧救你们出去!”
当夜萧青衫与杨文渊不眠不休,奔行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来到了济南府。两人探知到严达开的府邸与天牢的位置,心想白天动手太过招摇,如有变故便会全军覆没。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但是二人身上银两所剩无几。萧青衫便将身上戴着的玉佩当了二十两银子。
杨文渊见那玉佩做工很是精致,想必是贵重之物。两人在客栈住下后,便问道:“那枚玉佩看起来好像很贵重的样子,当了换银子有些可惜了,等我日后给你赎回来!”
萧青衫笑着摇摇头,道:“玉佩本身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对我来说确实救命之物。我出生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整日病恹恹的,在我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父亲几乎请了江湖上所有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眼见我就要死去,这时火神峰上来了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他自称是龙虎山上的天师,说我生病是因为大哥是上天星宿转世,命格之中的杀气强盛,会克到身边的人。我因为年纪小,命格又弱,所以被大哥克住了!那道士说他有破解之法,可保我平安!”
“父亲虽然不信这些,但是为了救我,只要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想放弃,便拜求道士相救。道士拿出那枚玉佩,贴上一道符篆,让父亲放在火神峰上最高处,以日月精华供养,又给了我一张符篆贴身放置,说我本是将死之人,此符篆可为我续命七天。七天之后取回玉佩戴在身上,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交待完毕老道士便下了山,也不要报酬,说是出家人不受人间红尘的诱惑。自那老道走后,我便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尚有气息,父亲说我当时就像被太上老君邀上仙境听讲道果的那位元神出窍的八仙之首李玄一样!”
“到了第七日,父亲亲自取回玉佩给我戴上,我便醒了过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生过病,玉佩也就一直戴着身上,成了我的长命锁!后来父亲亲自前去龙虎山拜会老天师,却被告知这位天师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羽化飞升了!”
杨文渊像是听了一个志怪小说故事,问道:“那个老道、老天师真的是几百年前就飞升了吗?那他可是个老神仙啊!”
萧青衫摇摇头,道:“他是不是飞升了我也不知道,但是自那以后,我是真的没有再生过病。”
杨文渊又问:“他说你大哥是星宿转世,命格中带杀气,能克你,那玉佩就是你的续命之物,你把它当了,岂不是会再生病恙?”
萧青衫摇摇头,道:“我离大哥千里之遥,就算他命格杀气再强也克不住我了,不用担心了,先休息,晚上还有事要做!”
两人当即卧床休息,到了夕阳西下,月上中天之时,两人双双来到严达开的府邸。萧青衫轻功神出鬼没,便由他潜入天牢,杨文渊则在外面负责接应。
萧青衫悄无声息的来到天牢,却发现此行太过顺利,让他有些担心。他一直伏在天牢外的铁窗之下,直到听见严达开说将众人于明日问斩,心知不能再等秦将军的援军,便出手了!
萧青衫带着众人逃出天牢,一路上竟然没见到一个狱卒或是守护天牢的官兵。锦少游脸上阴晴圆缺,道:“这偌大的天牢静的可怕,我心里有些不安!”
萧青衫点了点头:“不止锦军师如此,在下心里也很是不安,此次劫狱也太过顺利了些,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众人说着,逃出了天牢。天牢之外就是济南府的城墙所在。此刻城墙之下却是灯火通明,果然不出二人所料。数千士兵身披重甲,左手持长矛,右手持火把,挡在前面,四处的高墙之上也伏着弓箭手。杨文渊手持长枪正与大军遥遥对峙着!
严达开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本想用此计来钓秦书远那条大鱼,却没想到来了两只小虾米!”
杨文渊冷哼一声:“姓严的,不要太过得意,你手下这些人还不够小爷舒展筋骨的!”
锦少游望着杨文渊问:“萧兄弟,这位手持长枪的小兄弟是何人?”
萧青衫道:“他也是前些日子萧妃子新收的兄弟,叫杨文渊!”他向前几步,走到杨文渊面前,望着面前数千士兵,微微一笑:“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江湖人’义军的厉害!”
再无多言,双方顷刻间便战成一团。萧青衫与杨文渊冲在最前面,一刀一枪,如入无人之境。刚刚逃出天牢的八人之中,路溪桥受伤,明月要负责照顾他,锦少游武功不高,所以只有岳群山、别枝、惊鹊、半夜、鸣蝉,加上萧青衫、杨文渊七人,迎战数千士兵!
且几人刚逃出天牢,手中兵器都被没收,只好从士兵手中夺下长矛或是大刀迎战。别枝擅长的是腿法,脚下施展鸳鸯步,没入人群之中,一个扫堂腿便扫到一大片!
惊鹊夺过一把刀,他速度极快,身法灵活,士兵砍不到他,反而让他砍翻了几个人!
半夜一双拳头舞的虎虎生风,他力量强悍,一拳下去,连士兵胸前的护心甲都被打的凹陷下去。那士兵胸口一震剧荡,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地上!
鸣蝉虽然也会武功,但是年纪太小,打倒几人之后被一大群人马团团围住,他小小年纪那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心惊胆战!
岳群山怒吼一声,手持双刀在人群中砍出一个缺口,冲进去将鸣蝉抱在怀中,双刀宛如游龙,手起刀落,血溅长空!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几人武功再强,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渐渐的没了力气,败势渐浓!
而此时,严达开却命令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放箭,一时间飞箭如雨,朝着本就处在劣势的几人涌来!锦少游惊呼:“快撤退!”
众人发现危险,纷纷后退,但是箭矢太快,一时间躲闪不及,每个人都被飞箭射中,或轻或重受了点伤!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杨文渊向前一步,挥舞起长枪头上画着圆形,箭矢悉数被他打落,或钉在地上,或是钉在城门之上,或是断成两截!
而下面的士兵又冲了上来。杨文渊怒吼一声,挥枪刺进一人胸膛,顿时鲜血四溢。杨文渊双臂用力,将那人尸体用长枪挑起,朝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掷去!
那么士兵的尸体击落了几名弓箭手!严达开在城墙之上看的是心惊胆战!这少年如此神勇,且临危不惧,真是一名大将之材!可惜投了秦书远,若是跟了我,不出几年便是万人莫敌之将啊!
他挥手示意弓箭手停下,自己却取来弓箭,瞄住杨文渊,射出一箭!箭去如风,带着浓浓的杀意!严达开心想:此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留在世上必是大祸患,干脆斩草除根!
一抹清影拔地而起,绽起一刀惊艳的刀光,直直的朝着箭矢袭去,咔嚓一声,箭矢被劈成两段,掉落在地!萧青衫望着城墙上的严达开,嘴角露着一丝邪异的笑容!
那笑容宛如魔鬼一般,让严达开心惊胆寒,急忙下令将众人杀了一个不留!城墙之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呼喊声,同时城墙上跃上来十几个黑影,手中刀光一闪,瞬间就解决了那些弓箭手!
紧闭的城门也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为首一个是一位俊秀的少年,举刀大喊:“河南赵延发在此,还不受死!”
众人见那领头的少年正是赵延发,个个欣喜若狂,惊鹊激动的叫了起来:“清风哥哥叫着赵大哥来救我们了!”
这一队人马正是赵延发与清风所带领的“中原结义”的侠义之士。萧青衫与杨文渊相视一笑,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他们三个又在此相遇!
赵延发带领的“中原结义”约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赵延发指挥着他们井井有条,一时间竟打的官兵们节节败退!
严达开脸上阴晴不定!眼看马上就要解决掉路溪桥那一伙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锦少游望着指挥众侠士御敌的赵延发,心中敬佩不已,问道:“这位少年有勇有谋,是何人?”
萧青衫道:“他叫赵延发,是昔日‘弥勒佛’赵丑厮赵大侠的义子,我们在河南曾与他相识!”
“中原结义”的众人在赵延发的指挥下杀的严达开的士兵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清风跳下马跑到路溪桥面前:“老爷,清风来晚了,让老爷和兄弟姐妹们受苦了!”
路溪桥摇摇头,道:“这一路上定是艰难万险,清风你不必自责!”
赵延发等人此次是为了救人,眼见官兵再无力反抗,便指挥“中原结义”的侠士,带着天牢的几人撤退。赵延发下马扶住路溪桥,路溪桥抱拳道:“多谢赵兄弟仗义相救,路某感激不尽!”
赵延发受宠若惊,道:“路大侠对我恩重如山,此番也该让我赵延发报恩了!”
萧青衫与杨文渊也走上前来,与赵延发各一抱拳。萧青衫笑道:“前些日子刚刚道了别,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相见,我兄弟二人与赵兄缘分果然不浅啊!”
杨文渊也是一笑:“今日若不是赵兄前来,我等恐怕都要遭了严达开的毒手!”
赵延发与两人寒暄几句。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便招呼众人赶紧撤退!猝不及防一支冷箭从城墙上射来,目标正是赵延发的后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唯有路溪桥与他相对,看到冷箭,毫不思索,抓住赵延发双臂将他转到后面,用自己的背迎上箭矢!
一声闷响,飞箭透胸而过,钉在了路溪桥的胸膛上,路溪桥痛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满了赵延发全身!放冷箭之人正是城墙上的严达开!萧青衫怒吼一声,纵身跃上城墙,砍倒了几个士兵,冲向严达开!
严达开自知不是萧青衫对手,翻身便逃,可是萧青衫速度很快,转眼间就追上了他,一脚踹到在地,举起长刀砍了下去!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抓住了萧青衫的手,用力一捏,萧青衫长刀脱手。他急忙打出一掌,却被黑影躲开,将他向后一推,身前似有千钧之力,让他动弹不得!
那黑影抓起严达开,纵身跃入茫茫夜色之中!严达开身上穿着重甲,黑影却如履平地一般!萧青衫不由一惊!严达开府中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路溪桥顿时没了力气,瘫倒在赵延发怀里,“西江月”六人围了上来,大声哭喊着!赵延发抱着路溪桥,久久不能言语!路溪桥看了看“西江月”六随从,又看了看赵延发,伸手右手食指,在赵延发的“天道”刀身上轻点一下,留下一点血指印,便合上了眼,没了气息!
……
第二天清晨,在一处松林之中,多了一处新的坟墓,墓碑上刻着“大侠路君溪桥之墓”,坟墓前站着赵延发、杨文渊、锦少游、岳群山以及“西江月”六随从!
一代英雄豪杰,侠义之士路溪桥已经入土为安。赵延发本想将他的尸骨带回河南开封故乡埋葬,但是清风说路溪桥身前最敬佩辛弃疾,刚好济南府是辛弃疾埋骨之地,不如就将其埋在济大地,让他能与辛弃疾长眠于此,也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赵延发知路溪桥喜爱自己的宝刀“天道”,便将刀一起埋进了路溪桥墓中。明月打了一壶好酒,洒在路溪桥墓前,众人朝着路溪桥的墓碑拜了三拜!
临行之前,锦少游也邀赵延发加入“江湖人”,却被他婉拒。说他已经有“中原结义”的一帮兄弟,想要自己去江湖上闯荡一番。锦少游也没有再劝,双方互相告辞,萧青衫与杨文渊随着锦少游与岳群山回了青州“江湖人”总会!
相遇总是要离别,不知道三人此次离别后,下次见面会是何日?正所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延发与“西江月”六随从站在路溪桥墓前久久不肯离去。路溪桥已死,“西江月”六人又对赵延发很是依赖。表示愿意跟随赵延发一同去江湖闯荡!
赵延发与六人在路溪桥墓前,焚香祷告,以之前的“中原结义”为名号,七人结为异性兄弟姐妹,赵延发是大哥,清风是二哥,明月是三姐,别枝是老四,惊鹊是老五,半夜是老六,鸣蝉是老七!
此七人加上前几天歃血为盟的河南侠义之士,后来居然成为了令朝廷闻风丧胆的一支义军!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九章,秋夜雨
祁连山脉位于河西走廊南侧的张掖,以地势险峻,山脉连绵著称,又因风景优美,被称为“人间仙境”!
祁连山上有几座出名的山峰,主峰名为火神峰,风景秀丽,灌木丛生,飞禽走兽隐于林间,乃是玄冥教总坛所在。火神峰向南十几里处,山峰险峻,高耸入云,千鸟飞绝,人迹罕至,恰如唐代诗人柳宗元所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景,故此称之为“千绝峰”!
如今正值深秋时节,火神峰上残花落尽,秋叶凋零,唯有一片枫林枝繁叶茂,宛如烈火炎炎!本就凄凉的千绝峰,在深秋时节愈加凄凉,秋风萧瑟,在山林间呼啸而过!
此刻在秋风萧瑟的千绝峰上,一位黑衣少年负手而立。但见他二十几岁年纪,身姿挺拔,长发飘然,容貌俊秀,眉宇之间却杀气密布,秋风吹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
不远处的火神峰上,传来了清脆响亮的钟声,三长一短,在山林之间回音不绝。少年眉头一皱,他知道那是玄冥教中的龙吟钟的声音。那钟已有几百年,是由上好黄铜花了七七四十九天铸成,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钟身雕有龙凤麒麟等上古神兽,钟锤也是由黄铜灌注而成,重约三百斤,敲响龙吟钟需要三人才能抬动。
平日里玄冥教下达命令的时候都是靠敲响龙吟钟来传递信号,三长一短的信号是召集教中弟子前往火神峰商议大事。
少年听着钟声渐渐消失在山麓之间,秋风涌动,衣袂飘飘,他却还是一动不动。
又一个黑衣少年在丛林间几个起落,急匆匆地来到这少年面前,单膝跪在地上,道:“大公子,龙吟钟响了!”
那黑衣少年也不看他,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因何事敲响这龙吟钟?”
少年答道:“是斛律堂主和几位护法们令人敲的钟,说要召集弟子们前去火神峰商议确立下任教主之事!”
黑衣少年冷笑一声:“爹他刚去世一月有余,守孝之期也是刚过,斛律风这个老家伙就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跪在地上的那位少年突然抬起头,居然正是前些天在江边为萧青衫送行的那位少年松百川。他一脸纠结,问道:“大公子,斛律护法在教中威望仅此与老教主,大公子要去吗?”
“为何不去?”黑衣少年笑了笑,转身就走:“你随我一同去,我倒要看看这些老家伙们想耍什么花招!”
从千绝峰到火神峰约十几里,其间有一条陡峭险峻的山路,是能够到达火神峰最快的路程。路上灌木丛生,荆棘遍地,平日里还蛰伏着毒蛇野兽,稍有不慎便可能一脚踏空坠落山涧,亦或是被毒蛇野兽咬到丢了性命!被玄冥教称之为“蜀道难”!
但此刻已是深秋,百木凋零,荆棘枯萎,毒蛇猛兽也隐藏其踪。两人踏上“蜀道难”,各自施展轻功,不一时便到达火神峰上。
火神峰上有一处山峦,山峦处宽阔的平地,用巨石修建了一座城墙,上面有三五个玄冥教弟子手持长剑利刃巡逻。此地被玄冥教称作“第七堂口”,是进入火神峰玄冥教总坛的必经之路,被称作玄冥教的咽喉之地!
玄冥教传承多年,此地被当做除火神峰外的第二圣地。因为是玄冥教咽喉,此地失守,玄冥教便会大难临头。所以每一代玄冥教教主都会选择自己的亲戚、或心腹亦或是武功最高强之人把守!
郭菩萨在玄冥教之时就曾任“第七堂口”的“御龙使”,地位很高,“第七堂口”共有“七使”,归“第七堂口”总堂主所统领!
两人穿过“第七堂口”的地方,继续向上走,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火神峰上玄冥教的总坛!
玄冥教总坛是依靠火神峰上一处巨大的山洞建造而成,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内部建筑却是相当奢华,富丽堂皇之姿不下于皇宫内院!
总坛正中央是一方黑色的石椅,乃是用大理石雕琢而成,两侧雕撰两只龙吞,椅子上也篆刻着龙纹,正是玄冥教教主之位!
两侧各摆着四方小石凳,虽不比教主石椅威严,却也是精工细刻,华丽无比,正是教中四大护法的位置!而在四位护法石椅的中间位置还有一方石椅,与护法所坐相差无几,正是第七堂口堂主之位!
再往下则是一处圆台,圆台之上燃着一盆熊熊烈火,周围站满了玄冥教弟子。因为老教主刚刚过世不久,所有人皆着黑衣!
在护法之位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左边那人须发尽白,但精神震硕,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右边那位较左边看上去年轻一些,却也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黑白相间!
