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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雨痕     纵剑江湖人txt下载     纵剑江湖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潇湘神

    朱重八在此处也只是一个巧合!

    他服侍汤和睡下,送走了萧青衫之后,又坐在灯前看了会儿书,忽觉内急。在屋中找了一遍没寻到夜壶,便推门出去方便。

    他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解决完后,却忘记回去的路。正巧见到此处亮着灯,便想进来问问路,却不料让他听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方才韩山童走的匆忙,并未发觉他的踪迹。他躲在角落也不敢动。待韩山童走远,屋内灯熄了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房间后,他费了好大劲才叫醒了汤和。汤和睡眼朦胧,问:“重八,天亮了吗?”

    “汤大哥你快醒醒吧,我有事跟你说!”朱重八将韩山童与茅子升两人的秘密全部告诉了汤和。

    汤和听完冷汗直冒,顿时酒醒,握紧拳头,甚是气愤:“我也曾听过那茅子升,郭元帅说他仗着读过几年书,学过几年道法,就在江湖上做一些坑蒙拐骗,诱拐妇女的勾当,还曾被人打断了几根肋骨,险些丧命。却不曾想他竟如此阴险狡诈,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朱重八道:“幸亏我睡得晚,才听得这个秘密,若是明天去了结盟大会,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汤大哥,快想个对策啊!”

    汤和略一思索,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走为上。重八,你赶紧出城去告知众兄弟们,让他们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

    朱重八领了命令,便推门出去,正巧走到萧青衫他们的房间,朱重八愣了一下,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萧兄弟的房间了!他们江湖人定然还不知此事。江湖人义军深明大义,万万不能让他们折在这里!

    想到这里,朱重八急忙敲了敲房门,轻声道:“萧兄弟,快起来!”

    屋内有人应了一声,不一时便有人开门,却是杨文渊。杨文渊白日里也见过他,知他是汤和手下,便一抱拳,问:“朱大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萧青衫也起来走到门口,看见是朱重八,道了一声:“朱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重八拉住两人扯进了屋子,将房门掩上,将方才韩山童的事告知了二人。还未说完,就听到院子里火光大作,脚步声阵阵,似千军万马而来!

    朱重八将房门拉开一个缝,正好看到院子里聚满了韩山童的红巾军,约有一百人。个个头裹红巾,手中举着火把,又有刀剑等利器。领头之人正是方才与他们喝酒的盛文郁和王显忠!

    原来韩山童拜别了茅子升后,便找来刘福通等人商议此事。刘福通为人机警狡猾,深知若选在明日动手,红巾军定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今晚动手,趁着他们酒醉熟睡,乱箭射死。而后说是官兵夜袭,杀了几人,便可将祸水东引,让郭子兴与江湖人对元廷更狠,也不至于让韩山童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也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居然会被汤和手下一个牵马小卒听到,也正是天命使然,人不可为!

    “不好!”朱重八急忙掩上房门:“这些贼人怕是等不到明天,今晚就想动手了!”

    萧青衫冷笑一声:“果然是阴险狡诈。他知我们的人都被安置在城外驿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几人,这样动起手来自然是方便多了!”

    杨文渊眉头一皱,惊叫一声:“不好,萧妃子还不知此事!”忙取来桌上半截银枪,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便破门而出,直奔院子里的红巾军就去了!

    王显忠正在交待红巾军搭上弓箭,突然见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白衣少年神行如箭,冲将上来,舞起半截银枪,呼啦一声击倒数十人!王显忠急忙命令红巾军御敌,士兵们举起刀剑朝着杨文渊砍来。

    杨文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在人群中一根银枪大开大阖,有万夫不当之勇,红巾军皆不是他的对手,被击倒一大片,登时混乱不堪。他从包围之中破开一条血路,快步冲到门口,一枪劈开大门,飞奔而去!

    萧青衫与朱重八紧随其后走出房门,萧青衫青衣刀在手,面露杀气,朱重八手上也多了一把大刀,闪闪生寒!汤和在听到打斗声后也身披甲胄,手持大刀走了出来,几步来到萧青衫与朱重八面前,望着盛文郁和王显忠,脸上火光闪耀,忽明忽暗!

    “盛大哥,王大哥!兄弟我酒量不行,刚才没陪二位大哥喝的尽兴,二位大哥便要杀兄弟吗!”汤和怒目圆睁,声音洪亮,直直敲击着院子里众人的骨膜!

    “汤和兄弟!”王显忠朝他一抱拳:“你我各为其主,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请兄弟下了九泉后,不要像阎王告我的状!”

    “谁下九泉还说不定呢!”萧青衫冷笑一声,纵身而起,身形宛如鬼魅来到了王显忠面前。王显忠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一刀砍中肩头,痛的倒在地上!

    盛文郁大惊失色,急忙命令红巾军御敌,自己则是向后退去,萧青衫快步追上,一刀砍去,却被冲上来的红巾军挡住,失了准头,砍在了他左大腿上,顿时鲜血淋淋,盛文郁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萧青衫没入人群之中,挥起青衣刀左劈右砍。红巾军众人接连倒地,惨叫不止。萧青衫虽武功高强,但红巾军人数众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些红巾军也是训练有素。开始被萧青衫杀的有些混乱,但是渐渐地又回到正轨。

    萧青衫初时还能应对自如,但到了后面,他体力消耗太多,又因红巾军人数众多,竟然有些应付不了,败势渐浓!

    汤和看了看朱重八,问:“重八,你想要怎么做?”

    朱重八道:“汤大哥,江湖人都是侠义之士,为人正直,萧兄弟他们也是光明磊落的好人。况且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兄弟!”汤和一拍朱重八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你!”提起大刀,与朱重八加入了战团,登时厮杀声响成一片!

    ……

    萧燕雨因是女子,与众多男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太合适。韩山童便将她单独安排在了女眷所住的院落里。若是韩山童想要杀他们灭口,那萧燕雨也必是在他们的名单之上。萧燕雨定也不知此事,所以杨文渊这么着急破门而出,就是为了来找萧燕雨!

    萧燕雨所住的院子离他们的院子不过一里之遥,但杨文渊心中着急,跑的很快,虽是深秋酷寒,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来到女眷院子,见院门还紧闭,杨文渊知道他们还没有来,便纵身跃上院墙,悄悄来到萧燕雨房门外,正想敲门,却见墙外火光四起,脚步声传来!

    他知是韩山童的人已经来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不能私闯女子闺房的繁文缛节,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开门声惊醒了熟睡的萧燕雨,她猛然坐起,娇喝一声:“是谁?”又仔细看了看关门的那个背影,觉得熟悉:“文渊,你来干什么?”

    杨文渊也不说话,关上门跑到萧燕雨面前,一身大汗,喘着粗气:“萧妃子,韩山童果然是狼子野心,想要杀了我们,我和青衫的院子已经被他们的红巾军包围

    了,这里也被围住了!”

    萧燕雨因在睡觉,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莲藕般的白皙的手臂,滑、嫩的香肩全部暴露在外,酥、胸半露,格外娇艳。而此时月上中天,银白的月光顺着窗子洒进来,照在她身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杨文渊一见之下,顿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急忙别过身去,那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不到萧妃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是风姿绰约,令人心动!

    萧燕雨急忙找来一件衣服穿上,下了床。杨文渊隐在窗边向外看去,院子里立着几十个红巾军,为首的是罗文素。那罗文素似不愿杀萧燕雨,嘴里嘟囔着:“明王非要杀了这群人,只可惜了萧燕雨这江湖第一美女,若是杀她之前能够一亲芳泽,也不枉人间走一趟!”

    听闻此言,杨文渊登时大怒,破门而出。银枪直直的朝罗文素胸口刺去。只是他与罗文素相距甚远,罗文素又有些武功。见杨文渊突然持枪刺来,也不慌不乱,架起大刀挡住长枪攻势!

    杨文渊身形不止,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银枪向上一挑,登时血花四溅,罗文素惨叫一声,左脸脸颊已被枪刃划破一道伤口,顿时变得鲜血淋淋!

    杨文渊又向前一步,挥起枪杆打在罗文素胸膛之上。罗文素哇的一声惨叫,向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杨文渊还想再出手取他性命,却被一群红巾军所阻!

    几名红巾军搭起弓箭朝杨文渊射来,箭镞来袭如风,杨文渊不敢硬接,向后疾退。一瞬间就被几十个红巾军逼到门口。

    杨文渊心知定不能让这群人进入房间伤了萧燕雨!摆开阵势,将半截银枪护在胸前,有人冲来就打退回去,有箭射来就打落在地,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猝不及防一支羽箭当头袭来,杨文渊没有注意,被一箭刺透左肩,顿时鲜血四溢,将肩头白衣染透,血红一片!杨文渊眼前一黑,几欲倒下,却想到萧燕雨还在屋中,又立马精神抖擞,振作起来!

    又死守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杨文渊体力不支,加之肩头伤口失血过多,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几名红巾军瞅准时机,举起大刀朝着杨文渊砍来!

    杨文渊眼神迷离的瞬间,突然看见一道剑光在眼前急闪而过,如苍山远黛,似少女柳眉,惊艳之中却又带着浓浓的杀气!

    剑光击中大刀,刀身登时断裂,几名红巾军也被杀气扫中,顿觉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萧燕雨身着一件单薄中衣,手持一柄长剑,立在众人面前,脸上冷艳如雪,目光杀气逼人!长着“江湖第一美女”的脸蛋,配上这浓浓的杀气,却让她显得更加惊艳、绝世!

    杨文渊微微一笑,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想不到萧妃子的武功这么高!本是该我保护你,却没想到被你保护了!”

    “你这傻子先别说话!”萧燕雨俯身察看他的伤势,面露急切之色:“你真是个傻子,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不知道往里面躲吗?”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在门口挡着就是要将这些人拦在外面,免得他们伤了你!”

    萧燕雨又气又喜,不知该怎么说他。刚才她一剑立威,骇的红巾军众人不敢再上前来。萧燕雨便趁此机会将他肩头羽箭拔掉,敷上创药。

    这创药乃是玄冥教的至宝,当年郭菩萨为赵丑厮治伤时所用便是此药。因敷在伤口上如烈火烧灼之痛,故名:火烧散。当年赵丑厮敷上之后也因疼痛难忍昏死过去。但杨文渊却凭着想保护萧燕雨的心,居然强忍疼痛,硬撑下来,倒是让萧燕雨又吃惊又感动!

    火烧散的药效极快,不一时杨文渊肩头的伤口便已愈合,只剩下一片红印。萧燕雨见他伤势已好,微微一笑:“你这傻子,这次要小心一点,若是再被这群人伤了,我萧燕雨可就不喜欢你了!”

    她笑容之中带着一丝冷艳,又夹着几许温柔与调皮,转身持剑冲向一众红巾军。留下杨文渊一人在原地痴痴发呆:果然是江湖第一美女,不止是相貌美,一颦一簇,举手投足也是如此美!

    萧燕雨冲入人群,几个红巾军挥刀砍来。萧燕雨将身形稳住,剑身向上一挑,瞬间割破了几人的喉咙!此刻又有一人逼近,萧燕雨来不及挥剑,抬起一脚踢中那人胸口!

    她因只着了一件薄衣,并不能完全将她身体遮盖。她一脚抬起,衣服向下滑落,一条白皙修长的腿暴露在寒冷的秋夜之中,在月光之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宛如白玉一般!

    萧燕雨宛如一个月下仙子,手持长剑,惊艳绝丽,又似曹植诗中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轻功甚好,身形步法与萧青衫的极为相似。原来杨文渊并不知道,此轻功乃是玄冥教自创教以来所流传下来的四大护教神功之一,还有一个文雅好听的名字叫做《惊鸿掠云功》。教中但凡有一定地位的弟子都能修习。

    如当年郭菩萨对战西山五虎时,萧天宇雨中对战斛律风派来的杀手时以及萧青衫经常施展的那宛如鬼魅的身法都是“惊鸿掠云功”。

    此神功讲究步法与轻功两种,“惊鸿”乃是诡异的步法,“掠云”则是能让你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此神功虽然厉害,修习起来却并不难,但江湖之中只有玄冥教弟子能学。所以在看到有人施展此轻功与步法时,那人定是玄冥教中人!

    杨文渊见她对战数十名红巾军却似入无人之境,心中不由敬佩起来:我只想她是个女子,却忘了她也曾是玄冥教的人,老教主萧南朔的亲侄女,青衫的姐姐。且靠一人之力坐到了江湖人秦将军麾下“五圣人”的位置,武功定然是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失笑:“我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没保护了她,反而让她保护了我!”

    萧燕雨剑法也是出众,长剑舞起宛如蛟龙入海,顷刻翻起大风大浪,剑光闪闪生寒,让剩下的一众红巾军不敢向前!罗文素捂着左脸从地上爬将起来,大叫一声:“今日谁若取下萧燕雨的首级,明王便赏其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封千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十名红巾军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朝着萧燕雨杀将过来!杨文渊纵身跳到萧燕雨身边,手握半截银枪,与萧燕雨背对背站立!

    一众红巾军冲杀上来,两人一枪一剑,联合御敌。两人虽是第一次合作,配合的却是亲密无间,毫无破绽。两人将身后最薄弱的地方藏在后面,是红巾军久攻不下,反而损兵折将!

    罗文素眼见十几个红巾军接连倒下,目光中露着震惊之色。这时,院子外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带领着几十名红巾军破门而入,大喊:“罗大哥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黑衣人乃是韩山童座下的小骠骑将军,名叫陆通,乃是西域金刚门的传人。金刚门出自藏传佛教,门中武功以外家功夫为主,讲究身体强横,力量压制为主。陆通的一手“七十二路金刚掌”施展起来,当

    真能劈山裂石,撮皮断骨!

    陆通目光扫见人群中拼杀的萧燕雨和杨文渊二人,运起玄功集于双掌之上,十指顷刻间变得粗壮起来。陆通纵身跃起,朝着杨文渊冲去,趁其不备,一掌朝他天灵盖打去!

    杨文渊只觉头顶狂风大作,千钧之力压迫而来。猛一抬头,却见陆通掌风逼至,来不及闪躲,举起半截银枪挡住。

    陆通右掌击中杨文渊的银枪,只听咔嚓一声,银枪从中间断成两截,浓烈的掌风扫中杨文渊,逼得他后退几步!

    好强的掌力!未等杨文渊震惊完毕,陆通左掌也迅速袭来。杨文渊此刻刚稳住身形,还来不及反应,掌风已逼到面前,却再也无法抵挡!

    一抹倩影拦在了杨文渊面前,却正是萧燕雨以身体去帮杨文渊挡下这一掌。变故途生,杨文渊大惊失色,却也来不及,陆通一掌打出也无法收回!

    只听砰的一时,陆通左掌击中萧燕雨右肩头,掌风所至,扬起了她如墨般的长发!萧燕雨痛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杨文渊的怀中!

    杨文渊一把将她抱住,双目噙满泪水,嘶吼一声:“萧妃子,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拳!”

    萧燕雨被如此强大的掌力击中,虽不致死,却也受了很大的内伤,此刻她双眼迷离,气若游丝,嘴角却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文渊别哭,我死不了的!”

    杨文渊难受的捶胸顿足,恨不能这一掌是打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这样难受:“萧妃子,为什么要替我挡下来!”

    萧燕雨微微一笑:“刚才你为了保护我不也是拼尽全力了吗!难道只许你保护我,我就不能保护你了吗!你这傻子!”

    杨文渊心中充满了恨!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萧燕雨,他恨自己武功太差,他更恨陆通打伤了萧燕雨!他将萧燕雨轻轻放到在地,拾起她的长剑,双目因充血变得赤红,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杀气!

    那个温和木讷的少年终于在此刻变成了杀气逼人的修罗!陆通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杀气,下意识的向后退,手心噙满了汗水!

    “敢打伤萧妃子!我要你的命!”杨文渊怒吼一声,持剑冲杀过来。十几名红巾军围了上来,却被他一人一剑砍翻在地。全身都被鲜血染透,血腥无比!

    陆通虽震慑其杀气,却也不能退缩,眼见杨文渊杀掉十几名红巾军朝自己走来,他运起玄功,聚集于手掌之上,纵步向前,双掌朝杨文渊胸口拍去!

    杨文渊并不躲闪,硬生生的挨了他一掌,顿觉胸口一震剧荡,五脏六腑受损,血气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原来这一掌打在身上是这么疼!”

    杨文渊双目赤红,杀气逼人。原来他是故意不躲开,就是要亲自试一下陆通的掌力打在身上是何种力度与疼痛!这样他就能与萧燕雨感同身受,也自然知道了萧燕雨刚才为他挡掌之事有多惨烈!

    陆通一掌击中,迅速退了回来,但见杨文渊立在原地,宛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心中也是大为惊骇:这少年看起来内功并不是多高,但被我打中一掌却能稳立不倒,当真是个怪物!

    他那知杨文渊心中想的什么,见一击奏效,便放下警惕,举起右掌,又朝着杨文渊打去!杨文渊怒吼一声,挥起长剑朝着陆通掌心刺去,掌剑相交瞬间,百炼成钢的长剑居然对抗不过一双肉掌,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前一截掉落在地,后一截还抓在杨文渊手中!

    陆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我乃是金刚门的传人,身子练的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非玄铁之刃不能伤我分毫!”

    杨文渊并不答话,而是向前迈出两步,手腕翻转,将断剑向前一递。断剑的锋刃滑着陆通的喉咙而过,顿时跳出一条血线!

    陆通捂住喉咙向后退了几步,鲜血直流,如大江东去之势头。陆通很震惊,这少年居然在瞬息之间瞧出了他的弱点所在,当真是少年英雄,非等闲之辈!

    “你叫、什么、名字!”陆通艰难的从喉咙间挤出这句话。

    “江湖人潇湘妃子座下,杨文渊是也!”杨文渊手持断剑,立在当场,衣袂飘飞,当真宛如天神一般!

    “少年英雄!”陆通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罗文素见武功高强的陆通也拿不下这杨文渊,心中已经慌了,急忙指挥剩下的红巾军迎敌。杨文渊折了兵器,萧燕雨又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治疗唯恐会留下伤痛病根!