而少年口中提起的那位斛律堂主,也不过四五十的年纪,剑眉朗目,身形健硕,双手抱胸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公子到了!”,所有人齐刷刷望向门口,对那黑衣少年鞠躬行礼!两位护法与斛律堂主也站起身来朝黑衣少年行礼!
这个黑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玄冥教前任教主萧南朔的长子,萧青衫口中所提及的那位大哥,名曰萧天宇!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萧天宇穿过人群,走到斛律堂主面前,问道:“斛律堂主敲响龙吟钟召集我教弟子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斛律风抱拳叫了一声:“大公子,老教主仙逝以一月有余,整个玄冥教都沉浸在教主去世的悲痛中不能自已!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玄冥教上下传承数百年,靠的就是英明的教主领导以及教中弟子的团结一心!”
“所以斛律堂主有什么想法就不妨直说!”还未等斛律风长篇大论说完,萧天宇已经将他打断:“玄冥教皆知斛律堂主是个急脾气,怎么也学起儒生那般咬文嚼字起来了!”
斛律风任“第七堂口”总堂主已有八年,他武功高强,仅在老教主萧南朔之下,江湖上有多少正道武林人士来进攻玄冥教,却连火神峰玄冥教总坛都没上去,就被斛律风打败!
这几年斛律风在玄冥教的威望颇高,声名与地位隐约可以赶上老教主萧南朔。平日里教主弟子对他都是颇为尊敬,四大护法也对他客客气气,老教主也不敢对他说重话!
但是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敢打断自己的话,还说自己与儒无异,这可着实气坏了斛律风。但是念着老教主刚过世不久,他又是老教主的长子,也不好发作,只能压下心中怒火,道:“老夫的意思是,我们该选一位新教主了!”
“确实如此!”萧天宇抬头望了望旁边的两位护法,看到萧天宇的目光袭来,两人急忙闪避。萧天宇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继续问:“那斛律堂主觉得这教主之位由谁来坐更合适?”
斛律风道:“玄冥教主,能者居之!这
是我们玄冥教传承了几百年的话!当年老教主正是技高一筹,力压群雄才获得教主之位,我看新任教主还是选武功高强之人来担任!”
“难道只看他武功高强却不管他道义善心吗?”萧天宇冷笑一声:“若是一卑鄙小人打败了我玄冥教的众多高手,难道也要由他来坐教主之位吗?玄冥教的教义已传承了数百年,漏洞太多,也改修改一下了!”
斛律风脸上阴晴圆缺,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依大公子的意思,该由何人坐这教主之位!”
萧天宇负手而立,望着教主石椅,微微一笑:“当然是由我这个前任教主萧南朔长子来坐才合适!”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确实,父死子承,乃是华夏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况且大公子萧天宇也不是个浪荡子弟,虽年纪轻轻,武功修为以算得上是高手之列。他有资格坐教主之位!
斛律风却再也忍不住,大骂道:“萧天宇,玄冥教主之位自古以来都是公平竞争来的,你难道想让玄冥教变成你萧家一人的吗!”
萧天宇转过身来望着斛律风,道:“我并没有说玄冥教是我萧家的,你不是也说过,玄冥教主,能者居之,不服的尽管可以上来挑战我,我若败了,自会让贤!”
刹那间,满座皆寂。玄冥教弟子皆知这位大公子被誉为“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三岁便学会了一套掌法,十岁便将玄冥教武功融会贯通,在年轻一辈中乃是佼佼者!谁也没有把握能打赢他!
“天之骄子果然狂妄至极!”斛律风冷笑一声:“看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厉害了!”
说着,斛律风摆开阵势:“今日我就会一会你这个天之骄子,看看号称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是不是真的像传说那样!”纵步而来,双手朝萧天宇肩头抓来!
斛律风是鲜卑族人,所练武功也是西域的一种名为“铁爪功”的魔功,习成之后,运起于掌,双手便如铁手一般,故此得名!斛律风将此功练了数十年,早已入登峰造极之境,一双肉掌能劈山裂石、断铁折钢,若是抓在人身上,必然骨头断裂!
萧天宇知他武功底细,也不闪避,反而向前一纵,迎上斛律风。眼见他双手如爪,就要抓在萧天宇肩头的一瞬。萧天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眼前!斛律风一击击空!与此同时,斛律风只觉背后狂风猎猎,躲闪不及,后背被人拍了一掌,力度之大,让他不堪承受!一个踉跄,身子没有站稳,摔了一个狗吃屎!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两位护法也站起身子直呼厉害!萧天宇的身影飘飘然落在斛律风身前。斛律风狼狈的爬起来,口中直呼:“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原来,在斛律风将要抓住萧天宇肩头的一瞬间,萧天宇的身形已经借势绕到了他的身后,顺势一掌打中了毫无防守的斛律风!
斛律风是谁?他可是玄冥教中武功仅次于老教主萧南朔的人,连教主的四大护法武功都在他之下。曾打退多少次入侵火神峰的强敌!被称为玄冥教壁垒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位传奇人物,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居然败在了一个二十几岁初出茅庐的少年手里,还是一招击败!这样的速度与力量就算是已故的老教主也是望其项背!
萧天宇站在圆台之上,环顾四周众弟子,朗声道:“所谓玄冥教主,能者居之!还有谁想要前来挑战本公子的吗?”
一时间,玄冥教总坛鸦雀无声!连玄冥教第一高手都败在了萧天宇的手中,那些有心想要争夺教主之位的人个个都放弃了这可笑的想法!活着不好吗?干嘛自不量力去送死啊!
眼见人群无人回应,躲在人群中的松百川突然叫道:“教主圣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跟着松百川一起高呼。萧天宇站在圆台之上,两位护法也向前一步,单膝点地,道:“恭迎大公子成为本教第三十二任教主,文成武德,万代千秋!”
众弟子也单膝点地,齐声高呼。萧天宇走向狼狈的斛律风,问道:“斛律堂主,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斛律风冷哼一声:“大公子武功高强,老夫甘拜下风,但是你说过,玄冥教教主不能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卑鄙小人,所以你还要为玄冥教再做一件事,才能继任这教主之位!这是玄冥教的传统!”
萧天宇望向一旁那位白发苍苍的护法,问:“龙护法,此话当真?”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护法正是松百川的师父,任玄冥教“血焰旗主”的龙行云。听到萧天宇发问,龙护法点点头,道:“斛律堂主说的不错,玄冥教却是有此传统。当年令尊打败一众高手后,也是解决了上任蒙教主闯下的大祸才正式继任教主的,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让你当教主!”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众玄冥教弟子也纷纷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好!”萧天宇道:“继任是玄冥教传统,我也必须要遵循,请问斛律堂主,我还要做什么事?”
斛律风想了想,道:“不知大公子是否还记得,在萧东城萧堂主在世时,他手下有一位‘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郭菩萨?”
“郭菩萨我自然记得!”萧天宇道:“他十年之前叛逃出教,后与河南人士赵丑厮起义,兵败后便下落不明!”
“记得最好!”斛律风道:“我想让大公子做的事就是,前往江湖之中,杀了叛教之徒郭菩萨,为我玄冥教清理门户!”
那萧东城正是萧天宇、萧青衫的伯父,上任教主萧南朔的亲哥哥,“潇湘妃子”萧燕雨的亲生父亲。在斛律风任“第七堂口”总堂主职位之前,“第七堂口”是由萧东城守护!而郭菩萨正是萧东城手下!
后来萧东城因病去世,斛律风继任“第七堂口”总堂主。“御龙使”郭菩萨与他素来不合,发生过多次争执,后来一怒之下,叛教出逃,浪迹江湖,并与赵丑厮相遇,并组织了“弥勒军”起义!
玄冥教自古对叛教之人不能容忍,必是杀之以儆效尤!萧燕雨因是为了玄冥教而出走,况且她是教主亲侄女,无人敢杀,但是郭菩萨却不同。玄冥教早就该去清理门户,奈何这几年他们与所谓的正道武林矛盾加深,常有战争,追杀郭菩萨一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斛律风与郭菩萨有隙,一直没有忘了此事。刚好萧天宇打败自己,他便想了这个办法,一来是可以借萧天宇之手除掉郭菩萨这个仇人,二来他心里也打了如意算盘,此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萧天宇沉默良久。且不说江湖之大,郭菩萨身在何处他不知晓。也不知郭菩萨兵败之后是否还活在世上。但是玄冥教却有此传统,倘若不答应,便做不了这教主之位。倘若答应了,若寻不到郭菩萨,最后也是无法做这教主之位!
斛律风在一旁道:“大公
子难道做不到吗?”
萧天宇为人狂放,自然听不得别人说他做不到什么事,顿时怒目圆睁,眉间杀气更浓:“谁说我做不到,这个事,我接了!”
“好!”斛律风拍掌三下:“不愧是老教主之子,虎父无犬子,不过大公子,老夫在此要跟你约定一下时间,就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后,你若是提着郭菩萨的人头回到这玄冥教总坛,我们玄冥教上下自然尊你为教主,若是一个月期限已过,你回不来或是没有提着郭菩萨的人头回来,那这教主之位就只能让给他人来坐了!”
松百川听的是激动万分,高声叫道:“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江湖之大,我们连郭菩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寻他!”
“无妨!”萧天宇道:“百川你带着你手下弟子跟我一同前往,一个月时间找出郭菩萨足够了!”
斛律风却突然打断了他:“大公子,怪老夫没跟你说明白!”他突然干咳一声,带出一丝血线:“此事只能由大公子一人前往,教中弟子皆不可参与其中,否则此局便是作废!”
这老狐狸果然是老奸巨猾,布局周密,可是萧天宇是何等人物,并未反驳,而是高声叫道:“好,就依斛律堂主所言,由我一人前去,一个月之后,玄冥教总坛,郭菩萨人头送到!教主之位我来坐!”
斛律风微微一笑,抱拳施礼:“老夫在此先恭祝大公子旗开得胜,安全归来!”
萧天宇再不说话,转身离开玄冥教总坛,松百川也急忙跟了出来。两人又顺着“蜀道难”回到了千绝峰上。萧天宇还是站在那里,眺望远山的景色!
松百川在一旁嘟嘟囔囔:“这个斛律堂主就是明摆着给你出难题,郭菩萨叛教已是十年有余,期间只在河南露过几次面,起义失败后就归隐起来,我师父曾派人在江湖上找了一圈都不见他踪影。他却让你一个人去,这江湖之大,该从何处找起啊!”
“不要发牢骚了!”萧天宇道:“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必定能找到,就算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松百川道:“教中都知道斛律堂主与郭菩萨不合,斛律堂主这是公报私仇!”
萧天宇道:“斛律风那个老贼威望与武功仅此于爹,况且他守护着‘第七堂口’这个重要位置,手下能人众多,势力之大连几位护法也不能与之抗衡。玄冥教中支持他做教主的大有人在!虽然他败在我手,但是教中的一些顽固的老家伙们还是不服我,我若是不应下来,定会被他们抓住把柄!所以,杀郭菩萨只是权宜之计,我出去这一个月准备寻几个高手前来,我走之后,你写信叫振北回来,你私下也打听一下教中有谁支持我,将他们暗中联合起来!”
松百川顿了顿,问:“大公子,要不要把二公子喊回来?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定能无坚不摧!”
萧天宇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青衫是个逍遥洒脱的性子,受不了教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他离开有他离开的道理,就不去打扰他了,我有你们这些兄弟就够了!”
听到萧天宇这些话,松百川受宠若惊:“承蒙大公子错爱,百川愧不敢当!”
“你这个谦虚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萧天宇笑道:“你可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未来可是要继任我教‘血焰旗主’的人,有何愧不敢当!”
松百川双眼噙满了泪水,前些日子他去江边送别二公子萧青衫时,萧青衫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这两兄弟虽然脾气秉性各不相同,但是对待他的感情却都是真挚的!
松百川跪倒在地,道:“百川定不辜负大公子的期望,为大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先走了,待我一个月之期归来之时,便是斛律风这群人将死之日!”
萧天宇留下这句话,纵身跃入茫茫丛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松百川的眼前!松百川起身,萧瑟的秋风吹的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立在冷风之中,喃喃自语:“二公子,您放心,我也定不辜负你的期望,一心一意辅佐大公子,成为你心中的那个‘血焰旗主’松百川的!”
秋风将他的话带到山林之间,激起数道回声,撞击着他的骨膜!
……
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冷,入夜之后,夜风突起,继而乌云密布,居然下起了潇潇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的到来,让本就荒凉的世界显得更加寂静凄凉!
茫茫夜色下,潇潇细雨中,一人一马正行走在荒凉的古道之上!
因为下雨的原因,马行走的缓慢。马上的行人披着一件沉重的蓑衣,雨帘之中可以看到他精光四射的眸子与冷峻瘦削的脸庞!
在他腰间,隐约能看到一把长长的刀柄,握着缰绳的手也是极为瘦削,青筋毕露,由此可以推断出此人是一位用刀高手!
渐渐地,夜风更盛,雨也越下越大。那人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望了望马。只见他的马已经被大雨淋湿,身上的肌肉在不规则的抖动着。见此状况,他急忙加快了速度,转眼间消失在茫茫雨帘之中!
不一时,雨帘之中便出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那人如获至宝,驱马朝着茅草屋奔去。到了屋外,他跳下马,推开屋门,再确定是一间荒废的屋子之后,他才牵着马进去!
屋内的情况不比屋外好多少。因为年久失修,屋顶已经破败不堪,很多地方都滴着水,仅有一小块地方是干的。像极了杜甫诗中所写的“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情景!
那人将马牵到干出,拴好,自己也脱下了蓑衣。蓑衣之下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黑衣少年,他身形高大,虽然容貌算不上俊秀,眉宇之间却也有一番潇洒!
他将马安顿好,便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轻抚着马腿,叹了一声:“的卢儿,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若是你还是跟着他,也不会在此遭罪了!”
那匹马是枣红色,因毛发被雨水打湿,显得愈发红艳起来。它仿佛通人性,听到少年说的,嘶吼一声,用头在少年的怀中蹭来蹭去,像是一个孩子扑进父母怀中撒娇一般。
茫茫大雨中,另有一披着蓑衣,骑着骏马的人在路上狂奔。不一时,那人眼前就出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那人一喜,加快速度,朝着茅草屋奔去,正是刚才那位少年避雨的茅草屋!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狂,雨,也越下越密!
的卢儿与少年闹了一会儿,少年突然警觉的站了起来。屋外除了秋风呼啸声,雨滴声,居然还传来阵阵马蹄声!
少年心知这也是赶夜路遇上大雨前来避雨的旅人。心想他若进来了,自己就邀他一起在这弹丸之地下避雨!
马蹄声止,一个披着蓑衣的人走了进来,抬头张望,目光刚好与那位少年撞在一起!
……
第十章,醉公子
深夜,秋风,夜雨!
破败的茅草屋,两个避雨的旅人,目光相对,久久不语!
过了很长时间,屋内的少年才反应过来,道:“你也是来避雨的吧!里面很窄,进来吧,我让给你坐!”
“多谢!”那蓑衣人牵着马进来,将马栓在一边,脱下蓑衣,只见他容貌俊秀,眉宇间杀气浓郁,正是玄冥教的大公子萧天宇!
那日在千绝峰上别了松百川,他便下山去了。骑着一匹快马从祁连山下一路向南,不一日便到了青海地界。他便又向东进发,准备去河南寻找郭菩萨下落。又走了一日,正好赶上夜里下雨,便寻到此处,准备避一下雨!
萧天宇望了望眼前这少年,见他腰间悬着一柄长刀,便问:“少侠也是江湖中人吗?”
那少年摇头笑了笑:“什么江湖不江湖的,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在下许臻华,还未请教阁下?”
萧天宇报了姓名,道:“江湖之大,能在此处遇到许兄,便是缘分,在下正好有一壶酒,可否与在下对饮几杯,为许兄去去风寒也好!”
许臻华也是个洒脱豪放之人,加之夜冷雨寒,深入骨髓,便没有推辞。萧天宇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葫芦,还带着两个竹制酒杯,许臻华见他准备齐全,不由笑道:“萧兄也是个活的精致的人,出门也不忘带着酒杯!”
萧天宇接了些雨水将酒杯洗干净,各斟一杯,递给许臻华,道:“在家里习惯了,总觉得酒要细细品才有味道,大口喝下去固然豪爽,却品不到酒的香气,实乃暴殄天物啊!”
许臻华点点头,似乎在默许他所说的话。举着酒杯在鼻尖嗅了嗅,只觉香气浓郁,沁人心脾,连忙问道:“萧兄,这是什么酒?这香味居然如此浓郁,居然比我之前喝的杏花村还要香!”
萧天宇举杯饮尽,答道:“这酒名叫‘廿年藏’,是采集山间灵芝草叶子上的晨露,加之天山雪莲精华酿制而成的,窖藏二十年才出一坛!故此得名!”
许臻华不由大吃一惊:“那一个人此生若是有幸,也只能喝上四次了!”
萧天宇问道:“是哪四次?”
许臻华笑道:“出生之时一次,弱冠之年一次,不惑之年一次,花甲之年又是一次,若是能活到耄耋之年,那就又多了一次!”
萧天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许兄果然风趣,谁家会让刚出生的孩子喝酒!”
许臻华笑了笑,举起酒杯饮下。此酒不烈,入口时更是清香无比,喉咙之中也是一阵清爽,落入腹中初时微凉,渐渐便开始发热,整个身子也逐渐暖了起来!
许臻华不由赞叹一声好酒!
萧天宇笑着又为许臻华斟了一杯,两人一人一杯,不一时葫芦中的酒便已见底。两人也是有了微微醉意。
男人之间建立感情很快,几杯酒下肚,两人便没了隔阂,毫无芥蒂的聊了起来。通过聊天,萧天宇得知,许臻华乃是河北人士,此番前来青海是为了追杀一位仇家。
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许臻华还是河北沧州天刀门的大师兄。天刀门门主是曾经素有“刀王”之称的闻一鸣,手下共收了七个弟子,许臻华入门最早,天赋又高,隐约已经超越了师父。
那一日,沧州城内来了一伙吴桥杂耍班子,在灯市街上搭好台子,连续七日在此献技!吴桥杂技在整个河北甚至江湖都是首屈一指,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观看。
天刀门下许臻华的几个师弟师妹也想去开开眼,却怕师父怪罪,便一个个跑来求许臻华带他们去。许臻华拗不过他们,只好冒着被师父责罚的危险,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去了!
虽然已是晚上,但灯市街上却比白日里更是繁华。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名吃土产应有尽有,行人也是络绎不绝,丝毫不逊色元宵节的花灯会!
杂耍处的戏台周围早已经聚满了人,此时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很有意思的“偷蟠桃”。许臻华之前也看过此类杂耍,一般是杂耍班子的老板来演,他将一根绳子抛入空中,绳子便如同拴在云端一般,这时会有一个孩子顺着绳子往上爬,越爬越远,直到不见踪影。接着天上便掉下一个大蟠桃,在观众拍手叫好时,天上继而掉下孩子的四肢与头颅!老板便痛哭流涕,将孩子的尸体装进木箱。
此刻下面的百姓都觉他经历丧子之痛,可怜他,便掏出赏钱来。等到赏钱拿够了,老板便拍拍木箱说:“儿啊!出来领赏钱了!”然后打开木箱,孩子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许臻华虽知他是用了障眼法,但其中原理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男子,从箱子里取出一根绳子,掐住头,向空中一抛,喝了一声:“去!”那绳子直直向上,没入夜空,慢慢就看不见绳头!
只此一露手,便引得台下阵阵喝彩,许臻华的几位师弟师妹也是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老板松开绳尾,那绳子便如同挂在了夜空之中,也不下落。老板口中念念有词:“今日遣子上天宫,去往王母果园中,蟠桃一颗三千年,定为大家把寿延!”
台上又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白白胖胖,穿着一个红肚兜,抓着绳子便往上爬,渐渐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过了一段时间,许臻华心想蟠桃就要掉下来了,便对几位师弟师妹说:“看着,蟠桃就要掉下来了!”
师弟师妹们好奇的望着台上,又过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见蟠桃。许臻华有些错愕,但是更错愕的是台上的老板。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蟠桃,下面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老板有些慌了,朝着天上大喊:“儿啊!还没到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么?是不是天太黑找不到路!”
话音未落,夜空之上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众人正惊异间,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落,踩在戏台之上,左手持刀,右手臂弯夹着的正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那孩子在他怀中乱打乱踢,哇哇大哭,口中直呼:“爹爹救我!”
那老板望着男子,厉声喊道:“你谁何人?为何要抓我的孩子!”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易晓风,这几年你可是让我好找啊!阴阳教主教给你的这些厉害的法术你不去出世救人,却躲在这杂耍班子里干这些骗人的勾当吗?”
那老板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惊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板这样问,自然就默认了自己就是那男子口中所说的“易晓风”了。男子冷笑一声:“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十几年,阴阳教主仙逝之前,曾利用‘星之血祭’的秘术窥得天机,还写下一首绝笔七律,上面记载了未来的天下之主的信息!”
易晓风闻听此言更是胆战心惊,脱口而出:“你是韩山童的人!”
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我是
谁并不重要,但是我知道那首绝笔诗此刻就在你手中!你赶紧把它交出来,否则!”他一手抓着孩子,贴近他的长刀:“我就杀了这个小崽子!”
台下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戏码惊住了!不是上天偷蟠桃吗?难道临时改戏了?许臻华脸色也很是凝重,他自然知道这不是戏,因为阴阳教、韩山童等都是真实存在的!
易晓风惊慌失措:“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跟此事并无瓜葛,你不要杀他!”
男子冷笑一声,将刀挪开:“我不杀他也行,但是你要答应我把那封绝笔信交出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这个小崽子!”
易晓风道:“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孩子放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男子轻轻挪动,男子发现他的动作,举刀指着易晓风:“你想干什么!赶快退回去!”
话音未落,易晓风怒吼一声,朝着男子扑来,目标正是要夺下他怀中的孩子!男子冷哼一声:“就你这身手还想从我手里夺人!”身子一闪,避开易晓风的攻击,抬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易晓风痛哼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在戏台上嘀哩咕噜滚了几圈,掉下台子!
男子抓着孩子跑到戏台边缘,看着狼狈倒地的易晓风,冷笑一声:“你也就在台上变变戏法糊弄这些百姓可以,真打起来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看了看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恶狠狠的道:“小崽子,怪你命不好,遇到这样嘴硬的爹,去了阎王爷那里可千万别告你叔叔的状!”举起长刀朝着孩子砍去!
人群自易晓风被踹到在地时便已经乱作一团!下面的百姓已经看出来台上不是在演戏,纷纷抱头鼠窜,秩序井然的灯市街上叫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
杂乱的人群中,一个黑影拔地而起,一抹刀光自男子眼前闪过,挡住了他罪恶的一刀!许臻华突然出手,将那孩子从男子怀中夺过来,丢给下面的师弟师妹们照看!
男子一惊,厉声叫道:“你是哪家不知狂妄的小子,竟敢拦我,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小命!”
许臻华道:“虽是朝廷昏庸,但你身为韩山童的人,却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你的江湖大义何在?”
男子正想答话,却见滚落下戏台的易晓风爬将起来,朝着西北方向逃走了!男子无心恋战,用力推开许臻华,施展轻功朝着易晓风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许臻华让几位师弟师妹在此照看好孩子,自己也跟着男子追了上去!
灯市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初时许臻华还能与男子相离一箭之地,但是易晓风是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男子也朝着密集的地方追,不出一时,就不见了易晓风与男子的踪影!
许臻华干脆直接跃上屋顶,在茫茫夜色之下,踏着青砖红瓦亦是如履平地!他顺着两人的方向追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处!
此地人烟稀少,漆黑一片,城墙之处又有几个士兵巡视。许臻华心想易晓风与男子若是到了此处,便会被士兵发现,两人定不会傻到如此地步,便要折身而返,却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二人轻功了得,会不会趁着士兵不注意,越到了城墙之外?
许臻华趁着士兵不注意,施展轻功,宛如一只黑色的燕子,瞬间越过城墙,来到了外面!他顺着城墙下走着,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俯身借着月光,发现是一滩血迹!
他张目向前方望去,却见前面的地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许臻华顺着血迹一步步向前走,刚好在城墙一片阴影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易晓风!
许臻华急忙向前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胸口有一处深深的伤口,皮肉翻卷,甚是恐怖。许臻华道:“易老板稍安,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易晓风却一把抓住许臻华的手,摇头说:“少侠,我的伤很重,恐怕命不久矣,我有个忙想请少侠帮我!不知少侠能否答应?”
许臻华见他伤的太重,已是将死之人。他本就侠义心肠,便点头答应。易晓风道:“其实我本是曾经名盛一时的阴阳教下阴阳教主的四大弟子的大师兄,十几年前,教主利用阴阳家的秘术‘星之血祭’窥得天机,知晓了未来的天下之主,写下一首七律预言诗后,便遭受天谴而仙逝,而后我们四人便归隐山野,阴阳教便消失在了江湖之中,那首绝笔诗也只有我们四位弟子知晓!”
“刚才那人是韩山童座下的骠骑将军,叫慕言。韩山童出自白莲教,曾与我教教主相识。本来教主窥得天机一事极为周密,却不知韩山童为何知道了此事。他一心想要夺取天下,便想看一看这绝笔诗中所写的天下之主是不是他!”
“于是他一边行起义之事,一边派人四下追查我四人下落,上个月我得到消息,我那个归隐在湖南的小师弟被人所杀,后来得知杀我师弟的正是慕言,半月前我归隐在四川的三师弟也被他所杀,想必都是因为两位师弟没有告知诗中内容才被杀的!”
“今日他又寻到我的踪迹,想必我二师妹的踪迹他也已经知道,阴阳教四弟子已去其三,师门如今只剩我师妹一人,我想请少侠跟上慕言,杀了他,保全我阴阳教唯一血脉!”
许臻华是侠义心肠,闻听这慕言造下三起杀孽,恨得牙根痒,重重的点头应下:“我答应你,杀了慕言,救下你师妹!却不知你师妹现在何处?”
易晓风让许臻华伏在他耳边,告诉了他师妹归隐的地点后便没了气息!许臻华寻了个林间清静之地,将他尸体埋下,返回天刀门,告诉师父自己有事要出门,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刀王”闻一鸣素来对他这个大弟子青睐有加。如今他武功大成,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好事,便没有阻拦,反而将他心爱的天鸣宝刀赠予了许臻华!
这把天鸣刀乃是出自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铸刀世家绝刀山庄之手。闻一鸣年轻时闯荡江湖便是使用此刀,在江湖上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了“刀王”的称号。这把刀闻一鸣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承载了他“刀王”的生死荣辱!将这样珍贵的刀赠给许臻华,便能看出闻一鸣对许臻华的厚爱!
于是,许臻华便带着师父的天鸣刀,踏上了追杀慕言的路程。他一路向东,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进入青海之地!
听他说完,萧天宇饮了一口酒,对许臻华的侠义之心很是敬佩。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居然能不远千里来青海这荒芜之地,真是英雄风范!
“阴阳教的名字我也曾听过,传闻他们是来自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中神秘的阴阳家,他们能观星辰,测命运,晓阴阳,窥天机。阴阳教主一生只收四位弟子。但是听说十几年前此教便从江湖中消失,原来是这个原因!”
许臻华点点头,道:“自阴阳教主窥得天机遭遇天谴仙逝后,四位弟子便各自藏着阴阳教主的那首绝笔预言诗归隐在江湖四处,也不知那韩山童是如何得
知此秘密,派来了慕言!”
萧天宇问:“阴阳教主果真在世上留下了预言诗吗?诗中是什么内容?那易晓风可曾给你透露过?”
许臻华摇摇头:“这是阴阳教的天机,他们遵守阴阳教主的命令,不可将诗中内容告诉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三位弟子接连被杀的原因!”
萧天宇觉得可笑:“这阴阳教主也是有意思,明知是天机不可泄露,却还非要写下来,明知写下来就会有人追查,却还不让弟子说出去,他三位弟子之死,有阴阳教主一半的责任!”
许臻华点点头,似乎是默许萧天宇所说:“我同意你说的,但是我也理解阴阳教主的心境,窥得了天机,如果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是很难受吧!但是他不如弟子说出去,是怕诗中内容会引起江湖大乱吧!”
萧天宇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我也认同!那照你这么说,如今知道那首绝笔预言诗的人就只剩下四弟子中的二师妹了!你细想一下,整个天下知晓未来天下之主的人,就剩她一个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的确如此!”许臻华笑道:“知道未来的事情的,只剩下她一人,对于整个江湖来说,真的很有意思!”
“来!”萧天宇举起酒杯:“还剩这一杯了,与我一同饮了!”
两人刚喝完酒,萧天宇突然警觉起来,许臻华见他脸色有变,便问道:“怎么了?”
“有人!”萧天宇面色凝重,运起“暗蕴六识”心法,只听得瓢泼大雨之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之中,他听不出有多少人,但他知道来者不善!
接着,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外面墙壁上响起,萧天宇听声辩器,知那是搭钩勾住茅草屋发出的声音!一声重响,茅草屋轰然倒塌,屋顶漏了一大片,所以并没有砸到两人!
此刻,狂风骤雨的深夜,四下无人的旷野!两个人、两匹马暴露在倾盆大雨之中!顷刻间衣服就被大雨湿透!酒醉顿时醒了大半!
萧天宇透过密密的雨帘,看到他们四周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大约有十几个,穿着蓑衣,左手是搭钩,右手是长刀,站在瓢泼大雨之中,一动也不动,像是十几座雕像一般!
许臻华抽出天鸣刀,架在肩头,发丝粘在脸上也无暇顾及,望着周围的十几个蓑衣人,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萧天宇冷笑一声:“如果猜得不错,这些人应该是为了追杀我而来!”
“追杀你?”许臻华有些不解。萧天宇哈哈一笑:“许兄,我们还真是颇有缘分,你来青海是为了追杀别人,而我来青海却是被人追杀,一正一反,很有意思啊!”
许臻华哈哈一笑:“我也暂且不问你是何身份,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了!我与你颇为投缘,引为知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追杀你就是追杀我!”
“好!”萧天宇哈哈一笑:“许兄若是这么说,等解决掉这些人之后,我也随你一起去杀慕言,因为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追杀的人也就是我追杀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起来,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格外刺耳!
周围那十几个蓑衣人身形突然齐齐而动,踏着雨水,冲向圈子内的两人!十几人中有五个围攻许臻华,剩下的便都冲向了萧天宇!
四个蓑衣人丢来搭钩,勾住许臻华的双手双脚,用力拉住,是他动弹不得,另外一人挥起长刀,朝着他的天灵砍来!
许臻华大吼一声:“你们以为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四肢突然用力,双手双脚将搭钩之后的四人朝自己的身前拉来。同时挥起手中的天鸣刀,剁开那人攻势,刀刃向内一翻,贴着他的喉咙滑过,一道血箭绽起,铺进茫茫雨泊之中,顿时一片血红!
而那搭钩之后的四人也被拉到了身前。许臻华双手双脚齐动,左脚踢在一人胸口,右脚一用力将那人拉到在地,一脚踏住后背,左手捏住一人喉咙,手指一用力,右手再次挥起天鸣刀,血溅四野!
只一瞬间,那五个围攻许臻华的蓑衣人中的四个已经毙命在他的手中!只剩他右脚踩住那人还在挣扎,被许臻华反手一刀,刺透胸膛,鲜血染红了脚下的一片雨水!
而萧天宇这边的人比许臻华要多上两三个!他们也是丢出搭钩,但是萧天宇身形步法灵动,虽在瓢泼大雨之中,速度仍不减半分,几人的搭钩都落入了雨水之中,溅起数道水花!
六七个蓑衣人干脆放弃搭钩,转而用长刀攻击手无寸铁的萧天宇!萧天宇在霍霍刀光之中躲闪腾挪,身法宛如鬼魅。几个蓑衣人刀风密如雨丝,却始终不能伤及萧天宇丝毫!
与萧天宇不同,许臻华讲究一击必杀,在他杀了五个蓑衣人之后,转身望向萧天宇处,却见他在刀光之中来去自如,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采!不由对他敬佩起来!
“萧兄果然是好身手,这等武功恐怕还要在我之上!”
萧天宇似乎是玩腻了,也有可能是被大雨淋了太久,身上不舒服,便将左脚向后一踏,死死地踏住地面,将身形停住,同时右脚向前,在面前的雨泊中一划,溅起数道水花!
水花溅起的同时,有两个蓑衣人应声倒地!原来是被萧天宇的扫堂腿扫到!萧天宇又朝着面前打出两掌,掌风强横,竟将面前密密的雨丝带动,一同击中了另外两人!