    他无心恋战,扶起萧燕雨将他背在身后,用腰间系带将她缠住,握住那柄断剑,一路冲杀。他虽背着萧燕雨,但一来这些红巾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来是他刚才斩杀陆通一剑立威,红巾军众人都不敢直面其锋芒!纷纷避退!

    杨文渊就这样一路冲杀到门口,一剑斩断门栓,脚下加快速度,再不停留,背着萧燕雨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罗文素脸上阴晴圆缺,大喝一声:“他二人已是强弩之末,大家给我追!谁能取到二人首级,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红巾军虽畏惧杨文渊锋芒,但罗文素加大了奖赏,一群人为了金钱与权力,也顾不得生死,呼喊着朝着杨文渊逃跑的方向追去!

    ……

    此时,在另一边,盛文郁和王显忠带领的红巾军虽多,却依旧抵不住萧青衫、朱重八、汤和三人的联手进攻。一时间一百多名红巾军一倒下七八十!

    三人全身浴血,杀的兴起!汤和见萧青衫武功高强,身法诡异,不禁对他敬佩起来:“萧兄弟好俊的武功,若是能加入郭元帅麾下,凭你的身手,定能封个千户之职!”

    萧青衫微微一笑:“多谢汤和将军夸赞,在下愧不敢当!青衫已入秦将军麾下,秦将军对我有恩,我可不能知恩不报啊!”

    汤和哈哈一笑:“萧兄弟果然也是性情中人!方才与你喝的不尽兴,等我们杀了这些混蛋逃出去后,定要与兄弟一醉方休!”

    “求之不得!”萧青衫微微一笑,纵身跃到朱重八身边,砍翻了几个正想背后偷袭的红巾军。他见朱重八以刀背砍人,不由好奇,问他缘由。朱重八叹了一声:“郭元帅与韩元帅虽不是一派,却同属白莲教弟子,算是同气连枝,今日我杀他们,便如同断我手足一般,怎能忍心下手!”

    萧青衫心头一凛,这朱重八果然是个仁义之士!虽命悬一线,却依旧对同胞不愿下死手。如今这天下,正是需要这样的仁爱之主啊!

    他对朱重八更加敬佩起来,此人相貌奇异,气势恢宏,隐约有帝王之姿!假以时日必定是飞黄腾达,君临天下之人!

    “朱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你虽当他们是手足,他们却视你为鱼肉,我们是敌人,莫不能对敌人有仁慈之心!”

    朱重八恍然大悟:“兄弟教训极是,是愚兄愚昧了!”他突然将刀身翻转过来,刀刃朝外,迎着一名红巾军砍了下去,登时一声惨叫,那人仰面倒地,血乱长空!

    朱重八满脸溅血,杀气冲冲,瞬间像是变了个人!

    ……

第十六章,临江仙

    与外面的肃杀与惊险情景不同,韩山童与刘福通此刻正坐在房间里。屋内香气扑鼻,青烟缭绕。墙上挂着的弥勒佛尊王画像,坦胸露腹,笑容可掬。若是他西天有灵,知道了信奉他的弟子正在做杀人勾当,不知还能否笑得出来?

    屋外火光冲天,照的韩山童脸颊泛红,他与刘福通二人端坐在椅子上,相互而视,却一言不发。良久,罗文素推门而入,韩山童见他左脸伤疤骇人,问了一句:“兄弟你受伤了!”

    “这是被那杨文渊所伤的!”罗文素叫了一声:“明王,大事不妙啊,那群人实在是太厉害!我们的人抵挡不住。萧燕雨和杨文渊杀了陆通逃走了!汤和与萧青衫几人也杀出重围逃走了!”

    韩山童一听,立刻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心急如焚,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该如何是好!听了教主的命令,不仅没杀得了几人,还令我们损兵折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先失了慕言,又失了陆通,日后对付徐寿辉、彭莹玉他们自是力不从心啊!”

    刘福通冷哼一声:“我们本意是邀郭子兴与秦书远前来商议结盟之事,借此壮大我红巾军势力,却不想教主他却让我们杀之后快,引得我们与郭子兴秦书远两人交恶,还损失众多兄弟!这一切罪过,都应由教主一人来承担!”

    罗文素心头一惊,叫道:“刘大哥,教主乃是我白莲教之主,红巾军之精神所在,如此对教主评头论足,很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韩山童怒目圆睁,愤愤不已:“他不过是传授我白莲教义的师父,被我拉来做一个傀儡罢了。他于我红巾军未能有半点贡献,终日与那白莲童子做不堪之事!我韩山童虽是一介布衣,却创下此等基业,反而处处受他制约,当真是心中憋闷!若不是他是我师傅,我早就想杀他了!”

    刘福通见韩山童甚是气愤,眉头一皱,拉住他的手臂,道:“韩大哥,教主虽是不堪,你也不可做傻事,前去杀了教主啊!”

    韩山童眼前一亮,瞬间杀气涌现:“福通此言深得我心!这个不知廉耻的老贼,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便杀了他出这口恶气!”说着,他从桌上抽出一把刀,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去!

    刘福通与罗文素急忙向前拦他,却被他双双推开:“二位贤弟不必再劝。当日是为兄愚昧,奉他为白莲教教主,却不料却为我红巾军带来如此灾难,今日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二位贤弟若是再劝,休怪为兄翻脸不认人了!”

    刘福通与罗文素见他所言不似有假,也知韩山童脾气,不敢再拦,只能任由他去了!

    罗文素一脸苦笑,左脸伤疤翻卷甚是骇人:“刘大哥,我们怎么做?”刘福通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见机行事!”

    韩山童提着刀怒气冲冲的来到茅子升的房门外。此时屋内灯光已熄,传来阵阵鼾声,定是那老贼已经熟睡。韩山童心中暗骂:你这老贼,我们红巾军的兄弟在外出生入死,你却在此温柔乡里享福作乐,的确该死!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一声巨响吵醒了正在熟睡的茅子升与白莲童子,二人正躺在床上一丝不挂。茅子升见韩山童提着刀,怒从心起,骂道:“韩山童,居然敢带刀来此,难道想要杀我不成?”

    “就是杀你又能怎样!你这不知廉耻的老贼,别忘了是我韩山童扶持你才有今天的地位!”韩山童怒吼一声,朝着茅子升砍来。白莲童子吓得惨叫一声,滚落到床笫之下!

    茅子升吓得急忙闪躲,韩山童一刀劈空,剁在了床上,咔嚓一声,玉床断裂,茅子升也从床上滚落下来!

    茅子升吓得大声呼救,气的韩山童向前一步踏住他的胸口:“你这老贼,去你的西天享乐吧!韩山童不伺候了!”

    举起刀砍了下去。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门外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韩山童后背,透胸而过!韩山童身子顿时僵住,手里的刀悬在半空,竟落不下来!

    韩山童缓缓转过身来,呆呆的望着屋外茫茫夜色,却空无一人!这支冷箭来的突然,他也不知是谁所放,茫然四顾,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渐渐地,他因失血过多,眼前恍恍惚惚,茅子升的身影竟变得模糊起来。他提着一口气,举着刀又朝着茅子升砍去,却已经没了力气,大刀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韩山童双目流泪,仰面长啸,身子再也站不稳,倒在了地上。这位领导了红巾军起义的一代英雄豪杰,终于气绝身亡!双目却圆睁不闭,想做天下之主的宏愿在此刻彻底终结!

    门外,脚步声响起,刘福通嘴角露着一丝微笑,走了进来。望着韩山童死不瞑目的尸体,轻声一叹:“韩大哥,休怪兄弟心狠手辣,古之成大事者皆冷血无情,你太过仁爱,不适合与那些人一争天下!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大嫂和林儿的!”

    茅子升长舒一口气,笑道:“福通你果然是老谋深算,先借韩山童之手引来郭子兴与秦书远的义军,又叫我命令山童杀之,而后又借他想杀我之时暗中放冷箭,除掉了你此生最大障碍。日后对郭子兴与秦书远便可说是韩山童一人之言,令他二人不恨你,不愧是我茅子升的弟子!果然阴险狡诈!哈哈哈哈!”

    刘福通脸色一变,冷笑道:“韩山童之死能骗得了郭子兴与秦书远,却骗不了我红巾军众兄弟。但如果他们敬爱的明王因与白莲教教主争夺红巾军兵权而大打出手,双双毙命,这样说的话他们会相信吗?师父!”

    茅子升听出了他话中意思,惊叫一声:“刘福通,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老贼难道听不出来吗?”刘福通冷笑一声:“如今知我计谋的仅剩你一人,我若不杀你,让你将把柄攥在手里,我刘福通可是会寝食难安啊!”

    茅子升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跪地求饶:“福通,不,刘大人,饶了小老儿吧!我发誓自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外人提及此事!”

    “比起你起誓来,我更相信死人才是真的守口如瓶!”刘福通捡起韩山童的刀,朝着茅子升劈了下去,血乱长空!

    黑暗之中传来阵阵啼哭,却是那白莲童子见到如此血腥画面,吓得心惊胆颤。刘福通望着她纤纤玉体,问道:“你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白莲童子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口中大呼:“我什么也没看见,刘大人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刘福通俯身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托起来,俏丽的脸蛋梨花带雨,让人见了甚是怜惜。

    “我当然不会杀你!”刘福通微微一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让你继续做白莲童子,终日侍奉我左右,你可愿意!”

    白莲童子一听刘福通不杀她,不管刘福通提什么要求她都愿意。刘福通一把抱起她白玉无瑕的身体,转身走出了房间!

    ……

    翌日,韩山童与白莲教教主茅子升因争夺军权而双双毙命的消息便传遍了天下各地!因有白莲童子作证,他人也不疑有假。随后刘福通受红巾军将领拥护,成为新任红巾军首领。刘福通却不愿称帝,坦言要攻下颍州之后,接回远在武安的韩山童之子韩林儿,让他继承韩山童遗志,称帝号令天下义军,共讨元廷!

    ……

    萧燕雨躺在一个潮湿黑暗的山洞中。

    她身子下面铺满了干草,旁边是杨文渊怕她着凉点燃的篝火。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往日娇艳的红色,看上去楚楚可怜,冷艳美人变得娇滴滴的更加令人怜惜!

    杨文渊从山洞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肥肥的野兔。萧燕雨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朦胧的身影,叫了一声:“文渊?”

    她声音虚弱,细若游丝,杨文渊丢下野兔跑过来扶起她的身子,让她倚靠在洞壁上:“你感觉怎么样?肩上还疼吗?”

    陆通的掌力何等霸道!打在萧燕雨身上虽不致死,但也会让她疼上十几天,甚至还有可能伤了筋骨,落下病根。但是她为了不让杨文渊担心,便摇摇头:“我可是江湖人的潇湘妃子啊!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你瞧!”

    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真实,还要运功集气给杨文渊看。可是她右手一动,扯到了肩头的伤,继而牵连内脏,一阵剧痛传来。萧燕雨娇呼一声,身子歪到,嘴角渗出一丝血线!

    杨文渊一把将她抱住,轻轻放倒在地,用手为她输入真气疗伤。脸上带着几丝难过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和青衫不愧是一家人,你们萧家人都嘴硬吗!”

    萧燕雨虽然身子疼的不能动,却朝杨文渊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傲娇的神色:“你个死木头,看我受伤了你就敢胡说八道,我萧燕雨可是个小肚鸡肠爱记仇的人,等我好了看我不打你!”

    “好好好!”杨文渊十分温柔的笑了笑:“萧妃子你现在受了伤,就暂且让我欺负一下吧!等你好了你想打我多少下都行!”

    萧燕雨看到了地上的野兔,问:“这野兔是你打来的?”

    “不是我打来的还能是老虎送来的啊!”杨文渊笑了笑,又遭了萧燕雨一个白眼:“你还挺厉害的嘛,都已经深秋了,兔子也该冬眠了吧!你是怎么弄到的?”

    杨文渊道:“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上山打兔子,深秋的兔子是最好打的。它们都要冬眠,躲在窝里不出来。但是都说狡兔三窟,三个窝都在不同的地方。我就先找到一个窝,用石头堵上,再找到另一个窝,点一把火把烟灌进去。兔子被烟熏到自然就要往外跑。可是另一个窝已经被堵住,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窝能跑出来。我就在最后一个窝外守株待兔便好了!”

    萧燕雨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听杨文渊抓兔子的办法觉得特别有意思,不由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又增加了几丝好感。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野兔剥了,待会给你烤个香喷喷的兔肉吃!”杨文渊抓起野兔,走到洞口外,拿着一柄断剑开始剥皮。萧燕雨看到那正是她被陆通折断的那支剑!

    杨文渊剥好兔皮,寻了一处泉水将兔肉和内脏洗净,刨开肚子在里面塞了一些已经干瘪的果子,外面包了一片干荷叶。又用水和了一些泥,包裹在兔子外面,拾了一些干柴,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因为烤兔子时间很长,萧燕雨身上有伤,与杨文渊聊了几句便呼呼睡去。杨文渊坐在篝火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长长的睫毛,可能做了美梦,嘴唇微微蠕动,杨文渊的心都要化了!

    人都道她是江湖人义军的五圣人之一,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可其实她内心里,还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吧!

    过了几个时辰,夕阳西下,夜幕微沉,杨文渊叫醒了萧燕雨说兔肉熟了。他把萧燕雨扶坐起来,靠在洞壁上。从火上取下已经烤的干裂的泥土,放在地上轻轻敲开,剥开荷叶,鲜嫩的兔肉显露出来。

    因为又泥土裹着,兔肉并没有焦黑,依旧是鲜嫩,混着荷叶的清香与果子的甜味。香气扑鼻而来,让萧燕雨食指大动,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好香啊!”

    杨文渊撕下一只兔腿递给萧燕雨,兔肉鲜嫩多、汁,入口即化,肥而不腻,让萧燕雨赞不绝口:“文渊你太厉害了,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杨文渊道:“小时候跟村里的小伙伴经常会在山上烤东西吃,这是我根据叫花鸡的做法来弄得,也是第一次烤。若是食材配料齐全的话,肯定比现在还好吃!”

    萧燕雨吃的满嘴油光,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文渊,你真是厉害,以后不知是谁家姑娘能这样有福气,能嫁给你!”

    杨文渊笑了笑,没有说话,掏出兔肝递给萧燕雨:“兔肝是大补之物,你受了伤,吃下去会好的快点。”

    萧燕雨最不爱吃这些动物内脏,只觉得很脏。杨文渊没有办法,只好硬往她嘴里塞,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樱唇,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脸刷的一下红了!

    萧燕雨见他这傻样,扑哧一笑,张嘴将兔肝咬住,嚼了几下便硬着头皮咽下去,表情狰狞的像是吃了毒药一般!

    杨文渊见她虽不喜欢,却也吃了下去,痛苦的表情很有意思,微微一笑,起身拿起那柄断剑去了河边,洗去上面的血渍,用衣服擦干,在月色下端详一会儿又返回山洞中。

    萧燕雨见他一直拿着断剑,心中好奇,便问:“文渊,你是喜欢这柄剑吗?它已经断了,还拿着它做什么?待回到山东后我再送你一柄就是了!我房中还有几柄好剑,任你挑选!”

    杨文渊摇摇头,却问她:“我看萧妃子身上一直带着这柄剑,它一定是你最心爱之物吧?它有名字吗?”

    “惊鸿。”萧燕雨说了这柄剑的名字:“也不算是我心爱之物吧!只不过我小时候在千绝峰上练剑习武时都带着它,用的顺手而已!”

    “惊鸿!”杨文渊端详着断剑,口中反复念着它的名字,心中感慨万千:这柄剑是萧妃子救我之时所用,虽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在自己心中却是意义非凡!

    萧燕雨哪知他心中这般想法,又咬了一大口兔肉,道:“文渊啊!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萧妃子了,这样显得太生份了,你既与青衫互称兄弟,你也就随他一样叫我姐姐吧!”

    “叫你姐姐!”杨文渊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萧燕雨看他这呆样,又是扑哧一笑:“怎么?你难道真像青衫说的,不想认我当姐姐想让我做你媳妇不成?”

    杨文渊更加惊慌失措,急忙起身向洞外走去:“我再去外面拾点干柴来!”

    萧燕雨见他害羞,便在后面调戏他:“文渊,快点,叫我一声姐姐让我听听啊!”

    杨文渊不再理她,站在洞口,一轮明月挂在夜空,清冷孤寂。他的心中也如这轮明月般孤寂又复杂!

    萧燕雨见他有些不开心,心中也大概猜出他的想法,突然低下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月上中天,两个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

    ……

    秋风四起,江面上被激起千层波浪。一叶扁舟划开层层碧波,直直向北游去。

    小舟上立着一个黑衣少年,双手负在背后,剑眉星目,脸型瘦削,皮肤白皙毫无血色。年迈的艄公披着蓑衣,干枯的双手划着船桨,却是十分有力!

    良久,黑衣少年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艄公:“老人家,还有多久能到甘肃?”

    艄公望了望一望无际的见面,答道:“公子稍安,若是快的话,不出三日便可靠岸了!”

    “还有三日吗?”黑衣少年面露焦急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死死地捏住,自言自语道:“离大公子回来还有五日,船靠岸之后去祁连山还要两日路程,若是误了大公子的事,该如何是好啊!”

    艄公听见了黑衣少年的话,哈哈一笑:“公子是有急事吗?小老儿可加快些速度,可以提前半日靠岸!”

    黑衣少年眼前一亮:“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老人家了!”

    小舟一路加速行进,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夕阳将平静的江面染成一片红色。天边晚霞像是燃起一片大火,海天相接,连成一线。夕阳、晚霞、天边、江面,一叶扁舟,两个沉默的旅人!

    夜幕降临,艄公将船靠岸,简单吃了点东西果腹,便再度开船行进。夜里行船,除了江风刺骨之外,还要提防江上水贼或盐帮打劫!

    夜色至深,黑衣少年有些困意,便找艄公要了被子,躺在船头角落睡下了。艄公也有些累了,便停下船桨,借着水流让船自行。江风刺骨,老艄公从船上拿起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驱寒。

    忽然,岸边亮起数道火光,隐约看见人头攒动,并大喊艄公停船。艄公在江上渡舟多年,知那是蛰伏在江上的水贼,整日靠着打劫来往船只为生。

    老艄公吓坏了,急忙叫醒黑衣少年:“公子,快醒醒,水贼来了!”