那两个蓑衣人惨叫一声,各自口中喷出一口血箭,仰面倒在雨泊之中,胸骨已被他打裂,伤及心肺,再也没了气息!
一瞬间就击倒四人,剩下的两人胆战心惊,向后退了一步,互相对视一眼,怒吼一声,做了视死如归的打算,齐齐挥刀朝萧天宇砍来!
刀刃将要砍中萧天宇的一瞬间,萧天宇突然消失在了两人眼前!两人一刀劈空,刀刃没入雨泊之中,水花四溅迷人眼!
“你们两个难道没有见识过这一招吗?”萧天宇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其实萧天宇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定是斛律风那老贼手下的杀手!他说那句话正是想告诉这两人,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
两位蓑衣人后背发凉!他们不敢相信,在这瓢泼大雨之中,萧天宇的速度却依旧这么快!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点!
两把长刀透胸而过,两人望着刀刃被鲜血沾满,又被雨水冲刷,再被鲜血沾满,再被雨水冲刷!
“这不可能!”左边那人强忍着一口气,从喉咙间憋出一句话。萧天宇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你们还不明白!你们很厉害,只是跟错了人!再投胎做人一定要擦亮双眼!安心的去吧!”
伸手在两人背后轻轻一点,两人直直的倒在雨泊之中,溅起数道水花,鲜血直流,染红了身下的雨水!
萧天宇的脸,因被雨水冲刷,此刻看上去更加的冷峻!眉宇间的杀气也愈发的浓重!
……
第十一章,秋蕊香
许臻华也被他眉宇间的杀气震慑住了!惊惊的望着他那张冷峻而清秀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方才没有发现,现在才知道,萧兄的杀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别人眉宇间或是有英气、有豪气、有锐气,他却是十足的杀气!
他突然想起师父“刀王”闻一鸣之前说过:眉宇间有杀气的人乃是天纵奇才,但大多冷血无情,心中藏有一把刀,会引起天下大乱!他年轻时与“江湖人”义军统领秦书远曾有过一面之缘,秦书远便是此类人!闻一鸣当时就断言他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秦书远虽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在山东行起义之事也是因为朝廷**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也确实是引起了天下之乱!
想到这里,许臻华心头一颤,走到萧天宇面前,问:“萧兄,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追杀你?”
萧天宇望了望夜空,密密的雨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预兆。他笑了笑:“我知许兄心中疑惑,但是大雨倾盆,你我二人站在雨中却有不便,不如进城去寻一个客栈,再与许兄秉烛夜谈!”
两人当即达成共识,骑上马,盯着直扑而下的大雨,消失在茅草屋前!
不出三里,两人便见到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在狂风暴雨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两人骑马奔走在长街之上,街边小楼上挂着大红灯笼。虽是狂风骤雨的深夜,此镇上的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那灯笼并没有被雨水打湿,烛火则在狂风骤雨中摇曳,忽明忽暗,却不会熄灭!
两人在长街的尽头寻到一处客栈。进去之后,趴在柜台上打盹的伙计也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客来,急忙起身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哈喇子,向前迎客!
客栈刚好还剩下两间客房,萧天宇出手豪气,丢给伙计一锭银子,包下两间,并吩咐伙计将两人的马用细草料喂上,准备几身干净衣服,并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中!
这么多命令让伙计面有难色!萧天宇瞧出了他的心思,将那锭银子放在桌上,右手食指中指在银子上轻轻一夹,一锭银子瞬间就变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块!
伙计被萧天宇这神乎其技的手法震惊住了!不只是伙计,连身边武功高强的许臻华看到后都在心底不由的赞了一句:果然是好武功!
萧天宇将两块银子递给伙计:“大的归你,小的入账,交代你的事速速去办,给我弄两件深黑色的衣服,正在守孝之期,不宜穿他色,明白了吗?”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得了这些银子,可是伙计两年的收入,立马变得一脸谄媚,叫了一声:“客官您请好吧!”
……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伙计就把萧天宇吩咐的事都办好了,马喂了,衣服弄到了,黑色的,酒菜也做好了,只不过因为实在太晚,后厨的师傅已经休息,没有热炒,只有伙计亲自切的几碟冷食,有火腿、牛肉、一只烧鸡和一碟罗汉豆。酒却是好酒,杏花村的汾酒!
许臻华喝了一口汾酒。因为刚才喝了萧天宇的“廿年藏”太过美味,此刻他觉得这汾酒便似酒糟泔水一般,味如嚼蜡,强忍的咽下一口,就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也没碰!
萧天宇见他神态举止,心中了然,笑了笑:“都怪我给许兄喝了‘廿年藏’,居然间接得罪了杏花村的汾酒,实在是对不起它啊!”
许臻华摇摇头,道:“汾酒还是很好的,但是不知怎的,喝了你的酒,再喝其他酒便觉无味,不是酒不好,是我的嘴刁了!”
萧天宇道:“酒的事暂且宽心,刚才许兄问的事还未回答!”他饮下一杯,道:“不瞒许兄,其实我是玄冥教的人,前任教主萧南朔的长子!”
许臻华听他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却是异常的平静,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了,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还有这么多厉害的杀手追杀,且还在守孝之期的人,就是玄冥教教主萧南朔的大公子了!”
萧天宇笑了笑,敬了他一杯酒,道:“我身份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未能及时告知许兄身份,还请许兄宽恕则个!”
“萧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许臻华皱着眉头将酒一饮而尽,道:“我也听到了老教主萧南朔仙逝的消息,萧兄不在教中为老教主守孝,却独自一人出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
萧天宇叹了一声:“果真是许兄知我心。父亲去世才一月有余,教中那些元老的野心便露了出来。为了争夺这教主之位便各拉山头,明争暗斗,搞得教中乌烟瘴气,玄冥教已不复昔日之威名!”
许臻华点点头,道:“萧教主在世之时,雄才大略,武功高强,一人打败教中众多高手,夺得教主之位。他们对其有所忌惮,不敢有非分之想,各自隐忍不发。萧教主仙逝,他们头上压着的大山便倒塌,狼子野心便都显现出来了!”
萧天宇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父亲在世时,他们一个个的谄媚献忠,也曾立誓要拥护我为下一任教主!谁知父亲一走,他们便拉拢人心,暗中搞鬼,我二弟前些日子被他们逼迫,不得已在守孝之期脱离玄冥教,我也是被他们胁迫才离开!可是他们还不满足,想要斩草除根,便派这些杀手来追杀!我今日所幸遇到你才保住性命!想我二弟他孤身一人,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许臻华长叹一声:“多年之前便听过萧南朔老教主之名!我师父也常常提起老教主,说他此生唯有两败,一是败在了如今领导‘江湖人’义军的秦书远手下,二败便是败在了萧老教主之手!他虽然落败,却对萧老教主极为敬佩,说他气度不凡,乃是当世之豪杰!却没想到老天爷瞎了眼,让豪杰之子蒙难!”
萧天宇长叹一声,喝下一口酒,没有说话!许臻华心中气愤,一连喝了三杯,有些醉意:“萧兄,为何不杀回玄冥教,灭了那些混蛋,重掌大权,也不愧对萧老教主在天之灵啊!”
萧天宇道:“我本意也是如此,心想不能让这群败类毁了父亲创下的基业。然那些人是教中元老,以‘第七堂口’总堂主斛律风为首,他在玄冥教已三十多年,教中威望除父亲外无人能及,教中一干堂主都拥护他,人多势众,两位护法也对他敢怒不敢言!我手下只有一众年轻弟子,神功未成,羽翼未丰,与他相抗无疑以卵击石!”
“他奶奶的斛律风!”许臻华一拍桌子,碗碟被他震得哗哗作响:“我也听过这家伙的名字,乃是北狄外族,十足的小人!萧兄,你先随我去杀了慕言,完成易晓风的遗愿后,我便再随你去玄冥教,替你夺回教主大权!”
萧天宇忙道:“许兄,你可要想好了,我玄冥教自古被世人称之为魔教,正道武林皆不齿与魔教相交,许兄此举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要慎重为之!”
“什么魔教妖孽!什么正道武林!都是狗屁!”许臻华骂道:“我也见过所谓的正道武林人士,名声显赫的一派之主
,表面上是谦谦如玉的正人君子,暗地里也做着欺男霸女,穷凶极恶的坏事!我也知道有所谓的魔教妖孽,却心系百姓,心怀天下!”
萧天宇知他说的是实情!那个心系百姓的魔教妖孽定是曾经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郭菩萨不假,但那个欺男霸女的正道武林人士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许臻华不知是醉了,还是他真性情,不拘于世俗偏见,饮下一口酒,道:“萧兄难道忘了刚才在茅屋你我所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萧天宇忙给许臻华斟上一杯酒,举杯敬之:“能得许兄如此知己,实乃我萧天宇前世修来之福!”
许臻华笑道:“能遇到萧兄洒脱豪放之人,才是我许臻华之福!”
两人相视大笑,饮尽杯中之酒!
两人却不知道,今日此次看似不经意的相遇,却为日后的江湖带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腥风血雨!
……
九月廿五日,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秋季自古以来便是清冷、寂寥的代名词,百花凋残,万叶枯黄,秋风一过,萧瑟荒凉。而远在山东青州府某处偏僻的小院落里,却有一片雏菊开的正盛!
霜降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大好时节,苏轼曾有诗云:“千树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正是写出了菊花的花期便在霜降之时。
雏菊或清香、或淡雅、或娇艳、或含羞,千般姿色,或淡黄、或纯白、或深红、或浅粉,万种风情。倒是给这座庭院增添了几分颜色,也给这寂寥的深秋增添了几许生机!
菊花四周是用荆棘做的篱笆围起来,即可阻挡家禽牲畜踏入吃食,又可避免爱花之人的折枝之手,可见此间主人有多爱惜这片颜色。
此刻,那位号称“江湖第一美女”,“江湖人”之中“五圣人”之一的“潇湘妃子”萧燕雨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在篱笆里面为花园浇水施肥。她便是此院的主人,因她是女子,与众多义军住在一起多有不便,秦书远便赐了她这间院子。此院还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叫“听雨轩”。是她当年在玄冥教所住的房间的名字。
她穿着粗衣布衫,头发也只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却依旧是明艳照人,有一种朴素纯洁之美。“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在她这里完全不合适,真正的美是由内而外的,就像李白所写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那种自然美,而不是靠艳丽的衣裳、漂亮的首饰或惊艳的妆容修饰过的!
杨文渊跟着她一起在花园里忙活。因为杨文渊在老家做过农活,收拾起来得心应手。萧青衫本来也在帮忙。但是他身为玄冥教教主的二公子,从小养尊处优,没做过农活,笨拙的挥了几下锄头便折断了一支花枝,气的萧燕雨将他赶了出去,让他去挑水!
水挑好放在篱笆外面,萧燕雨也不让他进来,怕他毛手毛脚在碰坏了心爱的雏菊。萧青衫自讨无趣,便跃上屋顶,双手做枕,躺在上面,望着浮云万里,怡然自得!
萧燕雨见杨文渊在菊花周围用锄头犁了几道长长的沟壑,很是笔直,不禁语笑嫣然:“文渊,你这活做的真是仔细,这沟壑长短深度几乎一样,且都是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丈量过的!”
杨文渊嘿嘿一笑:“给萧妃子干活当然要仔细一些!”抬头正好撞见萧燕雨的目光,只见她双眸如水,樱唇微启,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与劳作之后留下的微微红晕,娇艳欲滴,明艳照人。杨文渊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片,慌忙低下头继续劳作!
萧燕雨见他那个呆样,扑哧一笑,问道:“文渊,你怎么都不敢看我,觉得我是个丑八怪害怕吗?”
“这,我,不是!”杨文渊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因为觉得萧燕雨太美才不敢看便有些轻浮了,若是不回答岂不就是承认了萧燕雨就是个丑八怪。杨文渊一时紧张的汗流浃背!
“谁不知道你潇湘妃子萧燕雨是‘江湖第一美人’啊!文渊他不敢看你是因为你太美了!”萧青衫笑着从屋顶跃下,朝着杨文渊使了使眼色,道:“是不是?文渊!”
还未等杨文渊答话,萧燕雨啐了他一口,道:“你这个家伙油嘴滑舌的,老是开你姐姐的玩笑,看来这几年没打你你翅膀硬了!”
萧青衫哈哈一笑:“阿姐呀,我说的有错吗?你的确是‘江湖第一美女’不假,江湖上谁见了你不动心?别说是文渊,我见了你都喜欢的不得了!”
“去你的!”萧燕雨笑着骂了他一句:“你看看你,帮不上什么忙,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哪里没帮上忙?”萧青衫笑着指了指篱笆旁边的两桶水,道:“这两桶水可是我跑了几里路,从山涧取来的山泉水,文渊活做的精细,自然是最大的功臣,可是我挑来山泉水滋养菊花,也是劳苦功高!”
“行了行了!”萧燕雨道:“大功臣说完了就赶快去屋顶看云吧!不要打扰了我和文渊干活!”
萧青衫哇哇大叫:“你看你看,阿姐你这是卸磨杀驴!文渊啊!你可得小心一点,我是她弟弟她都这样对我,你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杨文渊摇摇头,一脸真诚:“我相信萧妃子不是那样的人!”
萧燕雨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青衫无奈的摇摇头:“文渊啊文渊,你是被姐姐的美貌给迷傻了吧!”
萧燕雨萧青衫姐弟二人一番斗嘴,将整个庭院的氛围都弄得欢快起来。萧青衫趴在篱笆上,看着萧燕雨与杨文渊,心想:这两人若是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他望着一院子的菊花,个个争奇斗艳,便道:“阿姐,能不能让我折一支啊!”
“不能!”萧燕雨很强硬的拒绝了:“你一个大男人折花干什么,是不是想送给你的小相好的去!”
“我哪有什么相好的啊!”萧青衫一脸委屈:“我只是想学陶渊明,以菊为友,做一个遗世独立的雅士!”
“做雅士用心就行,不用折花!”萧燕雨瞪了他一眼,道:“这花园是我的心血,这些雏菊也是我最珍视之物,就算是秦将军来了,也是一片花瓣都带不走的!”
“好吝啬的女人!”萧青衫噘着嘴嘟囔一句。惹得萧燕雨秀目一横,厉声问道:“你说姐姐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萧青衫连忙岔开话题,道:“阿姐,你这花园的雏菊品种颜色各不相同,你觉得那一朵最美?”
“最美吗?”萧燕雨望着五颜六色的菊花,秀眉微蹙,正在比较。萧青衫见她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指着花丛中一朵淡黄色的菊花,道:“我觉得这朵是最美的!”
萧燕雨则是摇摇头,指着一朵纯白色的道:“我觉得它是最美,冰清玉洁,白玉无瑕!”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最后转身
齐齐看着杨文渊问道:“文渊,你说哪朵才是最美的?”
杨文渊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我觉得萧妃子才是最美的!你站在花丛中,连花都失了颜色!”说完之后自觉有些冒失,低下头,脸颊烧的滚烫!
萧燕雨突然掩面轻笑起来,萧青衫也是哈哈大笑:“文渊啊文渊,枉姐姐还说你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你也这般油嘴滑舌啊!”
萧燕雨身边虽然经常充斥着赞美之词,但夸她的大多都是对她美貌有所图之人。杨文渊是个正直的性子,平时跟自己说话也很是羞涩,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夸赞自己的话,当真如同一股清流般,让萧燕雨都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变得绯红!
萧青衫看到了萧燕雨细微的变化,哈哈大笑起来:“阿姐你居然脸红了,文渊啊,向来都是‘江湖第一美女’让别人脸红,但是能让‘江湖第一美女’脸红的,你是第一个!”
萧燕雨啐了他一口:“文渊这都是跟你学坏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难得的欢快氛围。萧青衫顺着院墙朝着马蹄声来处望去,只见一男子骑一匹白骏马,正朝着院子奔来。他道了一声:“是柳无涯柳大侠来了!”
“柳公子!”
听到“柳无涯”这三个字,萧燕雨顿时慌了神,丢下锄头,慌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双脚也轻轻地跺着地,自言自语:“柳公子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啊!”
“萧妃子!”
门外响起一个俊朗的声音,柳无涯翻身下马,走进了院子。萧燕雨娇呼一声,慌忙的转过身来,叫了一声:“柳公子!”