    岸边的人见小船不停,嘴里骂骂咧咧,弄来三条小船,纷纷上船来朝着江中央划来。

    黑衣少年起身望着划来的小船,目光中杀气涌现:“老人家不用怕,看我让这群人死在这江中!”

    说着便脱下外衫,纵身跳入江中,身形宛如一条游鱼,转瞬间便沉入了江中看不见踪影!

    远处的水贼见船上有人跳江,泛起大片水花,哈哈大笑。为首一人是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柄钢刀:“真是个胆小鬼,看见我们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水贼们在江上也是生活数年,深知大江深不见底,又是秋天,江水极寒,任凭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游到岸边逃走!

    三条船慢慢的朝老艄公逼近。左边那条船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晃动一下。水贼也不在意,以为是有大鱼游过。却不料过了一会儿,船里居然渗进了江水,打湿了水贼们的鞋子与裤腿!

    那条船上的水贼惊呼起来:“船漏了!”登时乱作一团。一个黑影从江面上浮起,用力抓住船舵一推,一条船顿时翻倒在江面。一群水贼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进了江里,一条船也沉了下去!

    “江里有人,江里有人!”一众水贼大声呼叫起来。那个八字须男人心头一惊:莫不是刚才跳江的那个人!居然在这寒冷的江水中来去自如,当真是武功高强,水性也是极佳!

    黑影在次没入江水之中,朝着另外一条船游去。那条船上的水贼已经发现,举起手中刀剑朝着江面丢去。但是刀剑入江,便没了踪影。反倒是一船水贼失了兵器!

    那黑影出现在船下,纵身而起,一脚踹在船身之上。小船登时翻到在江中,一众水贼也掉进江水里。那黑影踏住船舵一借力,身子一翻,又没入江中消失不见!

    八字须男人命令水中的众水贼去寻找那黑影的踪影。那群水贼水性也是极好,在周围不到二里的范围内寻找着。

    突然,一个水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来水中。那人大声呼救,却已无济于事。江面上泛起一股水花,继而冒出一股鲜血,那人尸体浮了上来,将江面染红!

    水贼们群情激愤,挥起手中刀剑朝着江面刺去。然而却一无所获,反而是水贼接二连三被人拉入水中,继而泛起一股血花。一时间,江面尸体遍布,鲜血将整个江面染成了一片血海!

    八字须男人被这神乎其技吓坏了,直呼魔鬼,命令水贼赶忙划船朝岸边奔去。那黑衣少年自血海之中浮出江面,全身浸湿,面露杀气!脚下一用力,纵出江面,落到了水贼船上!

    几个水贼挥舞着刀剑冲杀过来,却被他袖中滑出的一柄软剑割破喉咙,坠入江中,气绝身亡!一时间,船上只剩下那个八字须男人!

    黑衣少年将袖中软剑滑出,握在手中闪闪生寒,一步步朝着八字须男人走去。那八字须男人吓得心惊胆战,连忙惊呼:“我可是张士诚元帅的人,你若杀了我,定会遭天兵压境,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少年眉头一皱,目露凶光,嘴角一丝邪异的笑意:“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威胁我,看来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那八字须怒吼一声,跳将起来,挥起钢刀朝着黑衣少年砍来。黑衣少年侧身躲开,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力。八字须男人吃痛,钢刀脱手而出,插入船底!

    黑衣少年长剑向上一挑,刺进了他的肩头。肩头冒出鲜血,疼的他惨叫起来,咣铛一声倒在了船上!

    八字须男人吓得大喊大叫:“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天威,还请英雄饶命啊!”

    “你说你是张士诚的人!”黑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我也听闻他在江浙一带起义,声势浩大,却未曾想他手下良莠不齐,居然出了你们这种败类!”

    八字须见他虽是少年,却有如此令人畏惧的杀气,心中更是震惊,起身跪倒在地,头磕的震天响,脑门上都渗出了血!

    黑衣少年扬起软剑,直劈而下,血乱长空,一道血幕铺进江面,泛起一道水花!

    黑衣少年立在船头,江风微寒。老艄公撑船划到他面前,望着一江尸首与血腥的江面,长叹一声:“公子真是少年英雄!这群水贼借着张士诚的名声,在江上打家劫舍数年,弄得人心惶惶!公子杀了这群贼人,真是为我们这群艄公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黑衣少年纵身跃到艄公船上,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走吧!”

    江面上浮起一层薄雾,一叶扁舟渐渐的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

第十七章,归字谣

    祁连山火神峰上,再度响起龙吟钟的响声,三长一短,正是召集教中弟子前去火神峰上议事的信号!

    松百川正端坐在几里外千绝峰的巨石上,满面愁容。秋风阵阵,将钟声送进他的耳朵里。松百川心中又惊又喜: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约定之期还有一日时间,莫不是大公子已经回来了!可是振北那小子还没回来!大公子一派人数与斛律堂主相差甚大!恐不能胜他!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了!”松百川纵身而起,穿过荆棘密布,高耸险峻的“蜀道难”,直奔火神峰上玄冥教总坛而去!

    松百川上得火神峰,穿过“第七堂口”这玄冥教咽喉之处,来到总坛之上。此时总坛之中人头攒动,咿呀而语,乱哄哄的响成一片。松百川目光扫去,却不见萧天宇身影。却见玄冥教众弟子皆到场,隐约像是分成了两拨,遥遥对峙着。

    左边一拨人数众多,且多数都是教中老人,显然是支持总堂主斛律风的人。右边那一拨却少的可怜,约一百人,都是教中年轻弟子,正是大公子萧天宇一派的人。

    斛律风与两位护法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松百川,见他来了,斛律风叫了一声:“百川也来了,可以开始了!”

    松百川心头一惊,不知他是何用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向前几步朝着自己的师父龙行云龙护法走来,却不用玄冥教之礼数下拜,而是用江湖礼数,跪在地上高声叫道:“愚徒松百川,拜见师父!”

    松百川虽是龙行云的亲传弟子,但是玄冥教教规森严,等级划分严重,就是亲父子,在人前也必须以玄冥教的职位相称,之前萧天宇萧青衫在人前称呼萧南朔也是“教主大人”,松百川之前见了龙行云,自然也要称他为“龙护法”!

    可是今天,他见两派遥遥对峙,剑拔弩张,似有不妥。松百川不知龙行云是斛律风一派还是大公子一派。若是大公子一派,这样称呼他自然是再次拉进了他与大公子一派的距离,也让那些年轻弟子心中清楚龙行云是自己人。若龙行云是斛律风一派,松百川这样叫他,无疑是想让龙行云念及师徒之情,能弃暗投明,反助大公子!

    斛律风见他居然无视自己而先拜龙行云护法,这倒还能接受,但见他不用玄冥教礼数,而且不称龙行云为“龙护法”反而叫他师父,心中已然明了,微微一笑,朗声道:“玄冥教上下皆言百川贤侄尊师重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百川啊,我华夏悠悠三千年的传统可不能丢了啊!”

    松百川心头一紧,心中暗骂斛律风这老贼果然是阴险狡诈。借他与龙行云的师徒关系来暗中讥讽他应与龙行云同气连枝。这也间接说明了一点,龙行云龙护法是斛律风的人!

    松百川眼珠一转,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百川听说斛律堂主乃是鲜卑族人。鲜卑族乃是北蒙古游牧民族,生在荒蛮北狄之地,为人勇猛。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位杰出的鲜卑族人名曰拓跋宏,一手建立了北魏政权,并学习我华夏之学,改革鲜卑旧俗,成为了一代杰出明主,为世人所称赞!”

    斛律风听他夸赞鲜卑族,心中不由的高兴起来,以为这个毛头小子想要弃暗投明,却不料松百川话锋一转,接着道:“然北魏政权不过数十年便分崩离析,被他人所灭,可见与如今大元朝廷一样,外族掌我汉人江山,定是不得民心,必是要走向灭亡之路!”

    松百川唇枪舌剑,以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与如今元廷为例,暗讽斛律风乃北狄外族,妄图想夺取玄冥教大权,下场定是灭亡无疑!

    玄冥教乃是汉人创立,自创教之初至萧南朔一脉,已传了三十一代。玄冥教后山有历代教主祠堂灵位,从第一代教主姬云往下,每一任都是汉人名姓,外族一人坐教主之位的便是一个也没有!

    斛律风这辈子最不愿听别人说他是北狄外族,但听得松百川以言语讽刺,心中大怒不已,但好歹他也是玄冥教“第七堂口”总堂主,宗师风范自不能被这黄口小儿一激便丢了!

    他强忍下胸口一团怒火,冷笑一声:“百川贤侄口舌利如长剑,引经据典,身为前辈也是对你敬佩不已啊!”

    松百川不理会他,而是问道:“是何人敲响龙吟钟?所为何事?”

    斛律风点点头,道:“正是我命人敲的,正好人都来齐了,我便说了。一个月前我与萧南朔老教主大公子萧天宇曾立过盟约,以一月为期,让他杀了我教叛徒郭菩萨,便让他坐这个教主之位,然离一月之期仅剩一日,大公子他还未任何音讯。我曾派人在江湖上四处打听,却也没发现大公子踪迹,不知他是否还活在世上。但玄冥教乃是千年根基,不可一日无主,我便想重新设一个擂台,让武功高强者任我教第三十二任教主,领导我玄冥教再创辉煌!”他目光转向两位护法:“不知龙护法与宗护法二位意下如何?”

    龙、宗二位护法见他目光扫来,竟不敢与之对视,只是唯唯诺诺道了一声:“一切全凭斛律堂主安排!”

    松百川发觉有些不对!斛律风虽然被称为武功仅在老教主萧南朔之下,但自己的师父龙行云与那位宗护法也是武功高强,要不然也不可能坐这护法之位。三人武功应在伯仲之间,但是见此情景,龙、宗二位护法却是很怕斛律风,不敢与他对视,也不敢言语,这其中必定有诈!

    他趁着教中弟子议论纷纷之际,向前几步,凑到龙行云面前。但听他呼吸急促,似乎很累的样子。松百川甚是不解!他与龙行云做了十几年的师徒,一身本事都是他所传授。他自然清楚龙行云内力浑厚,平日里以轻功奔走数里也是脸色不改,呼吸平稳,怎的今日坐在这里却累成这个样子?

    他伸出手搭在龙行云左手脉络上,心中一惊。只觉龙行云脉象微弱,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又见他脸色略有青黑,精神也不似之前那样震硕,心中更是大骇!

    龙行云缓缓抬起头,望着松百川。只见他双目尽是血丝,毫无精神。龙行云朝着松百川无奈的摇摇头,松百川又走到宗护法身边,却见他脉象与师父龙行云的无异,也是脸色青黑,双目血丝!

    松百川此刻已然是知道了端倪,原来龙、宗二位护法被人下了毒,内功尽失,此刻已经是个废人了。玄冥教上下,能够给二位护法下毒的,除了这个斛律风,还有谁能做的出来!

    松百川怒从心起,刚想发作,却被龙行云护法一把拉住,伸手颤颤巍巍的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忍”字!松百川望着师父,双目含泪,不知所措。

    的确,此时已他的实力,还不能与斛律风一决高下。况且玄冥教中支持斛律风的人数众多,冒然出手,定会损失惨重!他望着龙行云,小声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龙行云默不作声,又在他手心

    写下一个“等”字!

    “等?”松百川心中茫然!师父让我等谁?大公子还是振北?还是等二位护法恢复内力?

    斛律风转头望见松百川,见他与龙行云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叫道:“百川贤侄与龙护法真是师徒情深啊!贤侄,你意下如何?”

    松百川向前一步,叫道:“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的赌约还有一日,时间并未到,差了一个时辰都不作数!斛律堂主于此时商议再设擂台挑选教主,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是为了玄冥教的千年基业吗?若是如此,就算再等上大公子一日又何妨!若不是如此,那便是你斛律风狼子野心,想要篡夺这教主之位了!”

    他见自己平生最敬爱的师父被斛律风下毒废去了内力武功,心中本就愤恨,虽然龙护法叫他忍。但是血性男儿岂能忍得了?一气之下居然脱口而出,震得玄冥教上下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你这黄口小儿竟敢骂我狼子野心!”斛律风再也忍不住。方才说他是北狄蛮夷,现在又说他是狼子野心!也顾不得什么宗师风范,欺身向前,举起左手朝着松百川打去!

    松百川也是修习过玄冥教中的“惊鸿掠云功”,当即施展诡异步法,向左一闪,避开斛律风这一掌。斛律风何等人物?岂能不知松百川何种想法?见他施展步法之际,心中已是看破他的意图,右手向前一抓,捏住他肩头,一把将他拉回来,一巴掌打了下来!

    松百川不知斛律风看穿了他的意图,被斛律风抓住肩头后,心头一惊,急忙想办法逃脱。但斛律风手指如爪,死死地抓住他的肩头,就如同长在身上一般,他用了大力竟无法挣脱!斛律风的巴掌打来,不偏不倚,正中松百川左脸,顿时跳起一个鲜红的掌印!

    斛律风怒不可遏,骂道:“你这黄口小儿,不敬尊长,该打!”

    松百川左脸发烫,疼痛钻心。他自知不是斛律风对手,握紧拳头,青筋毕露,只恨自己武功不济,不能像大公子萧天宇一样游刃有余!

    斛律风打了他一巴掌便没再为难他,退后几步,扫视玄冥教上下,道:“这松百川不敬尊长,犯了我教中规矩,来人将他拿下,押入地牢中闭门思过七天!”

    斛律风身后站着几个“韩非堂”的人。韩非乃是战国时期韩国王族公子,师承荀子,乃是诸子百家中法家的代表人物。曾制定严酷厉法,讲究以法治人。玄冥教中的“韩非堂”,即以“韩非”为名,便是执行教中法规的人。别说是松百川,便是老教主萧南朔在世,他若做了有违玄冥教教规之事,韩非堂的人也能依法处置!

    四名“韩非堂”的人走上前来,便要押着松百川去地牢思过。松百川自是不肯。大公子现在不在教中,他便是大公子一派的领军人物。本来大公子一派人数就少,且实力与斛律风一派相距甚远,平时全靠他上下奔走才使得他们团结一心。假使他被关进大牢,大公子一派必然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

    然“韩非堂”的人已经上来,此刻竟无一人敢出手相助。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长啸,一个黑影从外面纵身而来,掠过众人头顶,啸声仿佛还在门外,但是他人已经进来,飘然落地,护在了松百川面前!

    四位“韩非堂”弟子见那黑影出现,本想出手,但等他们看清黑影容貌之后,齐齐向后一退,俯身跪地,道了一声:“原堂主!”

    那黑影是个黑衣少年,剑眉星目,脸颊瘦削,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嘴角戴着一丝笑意,却正是几天前在江上斩杀一众水贼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少年!

    黑衣少年怒视四位“韩非堂”弟子,叫道:“我在此,谁敢动他!”四位“韩非堂”弟子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少年怒喝一声:“退下!”四位弟子急忙退了下去!

    松百川见这少年,眉间喜笑颜开,一拳打在他的肩头,骂了一声:“你这该死的小子,一去三年,可教我想死你了!给你送信之后也不见你回信,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黑衣少年也回了松百川一拳,哈哈大笑:“百川弟弟送信于我,岂能有不回来之理。只是这三年内我听了大公子的吩咐,在荒野山间研习剑法,不被外界所扰,所以也没来得及给你写信,你可别怪我!”

    松百川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双目噙满泪水,定是与这黑衣少年感情深厚,一别三年,终于又见面,忍不住落下泪水!

    “我道是谁,原来是年轻有为的‘韩非堂’原振北堂主回来了!”斛律风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原堂主一去三年,可还记得斛律风啊?”

    他见这黑衣少年喝退“韩非堂”弟子,又与松百川交谈,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斛律风为人自负,平日最不喜别人不在乎他,便出言讥讽!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转身朝斛律风拱手施礼,道:“斛律堂主在上,振北怎能不记得?只是与百川兄弟一别三年,突然相见有些激动,怠慢了斛律堂主,还请斛律堂主恕罪,别将振北也关进天牢思过啊!振北刚刚闭关出山一月有余,受不了那地牢昏暗啊!”

    黑衣少年任“韩非堂”堂主,在教中职位与斛律风平行。但斛律风乃是教中宿儒,少年乃是他的晚辈,行拱手礼虽合乎常理,但也让斛律风觉得很不舒服,但不好发作,只能忍下!

    原来,这黑衣少年正是玄冥教中“韩非堂”的堂主,姓原名振北,也是一个少年奇才,曾是“韩非堂”的弟子,武功出众,是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后因前任“韩非堂”堂主突然病逝,原振北武功出众,且又深知“韩非堂”琐事,萧南朔便亲自封他做了“韩非堂”的新堂主,乃是玄冥教中最年轻的一位堂主了!

    原振北与萧天宇、松百川以及叛教而出的萧青衫、萧燕雨年纪相差无几,自幼便与他们一同在千绝峰上练武习字,关系极为亲密。三年之前原振北自创了一招“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的血腥剑招。以为天下无敌,便要与众人演练。萧天宇觉得有意思,便要与之对战。

    可是哪知萧天宇天纵奇才,原振北苦心创下的剑招在他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萧天宇指出他剑招中的破绽,并说他只在千绝峰上与他们几人修习,感情深厚。他这剑招虽然犀利,但是面对一众兄弟,出手自然顾忌,自然不能冷血无情,此招也便失去了它最大的特点。便吩咐他下山去,另寻一处山林,终日与猛虎野兽对战,将此招冷血无情之势发挥出来,必然会天下无敌!

    于是,他听从了萧天宇的吩咐,找到萧南朔,说明了情况,便将“韩非堂”一切事宜交于众弟子打理,独身一人下了祁连山,千里奔程,寻到湖北“神农架”那处地势险峻,丛林密布,野兽频出的地方,终日与猛兽对战,一去便是三年,终于大有所成!

    虽他一去三年,但是威严尚在,教中弟子也有许多认识

    他的!

    原振北拉着松百川的手,却瞧见了他左脸的红掌印,双目一竖,怒声问道:“百川,这是谁打的?”

    斛律风大叫一声:“便是老夫打的!”