柳无涯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着一身如雪白衣,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潇洒之姿,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柳无涯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宛如三月暖阳,可融千层玄冰,可暖天下苍生。他一步步朝着萧燕雨走了,每走一步,萧燕雨的心便随着他的步伐急跳一下!
柳无涯走到萧燕雨面前,萧青衫杨文渊抱拳施礼。萧燕雨抬头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心跳的更快,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像是杨文渊见了她一样:“柳、柳公子,来此、来此有何贵干?”
在柳无涯面前,萧燕雨哪里还有那名胜一时,受万人追捧的“江湖第一美女”的姿态!完全就成了一个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少女。
别说是杨文渊,连萧青衫与她相识这么多年,这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地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文渊啊文渊,看来让姐姐脸红的人他才是第一个,你只能是第二个了!
他转头看了看杨文渊。此刻杨文渊的脸上出现些许落寞的神色,在心中暗叫一声: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也看出来了!
其实杨文渊只是性子正直,脑子又不傻,见到萧燕雨这样慌张的神态,像极了自己见到她的样子,他又怎能不懂?
萧青衫仔细观察了柳无涯一番,心中暗衬:前些日子只在拜会秦将军的时候与他匆匆见过一面,并未仔细看他,今日一见,这柳无涯果然是玉树临风,谦谦君子,风流潇洒,当年江湖上追求姐姐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但是跟他一比,确实是相形见绌啊!
他又看了一眼杨文渊:可怜我文渊老弟,虽也是一表人才,但跟这个柳无涯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可惜了,你想做我姐夫的愿望就此破灭了!我们还是做兄弟比较好一些!
柳无涯比萧燕雨高出一头,柳无涯看她需要低着头,而萧燕雨看他则是从下巴处往上看。但是想柳无涯这样的男子,是没有任何死角,从哪个位置看都是十分英俊的!
柳无涯道:“打扰了萧妃子的清休,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江湖人’有安徽义军首领韩山童派来的信使,邀将军前去安徽商议结盟一事,将军召集各方首领去总会议事,特地来请萧妃子过去!”
柳无涯不仅英俊潇洒,还很有礼貌,萧燕雨脸颊瞬间变得愈发红艳,像是天边的晚霞,娇艳欲滴!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柳无涯的脸:“请柳公子回去告知将军,燕雨换好衣服就立马过去!”
“也好!”柳无涯嘴角还是带着那如三月暖阳的笑意:“将军要青衫和文渊也一同过去,你们二人也收拾一下,随萧妃子同去!”
萧青衫杨文渊两人欠身答是。
柳无涯辞别萧燕雨转身要走,目光突然扫到了她院子中的雏菊,微微一笑,道:“素闻萧妃子院子里栽种了菊花,一到秋天便争奇斗艳,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萧妃子是否赏脸?”
萧燕雨一副小女孩娇羞的姿态:“柳公子但说无妨!”
柳无涯道:“在下素来仰慕陶渊明之风雅,知他此生最爱菊花,萧妃子可否能让在下在你这花园中折一花枝,带回去放在瓶中供养,也学陶渊明一般做个风雅之士!”
萧燕雨低头微语:“柳公子但摘无妨,只要是柳公子喜欢,我将这偌大的花园送给柳公子都可以!”
在一旁的萧青衫却是惊掉了下巴:姐姐你能不能有点原则啊!刚才还说连秦书远来都带不走一片花瓣,现在却想要连整个院子都送给人家,若是人家愿意,你是不是连自己也一并送了!
他转身看了看杨文渊,杨文渊也看了看他,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萧青衫却觉他这笑意暗藏了多少苦涩与辛酸!苦了你了,兄弟!
“多谢萧妃子赏脸!”柳无涯抱拳回礼:“在下只要一朵便可,不敢贪心!”说着走进了篱笆里面,望着盛开的花丛,思索良久,摘下一朵白色的雏菊,却正是刚才萧燕雨说的那一朵!
萧青衫心中不由一笑:这两人的审美倒是出奇的一致啊!但是看柳无涯对萧燕雨极为客气,萧青衫也是轻声一叹:恐怕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
萧燕雨见柳无涯所折花枝正是她刚才说的那支,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居然有一种莫名的骄傲与兴奋!
柳无涯拿着花枝,递到面前嗅了嗅,道:“自古文人墨客都对菊花赞赏有加,果然是清香淡雅,有遗世独立的出尘之姿!萧妃子女中豪杰,与菊花不畏酷寒,出尘绝世也是十分相像!”
听到柳无涯称赞,萧燕雨更加激动与兴奋,口中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来:“是柳公子谬赞了,燕雨万万不及雏菊之出尘绝世!”
一旁的萧青衫长叹一声:你们二人就不要在这里相互吹捧了!我的文渊兄弟怕是快伤心死了!他又转头看了看杨文渊,却见他低着头,握着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柳无涯向萧燕雨道了声告辞,便推门而出,骑上白马,绝尘而去!
留下院子里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三人,各怀心事!
……
第十二章,秋夜月
远在安徽的红巾军统领韩山童亲自写信给秦书远,想邀他前往安徽商议结盟之事,信中大体意思是说:天下义军虽多如牛毛,但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且各自为战,朝廷虽腐朽,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天下义军不能同仇敌忾,必然会被朝廷大军逐个击破,到时驱除鞑虏的宏源也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锦少游知韩山童为人阴险狡诈,此行必是凶多吉少,建议秦书远不要去。但秦书远是何等人物?明知是虎穴,他也想要前去探探,若是不去,偌大的江湖人义军岂不是会让江湖豪杰看不起了!
锦少游知道拗不过他,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萧燕雨代替秦书远前去安徽,一来凭着她“江湖第一美女”的头衔与“江湖人”义军“五圣人”之一的身份,去了也不会让韩山童觉得秦书远对他不重视;二来是萧燕雨她虽是女子,却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萧青衫与杨文渊两个绝世少年,就算真有变故,他们也能确保全身而退!
于是,在霜降这天,萧燕雨带着萧青衫与杨文渊,还有一百名“江湖人”的义军子弟,带着秦书远的亲笔书信和一马车奇珍异宝,浩浩汤汤的朝着安徽行进!
临行之前,萧燕雨还找到柳无涯,将自己“听雨轩”钥匙交给他,拜托他在自己走的这几日帮忙照看一下院子里的雏菊!
秋风萧瑟,卷起细细的黄沙,辽阔的远天也变得朦胧起来,秋阳也失去了那朝气蓬勃的颜色,像是炉中炭火,泛着红光。
萧燕雨、萧青衫与杨文渊三人并排骑马走在路上。萧青衫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百无聊赖,杨文渊则是闷闷不乐,一言不发。萧青衫看他一脸呆样,知他还是因为萧燕雨与柳无涯之事正在难过,心里想着:不能再让我这个兄弟郁闷下去了,找个机会开导他一下,让他有点信心,把姐姐的心从那个柳无涯手里夺回来!
又行了十几里路,大家都累了。萧燕雨便吩咐众人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众人寻了一处小河岸边休息。萧燕雨坐在岸边,喝了口水,便直直的望着河面发呆。杨文渊则是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青衫走到杨文渊身边,坐下来,道:“怎么啦杨兄弟,我看你一路上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来说给大哥听听!”
杨文渊也不抬头看他:“哪有什么心事,只不过听锦军师说那个韩山童为人阴险狡诈,我是担心此行对我们不利!”
“好一个心怀天下的侠义少年啊!”萧青衫笑了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文渊啊!是兄弟你就不要再装了,我看得出来,那天看到姐姐对柳无涯那个样子,你便已是心知肚明!但是这又如何,一切还都没有结果,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杨文渊看了看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榆木脑袋!”萧青衫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不是喜欢姐姐吗?喜欢就去争取啊!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有什么用?”
“我哪里有说喜欢萧妃子了!”杨文渊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我对萧妃子只有仰慕之情,你不要瞎说!”
“好好好!”萧青衫叹了一口气:“就算你对姐姐只是仰慕,但你肯定也想多引起姐姐的注意吧!”
杨文渊点点头,道:“你说的这话倒是不假,但是我可不是因为喜欢萧妃子才想引起她的注意的!”
“知道了知道了!”萧青衫无奈的摇摇头:“我跟你说,姐姐小时候有一个爱好,就是打水漂。那时祁连山上只有山涧湖泊,玩的很不尽兴。你应该会打水漂吧!刚好这里有条河,你可以去试试!”
说着,他捡起一枚光滑的鹅卵石,故意朝着萧燕雨面前的水面掷去。石头扑通一声入河,溅起的水花洒在了萧燕雨的身上。萧燕雨秀目一簇,转身望着萧青衫,道:“青衫,你要干什么!”
萧燕雨知他这个弟弟虽然平日里在别人眼中已如大人一般成熟稳重,但是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像个孩子爱贪玩胡闹。这些人里杨文渊老实,其他人也不敢对她冒犯,所以她立马便猜出丢石子的是萧青衫!
萧青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阿姐,刚才文渊说他打水漂很厉害,我不服,就像跟他比比,谁知道一出生便露了怯,让文渊笑话了!”
果然,听到杨文渊会打水漂,萧燕雨很是兴奋,站起来跑到杨文渊面前,一张俊俏的脸贴的很近,嘴角露着甜甜的微笑:“文渊,青衫说的是真的吗?你来教教我吧!”
说着,居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杨文渊那里受到过这种待遇,顿时心跳加快,脸颊如同充血一般,身子也僵硬起来。
杨文渊儿时与家乡的伙伴常在河边玩打水漂,自然是颇有心得。他挑了一块轻巧略扁平的石子,摆好姿势,手腕一抖,石子从指间飞激出去,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水纹后接着弹起又落下,如此反复了四次才沉入河底。
萧燕雨被他惊人的手法震住了,兴奋的大喊大叫,赶忙拉着杨文渊让他教自己。还不忘挖苦萧青衫一番:“就你那水平还想跟文渊比,听姐姐的话,不要自取其辱啦!”
杨文渊将自己多年打水漂学来的心得全都告诉了萧燕雨,还帮她矫正姿势,挑选合适的石子,指正她的错误。这样一来二去,竟然也让杨文渊克服了一见萧燕雨就羞涩脸红的毛病!
通过杨文渊的帮助以及多次的尝试,萧燕雨最终掌握了打水漂的技巧,石子在水面激起五道水纹后才沉底!萧燕雨高兴地像个孩子。
萧青衫坐在一旁,看着玩的正欢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阿姐呀!若不是觉得文渊正直可靠,我才不会这样帮他。其实你不知道,自你走之后,我和百川经常玩,最厉害的时候可是七层水纹呢!
可是,他将这些话埋在心里,并不想说,秋风似也懂他的意思,也不想说!
……
一层水纹,自清澈碧绿的青海湖面泛起,向外扩散,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青海湖,又名“措温布”,是藏语中“青色之海”的意思,位于青藏高原东北方向,湖水碧绿,风景优美,湖周围是茫茫草原,自古便是藏族牧民放牧的好去处!
远山苍翠,草滩葱绿,几个硕大的帐篷耸立在其间,成群的牛羊在草滩间吃草嬉戏,一片祥和的景象。
湖边的风很是猛烈,吹拂着绿草青山。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勒规”在绿草间嬉戏。肤色黝黑,脸上是红色的“高原红”,皮肤也因为风吹日晒而皲裂。他们是此处牧民的孩子,正在替大人们放羊!
此刻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她并没有穿着牧民的藏服,而是穿着一袭白衣裙,在这冷风之中略显单薄。脸色也是极为白皙润滑,一头黑发披在肩上,上面插着一枚碧玉发簪。
她柳叶弯眉,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像是蕴含了无数星辰在里面。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鼻梁高挑,樱唇红润。
她坐在巨石上,手中摆弄着一个罗盘。良久
,她抬起头,望着青海湖面碧绿的湖水,轻声一叹!
“快看!是晓鸢姐姐在那里!”
几个牧民的孩子看到了白衣少女,兴奋的大喊大叫,丢下手中牧羊的皮鞭,呼啦呼啦的跑过来。少女听到喊声,抬起头看到是他们几个孩子,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卓玛、央吉、顿珠,你们怎么来啦?”
那个叫“顿珠”的小男孩趴在石头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白衣少女,问:“我们刚才在牧羊,正好看见晓鸢姐姐你坐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你再做什么。晓鸢姐姐,你在做什么?难道又是在施法吗?”
那个叫“晓鸢”的白衣少女扑哧一笑:“什么施法,我只是坐在这里想事情了,顿珠,难道你想说我是萨满吗!”
顿珠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虔诚的说:“我听阿妈拉说,前几天白吉生病了,找了萨满作法都治不好,到最后还是你去了才把他的病治好的!晓鸢姐姐你可比萨满厉害多啦!”
晓鸢甜甜一笑:“顿珠,你这样在背后说萨满的坏话,小心让他知道了打你的屁股!”
顿珠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屁股,随即嘿嘿一笑:“到时候萨满大人真打我,我就找晓鸢姐姐救我!”
“你这样调皮捣蛋,我可不救你。不仅不救你,我还会帮着萨满一起打你呢!萨满打累了我接着打!”
顿珠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呜呜大哭,却是只打雷不下雨,逗的白衣少女晓鸢与央吉和卓玛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顿珠突然想起了什么,小眼珠提溜一转,很是机灵的样子,朝着身后的卓玛使了个眼色。卓玛心领神会,从衣服里掏出一颗碧绿的珠子。顿珠拿在手上,笑嘻嘻的对白衣少女说:“晓鸢姐姐,我和卓玛、央吉前几天在山上找到了一颗珠子,看上去很好看,心想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想把它送给你!”
顿珠摊开小手,那颗碧绿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碧玉般的光芒。白衣少女看那材质应该是翡翠不假,便知了他们的意思,一把将珠子攥在手心,眉眼含笑,问道:“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顿珠连忙摇摇头,叫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觉得这个珠子只有你配得上,才想送给你的,并没有什么事求你的!”
他虽然说的很顺畅,但是白衣少女知道这个顿珠一旦撒谎的时候,目光就会斜视左方。她也不拆穿,而是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看来是姐姐冤枉你们啦!谢谢啦!”
她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这可吓坏了三个孩子,齐齐叫道:“晓鸢姐姐别走!”
白衣少女本来也没打算走,只是想逗逗这三个鬼灵精,又坐下,看着三个孩子,问:“你们三个捣蛋鬼快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顿珠支支吾吾良久,才说出来:“我们想在让晓鸢姐姐你给我们演一下‘老鱼跳波瘦蛟舞’的法术!”
白衣少女一听扑哧一笑。原来在前几天,晓鸢姑娘为了哄这几个调皮可爱的孩子,便用内力催动青海湖水,引的湖中鱼类纷纷跳出湖面,十分壮观。几个孩子从未见过如此异象,晓鸢用内力解释他们也听不懂,所以干脆就说自己是用了法术,还给它取了个文雅好听的名字,就唤作“老鱼跳波瘦蛟舞”!
“好啊,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晓鸢甜甜一笑:“好吧,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们送了我这么好看的珠子,姐姐再破例施一次法!”
她站起来,走到湖边,三个孩子兴奋的蹦蹦跳跳,跟在晓鸢屁股后面,大眼睛瞪得闪亮。晓鸢伸出手在胸前划了几下,一掌拍出,掌风没入湖水,泛起一层涟漪。
晓鸢十指齐动,湖面之上溅起数道水花,数条金色的鱼儿跳出水面,在空中翻腾着,继而又落入湖中,接着跳起,如此反复不断。
这是青海湖中特有的鱼类,名叫湟鱼。因为青海湖水质偏咸,湟鱼生长环境极为艰苦,十几年才能长成一条大鱼。因为湟鱼没有鱼鳞,所以又被称作“裸鲤”。每年七八月份是它们的产卵期,湖面上会出现大批湟鱼洄游。但是深秋时节,还能在湖面上见到这么多条湟鱼的身影,除了晓鸢姐姐的法术,谁也做不到啦!
三个孩子兴奋的大喊大叫。晓鸢用手控制几滴水珠滴在了孩子们的脸上,湖水微凉,孩子们被逗的咯咯直笑。
“晓鸢姑娘!”
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晓鸢一惊,急忙停下。湖中跃起的数条湟鱼像落叶一般扑簌扑簌的落到湖中,溅起数道水花,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晓鸢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嘿嘿一笑:“萨满大人,你来啦!”
几人身后站在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穿着厚厚的藏服,脖子上挂着一串木珠,拄着一根拐杖,满脸尽是风霜。
三个孩子也吓了一跳,低着头叫了一声:“萨满大人!”
老萨满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丝不悦,晓鸢也是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着头,吐着舌头,小女孩姿态尽显。
她来这里已经快三年了,一直跟牧民们生活在一起。因为她是中原人士,掌握了许多牧民们学不到的知识。比如牧民生病了会认为是神明处罚,这时候就会找来萨满。萨满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能够与神明沟通,求得神药,治好牧民的病。所以萨满在牧民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但是晓鸢姑娘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学过岐黄之术,也知道人生病和神明没关系,所以经常去山上采草药,治好了许多人的病。所以牧民们对晓鸢姑娘的崇拜慢慢地就超过了老萨满。
晓鸢也知道老萨满对她有怨气。还因为她之前在孩子们面前卖弄武功,被老萨满训斥过。老萨满虽然威望减少,但是她的话牧民们还是会听。晓鸢姑娘住在这里,也自然要听老萨满的话!
“你随我来一趟!”老萨满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晓鸢几步跟上心里噗噗直跳,心想:完了完了,这一次定又少不了挨骂!
老萨满的帐篷是南边那个最小的。晓鸢姑娘跟着老萨满走进帐篷。帐篷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就是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床上披着厚厚的羊皮,四周还挂着羊头骨、珠子,还有一柄弯刀。
老萨满坐在椅子上,因为年纪太大,走路很累,她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晓鸢站在一旁,搓着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老萨满看了她一眼,道:“坐下吧!”
晓鸢姑娘嘿嘿一笑:“萨满大人,我还是站着吧!这样显得我态度还诚恳一些!”
老萨满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找你来又是要骂你吗?”
晓鸢姑娘十分不解,心想:难道不是吗?
老萨满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样的坏人吗?看来是我平时过于严厉,吓到你了!”
“哪有哪有!”晓鸢弯腰抱住老萨满的胳膊,说道:“萨满大人你人很好的,又慈祥又可靠,牧民们和我都很
喜欢萨满大人的!”
老萨满呵呵一笑:“油嘴滑舌的丫头,尽会捡好听的骗我这个老婆子!”
晓鸢其实没有骗她,老萨满在牧民们还有她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老萨满因为晓鸢的威望超过她而嫉妒,但是她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就像个老小孩一样,不仅不让人生气,反而觉得可爱!
晓鸢绕到身后,抱住她的脖子,将身体轻轻压在她的背上:“萨满大人,我知道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卖弄武功,但当时我也是无可奈何嘛!萨满大人你就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老萨满枯树一般的手握住晓鸢姑娘娇嫩白皙的手,道:“那些孩子不知道,但是你可骗不过我。你给孩子们表演的‘老鱼跳波瘦蛟舞’除了用了高深的内力之外,你还真的用了法术是不是?”
晓鸢一声惊呼,松开老萨满站直身子,问:“萨满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萨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老太婆我都八十多岁了,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做这个萨满大人!”
晓鸢姑娘仿佛害怕别人看出她的底细,初时还很害怕。但是见老萨满只是说出来,并没有再追问,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了。继续弯腰在后面抱着老萨满的脖子,道:“是是是,萨满大人,您见多识广,一眼就看透了,真是厉害呢!”
老萨满听了很是受用,笑的将脸上的皱纹又挤在一起,很是慈祥。
帐篷外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三个孩子冲了进来,正是卓玛、央吉、顿珠这三个。三人低着头,不敢看老萨满。
“你们几个怎么来了?”老萨满问道。
三个孩子齐齐抬起头,眼眶里尽是泪花。顿珠一脸委屈的看着老萨满,道:“萨满大人,是我们几个缠着晓鸢姐姐让她表演法术的,是我们的错,你要骂就骂我们,不要骂晓鸢姐姐了!”
晓鸢听了孩子们的话心中极为感动。这几个孩子平时看上去调皮捣蛋的,但是都很有担当的。老萨满故作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道:“年纪不大,倒是很有担当!我何时说要骂你们晓鸢姐姐了?”
三个孩子一听都抬起头,瞪大眼睛,满脸疑惑的看着晓鸢。晓鸢走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他们的头,道:“谢谢你们几个啦!萨满大人叫我来是跟她说说话,不是来骂我的!”
顿珠擦了擦眼泪,问:“真的吗?晓鸢姐姐你不会骗我们吧!”
晓鸢甜甜一笑:“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呀,没事啦,快回去吃饭吧!”
顿珠高兴的笑了起来,拉住晓鸢的袖子:“晓鸢姐姐,去我家吃饭吧!阿妈今天炖了羊肉呢!”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卓玛和央吉也分别拉着晓鸢的衣服,邀请她去吃饭。晓鸢被三个孩子的盛情邀请弄得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办。老萨满咳了一声,道:“你们三个都回家去吧,你们晓鸢姐姐今天在我这里吃!”
孩子们对于这个神奇的老萨满十分敬畏,听闻此言,各个垂头丧气。晓鸢答应他们下次再去,几个孩子顿时又乐开了花,蹦蹦跳跳的跑出了老萨满的帐篷!
老萨满一脸慈祥的看着晓鸢,道:“你真是受孩子们喜爱呢!我真没想到这些调皮捣蛋的家伙居然能来他们最害怕的老萨满家里来为你求情!”
晓鸢嘴角露着甜甜的微笑:“他们都是牧民的孩子,牧民们都是善良质朴的人,教出来孩子也自然是善良质朴的!”她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不想我们中原,人们为了权利,动辄便伏尸百万,搅得天下血雨腥风。此地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真想就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啊!”
老萨满知她心中有事,她不说也不便问。便以做饭为由将其搪塞过去。只要她不想,就不会难过了吧!
……
入夜,月上中天,帐篷里也亮起了油灯。牧民们将羊群赶到羊圈内,关好门,防止羊群偷跑出去。牧民们劳作了一天,也开始准备休息了。此刻晓鸢姑娘却坐在一处土坡上,身下是绿油油的青草。
因为草原地势空旷,所以月亮看起来比在中原看到的更大更圆。夜风很凉,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藏服,这是卓玛傍晚时分给她送来的,说是阿妈说入秋天凉了,怕晓鸢着凉,就让卓玛送来厚衣服御寒。
晓鸢披上衣服,感到很温暖。她抬头望着一轮明月,手中握着那个罗盘,心中说不出的感伤。“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亮自古以来便是团圆的象征。今夜虽不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是此刻望着月亮,她还是思念起了自己远在中原的故乡!
“晓鸢姐姐!”
一个声音从坡下传来,一个穿着白色藏服的小男孩晃晃荡荡的朝她这边跑过来。晓鸢一看,正是她前几天治好的藏族少年白吉。
白吉一路跑上来,累得满头大汗。晓鸢怕他受了风寒,急忙为他擦去汗珠,问:“怎么啦?”
白吉喘着粗气,道:“晓鸢姐姐,我看你没在帐篷里面,就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就来找你了!”
原来晓鸢这几年一直住在白吉家的帐篷里。白吉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和姐姐,所以住在她家比较方便。
晓鸢甜甜一笑,问他:“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呀?”
白吉笑了笑:“我看到晓鸢姐姐每天晚上都会坐在这里,所以好奇姐姐在这里干什么?”
晓鸢笑了笑:“我在看月亮啊!”
白吉抬头看了看又大又圆的月亮,一脸好奇:“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晓鸢道:“在我们汉族的神话中,月亮住着一位好看的仙女,叫嫦娥。她曾是远古时期,射掉九个太阳的大英雄后裔的妻子,因为偷吃了王母娘娘送给后裔的仙药,便飞上了月亮,成了月亮里的广寒仙子!”
白吉没听过什么“嫦娥奔月”的神话,但是听晓鸢说月亮上住着一位好看的仙女。白吉嘿嘿一笑:“晓鸢姐姐你见过那个仙女吗?”
晓鸢摇摇头:“她住在月亮上,月亮离我们这么远,我肯定没有见到过她呀!”
白吉看着晓鸢,一双大眼睛提溜圆:“我觉得那个什么广寒仙子再好看也比不上晓鸢姐姐好看,晓鸢姐姐才是真正的仙女!”
晓鸢被他逗的扑哧一笑,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个小坏蛋,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会哄女孩开心,长大以后还能了得!”
白吉突然很是认真的看着晓鸢,道:“晓鸢姐姐,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你做我媳妇,我要早点长大,变成一个男子汉,站在你面前保护你!”他说的一脸诚恳,竟然让晓鸢都有些感动!
晓鸢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道:“好呀,白吉想要娶姐姐,姐姐很高兴。但是就怕等白吉长大了,姐姐也老了,到时候白吉就看不上姐姐啦!”
白吉嘿嘿一笑,转头看着晓鸢:“不会的,姐姐是仙女,仙女是永远不会老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这寒冷的秋夜里,居然很是温馨!
第十三章,小重山
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晓鸢被外面孩子们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竖起耳朵听,隐约听见是白吉和顿珠的声音,两人好像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晓鸢急忙穿上衣服走出帐篷,却见帐篷外面站着那几个牧民的孩子,顿珠和白吉手里捧着食物,被他们围在中间,在争吵着。
白吉说:“顿珠,晓鸢姐姐已经答应了等我长大了就娶她当媳妇,你以后见了她就只能叫嫂子了!”因为白吉比顿珠大几个月,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顿珠却是丝毫不惧,怒气冲冲的瞪着白吉:“你胡说,晓鸢姐姐明明答应做我的媳妇,白吉你怎么能抢弟弟的媳妇呢!”
原来是为了争我是谁媳妇才吵架的啊!一旁的晓鸢是又喜又气,几步走过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好啊!白吉,顿珠,你们两个是把我当成你们羊圈里的羊了,居然没经过我同意就要分了我啊!”
几个孩子一见是晓鸢,个个乐开了花。白吉更是得意至极,朝着顿珠扮了个鬼脸:“你看,刚才晓鸢姐姐可是先叫了我的名字,这说明晓鸢姐姐喜欢我多一点!”
顿珠撇了撇嘴,说:“白吉,这个不算,我们就把各自做的饭给晓鸢姐姐尝一尝,她觉得谁的好吃谁就算赢好不好!”
两个孩子把饭都举得高高的,递到晓鸢面前,这却是让晓鸢很是感动。但是她听到两个孩子在比赛看谁做的饭菜更合自己的口味。这可让晓鸢犯了难。
两个孩子的心都很单纯,决不能伤了他们的心。于是晓鸢很用心的品尝了他们做的早饭,道:“白吉的饭很香,但是有点咸了,顿珠的饭虽然没有白吉的香,但是颜色很好看。所以呢,你们两个打平了!”
两个孩子满怀期待的听着晓鸢的话,但是听到晓鸢说两个人打平了的时候,里面就垂头丧气起来。晓鸢见他们不高兴,便问:“你们两个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呀!”
白吉撇了撇嘴,很是委屈:“刚才我跟顿珠在打赌,只要是有人赢了,长大了就娶晓鸢姐姐,但是你说我们是平手,我们这一局就没有分出胜负来,所以还要继续比!”
晓鸢被他们闹的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顿珠突然大叫起来:“白吉,我们还可以比一次,分个胜负!”
白吉眼睛一亮:“怎么比?”
顿珠说:“前几天我在山上找到了一颗漂亮的珠子,送给了晓鸢姐姐,晓鸢姐姐很喜欢,你如果能找到比那颗珠子还漂亮的东西送给晓鸢姐姐,那就算你赢了!”
白吉很是振奋:“我这就去山上找珠子,一定找一颗比你那颗还漂亮的!”白吉说着,便朝着马厩跑去。晓鸢再后面叫他他也不回头。晓鸢知道不远处的山上没有豺狼虎豹等猛兽,平日里孩子们都在山上玩耍,很是安全,也没有再管他。白吉在马厩骑着他那匹小矮马,朝着山上奔去!
顿珠的那颗珠子是翡翠的。是他在一块好看的石头里发现的。白吉也听顿珠说过,于是便在山上找好看的石头,把它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翡翠。但是一上午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白吉累的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小马在一旁乖巧的吃草。白吉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干粮充饥,刚吃几口,他就听见不远处有石头撞击发出的声音,他很好奇!心想会不会也有人来山上找翡翠珠子了?
好奇心驱使他牵上小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山间深处中,撞击声就越来越响,声音在这空旷的山间很是刺耳。白吉走到一块巨大的断石之处。那块断石原来是山顶上的石头,前几年因为受了雷击而断裂,滚落至此,如今上面已经布满青苔。
声音就是从断石后面传来的。白吉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会发出声音惊到断石后的人。他猫着身子藏在一块巨石后面,把着头向后面瞧去。
只见巨大的断石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汉人衣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刀,左手攥着十几块石子,右手手指将石子一块块弹射出去。碎石正撞击在断石上发出阵阵声响!
原来是他在这里练武功啊!白吉这几年除了牛羊、草原、青海湖之外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偶尔会见到大人们玩摔跤,都看的入迷。今日却让他在这里看到了神乎其技的武功,他一时间竟挪不动腿了!
男子用手指将石自弹出。石子撞在断石之上就会留下一块白色的印痕,可见此人内力以及指法相当厉害!一旁的白吉看的心里也是直呼过瘾!转眼间,男子手中只剩下一枚石子!
男子将石子捏在右手指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集于手掌与指尖,大声一喝,石子飞射而去,击中断石,只听喀喇一声,石子竟然嵌入了断石之中,留下一个黑洞,洞口向外,蜿蜒而出几条裂缝!
白吉被男子的神乎其技惊住了,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看,居然叫了一声好!男子一惊,转过脸来,杀气冲冲:“是谁!”
白吉顿时吓破了胆,拉着白马就跑。这一跑刚好暴露了他的行踪。男子纵身而起,来到白吉身后,一把拉住缰绳,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白吉吓得四肢乱动,哇哇大叫:“大侠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练武的,我还是个孩子,你的武功这么厉害,我是偷学不去的!”
男子哈哈一笑:“虽然你是个孩子,但是这几句话说的却让我这个大人都无地自容了!”他将白吉放在地上,白吉像是从阎王爷那里走了一趟,口中直喊:“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男子见他是孩子,本就不想杀他,又见他十分有意思,便跟他攀谈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山上做什么?”
“我叫白吉,是山下的牧民!”白吉自报家门:“我来山上是来找好看的翡翠珠子!”
男子更是好奇:“你找翡翠珠子干什么?想拿去卖钱吗?”
白吉摇摇头:“我和顿珠打赌,只要谁赢了比赛,谁就能娶晓鸢姐姐当媳妇。他昨天送给晓鸢姐姐一颗好看的翡翠珠子,我只有找到比他那颗还好看的,我就能赢了他!”
“不错!是个好少年!”男子笑了笑,却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虽是个好少年,却也是一个糊涂的少年!”
白吉很是诧异,问男子:“叔叔,为什么我是个糊涂的少年?”
男子哈哈一笑:“先不说这山上没有翡翠,就算真的有,也都是藏在石头里面,光是将它从石头里取出来就已经很麻烦了,又何况他还把翡翠做成了好看的珠子!我看啊这个顿珠八成是在骗你的!”
“他居然骗我!”白吉是个孩子,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带偏。他自己也思索了男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一时间居然觉得很委屈,眼角都流下来了泪水:“顿珠他突然骗我,这个家伙,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男子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真要是觉得委屈,你就用你们藏民的方式跟他解决,跟他摔跤决斗,你赢了他不仅能出了这口恶气,也能得到你晓鸢姐姐的欢心了!”
“可是,可是!”白吉支支吾吾的说:“可是我打不过他,虽然我比他打几个月,但是我从出生身体就不太好,经常生病。顿珠从小身体就健康,大家都说他壮的像头小牛犊!”
“这倒无妨!先天不足可以靠后天锻炼来弥补!”男子问:“你想不想打败这个小牛犊出这口气?”
白吉被他几句话就迷惑了,点点头。男子哈哈一笑:“好小子,今天遇见你也算是有缘,我就教你几招,保准打的那个小牛犊屁滚尿流!”
白吉就跟着男子开始学武功,一直到傍晚时分,白吉骑着马从山上跑了下来。帐篷门口站着顿珠、卓玛他们几个孩子。顿珠看见白吉回来了,便问他:“白吉,找到比我那颗还好看的珠子了吗?”
白吉跳下马,也不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说:“珠子我没有找到,算你赢了!但是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好!”顿珠点点头:“就依你,你说下一局咱们比什么?”