    原振北目光扫至斛律风,杀气冲冲:“斛律堂主,你岂不知玄冥教法度?凡教中弟子,皆不可自相伤害,你打了百川,岂不是坏了教中规矩,势必要去‘韩非堂’中受‘三刀六孔’之刑!”

    “三刀六孔之刑”乃是“韩非堂”中一严酷的惩罚,顾名思义便是亲自在自己身上扎上三刀,且必须留下六个孔。那必是将身体穿透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这“三刀六孔之刑”只能在手臂或腿上扎,一刀将手臂穿透,便能留下前后两个孔。但手臂与大腿乃是身体之兵,平日里吃喝拉撒睡,皆是要用到手脚,若是在上面扎上六个孔,定要休养生息一月有余,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被称为玄冥教中最严酷的吏法,也只有对伤害教中兄弟之人才会使用!

    斛律风冷笑一声,道:“未曾想原堂主离教三年,对我玄冥教中法度还是烂熟于心。那我且问你,玄冥教中弟子不敬尊长者,该作何惩罚?”

    原振北应声答道:“玄冥教中不敬尊长者自然是要关于地牢思过七天,方才斛律堂主不是也说了吗!”

    “那便好!”斛律风叫道:“既然玄冥教法度在此,松百川他不敬尊长,便将他押入地牢思过七天!”

    “且慢!”原振北叫道:“百川他不敬尊长一事从何说起?”

    斛律风叫道:“这小子对我口出狂言,言语间暗藏讥讽,这不是不敬尊长又是什么?”

    原振北哈哈一笑,道:“此事我并不觉得是他不敬尊长。斛律堂主我且问你,玄冥教千年传承,教中职位是何等排列?”

    斛律风冷哼一声:“此事即便是刚入教的弟子也是知道。玄冥教以教主为尊,列当首位,其下第二位便是四位护法,再其下便是各堂口堂主,然后便是各坛坛主,最下层便是普通教众了!”

    “说的不错!”原振北笑了笑:“我再问斛律堂主,你虽是第七堂口总堂主,守在玄冥教咽喉之处,但按照教中职位,是不是还在四位护法之下?”

    斛律风虽不愿承认,但此事却是真的,他也只能点头称是。原振北道:“那便是了,四位护法职位犹在各堂主之上,堂主见了护法,也要行礼。百川是龙护法亲传弟子,虽在教中还未任职,却也是辈分极高,他是龙护法晚辈,你我众堂主是龙护法下级,按此辈分,他与你我众堂主处于一辈,身份还在各坛坛主之上,斛律堂主这不敬尊长之罪是从和说起呀?”

    斛律风心头一惊,原振北虽是诡辩,但话语间所说句句属实。堂主之职在护法之下,松百川是龙护法亲传弟子,本就应是同辈。若不出意外,龙护法百年之后,这护法一职便由松百川接任了。到那时松百川职位便高于斛律风了!

    原振北虽离教三年,但是他身为“韩非堂”堂主,掌教中法度,行惩罚之事,虽年纪轻轻,但在教中威严甚高。玄冥教众弟子借议论纷纷,觉原振北所言不错!

    原振北见斛律风哑口无言,朝着松百川使了个眼色。松百川朝他一点头,心想:这小子一别三年,居然练成了这般如簧之舌,真不知你武功是否也像你这舌头一般也有长进了?

    斛律风见众弟子皆点头同意原振北说法,深知众怒难犯,便叫道:“这不敬尊长一事暂且放下不提。刚好原堂主也回来了,那边一同商讨一下新立教主一事吧!”

    他自恃武功高强,就算多了一个原振北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便如此大胆行事。原振北点点头:“斛律堂主所说,我正是我所想。我听闻一月前大公子萧天宇在这玄冥教总坛之上,打败了斛律堂主。玄冥教主,能者居之,便立大公子为教主便可!”

    原振北提及他被萧天宇打败一事,令斛律风脸上羞愧难当,心中怒气更盛,却不敢发作出来,便道:“此事的确不假,但当日我与大公子定下赌约,以一月之期为限,杀了叛教的前任第七堂口御龙使郭菩萨,取回人头后,才能承认他这本教第三十二任教主之位!”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在争辩了!”原振北道:“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之约还有一天时间,斛律堂主又何必这么着急?”

    斛律风冷哼一声:“并不是我着急,而是教中弟子着急。大公子去了快有一个月,音讯全无,谁知他是生是死。然我玄冥教不可一日无主,若是明日他还不回来,岂不是让众弟子白等了一个月!”

    原振北也是一声冷笑:“既然都等了一个月,那再等一天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斛律堂主不知?”他突然摇头失笑:“不好意思,我忘了斛律堂主乃是鲜卑族人,不懂我汉族言语之精妙,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此言一出,斛律风登时大怒:“你这黄口小儿,出言不逊,看我不打你一掌,你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他欺身而来,一把朝着原振北胸口抓来。但见他五指如抓,带着浓浓杀气直袭而来。原振北反应迅速,见他逼至,知自己武功与他不在一个层次,也不敢迎接,脚下一滑,向后纵去,还不忘将身边的松百川推开。

    虽玄冥教有些身份的弟子都能修习“惊鸿掠云功”,但是真正将其练的出神入化者只有原振北一人。他似乎对轻功与步法格外有缘,甚至超过了那个被称为“千百年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萧天宇,被称为玄冥教乃至江湖中轻功天下第一!

    眼见原振北闪开,斛律风也知他这轻功第一所言非虚。但斛律风他身经百战,什么阵势没见过,瞬间想出对策,收回肉掌,纵步朝着原振北追去。

    他虽也修习“惊鸿掠云功”,但掌握的自然没有原振北精妙。原振北施展步法与轻功与斛律风展开角逐。原振北便似一只雄鹰,占据天时地利,而斛律风便像是一只麻雀,被原振北诡异的身法耍的团团转!松百川见他戏耍斛律风,高声叫了一句:“好!”

    斛律风知轻功比不过他,当下稳住身形,运起玄功,聚气于掌,与原振北遥隔几尺便打了过去!

    浓烈的掌风呼呼响起,直朝原振北面门奔来。松百川瞧出端倪,大叫一声:“振北小心!”

    原振北一时不查,被掌风扫中,身子一歪,摔落下来。斛律风哈哈一笑,纵身冲上去,一把抓住原振北肩头。松百川也冲了上去,抓住斛律风手臂。原振北袖中一点寒芒,却直直点在斛律风喉间!

    原振北微微一笑:“斛律堂主,还是听我一言,等上大公子一日,若是此刻我们两败俱伤,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话音未落,只听火神峰上,龙吟钟响起,顺着秋风,传入众人耳膜,久久不去!

    ……

第十八章,拂霓裳

    钟声余音未去,一个玄冥教弟子跌跌撞撞奔进总坛,大叫一声:“大,大公子他回来了!”

    总坛之上顿时喧哗四起,斛律风松开原振北,脸上阴晴不定。松百川急忙将原振北扶起,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想到我离开这一个月,玄冥教弟子竟都这么迅速,这龙吟钟声才响起片刻,大家都已经到了!”

    一个身影迈着星门阔步走了进来,如墨黑衣一尘不染,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正是玄冥教大公子萧天宇!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温柔可人,正是许臻华与张晓鸢!

    众玄冥教弟子见了萧天宇,借弯腰行礼,异口同声叫道:“恭迎大公子归来!”

    许臻华四处张望着。对玄冥教中的任何事物都充满着好奇,还不时对身边的张晓鸢说:“晓鸢你看,这玄冥教总坛果然气势非凡,较之皇宫内院也毫不逊色啊!”

    张晓鸢见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你稳重一点好不好,咱们是来给萧公子撑场子的,别折了他的威风!让人看了笑话你这傻子!”

    两人经过多天的相处,早已相互熟悉,没有了隔阂。两人还经常互开玩笑,吵架斗嘴,萧天宇都说两人是一对欢喜冤家!

    听了张晓鸢的话,许臻华觉得有道理,便直起腰板,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惹得张晓鸢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傻子!

    萧天宇带着两人朝上面圆台走去,人群呼啦一声分开一条路。原振北与松百川跑上来迎住萧天宇:“大公子!”

    萧天宇看见原振北,微微一笑:“振北,一别三年了,不知你那‘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的招式练的如何了?”

    原振北嘿嘿一笑:“承蒙大公子厚爱,振北大功已成,大公子何时想要领教一下,振北自当奉陪!”

    萧天宇哈哈一笑:“这样冷血无情的剑招自然不能在兄弟面前施展,要留给我们的敌人。一剑立威,教他们心惊胆战才好!”

    斛律风听的面皮发烫,忍着心中怒火不敢发作。萧天宇看着松百川,道:“百川,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萧天宇走之前曾让松百川写信给原振北,又叫他在教中联合拥护他的弟子,这一个月对于他来说肯定是辛苦极了!松百川摇了摇头,道:“大公子言重了,这都是百川分内之事!”

    萧天宇转身指着许臻华与张晓鸢,道:“我为教中弟子们引荐一下,这二位是河北天刀门‘刀王’闻一鸣的大弟子许臻华许大侠以及阴阳教教主二弟子张晓鸢张姑娘!”

    众弟子听闻许臻华是天刀门弟子还很平常,但听得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孩是阴阳教主的二弟子,皆是一声惊呼,继而朝二人行礼,叫道:“恭迎许大侠,恭迎张姑娘!”

    两人急忙回礼,趁着这个空当,许臻华悄悄在张晓鸢耳边道:“你看,他们对你的崇敬比我还多呢!”张晓鸢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低调一些,并没有回答!

    旁边的斛律风此刻心中却已经慌了!“刀王”闻一鸣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当年也是名震江湖的一位绝顶高手,他的弟子定是不凡。但这个张晓鸢虽看上去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却不曾想却是阴阳教主的弟子,也是个麻烦人物!

    阴阳教虽人数不多,但是传承千年之久,掌握许多上古秘术,其神秘程度比起玄冥教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松百川原振北正与许臻华张晓鸢二人寒暄之时,斛律风突然开口:“恭迎大公子归来,大公子一路上风尘仆仆,辛苦了!”

    萧天宇猛然转头,望着斛律风,满脸杀气,冷笑一声:“斛律堂主别来无恙啊!”

    斛律风哈哈一笑:“劳大公子挂念了,老夫一切安好,只是大公子去了一月有余,今日归来,想必是赌约已经完成,还请拿来郭菩萨人头,教众弟子服膺!”

    萧天宇轻描淡写一句:“我没有杀郭菩萨,所以没有人头!”

    斛律风两眼放光:“既然大公子没有杀了郭菩萨,那你我之间的赌约就算没完成,你也就不能坐这个教主之位!”

    “你说不能坐就不能坐么!”萧天宇冷笑一声:“我还偏要坐!”

    斛律风双目一竖,叫道:“大公子难道想武力逼宫不成!”

    “武力逼宫又如何,你这个手下败将,今日便杀了你祭天!”

    萧天宇拔地而起,一掌朝斛律风打来。他对斛律风恨之入骨,这一掌竟暗藏了他七分内力,想要一击必杀!斛律风眼见萧天宇掌风逼至,竟也不闪避,抬起右手,迎着萧天宇而去!

    双掌一交,掌风乱舞,竟瞬间将萧天宇逼停,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但是更让萧天宇震惊的是,自己蕴含了七成内力的一掌打在斛律风身上,竟似泥牛入海般,瞬间被他化掉了!

    萧天宇正惊异间,却见斛律风讪讪一笑,一股更为浑厚的内力从他掌心传来,竟将萧天宇震退数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个月前大公子对付斛律堂主还特别游刃有余,一击必杀,怎么过了一个月后却被斛律堂主打的退了几步?是大公子武功退步了?还是斛律堂主武功进步神速?

    萧天宇见斛律风那一掌力量充沛,内力浑厚,与一个月前毫不一样,电光火石间,突然知道了端倪,大声喝道:“斛律风你这奸贼,居然夺走了龙、宗二位护法的功力占为己用!”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松百川呆呆地望着龙护法,原来刚才发觉师父与宗护法内力尽失,并不是被斛律风下了毒,而是被他吸走了功力才会这样!

    许臻华大吃一惊,叫道:“萧兄,昔日便听师父说过西域有高手,练就了邪门武功,能吸人功力,原来确有其事啊!”

    萧天宇点点头,道:“这是几百年前西域流传下来的一种邪异的功夫,能够吸取他人功力据为己用,我却不曾想斛律堂主竟然也会这种邪门的武功,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斛律风哼哼冷笑:“萧天宇,你这黄口小儿对付我还是稍逊了几分,我身兼龙、宗二位护法的将近八十年的功力,就算是你爹在世,也不一定能打过我,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好狂妄的老贼,看我不杀了你!”萧天宇怒吼一声,纵身而起再度朝斛律风袭去。他虽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顾忌。本来斛律风武功高强,又加上他吸收了龙、宗二位护法近八十年的功力。此时的他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了!若真是父亲前来,也真的没有把握能胜他!

    斛律风哈哈一笑,纵身迎来,与萧天宇对了几掌。虽然他掌劲迅猛,震的萧天宇掌心剧痛,但是也让萧天宇在这几掌中瞧出了他一丝破绽来。

    斛律风是吸收了龙、宗二位护法的武功不假,但是二位护法的武功何等高深莫测,这是他们年复一年勤加练习积累而来,此时全被斛律风吸了进去,便如同给一个人强行灌进三人量的饭菜,虽然能咽下去,但是存在腹中不好消化。

    斛律风的破绽正是在此,他虽得了龙、宗二位护法的武功与内力,却还驾驭不住这等高深的东西,不能化在四肢百骸中,化为己用。施展出来也是相当不伦不类!

    萧天宇大喊一声:“许兄、百川、振北快来助我!晓鸢姑娘,其他人便交给你了!”

    许臻华、松百川、原振北三人听得命令,纷纷欺身而上,朝着斛律风袭去。斛律风有三人功力在身,对这几人自是不惧,但是听萧天宇说却让那阴阳教主的女弟子一人拦下剩余玄冥教中人,却让他有些吃惊!他也想见识一下阴阳教中那神秘高深的武功,便大喊一声:“众弟子们,与我一同上去,杀了这几个黄口小儿!”

    教中拥护斛律风的人大多是他“第七堂口”的嫡系,还有一些入教时间很长的人,还有几位堂主与数十名坛主在内。其中以第七堂口下七使为首,分别是御龙使、神凤使、白虎

    使、雄豹使、灵犀使、罢熊使与苍狼使,七人各持刀剑,引着众人朝萧天宇一派的弟子杀将过去,瞬间便打在一起,乱作一团!

    御龙使引着十几名弟子冲向张晓鸢,想要看看她这阴阳教主亲传弟子到底有何本事。张晓鸢临危不乱,双脚在地面三丈范围内,踏出了个北斗七星方位的步法,十指如葱,在胸前乱点几下,像是巫族萨满的祭祀之舞!

    御龙使冷笑一声:“却也是个巫师手段,装神弄鬼,不足为惧!”说着便提刀冲了上去。刚踏进张晓鸢走的北斗七星步的范围之内,御龙使身子突然一僵,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居然再也迈不动步子!

    其他人也随着御龙使冲上来,踏进其中,也都全身一僵,居然再也动弹不得!御龙使使出浑身力气却也挣脱不开,双脸通红骂道:“你这阴阳教妖女,用了什么妖术困我!”

    张晓鸢微微一笑:“只是一些寻常法术,不值一提!”

    御龙使见她双手抱在胸前,双脚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心中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声叫道:“弟兄们,快来杀这个妖女,切忌不要踏进她三丈之内!”

    闻听此意,张晓鸢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恢复过来,却被御龙使瞧在眼中,面露得意之色。灵犀使乃是一个使长枪的高手,听闻御龙使的话,纵身而来,离张晓鸢三丈之外,一枪刺去!

    张晓鸢娇呼一声,双手急忙在胸前轻点几下,灵犀使身子却也是一僵,定在原地,长枪还未刺到张晓鸢便已经止住!但此刻,御龙使与一干玄冥教弟子却能动了!

    萧天宇,连着许臻华、松百川与原振北共四位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一同袭向斛律风。萧天宇和松百川一个用掌一个用腿,许臻华与原振北则是一刀一剑,一时间掌腿刀剑齐齐逼至!

    斛律风却丝毫不乱,先是左手为抓,抓住松百川的脚腕向后一甩,身子一侧避开了原振北的软剑,又伸手抓住原振北的手,将他的软剑向上一挑,正好迎上许臻华的天鸣刀,继而又是隔空一掌打向萧天宇,浓烈且浑厚的掌风呼呼而起!

    一瞬间,斛律风将四人的攻击全部化解。松百川被摔在墙壁上,滚落在地,许臻华被原振北的软剑逼退数步,而原振北又被斛律风向下一拉倒在地上,萧天宇则是被他掌风一震,退了数步!

    松百川因身子撞到墙壁,伤及腑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趴在地上竟动弹不得!许臻华震惊他浑厚的内力,更震惊他临危不惧,随机应变的本事,骂了一声:“这老贼果然厉害!”

    斛律风哼哼一笑:“老夫可是身兼三家之长,有百年功力,就凭你们四个跳梁小丑,也想杀我,简直是笑话!”

    御龙使冷笑一声:“我本以为阴阳教有多厉害,却不曾想只是这点本事,乡野村夫,不值一提!”挥起大刀朝着张晓鸢砍去!

    张晓鸢微微一笑,左手食指虚空轻点,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指间涌出,将御龙使阻挡在外。御龙使只觉面前有一堵气墙,使了很大力气都冲破不开!

    张晓鸢右手一拉,竟凭空将灵犀使的身子拉起,朝着御龙使甩去。灵犀使的头撞在了御龙使的腰眼上,两人当即摔下圆台,砸倒了一群玄冥教弟子!

    御龙使捂着腰间站了起来,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果然是个妖女,使这等妖法害我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去拿下这妖女!”

    一时间,斛律风这一派的玄冥教众弟子听了御龙使的号令,竟齐齐涌向张晓鸢,声势浩大,宛如鲫鱼过江,纷纷杂杂。许臻华见此情形,担心张晓鸢安危,正欲出手相救!

    却见张晓鸢秀目紧闭,双手十指在虚空之处连点二十八下,这二十八下又分为四段,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段七下,点的方位各不相同。这正是二十八星宿所在方位。二十八星宿又七个一组,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形,却正是道家所言的代表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天极四象!

    张晓鸢将这二十八个方位指点完毕,脚下也随即在地面踏出一个北斗七星之形。一堵更为强大的气墙挡在了众玄冥教弟子面前,任他们齐齐用力,使出浑身解数,竟也破不去分毫!

    许臻华见她一人之力竟挡下众多玄冥教高手,在敬佩阴阳教的武功法术之外,也不由得对张晓鸢又多了几分好感!人美心善,温柔体贴,武功还高,若得此妻,夫复何求啊!

    萧天宇瞧出了他的心思,凑到许臻华面前轻声道:“许兄,今日大敌当前,先不要挂念晓鸢姑娘了,待你助我杀掉这老贼后,我帮你跟晓鸢姑娘说媒可好!”

    许臻华被他说中了心思,脸颊通红,原振北也听见了萧天宇的话,凑上前来微微一笑:“许兄,这张姑娘花容月貌,娇羞可人,与许兄可是英雄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许臻华一听,哈哈笑了出来。一旁的张晓鸢正在专心御敌,但萧天宇和原振北的话她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点,好像在提自己名字,许臻华还哈哈大笑起来,以为是他们几个在说自己坏话,秀眉一簇,叫道:“你们几个若是再胡说,休怪我也将你们困住不能动弹!”

    几个一听,脊背发凉。但见刚才她这一手不知武功还是法术用的出神入化,竟能同时困住众多玄冥教高手,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几人自恃比不上她这样厉害,对她的手段也是极为害怕,顿时便转过身去,不敢再说一句话!

    斛律风从刚才也一直在观察着张晓鸢的一举一动。因为萧天宇一来就介绍她是阴阳教主的弟子。江湖中人对阴阳教的人都充满着好奇,斛律风自然也不意外。

    但见刚才她踏了一个北斗七星步便让御龙使动弹不得,又能凭空拉起灵犀使撞倒御龙使,此刻又用一己之力困住了这么多玄冥教的高手,斛律风也是暗叫厉害!却不知她用的是法术还是武功?若是法术还好,若是武功,那此女便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斛律风也想前去领教一下阴阳教的武功,看看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组织是否真有这么神奇!他刚向前踏出一步,却被许臻华拦在身前,一刀劈来!

    斛律风一时不查,慌忙一闪,却被他将鬓间须发削掉一缕来!斛律风心中大骇,抬头望着许臻华,双目杀气冲冲:“我与那‘刀王’闻一鸣也曾相识,他被称为刀法天下第一,却不曾想他的弟子居然连人都劈不准!”

    许臻华听他出言讥讽,也不生气,反而冷冷一笑:“下一刀就直接要了你这老贼的命!”

    他突然出手,速度极快,只见刀光像一颗流星般转瞬即逝,连离他最近的斛律风也没能看清。继而他左脸上出现一丝温热,伸手摸去,居然有斑斑血迹!却是许臻华一刀划破了脸颊!

    斛律风心中大骇,萧天宇、原振北与松百川三人却是高声叫好。这斛律风用了邪功吸了龙、宗二位护法近八十年的功力,四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他。许臻华这一刀虽未令他重伤,却是提升了很大的士气!

    斛律风脸上阴晴圆缺,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儿,看我不杀了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纵身而起,双手为抓,朝着许臻华袭来!

    许臻华架起天鸣刀格挡,却被他一双肉掌死死抓住刀身,向后一甩,天鸣刀脱手而出,直直没入后方的岩壁中,余在外面的刀身还不住的晃动着!

    斛律风一掌朝许臻华胸口打去,却被原振北手持软剑挡住。斛律风如法炮制,将软剑抓在手中,想要空手夺白刃!软剑几欲脱手而出,却被原振北死死抓住,竟拽不出来!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松百川看准时机,一把将斛律风从背面抱住!斛律风抽手去打松百川,却被许臻华与原振北二人死死抓住手臂!斛律风又踢出双脚,也被二人用腿缠住。三人就像捆粽子一样将斛律风困住!

    萧天宇借此机会,朝着斛律风胸口打去。斛律风一声大喝,将周身内劲集于

    胸口之间,萧天宇一掌打来,他胸膛竟如磐石一般坚不可破!萧天宇大惊失色,正欲出手,却见斛律风四肢一用力,同时将困住他的三人甩了出去,接着打出一掌,与萧天宇对在一起!

    萧天宇只觉掌上内力浑厚,其中居然还夹杂着炙热的气流。萧天宇知道那是来自龙护法的“南明离火掌”。龙护法任玄冥教的“血焰旗主”一职,“血焰旗”乃是由玄冥教一顶一的高手组成,从玄冥教成立便已经存在,是教主的护卫亲信!

    龙行云身为“血焰旗”之主,自然也是超凡绝世的一代高手,这“南明离火掌”便是他最为得意的武功。此功至刚至阳,掌中暗含明火之力,温度极高,若是根基稍差的,定是被这股炙热灼烧而死!

    斛律风吸了龙护法的功力,体内也有了这“南明离火”的火劲,但他并没有将功力融会贯通,自然也施展不出与龙护法相同的力量!

    虽是如此,但时间一长,萧天宇还是被这炙热袭心,胸口闷热,头晕眼花,急忙扯掌后退了几步,卸掉他的力道!

    眼见斛律风洋洋得意,萧天宇突然醍醐灌顶,问道松百川:“百川,龙护法的‘南明离火掌’可有什么弱点?”

    松百川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他“血焰旗主”一职的人。龙行云非常喜爱这个徒弟,所以也将“南明离火掌”的武功传给了他。萧天宇自然是知道此事,便想问出此功的弱点,好寻出来将其一举击破!

    松百川恍然大悟,叫道:“师父的‘南明离火掌’乃是至刚至阳的功法,此掌打属阳之物便如虎添翼,若是打到至阴之体,便宛如涸泽之鱼,毫无用处!若是灌入至阴之气,到时体内阴阳调和,便能化解了这至刚至阳的离火内力!”

    许臻华眉头一皱,叫道:“松兄弟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如今大敌当前,居然还要找不能属羊的人,你们几个谁不属羊?”

    他将“属阳”错听成了“属羊”,只觉这事极不靠谱。既然属羊的人不行?那我这个属马的人怎么也不行啊?

    这反倒是让松百川一头雾水,不知他所言何意?萧天宇却是哈哈一笑,道:“许兄你误会了,百川所说的属阳并不是山羊的羊,而是阴阳的阳,古人云男属阳,女属阴,这个阳说的便是男人!”

    许臻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至阴之体便是女人了,那现在我们去哪找个女人来?”

    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目光齐齐望向张晓鸢。张晓鸢此刻还在用法术困住玄冥教一众高手,忽觉背后一股炽热传来,猛一转身,却见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目光如火望着自己!

    张晓鸢脸上顿时显出一片绯红,轻声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作甚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还请晓鸢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张晓鸢不解:“小女子武功不及四位,却为何邀我相助,只怕会徒添麻烦!”

    萧天宇摇摇头:“我自有打算,还请晓鸢姑娘放下那边的事过来吧!”

    “好!”张晓鸢点点头:“我先让这些人动弹不得,省得他们再来捣乱!”拂袖在胸前一挥,顿时众玄冥教弟子身子疲软,腿脚不稳,哗啦哗啦倒地一片,却另有十几个武功高强者还强撑着不倒下,却已经是没了力气,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几人见她一出手便是技惊四座,这一招又将众弟子全部放倒在地,更是厉害,都张目结舌,不敢相信!

    张晓鸢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几人面前,却被许臻华抢先一步凑上来,问:“你能告诉我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吗?”

    张晓鸢美目一翻,笑了笑:“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萧天宇凑到她面前,轻声道:“晓鸢姑娘,我叫你来便是想让你与这斛律风对上一掌。你也不必太用力气,只需在对掌之时,将你体内真气渡一点给他,便退下来即可!”

    张晓鸢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应下了,站到斛律风面前,一施礼道了一声:“斛律堂主,请教了!”

    几人见她虽面对斛律风这个敌人也是很有礼貌,皆对她敬佩不已,原振北更是啧啧称奇:“许兄啊许兄,果然是好眼光,我若是早点遇见许姑娘,也定是会为之痴迷的!”

    许臻华听的原振北的话,嘿嘿一笑,却被张晓鸢秀目一扫,立马止住笑声,站的绷直,原振北也是吓得赶紧闭嘴!

    斛律风见张晓鸢款款而来,虽不知萧天宇让她出战所为何意,但是刚才见她一手武功技压群雄,也是早就想与她讨教一番。但见她走上来,斛律风微微一笑:“阴阳教主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方才就想请教一番,张姑娘自己送上来,那就让老夫讨教一二!”

    斛律风张开双臂,化手作掌,直直朝张晓鸢打来,浓烈的掌风四起,炙热的气流从掌心涌出,瞬间将张晓鸢包围在其中。气流紊乱产生了风,将张晓鸢的秀发吹起,煞是好看!

    张晓鸢听从萧天宇的安排,不去硬接,而是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越过斛律风的双掌,轻轻在他手臂上一点,便向后退了几步,避开气流,一施礼:“斛律堂主果然厉害,小女子自是不及!”

    所有人都被这草草的收场震惊住了,斛律风也在心中暗喜:我本以为阴阳教的武功有多高深,却谁料都是一些唬人的江湖骗术,真刀真枪打一场他们自然是不行!

    许臻华更是震惊,哇哇叫道:“这是比武吗?这不就是点到为止吗!在人家手上点了一下就完了!”

    张晓鸢秀目一竖,气呼呼的的道:“你这傻子知道什么,这是萧公子吩咐的,你快闭上嘴!”

    所有人都是不解,松百川却瞧出了端倪,突然拍手大笑起来:“大公子果然是厉害!”

    众人皆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有萧天宇点头微笑。斛律风不知他们何意,但见松百川笑的如此得意,心中恼怒,怒吼一声,朝着松百川抓来。松百川却也不闪不躲,迎着斛律风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大叫一声:“破!”

    斛律风身形突然一滞,腹中便剧荡起来,先是炙热难耐,接着又是寒冷难当,一热一冷,相互接替,反反复复十几次。斛律风脸上也是一会儿殷红如火,一会儿青黑如冰!

    原来萧天宇问出了松百川关于“南明离火掌”的弱点,此功属阳,他便请张晓鸢来。张晓鸢是女子,属阴。萧天宇让张晓鸢将真气渡给斛律风,便是要以张晓鸢的至阴之气去调和“南明离火掌”的至阳之气。张晓鸢那一指正是将真气渡进了斛律风体内!

    又加上松百川从体外用内力一催,那股至阴之气便加速运动,与“南明离火掌”的阳气相互交替出现,并慢慢相融合,一旦阴阳调和之后,便能化去他体内这“南明离火掌”的内力!

    斛律风的脸色渐渐变回之前颜色,也正是说明他体内的阴阳之气已经相互调和。刚刚稳定下来,突然斛律风又是一声惨叫,继而他左脸火红,右脸青黑,一边烫的似掉进了火炉,一边冷的像是埋进了冰山。继而,他脸色火红与青黑相互交融,混在一起,极为难看!

    萧天宇眉头一皱,问道:“百川,这是怎么回事?”

    松百川瞧了一番,恍然大悟:“我只知阴阳之气可以相互调和,却忘了它们也能相互争斗!看来是斛律风他吸收内力太多,在体内不能化为己用,突然又渡进了至阴之气,一时间阴阳相斗,变成了这个样子!”

    斛律风听出了他们的意思,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是他们所为,便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黄口小儿,居然敢暗算老夫,老夫就算到了黄泉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萧天宇暗咬银牙,一把夺过原振北的软剑,向上一挑:“我既然是玄冥教教主,又怎会怕你这只恶鬼!”

    寒光一闪,斛律风的头颅离了身体飞旋而起,血乱长空!一代枭雄,就此狼狈落幕!

    ……

第十九章,贺圣朝

    既杀了斛律风这个心腹大患,萧天宇也是松了一口气。许臻华、张晓鸢、松百川、原振北与他,五人相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都说不出来的畅快!

    斛律风一派众弟子见主子已死,也不敢造次,皆丢下刀剑,向萧天宇投诚。斛律风之下的第七堂口的七使,乃是斛律风弟子,眼见师父惨死,竟也不降萧天宇,非要再和萧天宇鱼死网破!

    萧天宇见他七人尊师重道,很有骨气,也不杀他,分别在七人丹田打了一掌,废去他们一身武功,成了一个个的废人。原振北叫“韩非堂”的弟子将他们押入地牢,终生囚禁于此,再无出头之日!

    随后,萧天宇在众弟子的拥护下,坐到了教主石椅之上,正式成为了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松百川与原振北领着众弟子齐齐拜倒在地,山呼:“教主圣明,天护玄冥,文成武德,万代千秋!”

    许臻华与张晓鸢站在一旁,相视一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许臻华此刻还不忘问张晓鸢是如何将众多玄冥教弟子一招打败,张晓鸢白了她一眼却让他不要吵,别打扰了萧天宇的登冕大典!

    萧天宇坐在石椅上,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此刻眉宇间杀气欲盛!他受过众弟子跪拜后,便开始分封众人。因前任龙、宗二位护法武功尽失,便让其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两位护法的位置便由松百川与原振北继任。松百川还与师父龙行云一样,成了“血焰旗”之主,便真如曾经萧青衫对他所说!

    原振北曾任教中“韩非堂”堂主一职,对“韩非堂”大小事宜皆很在行,萧天宇便没有再选新堂主,还是让已经成为护法的原振北继续掌管“韩非堂”大小事务,另从“韩非堂”弟子中选了一名武功高强者做了副堂主,辅助原振北处理事务!

    斛律风已死,七使也被废去武功关入地牢,玄冥教的咽喉“第七堂口”总堂主便已空了。萧天宇便说过几日设个擂台,选出教中武功最高的八名弟子来接任第七堂口总堂主与七使一职!

    萧天宇又封赏之前支持他的这一派弟子。斛律风一派残党大多是在教中任堂主或坛主之职,此刻却全被萧天宇撤掉,变为普通教众。撤下来的堂主、坛主之位通过入教年数长短与武功高低,各分给了他这一派弟子!

    此刻,除第七堂口总堂主与七使未定,其余各堂与各坛之主皆已定下。松百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拱手为礼,问道:“教主,如今各堂主各坛主人都已经定下,但我教自古以来都是四位护法,如今才有两位,剩下两位该由何人来坐?”

    他的话也刚好问出了教中众弟子的心声。大公子一派中相当这护法的人比比皆是,此刻听了松百川护法问出来,各各群情激昂。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剩下二位护法人选,我早已想好,只是不知那二人是否愿意与我玄冥教为伍!”

    松百川一听,便知萧天宇所说何意,抬头望着一旁的许臻华与张晓鸢,叫道:“许大哥,张姑娘,二位为教主一事也是出了大力,若是没有二位相助,我们也不能杀了斛律风这个叛徒。教主有心想要二位坐这玄冥教的护法之位,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原振北也向二人一抱拳,道:“松护法所言不错,我原振北也是打心里佩服二人,教主也是拳拳之心,想让二位留下,一起辅佐教主,让玄冥教重振雄风,希望二位不要推辞!”

    许臻华天性散漫,无拘无束,做不做这个护法也无碍。但是他此刻却瞧着张晓鸢,并不答话。几人顿时明白了许臻华的意思,松百川微微一笑,朝着张晓鸢行礼:“张姑娘,方才你以一敌百,困住众多高手,后又将真气灌入斛律风体内,导致他缺点暴露,教主才能将其一举拿下,若不是你,我们不会这样轻松,还请张姑娘答应!”

    张晓鸢在青海隐居数年,中原之地早已没了故乡亲人。他与这几人相处的也算融洽,留下来也不是不好,但是让她做护法之位她却是一万个拒绝:“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做这护法之位,我留在玄冥教也不是不可,但是这护法之位,还请萧教主另谋高就!”

    听到张晓鸢说可以留下来,许臻华面上一喜,叫道:“我与萧教主一见如故,既然教主盛情邀请,许某便不要脸一次,留下来便是!”

    听的两人都愿意留下来,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脸上皆有喜色,但是张晓鸢却不想做护法之位,松百川也是面露难色。这时,萧天宇突然道:“张姑娘,你既不愿做这护法之位,那便这样可好?我玄冥教自立教以来,便是四位护法,但眼下教中弟子处百川与振北二人外,并无一人能有能力做护法之位。你便先暂时做着,等我教中弟子有能力担当此重任时,你再将位置让与他可好?”

    但见萧天宇说了这样的话,许臻华也在一旁劝她,自己若不答应,反而是有点太做作了,便欠身施礼,道:“多谢教主及众玄冥教弟子对小女子厚爱,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先暂代这护法之位,日后教中弟子有能力担此大任者,小女子定二话不说,让出这个位置来!”

    许臻华乐的眉开眼笑,松百川迎着二人来到护法的椅子前坐下,至此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与新任四大护法终于尘埃落定!

    ……

    萧天宇成为玄冥教教主之事,不出几日便传遍江湖。连新任四大护法的名字也随之轰动起来!

    河北沧州,天刀门。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老刀王闻一鸣正在院子里检查弟子们的刀法是否有长进!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大声呼喊着:“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

    闻一鸣见那人是他的小弟子陆岩,知他年纪尚小,平日里总是大惊小怪的,也不以为意,不耐烦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是不是鞑子兵又来了?”

    近几年元廷有意想要收编他们这些江湖门派作为己用,所以经常会派人来说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已经有好几次兵马前来,想要武力收编,却都被闻一鸣带着众弟子打跑了!闻一鸣还以为是这件事!

    “不是不是!”陆岩跑到闻一鸣面前,累的气喘吁吁:“师、师父,不好了,大师兄他加入玄冥教做了四大护法了!”

    闻一鸣闻之,显得很是平淡,表现的与他的名字极为不符。他捻捻胡须,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陆岩一脸疑惑,问道:“师父,大师兄可是加入了江湖中人最为仇视的玄冥教啊!那可是魔教!”