“下一局,咱们比摔跤!”白吉仰着头,很是自信的说。
几个孩子听完全部哈哈大笑起来。顿珠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白吉,你是上山被山风吹傻了脑袋吧!谁不知道你身子不好,而我是强壮的小牛犊。白吉还是别比了,认输吧!”
“不比一下怎么知道谁厉害!”白吉挑衅顿珠说:“顿珠,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听到白吉挑衅他,顿珠的孩子气也上来了,解开上衣系在腰间,赤膊上阵,做出摔跤的起手式:“白吉,打输了可不许哭!”
白吉站在那里很是不屑:“顿珠你这头小蛮牛,今天我就要打得你屁滚尿流!”
顿珠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怒吼一声朝着白吉扑来。白吉却一动不动,任由顿珠扑来,身子一闪,躲到了一边。顿珠身子扑空,咣当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嘴里脸上都是泥土!引得其他孩子一声惊呼,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顿珠很是狼狈的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泥土,心想这白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一力降十会,他虽然身子灵活,但是力气比不上我,等我抓到你,就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在孩子们中间,打的别人屁滚尿流就已经是特别狠的一件事了!
顿珠调整姿势,在此朝白吉扑来。白吉身子向下一弯,右脚向前一扫,刚好扫中顿珠的双腿。顿珠顿时失了准头,在此摔倒在地!
所有的孩子都大叫白吉好厉害啊!白吉也瑟起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怎么样顿珠,认输吧!”
顿珠又摔了一嘴泥,气的不行,爬起来就抱住了白吉的腰,使劲想要把他摔倒在地。可是白吉脚下就像陷进了土里,任凭顿珠怎么拉扯就是不倒!
拉扯了一会儿,白吉有些不耐烦了,便想推开顿珠。可是顿珠的手就像锁一般,白吉怎么也挣不开。白吉有些恼了,举起手一掌排在了顿珠的背上,不偏不倚,正是心脏位置。
顿珠一声惨叫,口中吐了口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孩子们登时乱作一团,大喊大叫起来:“顿珠死了!白吉杀人了!”
白吉也吓坏了,伏在顿珠身前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喊叫声引来了牧民们,老萨满和晓鸢正在一起吃饭,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
顿珠的妈妈见到顿珠嘴角有血,以为他真的死了,哭的晕倒在地。白吉的妈妈也拉着白吉使劲打他屁股,一边打一边掉泪。
晓鸢俯身察看顿珠的伤势,搭在手上号脉。顿珠他虽然还活着,但是气若游丝,脉象也逐渐衰弱。她察看后背的伤势,却见被白吉打中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掌印,宛如中毒一般!
晓鸢一把拉过白吉,问:“这是谁打的?”
白吉已经吓坏了,哇哇大哭:“晓鸢姐姐,是我打的!是我杀了顿珠,是我的错!”
晓鸢不敢相信,手搭在白吉的脉搏上,只觉他脉象充沛无比,体内居然蕴含着两年的功力,她大惊失色:“白吉,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会五毒门的催心掌?说,是谁教你的?”
“五毒门!”听到这个名字,老萨满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世上居然还有五毒门的弟子!晓鸢,你说顿珠是被五毒门的催心掌打伤的?”
晓鸢点点头:“正是五毒门的催心掌,此掌法是五毒门最恶毒的武功,平时都是靠吸食毒虫毒素修炼,内力之中都带着剧毒。被此掌打中后,皮肤上会一片焦黑,呼吸变缓,脉象微弱,若是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就算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但所幸白吉是个孩子,掌力不大,所以顿珠中毒不深,没有伤及内脏。但是若没有五毒门的解药,只靠我的医术是救不了他的!”
白吉妈妈一听顿珠还有救,又使劲打了白吉屁股几下:“快跟晓鸢姐姐说,是谁教你的!”
白吉哇哇大哭:“晓鸢姐姐,是我今天上山的时候遇到的一位武功高强的大叔教我的!他原本是说只是教了我一些武功,并没有跟我说他的武功还有毒!”
晓鸢眉间涌出一丝杀气:“好狠毒的人!那个人还在山上吗?”
白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走没走,反正我下山的时候他还在!”
晓鸢吩咐牧民准备一个木桶,烧满热水,并倒进烈酒,将顿珠泡在里面,这样会减缓毒素入侵心腑的速度。自己给牧民讨了一匹马,朝着山上奔去!
夜风呼啸,自她耳边吹过,撩起她鬓间秀发,她的心里却是波澜四起:难道自己隐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人发现了吗!
来到山上,她骑马径直朝山林深处奔去,良久,她瞧见前面不远处火光跳动,便翻身下马,朝着火光走去!
林间燃着一堆篝火。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火堆前,火上烤着一只野兔,油光闪闪,看上去很是美味!
晓鸢一步步朝他走去,边走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五毒门的人吧!果然是心狠手毒,居然利用那个无辜善良的孩子,说,你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男子听到晓鸢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那还用问,我利用那个孩子,自然是想要引你出来!”
晓鸢柳眉一竖,眉眼间杀气尽显:“我与五毒门素无恩怨,你引我出来所谓何事?”
男子哈哈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下去吗?牧民不知你的身份,我可是知道你的身份,曾经阴阳教中,阴阳教主亲传的四大弟子之一的二弟子张晓鸢,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晓鸢心头一惊,眉间杀气更盛:“你应该就是大师兄信中所说的那位韩山童座下的骠骑将军慕言吧!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五毒门的人!五毒门也沦落到给别人当骠骑将军的份上了吗?”
“那总好过你们阴阳教弟子全部被灭门吧!”慕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撕下一根兔腿,就往嘴里塞!
张晓鸢心头一凛,听出了慕言话中的意思:“难道大师兄也遭了你
的毒手了!”
他们阴阳教的四大弟子虽然在阴阳教主仙逝之后就隐居了江湖各地,但是各自都知道位置,平日里也会有书信往来。三弟子与四弟子被杀之后,易晓风在给张晓鸢的信中曾提到过此事。她知道两位师弟惨死的消息,却不知道大师兄也被他杀了!
张晓鸢双目含泪,怒喝一声:“你这个狗贼,杀我师兄师弟,我与你不共戴天!”袖中滑出一条长长的银锁链,朝着慕言抽去!
那条银锁链乃是由黄铜混杂着玄铁铸造而成,用起来极为轻便。链头是一个带着倒刺的小钩子,搭在人身上便抓的死死地挣脱不开。慕言一时不查,被钩子抓住手臂。张晓鸢手臂一用力,将他整个身子拉到了身后,慕言摔倒在地,很是狼狈!
慕言爬将起来,身上都是泥土落叶,左臂钩子抓到的地方显出一道血痕,浸透衣衫,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处呈现青黑之色。
慕言脸上阴晴不定:“你居然用毒!阴阳教的人果然是阴险狡诈!”
张晓鸢冷笑一声:“若是说阴险狡诈,小女子是万万比不上你慕言将军。若想活命的话,就交出催心掌的解药,否则你也活不长!”
慕言哈哈一笑:“晓鸢姑娘,既然你知道我是五毒门的弟子,那自然也就知道我自幼与毒为伍,身子早已经练的百毒不侵,这种毒根本奈何不了我!”他声音一变,脸上露出浓浓的杀气:“你若想救那个孩子,就把阴阳教主死前写下的那首绝笔预言诗告诉我,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张晓鸢心头一惊,原来和大师兄说的一样,教主仙逝前窥得天机一事已经被韩山童知晓。他们师兄弟四人隐居前曾立下重誓,决不能将诗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会受到天雷加身的惩罚!师兄和两位师弟定是没有说出来才遭了慕言毒手,她又怎能破誓!
“你做梦!”张晓鸢秀眉一竖,眸中杀气涌现:“我也可杀了你这狗贼,一来可以为师兄师弟报仇,而来也可找到解药救顿珠!”
“阴阳教的人果然都是嘴硬!”慕言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抽出腰间长刀,刀光艳艳,朝着张晓鸢砍来!
张晓鸢双手抓住链子,迎上刀刃,刀刃与链子相交,磕出一道火花。张晓鸢趁机将链子在刀身上缠绕一圈,用力一拉。长刀自慕言手中脱手而出,钉进了旁边的一棵枯树内,力透树身!
张晓鸢眼疾手快,一链子抽在了慕言左脸上,登时跳起一道红印。慕言吃痛,向后退了几步,捂着左脸,恶狠狠的道:“我居然没想到,你这个阴阳教唯一的女弟子,却是你们之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少废话!把解药交出来!”张晓鸢挥起锁链,朝着慕言打去。慕言手中没了兵器,只能闪避。链子打在地上、树上、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慕言右手五指萁张,闪避了一会儿,突然发难,伸手迎着锁链,抓在手心用力攥住。张晓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链子抽出来,却见被他抓的位置已是一片青黑色!
她的链子外面是镀了一层银,银自古以来便是试毒之物。银链变黑,便说明刚才慕言手上有毒。张晓鸢心头一惊,看来他使出了五毒门的催心掌!
慕言冷笑一声,挥起一双肉掌向张晓鸢打来。张晓鸢知道这催心掌的厉害,不敢硬接,也之后闪避,顷刻间,两个的局势便扭转过来。慕言由被动防御变为主动出击,张晓鸢却变得被动起来!
但是慕言的身法与速度比张晓鸢要快,几招过后张晓鸢就有些力不从心,败势渐浓。慕言瞅准时机,抓住张晓鸢的空当,一掌朝她胸口打来!张晓鸢急忙将银链子横在胸口。
慕言一把将链子抓在手中,用力攥住。这次任凭张晓鸢诗多大力气也抽不出来。慕言哈哈一笑,运起毒功集于掌心,链子上顿时冒出道道黑烟。慕言轻轻一拉,那条混着玄铁制成的链子断成了两截!
张晓鸢正惊诧间,慕言左手拍来,击中她的左肩。张晓鸢身子向后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慕言拔出插在树上的刀,慢慢走向张晓鸢:“识相的赶紧把诗的内容告诉我,我可能还会大发慈悲饶你性命!”
张晓鸢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杀了我便是,诗中内容我是不会说的!”
“那你就去死吧!”慕言顿时失去了耐心,举起长刀朝着张晓鸢砍来。突然,眼前风声四起,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拦在张晓鸢面前,刀光一闪,慕言长刀脱手,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黑衣少年双手握刀,挡在张晓鸢身前,双眸中杀气涌现:“慕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
慕言稳住身形,定睛一看,脸上的愤怒之色随处可见:“居然又是你这个混小子!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原来来人便是许臻华!
他与萧天宇从客栈走后,便一路向西进发,终于在刚才来到了青海湖畔。两人见此处有许多牧民,便找了一个人问张晓鸢的下落。牧民都心地善良,也不知他们是好是坏,就告诉了两人张晓鸢去山上找杀坏人了!
两人皆是一惊,心想定是那慕言找到了张晓鸢的下落,比他们先一步到了这里。不敢怠慢,骑上马朝着山上奔来!
幸好赶上了!许臻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身对张晓鸢道:“晓鸢姑娘莫慌,我是你大师兄易晓风的朋友,受易老板所托,来此杀慕言这个狗贼!”
慕言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想杀我,正好,晓鸢姑娘一人上路难免有些寂寞,你就陪她一起,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话音未落,他只觉后背被一柄锐物穿透,透胸而过,却是一柄匕首。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跟着韩山童这些年,难道还能自顾眼前不顾身后吗?”
慕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胸前也是鲜血四溢。他缓缓转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位黑衣少年,笑容冷峻,眉宇间杀气逼人!
“你是谁?”慕言从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许臻华将张晓鸢扶起。她身子微微发抖,对两人道:“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晓鸢感激不尽!”
“晓鸢姑娘不必客气!”许臻华道:“我与你师兄易老板相识,救你是分内之事!”
张晓鸢一把拉住许臻华的手,问:“易师兄他真的死了吗?”
许臻华点点头,道:“此事便是他临死之前委托给我的!晓鸢姑娘还请节哀顺变!”
张晓鸢听闻师兄是真的死了,不由心中悲痛,缓缓地低下了头!
许臻华望着她花容月貌,脸色绯红,樱唇微启,胸口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在月色映照下甚是娇艳,不由的看痴了。萧天宇在看到张晓鸢的脸时,也是一惊:没想到阴阳教主唯一的女弟子竟是这般花容月貌,若是她不隐居于此,而是在江湖上闯荡,恐怕姐姐那“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要分一半给他了!
月色下,山林间,三个人,相顾无言!
……
第十四章,洞仙歌
张晓鸢在慕言身上翻找着催心掌的解药,可是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张晓鸢有着着急:“遭了,没问出他催心掌的解药在哪,我也找不到,顿珠若是毒入脏腑,就是药石无医了!”
听到“催心掌”,许臻华眉头一皱:“慕言是五毒门的人吗?”
张晓鸢点点头:“他为了引我出来,就教给一个牧民孩子武功,还传了他两年的毒功。那孩子在打闹中不小心打中了另一个孩子,使他中了催心掌的毒!虽毒性已被我克制住,但若无解药,那孩子必死无疑!”
“晓鸢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可解催心掌之毒!”一旁的萧天宇突然发话了。张晓鸢抬起头望着他,问:“此话当真?”
许臻华在一旁附和:“他是玄冥教教主萧南朔的大公子,玄冥教中能人众多,灵丹妙药多如牛毛,区区催心掌之毒肯定不在话下!”
张晓鸢一听,喜上眉梢,俯身下拜:“还请萧公子大发慈悲,救救那可怜的孩子!”
萧天宇急忙将张晓鸢扶起:“晓鸢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萧某自然会救那孩子,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晓鸢姑娘能否答应?”
张晓鸢见他信心十足,不像有假。若真能救下顿珠性命,便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答应:“萧公子但说无妨!”
萧天宇微微一笑,看了看许臻华,道:“我玄冥教中派系林立,为争夺教主之位打的不可开交,守旧派与我派势如水火,然我派人手短缺,我想请晓鸢姑娘结束隐居的日子,与许兄一同随我回玄冥教,夺回教主大权!不知晓鸢姑娘可否愿意!”
萧天宇此举无疑是趁火打劫,但是许臻华能理解他。为了玄冥教的百年基业,为了父亲生前夙愿,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他也答应要救顿珠,所以两人之间算是公平交易,不算欺负人。
许臻华转头望着张晓鸢,她此刻内心正天人交战,不知如何!许臻华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不忍她受此煎熬,便道:“晓鸢姑娘如果不想在加入江湖纷争中去那边不要勉强了,我可以跟萧公子说情,让他救那个孩子的!”
“我答应你!”张晓鸢脱口而出:“萧公子,只要你能救顿珠,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答应你!”
萧天宇哈哈大笑:“晓鸢姑娘言重了,此番并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一路上只有我和许兄二人,难免会寂寞,你来刚好可以陪许兄说说话!”
“萧兄,你!”许臻华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张晓鸢脸上也是一片绯红,月色映照下愈发娇艳。萧天宇哈哈一笑:“走,去救那个孩子去!”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许臻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晓鸢姑娘,你别介意,萧兄他就是这样洒脱之人,平日里也不顾那些繁文缛节!”
“许公子言重了!”张晓鸢低着头,不敢与许臻华对视:“晓鸢承蒙二位相救,本就该报答,萧公子又答应救顿珠,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晓鸢姑娘能理解就好!”许臻华跟她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我们也下山去吧,看看萧兄到底有何手段解这催心掌之毒!”
“许公子请!”
“晓鸢姑娘请!”
萧天宇解毒之法乃是常见的用内力催毒。许臻华与张晓鸢见了都恍然大悟,许臻华摇头失笑:“萧兄真是太狡猾了,这种解毒之法我也会,只是我没想到!”
萧天宇将双掌放在顿珠背上,以内力催动他体内毒素。不一时,顿珠头上冒出道道黑气,一口黑血自口中喷出。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微微转醒,张晓鸢再为他把脉,发现脉象已经正常,毒素也清了!
既然救了顿珠性命,张晓鸢便也履行她的承诺,随着萧天宇和许臻华一同回玄冥教。牧民们听说她要走,都十分不舍,各自拿出食物干粮送给她,还送了她一匹骏马。
老萨满也很是不舍。这几年来,老萨满把她当作亲孙女一样对待,此刻知道她要回归中原,也是忍不住落泪,还让张晓鸢做鬼脸“嘲笑”了她一番!