    “魔教就是魔教吧!与你何干!”闻一鸣瞪了他一眼,道:“你大师兄志在天下,区区一个天刀门掌门,他定是瞧不上眼,且就随他去吧!”

    “可是师父!”陆岩一脸为难的样子:“大师兄入了魔教,那我们以后遇见魔教弟子该当如何?”

    闻一鸣怒目一睁:“自然要杀!魔教中人心狠手辣,遇到必要杀之而后快!”

    “那!”陆岩又问:“若是日后碰见大师兄该如何是好?”

    闻一鸣哈哈一笑:“你师兄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他虽然入了魔教,却依然是你们的大师兄,碰见他自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决不能与他反目成仇!”

    陆岩嘿嘿一笑,只

    觉师父平日虽然严厉,但也是通情达理,俯身拜倒:“多谢师父指教,这都是我那些师哥师姐叫我来问的,他们害怕日后见着大师兄不知如何是好!但现在有师父的命令,我们也都知道怎么做了!”

    闻一鸣将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突然长叹一声:“这或许就是你大师兄的宿命吧!宿命中有安排,我们谁也强求不来!”

    陆岩年纪尚小,哪知闻一鸣话中深意,只是听得师父命令,心中欢喜,向师父行礼告退,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杨文渊正背着萧燕雨行走在一条荒凉的小路上。只因为杨文渊的内力太弱,虽一直为萧燕雨渡真气疗伤,但是外伤虽好,内伤还未痊愈,身体依旧还是很虚弱,走几步路便头晕眼花。

    杨文渊用这几天打来的野兔、獐子等野味的皮毛,洗去腥味,为她缝制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御寒。初时萧燕雨觉得这衣服穿在身上不好看,便执意不穿,但是后来经受不住秋风刺骨,妥协了。

    又经过这几天山洞里的独处,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杨文渊背着她,后背紧贴她前胸也不觉得害羞。一路上,萧燕雨总是觉得烦闷,也不能下地走路。杨文渊便给她讲个笑话或是唱首山歌,两人这一路上有说有笑,也不觉寂寞!

    这一路走来,只见哀鸿遍野,百姓颗粒无收,瘦的皮包骨头,苟延残喘,连树皮都被啃光!两人都是心地善良,见此情景,不由伤感落泪,只在心里默默立誓,推翻元廷,还天下一个清明之境!

    两人走着,不觉已是黄昏,夕阳西沉,将天地之间染成一片红色。杨文渊一直背着萧燕雨,虽然她不重,但是走了一天也有些累,便寻了一处破庙休息。萧燕雨还不忘调笑他一番:“文渊,背着我这个累赘,怕是把你累坏了吧!”

    杨文渊嘿嘿一笑,摇摇头:“我一点也不累,若是能一直背着姐姐才好呢!”

    一句话登时让萧燕雨脸色绯红,只是夕阳暮色在前,并看不出来。

    杨文渊找了许多干草铺在地上,将萧燕雨放在上面,将毛皮衣服盖在她身上,并在破庙里找到一口破陶锅,缺了边边角角。他寻了处水源将污秽洗净,生了火,也不知抓了什么猎物,折成一段一段,丢入锅中,生起火炖了一锅!不一会儿整个破庙便香气四溢。

    萧燕雨这些天都在吃杨文渊做的野味,居然吃的顺口,眼见他炖了一锅肉糜,食指大动。杨文渊找了几个破碗,用树枝做筷子,洗干净,为她盛了满满一碗!

    那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萧燕雨也顾不得矜持,便大口吃了起来。只见那食物一段一段,很细很长,嫩红鲜艳,肉却不多,吃了几口便能看见骨头,倒像是鸡脖子上的肉!可是翻遍满碗,却都是这样一段一段的,并没有其他形状的肉了!

    萧燕雨不由好奇,又吃下一块,在口中嚼完,吐出骨头,问:“文渊,这是什么肉,看上去很奇怪呢?”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你先吃吧,我怕说出来你会吃不下去的!”

    萧燕雨何等聪明,听杨文渊这样说,又看了看碗中的肉段,略一思索,便已知是何物!忽觉一阵恶心,脸色一变,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碗中的肉自不必多说,便是蛇肉。原来这破庙四周是一片空地,也打不到其他猎物,又不能挨饿。杨文渊便在破庙的墙缝中察看,却发现一个蛇洞,里面有一窝正要冬眠的蛇!

    吃过蛇肉的人自然觉得它味道鲜美,但是吃它的人若是不知何物还则罢了,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想起蛇生前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定会恶心的吃不下去!

    杨文渊没想到她能猜出来,丢下碗跑过去轻轻敲打她的后背,又端来一碗清水让她漱口。萧燕雨苦着脸,道:“文渊,兔子内脏什么的我都能吃,唯独这蛇肉,就算再鲜美我也是不能吃一口的!”

    杨文渊也知让她吃蛇肉确实有点过分了!只是四处荒野,实在无其他野味。萧燕雨吐了好一会儿才将胃里的蛇肉吐干净,喝了一大碗清水咕咕下肚,却是再也不碰那锅鲜美的蛇肉了!

    杨文渊将锅端到她看不见的位置,起身便要再出去找猎物,却被萧燕雨一把拉住,说夜深人静的,也看不清东西,不让他去了。杨文渊却怕她本来伤势未愈,再吃不饱岂不是更坏事,执意要出去碰碰运气!萧燕雨一人待在这破庙里很害怕,便以担心杨文渊为借口,要跟他一起去!杨文渊看破不说破,为她穿上毛皮,背在背上,走了出去!

    一个人影走到了破庙外面,他衣衫褴褛,满面风尘,胡子邋遢,一双眸子却闪着精光。见庙中有火光闪烁,便在外面叫了几声。

    因为杨文渊背着萧燕雨出去了,破庙里无人应答,这个邋遢少年便大步走了进去。刚进去,却见地上燃着火堆,两个碗,一地干草,旁边的陶锅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邋遢少年知道摸了摸干草,尚有余温,知道前人刚出去不久,但见锅中食物,馋的直流口水,也不顾其他,捧着碗便坐在锅前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陶锅见底,满地都是他吐的骨头。邋遢少年拍了拍肚子,身子也是温暖起来。

    脚步声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仔细一听却是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却是杨文渊背着萧燕雨回来了,杨文渊手里抓着几只不去南方过冬的麻雀!

    刚走进破庙,杨文渊看见满地狼藉,一个邋遢的人捧着陶锅,将蛇汤一饮而尽,登时大怒,叫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偷吃东西!”

    那邋遢少年一听杨文渊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叫道:“文渊,阿姐!”

    杨文渊与萧燕雨看到他容貌,皆大吃一惊!原来这邋遢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分别数日的萧青衫!

    那夜他们遭受韩山童红巾军的围攻,杨文渊去救萧燕雨了,萧青衫便与汤和与朱重八三人一同打退了强敌,逃出重重包围。一连逃出二十几里才甩掉追兵。三人便就此分别,约定日后一起痛饮!

    萧青衫别了二人后便一路漂泊,寻找萧燕雨和杨文渊二人踪迹,不知不觉来到了破庙之外,阴差阳错的遇到了二人!

    三人相见,格外高兴,聚到一起便说起近几日所经历的事。萧青衫见杨文渊背着萧燕雨,不禁一笑:“没想到几日未见,二位关系竟如此亲密,姐姐居然都有了自己的坐骑了!”

    萧燕雨啐了他一口,便讲了那夜在韩山童处被陆通用“七十二路金刚掌”打伤一事,萧青衫吓了一跳,急忙察看萧燕雨伤势。却见她外伤虽好,内伤未愈,便渡她真气疗伤!

    虽然经历一番折腾总算是治好了内伤,但是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也让萧燕雨落下病根,关节处损伤严重,一到阴雨天肩头变回疼痛难耐!

    杨文渊听了难过不已,只觉是自己学艺不精,没有萧青衫这样高深内功,无法及时医治才变成这样。萧燕雨倒是洒脱,说这事与杨文渊无关,还说以后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自己若是真的疼痛难忍,便把杨文渊叫过去咬着他的手背缓解疼痛!

    虽然是个玩笑话,但是杨文渊也郑重

    其事的答应了!心里想着:若是天天都是阴雨天便好了,那样萧妃子就能天天咬着我不松口了!

    杨文渊将捉来的麻雀拔毛开膛,用清水洗净,放在火上烤起来。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聊着江湖之事。突然,萧青衫道:“阿姐,你听说了么?大哥他杀了斛律风,成了玄冥教的第三十二任教主了!”

    萧燕雨这边消息不灵通,并没有听说。听萧青衫一说,也不吃惊,道:“天宇他天资出众,绝世天才,他坐这个教主之位我并不稀奇!”

    萧青衫点点头,道:“你知道吗姐姐,四大护法也换了人,振北也回来了,做了护法,还管理着‘韩非堂’之事,百川那小子也终于不负众望,继承了龙护法衣钵,成了‘血焰旗主’,位列四大护法之一!”他一边说着,十分兴奋,就像是比自己做了护法还高兴!

    萧燕雨微微一笑:“这两个小子也是绝世少年,只是剩下的两位护法是何人?也是从我玄冥教的弟子中选的吗?”

    萧青衫摇摇头,道:“听传闻说,另外两位护法乃是江湖中人,被大哥寻来一同出手杀了斛律风,立了大功,被大哥留在了火神峰,赐了护法之位,他们一个据说是河北天刀门中‘刀王’闻一鸣的大弟子,姓许,另一位却是一名女子,姓张,听说是名盛一时的阴阳教主的二弟子,很是厉害!”

    萧燕雨点点头,道:“天宇的眼光绝对错不了,我想玄冥教在他的带领下必定会重振雄风,威震江湖的!”

    杨文渊之前便听过萧青衫夸奖他那个大哥,此刻也是好奇,问:“青衫你这个大哥真的很厉害吗?我可不止一次听你夸他了!”

    萧青衫点点头,道:“大哥他天纵奇才,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学会了一套精妙的掌法,十几岁时对付教中大人都游刃有余,十八岁时只要是武功他看过一遍,就能完全记下,并能运用自如,被称为‘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才!当然厉害了!”

    杨文渊点点头,又问:“当日你说你大哥乃是星宿转世,命格之中带着杀气,能克人,这也是真的吗?”

    萧燕雨轻叹一口气,道:“文渊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你了,的确又这样的说法。记得天宇出手之时,曾有异样,天边红光大盛,狂风四起,风云变色,当时叔父很是震惊,便花重金请来了皇宫中的钦天监,那人经过推算,大惊失色,却不敢说出其身份,只说此子长大后必定会给天下带来腥风血雨!”

    “后来他渐渐长大,什么武功都学的极快,但是却心地善良,不似会给江湖带来腥风血雨之人,叔父便也没有在意这件事。直到后来青衫出生,却终日病恹恹的,请了多少神医也治不好。后来火神峰上去了那位龙虎山的天师,说天宇乃是星宿转世,命格太强克住了青衫。叔父这才想起当年钦天监说的话!”

    她望向萧青衫,问:“当年老天师不是赐了你一块玉佩吗?你还带着吗?”

    萧青衫突然一低头,将玉佩当掉的事说了,气的萧燕雨对他一阵痛骂:“那玉佩可是关乎你性命之物,岂能当掉!回到山东之后你便赶去济南府把它赎回来,若是再敢丢了,看我不打你!”

    萧青衫虽已经独当一面,但是对这个姐姐却是又敬又怕的,看她如此生气,也不敢再胡闹,只能点点头说知道了!

    萧燕雨叹了一口气,道:“从天宇小时候来看,他确实与同龄孩子不一样,但愿那钦天监说的是假的,不要让天宇真的成了让江湖腥风血雨之人!玄冥教本就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不能让他再作孽啊!”

    萧青衫摇摇头,道:“若那真的是大哥的命,谁也是阻止不了的!”

    姐弟二人,望着火苗,同时叹了一声,再不说话!

    杨文渊见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便开口:“都怪我多嘴,问这些不该问的,来来来,麻雀熟了,快尝尝!”

    他从火上取下一只烤的焦黄的麻雀,吹了吹,撕下一块胸肉递给萧燕雨。萧燕雨却不用手接,而是直接张开嘴让杨文渊喂进去了!这不禁让萧青衫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萧燕雨外伤不好,手上无力,杨文渊便把肉撕下来喂她,如此几天已经习惯。萧燕雨居然忘了萧青衫还在一旁,脸上一红,夺过杨文渊手中麻雀自己吃了起来!

    但是更让萧青衫吃惊的是,一向不爱吃内脏的萧燕雨,此刻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夸赞杨文渊的手艺好!

    萧青衫望着萧燕雨身材,只觉比之前丰腴许多,却还不影响她“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忽的又响起刚才杨文渊背着萧燕雨走进破庙,两人还有说有笑,毫无芥蒂!萧青衫不禁在心里惊叹一句:文渊啊文渊,这些天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姐姐变了这么多!

    爱情,有些时候就存在这些不经意的瞬间,看不见,摸不着!

    ……

    安徽,颍州,红巾军据地。

    此时夜已深,刘福通躺在床上呼呼睡去,怀里搂着一个赤条条的女子,正是白莲童子!

    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纵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却不发出一丝声响!他身影宛如鬼魅,几个起落便落到院子里,来到刘福通房门外,抽出怀中一柄弯刀,插进门缝中向上一挑,门栓便被他驳开!

    黑衣人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个缝,挤了进来,又将门关上,不发出一丝声响。脚步轻盈如猫,慢慢的靠近刘福通。举起弯刀,抵在他的胸前!

    刘福通觉得皮肤一凉,猛然醒过来,却见弯刀在月光下清澈如水,一声惊呼:“你是谁?”

    惊呼声吵醒了白莲童子,她一睁眼,看见眼前黑压压的站着一个黑影,害怕极了,刚想呼喊,却被那人一声轻喝:“不许出声,我不会杀你们,请刘元帅穿好衣服随我来!”

    刘福通不敢大意,只得尊他命令,穿好衣服。那人一把将刘福通抱在臂弯,推开门便跃上屋顶,踏着瓦片,趁着月色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枯树林中!

    那人将刘福通丢在地上,刘福通吓得心惊胆战,直呼大侠饶命!

    那人一双眸子杀气冲冲,却不想杀他,道:“刘元帅,既然已经掌握了红巾军大权,就要继承韩山童的遗志,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而不是终日只顾享乐!别忘了,天下之大,还有许多百姓等着你们去拯救呢!”

    刘福通听那人不杀他,感激涕零,急忙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福通自然会励精图治,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还天下一片清明!”

    “好!”那人叫了一声:“刘元帅,所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是不按今天所说的来做,下场便如此树!”他一掌打在身旁的枯树上,掌风呼呼,那棵树被拦腰打断,断口平滑,竟似用刀切的一般!

    刘福通被他这高深的武功震住了,急忙磕头说不敢!那人见他态度诚恳,不似有假,便让他回去了!刘福通又磕了几个头,才姗姗退去,待他消失在树林之中,那人也解下脸上黑布!

    只见他面色苍白,鼻梁高挑,嘴边胡须茂密,却正是曾经的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与赵丑厮领导“弥勒军”起义的军师郭菩萨!

    ……

第二十章,迷仙引

    虽然从离开山西到此时才过半年之久,郭菩萨看上去却比之前苍老了许多。鬓间已添了几许白发,脸上也添了几丝风尘。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无忧少年了!

    他望着渐渐消失在丛林中的刘福通,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自我与赵大哥起义之后,天下好汉揭竿而起,群豪并立,然各地义军良莠不齐,不能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反而终日寻欢作乐,实乃我汉人之悲哀!”

    原来自他托杨文渊去河南送信离别之后,便长途跋涉,去到广东辅佐朱光卿、聂秀卿所领导的义军,后来义军战败,他又辗转反侧,去了袁州彭莹玉、周子旺领导的白莲教红巾军中。只是他与周子旺所信奉教义不同,愤愤离去,后又辗转各地,与徐寿辉、张士诚、方国珍等都曾有过交集。

    此次他来安徽,就是听闻刘福通治军严明,深得人心,便想前来辅佐,却不料进得安徽后,却听百姓对刘福通的红巾军深有芥蒂,敢怒不敢言。他心中愤怒,便深夜将刘福通劫持到此,用武力逼迫他成为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好义军!

    但是见刘福通这个样子,与他心中所想相距甚远,无奈摇摇头,心想天下义军之中,只剩郭子兴与秦书远二人还未见过,却不知是否也与这群人一样?

    正思索着,突然看见树林之中火光四起,嘈杂声响成一片,却正是王显忠带领着一百多名红巾军前来追寻刘福通下落了。

    原来郭菩萨将刘福通劫持之后,白莲童子就穿好衣服找到了杜遵道,告诉了他。杜遵道担心刘福通性命有恙,便叫王显忠带着红巾军前来,刚好来到这片丛林之中!

    红巾军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在丛林中悠悠回荡着,不一会儿就听见刘福通喊道:“我在这里,我没死!”

    王显忠问掳走他的贼人在何处?刘福通叫红巾军准备好弓箭,向里面去找,见到有人影,格杀勿论!

    夜很静,而且郭菩萨离他们也不远,刘福通的话全部被他听到,不由心头一惊:“这刘福通果然是个小人,我饶他性命,他不感激我,反而要取我性命!”

    虽然郭菩萨曾经是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武功高强,能以一敌百。但此时已不复当年之勇,况且红巾军携着弓箭,权衡利弊还是躲起来较好!

    他抬头望见一棵树树枝丛生,上面孤零零的搭着一个很大的鸟窝。他施展“惊鸿掠云功”,几步便纵上树枝,将身子隐匿在鸟窝后面。鸟窝很大,正好能将他的身子完全遮住!

    红巾军们举着火把,渐渐出现在他眼前。郭菩萨屏住呼吸,生怕会被他们发现。突然,一个红巾军大喊一声:“那里有人!”郭菩萨心头一惊:难道被他们发现了吗?

    却见红巾军们大声呼喊,搭弓拉箭,二十几支羽箭宛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却是朝着他左边的黑暗中射去。黑暗之中传来哈哈的笑声:“这么多箭一同射我,好玩好玩!”

    却见那二十多支羽箭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变没了声息,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蹦了出来。只见他衣衫褴褛,白发苍苍,头上却扎着两个道童的发髻,显得不伦不类,满身污秽,却是唇红齿白。脸上露着孩童一般的笑容。

    他双手各抓着十几支羽箭,放在手中用力一折,全都断成两截,哗啦哗啦被他丢在地上。所有人都被这个破破烂烂,鹤发童颜的老头吓傻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隐匿在树枝后面的郭菩萨见老人在瞬息之间就抓住了二十多支羽箭,此等功力非常人所及!

    老人望着一百多名呆若木鸡的红巾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打转,问道:“你们还有没有箭,快点都射出来,我还没玩够!”

    王显忠此刻脸上肌肉抖动,狰狞恐怖,厉声一喝:“绑架我们元帅,还敢消遣我们红巾军,给我射!”原来他将这老人当成了劫持刘福通的贼人,心中愤怒不已!

    身后的红巾军皆搭弓拉箭,箭雨如注,却被之前多了一倍。那老人竟也不躲,眼见羽箭飞来,他喊了一声:“左二十一,右二十三!”接着伸出双手举向空中!

    如注的羽箭突然失去方向,在半空一滞。老人的双手就宛如两块磁石一般,瞬间将羽箭全部吸了过来!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连一向见多识广,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郭菩萨也是震惊的全身颤抖!

    世上不乏有高手能徒手接箭,只要训练得当,任何一个有武功的人都能做到。但是这老人却不同,他不是徒手去接,而是将内力集于手掌,化作吸力将箭吸到手中来的!这样强大的内力,就算已故的玄冥教教主萧南朔恐怕也不及他!

    老人抓住箭,嘿嘿一笑,分别将箭放在地上数了起来。却听他数到左边是二十一支,右边是二十三支。老人高兴的蹦蹦跳跳,连连拍掌:“对上喽!对上喽!”这时郭菩萨恍然大悟,老人出手之前曾说:“左二十一,右二十三”,他刚才也没深究其中意思,现在才明白老人所说居然是双手之中所抓的羽箭之数!

    莫说是在这深夜,就算是在白昼,他用眼睛看加上听风辩器的功夫也不能分辨出羽箭的数量。这老人不仅能识别出数量,且还能将口中所说左右手抓到羽箭的数量与真实情况一致,当真是如神仙一般!

    红巾军众人都被他这神乎其技吓到了,个个双腿打颤,有几个胆小的裤裆里都滴出了水渍。王显忠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这老贼,到底是何人?赶紧报上名来?”

    “我是何人?”老人突然挠挠头,似乎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嘴里一直嘟囔着:“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是何人?”

    王显忠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冷笑一声:“我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傻子,左右,上去把他杀了!”

    四个红巾军摄于王显忠的淫威,不敢不从,举着刀剑一步步走向老人。老人嘴里还嘟囔着:“我是何人?”身子却不闲着,一会儿蹦一会儿跳,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一会儿在地上转圈,一会儿又躺在地上打滚!

    四个红巾军见他疯疯癫癫,此刻也不太怕他,壮了壮胆子,怒喝一声,举起刀剑朝着老人劈了下去。郭菩萨大吃一惊,正欲动身相救,却见老人突然跳将起来,大喊一声:“我到底是谁!”双手双腿向外一伸,数道凌厉威猛的气息自四肢百骸中激射而出,叮叮当当击中四名红巾军与他们手中的刀剑!

    顿时,刀剑断裂,向四处飞去,四名红巾军也是一声惨叫,眉心、喉咙、胸口、小腹各渗出一大滩血,气绝身亡!老人像是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脚下行掠如风,瞬间就没入人群之中,如孤狼入羊圈,双掌大开大阖!那些红巾军大多是平民百姓,哪能承受老人的力量!砰砰几掌,便已有几人吐血身亡!

    老人双眼赤红,脸上没了烂漫的样子,反而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杀气!又是几掌下去,几

    名红巾军咣咣到底身亡,若是这样下去,不出一时这一百多名红巾军就全部会丧生在老人之手!

    郭菩萨再也忍不住,纵身跃下,几步赶到老人面前。老人一掌正打向一个吓得走不动路的红巾军,郭菩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掌向前一递,与老人的手掌撞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自老人掌心传来,郭菩萨只觉双臂酥麻,掌心似被利锥刺中,钻心般的疼痛!他暗咬银牙,自丹田之中提起一口真气,散于双臂之上,这才将酥麻与痛感减缓,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老人一掌打中郭菩萨,却见他没有倒地,反而直直挺立,自腹中提出一股真气与他相抗。老人嘿嘿一笑:“你这个小娃娃倒是与众不同!”双掌向前一递,打向郭菩萨面前的空气。空气被他掌力一击,只听嘭的一声,郭菩萨顿时被打飞出去,胸口撕裂般的剧痛!

    郭菩萨哇的吐出一口血,心中骇然:江湖中有一种神秘的武功叫隔山打牛,能隔着一物打中后面一物。那武功虽然神秘,却并不是深不可测。只要是力道用好,武功高强者都能做到!但是这老人却不同,他这一招与隔山打牛如出一辙,却比之更加高深莫测!居然先用掌力打在空气之上,在靠着空气的反震来打自己!内力之强大,恐怕江湖上已无人可及!

    可偏偏这老人年岁颇高,而且疯疯癫癫,让郭菩萨猜不出他到底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老人又在人群中冲杀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展开步法,身影如风一般,瞬息之间便在众红巾军身侧掠过,待他停下之后,手中却抓着数根腰间系带,却正是在刚才用他诡异的身法在红巾军的身上夺下来的!

    接着,众红巾军的裤子齐齐掉落,露出光溜溜的大腿,老人乐的蹦蹦跳跳,直呼好玩!郭菩萨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叫道:“前辈,解下他们腰带就不要杀他们了吧!”

    老人突然止住笑声,转过身,噘着嘴瞪着郭菩萨:“就是你,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娃娃!我要让你陪我玩!”

    话音刚来,老人丢下腰带,一把抓起郭菩萨衣领,像是提着小鸡一般轻松,纵身跃到树梢之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笑声也渐行渐远,最后听不真切!

    老人提着郭菩萨西北一路奔走,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两人已经来到了河南地界。老人虽已是花甲之年,手里还提着郭菩萨,却是一点也不累,粗气都不曾喘几次,着实让郭菩萨震惊坏了!

    又行了数十里,老人突然停下,将郭菩萨往地上一丢,盘腿坐在了地上,喘了几口气,叫道:“累死了!累死了!”

    郭菩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拳朝老人道:“老前辈真是内力雄厚,当世无人能匹敌!”

    老人听到郭菩萨夸他,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嘿嘿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也不错,当时居然能接下我一掌,当真也是一名高手!”

    郭菩萨环顾四周风景,他昔年与赵丑厮起义便是在河南,此地见证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从辉煌到落幕。此刻故地重游,他又忽的想起了赵丑厮,不觉心中怅然,泪满衣襟!

    老人见他落泪,很是不解,歪着头,问:“小娃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伤你太重了?”

    郭菩萨摇摇头,拭去眼角泪水,道:“老前辈不是的,此地已经到了河南地界,我故地重游,突然想起一位故友,不觉有些失态了!”

    老人很是好奇,跑到郭菩萨面前。他比郭菩萨矮了一头多,他抬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孩子:“你的故友武功厉害吗?他在哪里?”

    郭菩萨摇摇头,道:“那位故友虽武功不高,但却是忠肝义胆,侠义心肠,想要救万民与水火之中,只可惜天妒英才,中了朝廷的暗算,早早死在了战场之上!”

    老人听不懂什么“忠肝义胆,侠义心肠”,但是听说他死在了战场上,脸色变得有些不高兴,转身背着手,摇摇头:“没意思没意思,死人没法打,没法打!”

    郭菩萨见他突然不高兴,怕他又会想昨晚一样发疯,到时候自己可是真的拿不住他。他自己肚子也饿了,便道:“老前辈,这里是河南,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一家烩面做的好吃,不如我带你去尝尝!”

    老人一听有好吃的,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跑到郭菩萨面前,很是乖巧。郭菩萨见他虽是花甲之年,却天性烂漫,无拘无束,当即羡慕起他来!世人都被人情世故所累,惶惶不可终日,若能都像老人这般,那这天下势必也是一座世外桃源了!

    那个烩面馆离这里不过几里,两人便走路前往。一路上老人健步如飞,远远地将郭菩萨甩在身后。郭菩萨不甘示弱,运起“惊鸿掠云功”,却只能勉强跟上老人步伐!

    烩面馆已是残破不堪,外面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摆了四张桌子,却没有一个客人。一对老夫妻坐在锅台前,虽是穿的破衣烂衫,却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郭菩萨叫了两碗烩面。烩面乃是河南的著名美食,起源于南阳方城,它是一种荤、素、汤、菜、饭聚而有之,味道鲜美,深受河南百姓喜爱。郭菩萨与赵丑厮在河南起义之时,也常常吃起。

    不一时,那老丈端上来两碗烩面,却见烩面清汤寡水,没有油花,一碗面也是不满,上面浮着几片发黄菜叶,还有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与那名誉河南的美味烩面相去甚远!

    郭菩萨一见,顿时心中苦楚。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店家缩减成本,而是因为正值天下大乱,朝廷徭役赋税,江湖义军四起,但最遭罪的便是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了!能在面碗里见到一块肉已是稀罕之物了!

    老人见烩面端上来,乐的花枝乱颤,也不拿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抓起那片羊肉往嘴里送,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吃完之后,他又望着郭菩萨眼中的那片肉,目光中满是期待!

    郭菩萨瞬间明了,暗自在心中道:“我既然名为郭菩萨,师父又是礼佛之人,我又怎能吃肉!”用筷子架起那片肉,放在了老人碗里,道:“老前辈,我是礼佛之人,不能吃荤腥,还请您不要嫌弃!”

    老人嘿嘿一笑,双手抓起那片肉便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道:“你这个小娃娃真不赖,等等我把我的‘呼天抢地功’传给你一些!”

    还未等郭菩萨问他“呼天抢地功”是什么,摊子上又来了两人客人。但见他们身披重甲,腰悬大刀,却是蒙古士兵打扮。郭菩萨曾在河南起义,朝廷也四处张贴画像通缉过他。虽然此时他的相貌与那时相差甚远,但是郭菩萨还是怕会徒增麻烦,便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那对老夫妻见是蒙古士兵,吓得急忙跪地磕头,两个士兵也没在乎,叫了两碗烩面还有一盘熟羊肉。不一会儿老丈便端上来,两人士兵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人突然向后一转头,看到了邻桌上的那盘羊肉,不由得食指大动,站起来朝着两人走来。郭菩萨暗叫不好,想要去拉他,却为时已晚。老人已经来到桌前,直直的站着,盯着桌上那盘肉流着口水!

    两位蒙古兵见面前站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老人,心中有一丝不悦,但见他扎着两个道童发髻,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不觉好笑。一个蒙古兵看着他,问:“你是想要吃块肉吗?”

    老人双目射出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那蒙古兵看他这样子,更加确定他就是个傻子,便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在眼前晃了晃,道:“老头,想要吃肉可以,不过你要抢得到才行!”

    老人一听,突然将左手向前一伸,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没能发觉。那蒙古兵却见手上一空,连筷子带肉一并被老人躲了过去!老人一把将肉送进嘴里,味道鲜美更盛方才面碗的肉!他兴奋的又蹦又跳,像是吃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那蒙古兵却是阴沉着脸,目光杀气咄咄。他原本见老人痴痴傻傻,想要戏耍他一番,看个热闹,却不料被老人耍了。他是蒙古人,本就瞧不上汉人,又见老人蹦蹦跳跳,似在向他示威,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大刀便向老人头顶砍去!

    老人还在回味无穷,突见刀光袭来,不闪不躲,抬手捏着筷子向上迎去,只听当啷一声,蒙古兵的大刀却被老人用一双木质筷子夹住,任他如何用力,却也是抽不出来!

    那蒙古兵心中大骇,赶忙呼唤身边同伴:“这个老疯子会武功,赶紧杀了他!”另外一个蒙古兵也起身拔刀砍向老人。老人身子不动,手上用力,捏着筷子夹着大刀向上一提,竟将那身穿重甲身强体壮的蒙古士兵提了起来,向旁边一甩,竟似丢一根青菜那般轻松!

    这位蒙古士兵的身子直直撞向同伴,砸在了他身上。两人齐齐向后退了几步,砸烂了一张桌子。那对老夫妻听到响声,从里面跑了出来,但见棚子里一片狼藉,两位蒙古士兵狼狈倒地,吓得心惊肉跳,急忙跪倒在地磕头!

    老人悠悠坐在桌子上,拿起那盘熟羊肉,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吃的满嘴油渍,津津有味!两位蒙古士兵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颐指气使惯了,那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还是这样一个痴痴傻傻的老乞丐!两人爬将起来,举起大刀,一左一右朝老人砍去!

    老人一见,一把将羊肉全部塞进嘴里,右手将空盘子向外一丢,正好击在右边那蒙古兵的眉心,咣啷一声,盘子碎裂,那蒙古兵身子一歪,倒地身亡!

    老人在丢出盘子的那刻,又朝着左边打出一掌!肉掌并未触及那蒙古兵的身体,却有一股力量从掌心发出,嘭的一声击在那蒙古兵的胸膛之上!胸前的护心甲登时向里凹陷进去,那人胸骨咔咔碎裂,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地身亡!

    老夫妻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老妇人竟然吓得昏了过去。好在郭菩萨在玄冥教时与师父“魔手神医”恭自清学过几年医术,按住她人中,向她体内输入真气,不一时便微微转醒,大哭大叫!

    郭菩萨知道这两位蒙古兵定是附近守城的士兵,倘若二人久去不归,定会有人来寻,到时候被他们寻到尸体,这对老夫妻性命定然不保。他摸了摸身上,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夫妻,让他们收拾东西赶快离开这里。老夫妻心中害怕,便依了郭菩萨之言,跑到屋里收拾好衣服,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郭菩萨也急忙连说带劝,哄着老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二人一路向北走,到了傍晚已经走了约百里之路。眼见天色渐黑,四下也无村庄,但见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便带着老人去破庙借宿。

    这是一座三清庙,供奉着道教至高神祗,乃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以及太清太上老君。

    自佛教东进,又经千百年岁月,几朝几代皇帝推崇。佛教俨然已经超越了本土道教。香火本就不鼎盛,又时值乱世,那还有人来供奉三清香火。庙中早已杂草丛生,三清塑像上也落满灰尘,结了一层层的蛛网,破烂不堪!

    那老人一见三清塑像,居然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直磕的额头破裂,鲜血直流。郭菩萨倒是有些好奇,这老人虽然天性烂漫,杀人如眨眼一般,但是见了三清塑像却是如此尊敬,恐怕他是信奉道教之人,却不知他是武当山还是龙虎山还是终南山上的?

    如今天下,信奉道教本就不多,除了湖北武当山、江西龙虎山以及陕西终南山这三座名山之上还有修道之人外,其他地方却是不多见。郭菩萨见他对三清如此虔诚,便以为他是这三座山上的道士!

    老人站起身来,看见三清身上满是蛛网灰尘,吓了一跳:“是弟子不好,让这红尘俗世染了三清爷爷的法身,这便为三清爷爷除去!”

    他一口一个“三清爷爷”,目光极为虔诚,还带着一丝惊恐,却让郭菩萨心中大觉不可思议。老人双臂展开,运起玄功,内力暗自涌动,将他衣衫须发尽数吹动起来!老人大喝一声,双掌向前猛地一推,一股狂风自他身侧涌出,袭向三清塑像,瞬息之间,便将三清塑像上的蛛网灰尘吹的干干净净!

    老人嘿嘿一笑,又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蹦蹦跳跳!郭菩萨瞧着他,心中不禁又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恐天下再无二人。但他天性烂漫,痴痴傻傻,却又对三清极为尊敬,饶是郭菩萨这些年走遍天下各地,见过无数风土人情,视得无数江湖侠客,却也猜不出老人的身份!

    难道他是隐居世外的前辈高人?但见他年纪也就六十几岁,就算三十年前隐居,江湖上必定也会留下此人传说!但是郭菩萨回想三十年前曾名震江湖的英雄侠客们,却没有一个能和老人身份对起来!

    他心中疑惑,想要去问,但是又想起昨夜王显忠问他姓名之时,他好像记不起来了,为此还突然发狂,杀了许多无辜性命。若是冒然问起来,怕他又会发狂起来,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

    算了!郭菩萨轻叹一声,还是不要去想那些了,徒增烦恼罢了!要是能像这个老人一般,疯疯癫癫,不为琐事所扰就好了!

    郭菩萨寻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让老人躺下休息。老人又朝了三清塑像磕了三个头,然后躺在干草上,不一时便呼呼睡去,鼾声响起!

    郭菩萨见他睡得这样快,知他并无心事,所以才睡得快。反而是自己心事重重,终日失眠,导致身子疲乏!

    他伸了伸懒腰,躺在干草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他习得玄冥教中“暗蕴六识”心法多年,早已熟烂于心,即使睡去,心法也能自动运转感知周围数里的风吹草动!

    他突然觉得,地面似有微微震动,急忙将六识全开,只觉有一大队人马正朝着三清庙狂奔而来,他猛地做起身子,摸到怀中弯刀刀柄!

    ……

第二十一章,秋风清

    听的人马之声越来越近,郭菩萨心便越跳越快。老人突然睁开眼,跳将起来。居然是他侧身睡觉,耳朵贴在地上,也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不由一喜,哈哈一笑,脚下生风,转眼间身影已飞奔到门外!

    郭菩萨大惊失色,却听得外面突然厮杀声起,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马厮声,人叫声此起彼伏,却正是老人已经与那大队人马打斗起来!

    郭菩萨急忙纵身奔出破庙。此刻月上中天,将世间照的一片银白透亮。老人正在人群之中斗的正酣,那些人却不是官兵打扮,而是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却手持刀剑,却像是一撮义军。

    老人在人群之中大开大阖,双掌上下翻飞,中掌之人皆吐血倒地,痛哼起来,受了重伤,却不至于丧命!在人群之外躺倒五个少年,他们皆捂着胸口或肩头,嘴角溢血,显然是被老人打伤在地。一个个目露凶光,却受了伤,动弹不得,无可奈何!