当然了,最舍不得晓鸢的就是顿珠、白吉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哭天抹泪的抱着张晓鸢不让她走。好不容易哄得他们不哭了,但是看见白吉躲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张晓鸢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小男子汉,还说长大以后要去我当媳妇呢,姐姐可不喜欢爱哭鼻子的丈夫啊!”
白吉听她一说,立马不哭了,抽了抽鼻子:“姐姐,我不哭了,我要快快长大,娶你当我媳妇!”
“好啊!”张晓鸢甜甜一笑:“我们拉勾,我就等着白吉长成男子汉的那一天!”
一旁的许臻华看着张晓鸢温柔的样子,心中一阵温暖,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萧天宇瞧见了他的变化,微微一笑,翻身上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许兄,晓鸢姑娘,我们走吧!”
许臻华与张晓鸢也各自上马,催马慢行,牧民们就在后面一直跟着送她。萧天宇想到了什么,问:“许兄,你爱哭鼻子吗?”
许臻华摇摇头,问:“萧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天宇哈哈大笑:“不哭鼻子就好,晓鸢姑娘刚才可说了,不喜欢爱哭鼻子的丈夫啊!”
“好啊!萧兄,你消遣我!”许臻华骂了一声,驱马去追萧天宇,两人便在这草原上追逐起来。张晓鸢望着在马上追逐的两人,心里想着:或许中原也会有如此地一般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吧!
……
十月三日,“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萧燕雨等人来到安徽颍州韩山童大营。韩山童带领刘福通等红巾军统领亲自前来迎接,一见萧燕雨后,皆惊为天人,久久不能自已!
双方人马在寒暄之时,又有一队人马前来,为首一人二十几岁年纪,身高七尺有余,身着金鳞铁甲,立在马上,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此人名叫汤和,是安徽另一拨红巾军势力郭子兴元帅手下,因作战勇敢被封为千户。他年少之时便心怀壮志,喜欢统率群童,练习骑马射箭。村中大人皆言此子日后必是将帅之才!
在他身边有一牵马小卒,头戴红巾,身穿红衣,与那汤和年纪相仿,相貌却是极为奇特。他额头突起,下巴也突起,双目如炬,走起路来也是龙虎之相!
萧青衫一见此人,便眉头紧皱。他见此人虽是天人之相,却甘于在汤和手下做一个牵马小卒,且面无怨色,当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断言此人不出几年,地位便能超越汤和!
结盟大会定在明日举行,韩山童与刘福通准备了酒菜为萧燕雨一行和汤和一行接风,韩山童叫来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等红巾军大小首领陪同。江湖人这边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三人一同入座,汤和那一方却不见那牵马小卒的身影!
萧青衫略一思索,心中也已明白:他只是汤和麾下一个牵马小卒,论身份地位是无法与这群人同坐一席的!
酒过三巡,萧燕雨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告退,杨文渊也紧随其后离开。萧燕
雨怕因此怠慢了众位首领,便留下萧青衫与他们喝酒。萧青衫知是萧燕雨故意为难他,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眼见萧燕雨朝他扮鬼脸,他也只能以微笑回应!
又喝了很长时间,众人都已经醉了。汤和正与那杜遵道、王显忠划拳打闹。萧青衫对着韩山童道了声告辞,便推开门出去了。
此时刘福通却靠到韩山童的耳边说了一句:“外面传来消息,说是慕言死了!”
韩山童面色一变,但是有汤和在场他也不便发作,挥手示意刘福通退下,自己喝了一口酒,便不再说话!
萧青衫走出房间,伸了伸懒腰。夜晚清冷的秋风袭来,让他酒醒了一大半。他慢慢悠悠的走在院中的小路上。此刻已是深夜,院子中除了韩山童他们喝酒的房间还亮着灯之外,其他房间早已黑如暗夜。萧青衫也准备回自己住的房间休息。
来到自己房间外,他突然发现与他相隔两间的屋子里也是亮着灯。那应该是汤和的房间,但是汤和此时正在与韩山童他们痛饮,屋子里的人定然不是汤和。
好奇心驱使他走向那间屋子。来到门外,却看见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萧青衫看见白天见到的那个汤和手下牵马的小卒。他正坐在桌前灯烛之下,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读的如痴如醉。
桌子上摆着残羹冷饭,比起他们酒席上吃的真的是有天壤之别。听到脚步声,那少年警觉的抬起头来,见是萧青衫,便嘿嘿一笑:“原来是你啊!白天我们见过,你是江湖人的义军吧!”
那小卒赶紧请萧青衫进来,将书丢在桌子上,萧青衫也看清了他看的书正是《孙子兵法》。两人互通了姓名,经过对话,萧青衫也了解到,原来此人乃是汤和同乡,姓朱,家中排名第四,又因在家族兄弟中排名第八,所以便叫做朱重八。
朱重八家中祖辈都是农民,因沉重的徭役赋税,使得他们经常在淮河一带逃命。几年前安徽省爆发了蝗灾与瘟疫,他的父母、大哥相继去世,他与二哥、嫂子侄子也在逃命中走散,他在走投无路之下,便去投奔了皇觉寺,剃度做了和尚。
他在寺中每日扫地、上香、打钟敲鼓、洗衣烧饭,还经常收到老和尚斥责。不久,当地也闹了饥荒,寺里得不到施舍,住持便打发和尚们云游化缘,朱重八也便离开了寺院。
朱重八云游各地,见到了人间疾苦,三年之后他又回到了皇觉寺。
这三年期间,正是白莲教大肆起义之时,白莲教下信徒纷纷打着“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口号进行起义。朱重八在云游之时也深受白莲教教义影响。
后来,他收到同乡大哥汤和的来信,说他正在郭子兴元帅麾下任千户,并邀请他前来加入义军一同起义。于是朱重八便离开了皇觉寺,加入了郭子兴的红巾军。
汤和与他是同乡,自幼便在一起玩耍,感情深厚。汤和又年长他三岁,所以跟着这位同乡大哥的下面做牵马小卒,他毫无怨言。
萧青衫与他年纪相若,聊得很是投机。朱重八在云游的三年里经受了许多苦难,也造就了他吃苦耐劳的性子。此人虽是穷苦百姓出身,没读过书,但是却很喜欢研究兵法韬略。与他聊了一段时间后,萧青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出几年,这朱重八必定会在汤和之上!
院子里响起吵闹声,萧青衫随声望去,是那王显忠肩上架着汤和回来了。汤和已是烂醉如泥,踉踉跄跄的走着,嘴里唔唔呀呀的说个不停。说什么今日喝了酒以后便是兄弟之类的醉话!
“是汤和将军回来了!”萧青衫说了一声。朱重八急忙起身出门去迎汤和。他扶着烂醉如泥的汤和,朝着王显忠道了一声叨扰,萧青衫就在一旁看着,不出声。
朱重八扶着汤和进了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脱下鞋袜与外衣,将他的身子摆正,盖上被子。汤和躺下之后就呼呼睡着了,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说了一句梦话:“重八,等咱打下这江山,你我兄弟就有肉吃了!”
朱重八笑了笑,转身对萧青衫道:“不好意思,萧兄,让您见笑了!汤大哥他酒量不行还总是爱喝点酒,喝醉了就说胡话!”
萧青衫微微一笑。摇摇头:“汤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朱大哥,天色已晚,在下便不打扰了,明日结盟大会之后,若有机会,再与朱大哥秉烛夜谈!”
两人相互道了几句客套话,萧青衫便离开了。朱重八目送萧青衫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萧青衫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是和杨文渊住一间,回去之后发现杨文渊也还没睡,正在微弱的烛光之下擦拭着那柄银龙枪。听到开门声,杨文渊抬起头,笑了笑:“怎么样萧公子,和一群大老粗喝酒的滋味很好吧!”
萧青衫也笑了笑:“若不是我内功深厚,将酒在体内化为汗水排出,此刻烂醉如泥的就是我萧青衫了!”
杨文渊好奇的问:“是谁喝醉了?”
萧青衫答道:“是郭子兴元帅座下的那位汤和将军。”
杨文渊点点头,道:“这位汤和将军看上去也是豪迈洒脱之人,但我看他虽是勇猛,却无王者之姿,只能做一个将帅之才足矣!”
萧青衫听的好奇,反问道:“那你觉得韩山童元帅呢?”
杨文渊摇摇头,道:“韩元帅一介布衣,起于草莽,一年之内便创下如此基业,却也是英雄人物。然韩元帅也无王者之姿,王者都是英雄,但英雄不一定都是王者!”
萧青衫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看人也是很有见地啊!你看看我,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杨文渊笑着摇摇头,并未回答。而是放下银龙枪,道了一声:“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结盟大会呢!”
“难道我已经到了让你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萧青衫一步来到杨文渊面前,抓着他的衣服:“今夜你若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我就让你睡不安生!”
……
深夜,万澜皆寂,那个被杨文渊称作“无王者之姿”的安徽红巾军的义军首领韩山童元帅却坐在椅子上睡不着。旁边坐着刘福通、杜遵道、王显忠大小首领。
此时众人脸上毫无醉意,却个个愁眉不展。良久,刘福通缓缓开口:“一年前我们效仿黄巢,在黄河埋下独眼石人鼓动众人起义造反,虽然白莲教的明王出世之预言已深入人心,但那是一家之言,经不起推敲。况且天下以白莲教名号起义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江浙的方国珍、四川的彭莹玉和湖北的徐寿辉都是以白莲教正统自居。若不能先一步称帝,日后我们定会被这群人所灭,我派慕言去寻阴阳教的四大弟子,找他们问出阴阳教主死前那封预言诗的内容,就是想让我们义军变得更加名正言顺,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丢失了慕言这一大战力。日后我们恐怕处处都要受到敌方的压制了!”
王显忠恍然大悟:“那刘大哥你叫明王广发英雄帖,就是为了将其他势力收入麾下,壮大我军实力啊!”
“显忠说的不错!”刘福通捻捻胡
须,叹了一声:“我本以为我军在江湖上威望颇高,此番定能招来无数义军势力,却未曾想只来了一个秦书远和郭子兴!”
“那倒无妨!”韩山童突然发话了:“秦书远和郭子兴能派人来,也就说明我军已是很有威望,慕言之事日后再提,如今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结盟大会,定要造下声势,让彭莹玉徐寿辉他们看看谁才是白莲教的正统!”
众人起身道了一声:“明王英明!”
韩山童挥退了众人,只留下刘福通一个。待众人退去,韩山童脸色一变,问:“福通,可否查到杀死慕言的凶手是何人?”
刘福通面露难色:“慕言前些日子来信说阴阳教的四大弟子仅剩一人,隐居在青海省内。那地方与我中原相去甚远,慕言就是死在了那个地方,我现在也是无从查起啊!”
韩山童脸上显现一丝怒色:“明日你派一队人马乔装打扮,悄悄出城,去青海给我彻查此事,只要查清凶手,立马杀掉!”
刘福通还未回答:“是!”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韩山童元帅可在里面?”声音婉转动听,竟是一个女子!
“白莲童子怎么来了!”韩山童心头一凛,继而微微一笑:“山童在此!”
门外走进一俏丽的身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生的清秀俊美,却束起长发,盘了一个男子的发式,身上也不是绫罗绸缎,而是白净如雪的一袭道袍。
这身打扮加上那俊美的脸蛋,若不是她开口说话,定会叫人误以为她是一个绝世清秀的美男子!
韩山童与刘福通急忙作揖,对这道士打扮的女孩格外尊敬。韩山童道:“白莲童子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
这女孩名叫白莲童子,却是一身道士打扮。莲花乃是佛教圣物,这名字与这身打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其实这要责罪与白莲教了。自唐代以来,白莲教已传承千年之久,与民间各宗教相互融合,信奉神祗极为繁杂,无论是天庭的玉皇大帝或是地狱的阎罗王,还有人间的圣贤,西方极乐的弥勒佛尊王都有崇奉,也就导致了此时的不伦不类!
那白莲童子妩媚妖娆,一双杏眼夺魄勾魂:“韩元帅,教主他有事找你,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晚了教主还未休息吗?”韩山童心头一惊:“请白莲童子先回去告知教主,待山童换件衣服再去见教主圣尊!”
少倾,韩山童换了一件白色长袍,将头发束起,独身一人去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女子发出娇滴滴的笑声,嘴里说着:“教主好坏!”又有一男人的笑声夹杂在其中,听声音宛如黄钟大吕,定是雄壮之人!
韩山童叹了口气,在门外叫道:“教主圣尊,弟子韩山童前来拜见!”
听到韩山童的声音,屋内的笑声便止住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韩山童推门而入,屋内烛光闪闪,香气扑鼻,中央放置着一张大床,床上红绸绿缎甚是好看,便如新婚洞房一般。墙上挂着一幅弥勒佛尊王的画像,三炷香已经燃尽,倒在香炉之中!
床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年纪。他赤着上身,身形佝偻,精神震硕,很难想象那门外听到的如黄钟大吕声音一般的人竟是这样的一个老人!
老人怀中抱着一娇艳的女子,那女子也是皮肤白如飞雪,光泽滑、润,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她伏在老人胸前,侧着脸,媚眼如丝,却正是方才送信的那个白莲童子!
见韩山童进来,两人也不避讳,韩山童见怪不怪,跪在老人面前:“弟子韩山童,拜见教主圣尊!”
原来这老人便是白莲教现任教主,名叫茅子升。据他自己说,他乃是宋代白莲教教主茅子元的后人。当年韩山童正是因他传授了白莲教义,成了信奉白莲教的弟子。他被韩山童、刘福通等人尊为老师。后因韩山童以白莲教起义,怕师出无名,便奉其为白莲教教主,大肆鼓吹他是茅子元后人的身份,以显示其白莲教正统地位!
但他是宋代白莲教教主茅子元后代水分极大,除韩山童一脉,其余白莲教的义军如方国珍、彭莹玉、徐寿辉等皆不承认他的白莲教正统之位。
茅子升在白莲童子滑腻的后背上亲了一口,嘿嘿一笑:“山童啊!我听福通说你在搞结盟大会,邀请天下义军共同抗元?”
韩山童点点头:“教主圣明,确有此事!”
茅子升冷哼一声,伸手捏了捏白莲童子的脸蛋,惹得白莲童子痛哼一声,倒在他怀中轻轻捶打他的胸膛。茅子升眯了眯眼,道:“山童啊!此事我就要训斥你几句了!”
韩山童心中一惊,连忙俯倒在地:“弟子做错何事?还请教主圣尊明示!”
茅子升道:“我乃是茅子元教主后人,是白莲教正统,你是我的弟子,自然也是正统,但你却与那些邪门歪道之人结盟,岂不是坏了我白莲教的名声!”
韩山童听的是心惊胆战,急忙解释道:“教主圣尊明察,弟子与他们结盟,只是一心想要壮大我红巾军势力,日后好叫方国珍、彭莹玉、徐寿辉那些白莲教旁支末节都归顺于我,匍匐在教主圣尊的救世光辉之下!”
茅子升摇摇头:“彭莹玉那些旁门左道不是我白莲教正统,自然要打!但是你请来结盟的这些歪门邪道也要打!”
韩山童心头一惊,问道:“弟子不知教主圣尊的意思,还请教主圣尊明示!”
茅子升道:“明日你可与他们继续结盟大会,你在酒中下毒,让他们动弹不得,提起在周围埋伏好弓箭手,只等你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纵使他们武功高强,也定难逃一死!”
韩山童心惊胆寒:“教主的意思是让山童杀了那些盟军吗?他们可是我对抗彭莹玉他们的中坚力量!况且我若杀了他们,定会被天下义军所不齿!到时我红巾军声名扫地,还怎能完成反元大业!”
茅子升道:“他们都是旁门左道,入不得我白莲教正统之法眼,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又何必在乎别人看法。倘若你能在起义之中胜利,坐到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一切的事不还是由你书写!”
韩山童听闻此言,目露喜色。茅子升说的不错,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日就算他杀了江湖人与郭子兴的盟军又如何?若是日后他打败元廷与其他义军,成为天下之主,谁又能敢评头论足他的过失?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它的道理!
韩山童欣喜若狂,跪在茅子升面前道:“多谢教主圣尊明示,弟子定不负教主圣尊之命!”
茅子升挥手叫他退下,转身抱住那白莲童子,将她按在床上,亲了起来,惹得白莲童子咯咯直笑。
韩山童走出房门已是月上中天,寒露侵来,秋风刺骨。他裹紧长袍,几步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站着一个面露惊色、仓皇失措的少年,正是汤和将军手下的牵马小卒朱重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