    在五人身侧,有一个白衣少女正在其间游走。她白衣被月色洒上银光,衬的出尘之姿,容貌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如兰吐息,暗自芳华。她手里捧着一个瓷瓶,倒出黑色药丸分别喂五人服下,急切的察看他们伤势,表情看上去极为担心!

    而在不远处,徐徐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鼻梁高挑,面容冷峻,双眼炯炯有神,背负双手直直盯着人群中大开大阖的痴傻老人!

    郭菩萨突然惊呼一声,大声喊道:“快住手罢!不要伤了自家人!”

    所有人听他叫喊,登时停了下来,哗的一声退后几步,与老人遥遥隔开。那白衣少年循声望去,惊呼一声:“郭叔叔!”

    原来这少年正是赵丑厮义子赵延发!前些日子他与清风带领河南侠义之士前往济南府救路溪桥后,路溪桥替赵延发挡箭身亡,赵延发便与“西江月”六随从在路溪桥墓前再次“中原结义”,并领着那些河南侠义之士组成义军,继承义父赵丑厮遗志,回到河南反抗元朝!

    几个月间,“中原结义”义军便攻克了几个州府,赵延发也因此声名鹊起,河南侠士都慕名而来,加入赵延发义军,人数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

    因他义军中大多是习武之人,为了与白莲教红巾军区分开来,赵延发就听从清风的建议,改“中原结义”为“武盟”,赵延发也不同其他义军统帅,称元帅,而是称之为“盟主”。以表示此处义军乃是江湖组织,不属于白莲教下!武盟总盟就在开封路府之中,门上牌匾也被换成了“武盟”二字!

    此番正是赵延发带领着武盟众人,攻克了息州后,大军回开封总盟的路上,行至此处,天色渐晚,正好见此处有一破庙,便想在此安营扎寨,借宿一晚。却不料还未进去,就见破庙箭一般蹿出一个人影,借着月光瞧清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老人来势如风,双掌齐齐朝着赵延发打来。赵延发身旁的清风、别枝、惊鹊、半夜与鸣蝉五人见状便迎了上去,各施展自己擅长武功,朝老人打去。却被老人双掌一挥,体内激射出的几道真气打倒在地,伏在地上呕血,动弹不得!

    那老人哈哈一笑,纵身又没入人群之中,似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掌风所至,人皆倒地。赵延发见他武功着实厉害,怕任由他闹下去定然会徒增死伤,正欲出手,却听得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他只觉声音很是熟悉,随声望去,却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位中年,虽胡须满脸,有些邋遢,赵延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郭菩萨!

    赵延发与他已是十几年未见,江湖上也寻不到他的音讯,还以为他早就死了。此时见了郭菩萨就在眼前,心中激动不已,几步跑来将他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自幼便在赵丑厮与郭菩萨身边长大,虽无血缘,却情同父子,赵丑厮死后,郭菩萨便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长辈了。他伏在郭菩萨怀里,哇哇大哭,泪水湿透郭菩萨衣衫。赵延发已是二十六岁的男儿,平日里领导者武盟众人豪情万丈,此刻却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让武盟众人大感惊奇!

    郭菩萨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别哭了,你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让别人笑话!”

    赵延发忙止住哭声,转身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叔父郭菩萨,当年与义父在息州一同起义!”

    众人哗然失色,郭菩萨大名谁人不知?皆抱拳向他施礼。老人见他们一团和气,心中疑惑,一会儿瞅瞅郭菩萨,一会儿又瞅瞅武盟的人,突然长啸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郭菩萨面前,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个小娃娃和这个小小娃娃是相识!我猜的不错吧?”

    小小娃娃自然指的是赵延发!郭菩萨暗自发笑:这老前辈虽然痴傻,但是辈分还是认得清!当即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对,这位小小娃娃便是我那位故人之子!”

    老人听到自己猜对了,十分高兴,又蹦又跳,突然又停下来,上下打量赵延发一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这个小小娃娃身体结实的很!不如我教你连‘呼天抢地功’啊!”

    赵延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低声问郭菩萨:“郭叔父,这位老、老前辈是何人?”

    他本想说是老家伙,但是听郭菩萨也叫他老前辈,觉得不太好,便急忙改口称呼他为老前辈。他从小在郭菩萨身边长大,郭菩萨岂能不知他心思,暗暗笑了一声,将他如何去安徽找刘福通,在树林中如何遇到老人,又是如何来到河南的事全部告诉了赵延发。赵延发听了震惊不已,从安徽到河南虽是搭界,但是能提着一人狂奔一夜不累不喘,也当真是内力浑厚,当世无敌!

    因这老人疯疯癫癫,又因清风等与武盟弟子并无死伤,赵延发也就没有追究,当即命令众人在破庙休息。明月安排几名火头军架锅盘灶,煮米炒菜,登时破庙里外便热闹起来!

    郭菩萨与赵延发坐在一起,身边坐着清风、别枝、惊鹊、半夜和鸣蝉五人。明月正在生火做饭。而老人则是孩童天性,一会儿跑到锅前看看饭菜,一会儿又跑到灶下添把柴火,一会儿又跑到郭菩萨几人面前望望,不亦乐乎!

    赵延发跟郭菩萨聊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聊到杨文渊与萧青衫去息州送信,萧青衫巧解“藏谜词”并助他取得宝刀天道一事,郭菩萨突然一笑:“果真是天命使然!当日我写那封信,是怕被贼人截获,暴露重要内容。我当时还想着写的这样隐晦你会看不懂,却不料文渊居然与二公子青衫同行,当真是个大大的巧合啊!”

    赵延发笑了笑:“那日去风穴中取刀,若不是叔父传授文渊‘暗蕴六识’的心法,他定无法探知风眼所在,青衫也自然破不掉那股罡风,可见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西江月的五人从来没有听赵延发提过此事,个个听的如痴如醉,鸣蝉最小,也最好奇,当即开口:“赵大哥,你这些传奇故事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讲过!”

    赵延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那些那算得

    上是传奇故事!若是想听故事,你郭叔父比我要多上百倍!”

    郭菩萨见这五位少年刚才虽然被老人真气打中,受伤不轻,但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生龙活虎,极为诧异,便问道赵延发几人的来历。赵延发将他如何进路府婚宴上吃东西,和惊鹊半夜比武,被路溪桥奉为座上客,又如何带领着河南义士前往济南府营救路溪桥,又如何结拜一事告诉了郭菩萨,偏偏将他与柳千千的床笫之事隐去!

    郭菩萨也听闻路溪桥大名,但听得赵延发说他在暗中资助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心中大为敬佩。又听说“西江月”六人乃是战争中的遗孤,心中难受,便道:“几位贤侄,那位老前辈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疯疯癫癫,做事不计后果,刚才他打伤几位一事,郭菩萨在此给几位赔个不是,还请见谅!”

    他们五人也是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清风年纪最长,也懂得人情世故,当下抱拳还礼:“郭叔父言重了,您是大哥的叔父,也便是我们兄弟的叔父,那位老前辈是您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

    郭菩萨见他文质彬彬,说话得体,对他好感颇增,笑了笑,道:“这位老前辈身怀绝世武功,偏偏也是个孩子天性,天天想着要玩,你们几个可以去陪他玩玩,或许还能让他教你们几招绝世武功!”

    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年纪较小,听到郭菩萨的话,便起身去找老人。郭菩萨嘱咐他们万万不可问老人姓名。三人也不知为何,但听郭菩萨说了,便也遵守!

    老人孩童天性,三人也未及弱冠,当下便玩在了一起。老人也是很高兴,一会儿跟惊鹊比试轻功,一会儿跟半夜比试拳脚,一会儿又跟鸣蝉比试暗器。所幸他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老人也未伤三人分毫,郭菩萨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与赵延发聊了起来,清风与别枝便在身边陪着,只是点头微笑,也不言语!

    郭菩萨说了这半年以来在天下义军间奔走的见闻,说天下义军虽声势浩大,却良莠不齐,成大事者渺渺无几,便劝戒赵延发一定要为民所想,仁心待民,严整军纪!

    赵延发将郭菩萨的话全部记在心中,清风与别枝也点头称是。不一时,明月和一班火头军便做好了饭菜,明月差人端过来,四菜一汤,还有白花花的米饭。老人正和惊鹊三人比试投石子,忽然闻见饭香味,丢下石子便奔进庙中。看着眼前色泽诱人的饭菜,老人突然一把将盘子抢在手中。

    明月以为他是想要独吞,正欲向他理论。郭菩萨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正想上前劝阻明月。却见老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三清塑像面前,将托盘中的饭菜举过头顶,叫道:“请三清爷爷先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郭菩萨也是松了一口气,对明月轻声道:“他好像是个修道之人,见了三清塑像极为尊敬,所以吃饭之前也要先敬过三清才能吃,你不用管他了!”

    明月见刚才老人打伤“西江月”五人,他们六随从感情深厚,情同手足。本就对他心怀芥蒂,又见他抢夺饭菜,着实无理,心中想着就算他是赵大哥叔父的朋友,我也不给你面子了!

    但是突然被郭菩萨拦住,她知郭菩萨是赵延发叔父,对他极为尊敬,但是又不想让老人胡闹,便望了望赵延发。赵延发微笑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既然赵延发发话了,明月也便不好发作,气呼呼的坐在地上,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起身将饭菜又放回来原位,与郭菩萨所说不差。赵延发邀他与郭菩萨坐下一起用饭,西江月六人与他们同在一起吃。几人都是用筷子,老人却用手去抓。其他人知他天性使然,不以为意,明月却很是生气,拿着筷子在老人背上一敲,老人疼的急忙缩回了手!

    这可着实让郭菩萨吓了一跳,再看老人,他却没有因此发狂,心中巨石也落下了。赵延发却是剑眉一竖,喝了一声:“明月,不得无礼!”

    明月心中委屈,噘着嘴,脸蛋鼓鼓的,叫道:“赵大哥,这个老、老前辈才是无礼,你不说他却来说我!”

    赵延发道:“老前辈心智未开,似三岁孩童一般,你以二十几岁,为何要跟他一般见识!”

    明月一甩头,起身叫了一声:“我吃饱了!”转身便走。郭菩萨急忙劝她,却被赵延发制止,道:“叔父,不用管她,我与她是结拜兄妹,平日里吵嘴惯了,不碍事的!”

    郭菩萨虽是赵延发叔父,但是明月却是赵延发的人,他也不好插手,便吃起了饭菜,不再理会。老人却突然停住了手,左看看,右看看,拍拍鸣蝉的肩膀,问:“小小娃娃,刚才那个好看的小女娃娃怎么不吃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了其中原委,但这老人心智不开,不能理解其中复杂。鸣蝉也是年纪尚小,若是问得郭菩萨、赵延发或是清风别枝几人,他们自然会编个瞎话搪塞过去,但是鸣蝉却还不懂这些,开口便道:“老爷爷你吃饭不用筷子,明月姐姐因为打你一下被赵大哥骂了,这件事是你的错!”

    赵延发怒目一竖,怒喝一声:“鸣蝉,不许多嘴!”

    鸣蝉吓了一跳,老人却也一下跳将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使劲拍了三下,叫道:“我说那个女娃娃刚才脸蛋憋的鼓鼓的跟个蛤蟆一样,原来是生气了!”快步朝着明月奔去!

    众人只听他将这个大家闺秀般的明月比喻成蛤蟆,哄堂大笑,连赵延发和郭菩萨也是忍俊不禁。明月虽然出去了,却是在庙门外,听见老人叫自己蛤蟆,众人还哈哈大笑,气的直跺脚,一转身,老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明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老人上来打她,一声娇呼,反手便朝他打了三掌。这三掌不偏不倚,都打在了老人身上,却似打中了一块巨石,不仅未能伤及老人分毫,反而震得明月手臂酥麻!

    郭菩萨见明月对老人出手,怕她惹得老人发狂,到时候谁也制不住他,正欲起身相救,却见老人嘿嘿一笑:“蛤蟆女娃娃,打了我三掌,就不生我气了吧!”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连郭菩萨也是惊掉了下巴!明月见他一脸天真无邪,双眼充满期待,知他却是心智未开,天性如孩童一般。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当下气也消了,一脸温柔的道:“老爷爷,吃饭要用筷子的,要不然很不礼貌你知道么?”

    老人重重的点点头,叫道:“蛤蟆女娃娃,我不会用筷子,你便教我好不好,我认你做师父!”

    明月听他一直叫自己“蛤蟆女娃娃”,知他并无恶意,也不生气了,点点头,道:“老爷爷,我教你便是,但是你要认我做你师父那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老人又是重重的点点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明月携着老人坐了回去,拿出一双筷子放在老人指间,极是耐心的教他如何用筷子。老人总是用不好,筷子老是掉,明月也不生气,依旧特别耐心,连郭菩萨见了也是敬佩不已!

    赵延发微微一笑:“如此甚

    好,蛤蟆姑娘今晚就教会老前辈用筷子,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众人听得赵延发叫她“蛤蟆姑娘”,皆哈哈大笑,却被明月秀目一扫,全都闭口低头吃饭。鸣蝉笑的最大声,明月朝他丢过一个狠辣的眼神,骂道:“再敢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下酒!”吓得鸣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人突然一句:“凶巴巴的女娃娃,找不到好婆家!”

    一言既出,众人却是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明月也是又气又喜,最后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氛围一时间变得其乐融融!

    眼见老人筷子用的越来越顺手,众人都夸赞起来,老人听得懂大家在夸他,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道:“都是蛤蟆女娃娃教得好!”

    正在这时,一个值守的武盟弟子突然跑进来,大叫:“盟主,不好了!又一对蒙古士兵朝这边杀来了!”

    郭菩萨心头一跳,定是白天老人在烩面摊上杀了两个蒙古士兵,城中守城士兵见二人迟迟不归,便出来寻找了。赵延发与郭菩萨同时站了起来,西江月六人与一众武盟的人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老人正在大快朵颐,突见大家都站了起来,也知道出事了,便放下碗筷。赵延发吩咐众人刀剑出鞘,随时应战!

    马蹄声阵阵,越发清晰。却听有一人大喊:“将军,前面破庙有火光,想必是贼人在此借宿!”

    又听一人道:“将破庙四周围将起来,我们不知杀了两位百夫长的人共有多少,要小心行事!”

    果然是他们发现了被老人所杀的蒙古士兵,原来是两个百夫长,怪不得如此趾高气扬。赵延发见郭菩萨眉头紧皱,心中便知这两位百夫长定是这老人所杀。略一思索,便带着西江月六人与一众武盟的人走出破庙!

    月光之下,徐徐站立着一队人马,约有百人,破庙四周也围着层层人马,大约二百人左右,都高举火把,手持弓箭。这队人马的领队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强体壮,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端的是威风凛凛!

    见赵延发一干人走出来,那领队眉头一皱,叫道:“你们是何人?深夜在这破庙有何勾当!”

    赵延发冷笑一声:“我便是开封武盟盟主赵延发,你那两个百夫长便是我杀的,你若要报仇就来找我罢!”

    他怕因为老人会牵扯出郭菩萨,所以干脆先发制人,将那两名百夫长的性命加在自己身上。那领队一听赵延发的名字,气的哇呀呀直叫:“逆贼赵延发,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赵延发的名号近半年极为响亮。他成立武盟,接连攻克河南四五个州府,俨然成了与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刘福通等齐名的反贼。又因他手下义军皆是江湖侠客,其威胁之大,比起那些反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河南各州府的守将人人得而诛之!

    那领队大喝一声,指挥众士兵前来捉拿赵延发!赵延发与西江月六人还有一干武盟的人皆持着刀剑,准备一番厮杀!

    突然一声长啸,一个身影从破庙中蹿出来,瞬间变来到蒙古士兵面前。却正是那个疯癫老人!他打出一掌,一个蒙古士兵猝不及防,已是颅骨震裂,七窍喷血而亡!

    众人震惊,那领队也是吓得半死,急忙命令手下士兵抵挡。老人嘿嘿一笑,双掌上下翻飞,体内真气激射,不一时便又倒下十几名蒙古兵!领队急忙命令围住破庙的士兵放箭,一时间箭如雨落,朝着老人飞来!

    老人哇哇一叫,双手在面前一抓,数百只羽箭竟然齐齐停住。老人双手在面前画了个圆,羽箭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画了个圆。老人以手控制着羽箭,朝一众士兵掷去!

    这羽箭被他大力一掷,本就力量强横,箭身上又带着他浑厚的内力。瞬间,数百只羽箭朝着数百名士兵透胸而过,势头不止,穿破身体又钉入地面几寸,何等力量才能如此!

    数百名士兵皆被羽箭入体后震碎了心脉,气绝倒地!武盟众人皆是惊呼,这等功力,实在是无人能及,恐怕他是天上神仙下凡吧!

    那领队吓破了胆,呼喊着叫蒙古兵去迎战老人。老人望着他,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气,嘿嘿一笑:“擒贼先擒王!”纵身一跃,踏着众蒙古兵的头盔奔向那领队!

    那领队一见,一边指挥蒙古兵护驾,一边催马反身要逃!纵使蒙古士兵人数再多,又怎能抵挡得住老人。他双掌双脚齐用,真气也自体内激射而出,所到之处,人倒如树,血流成河!

    领队不敢再待,拍马便逃。老人嘿嘿一笑,纵身飞起,掠过蒙古兵的头顶,一路滑着追上领队,一把抓住马尾向后一甩!战马受惊,前蹄扬起,将背上的领队摔飞出去!

    老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领队的铁甲,提在手中,向空中抛去。那领队是个蒙古人,身材高大本就比汉人重,又穿着厚厚的铁甲,少说也有四百斤中。可在老人手里就像是一只鸟雀!

    老人用右手将他抛起来,待他下落之时又用左手接住,然后用左手抛起来,又用右手接住。如此循环往复了十几次。那领队吓得肝胆俱裂,脸色变得铁青,似他身上铁甲颜色!

    老人玩的不亦乐乎,哈哈大笑,还不忘朝明月他们喊道:“蛤蟆女娃娃,你要不要玩一玩?”

    赵延发震惊他的武功与内力,但眼下周围还有许多蒙古士兵,赵延发便命令武盟众人,先将围在破庙之外的一众士兵解决掉。武盟众人大多是江湖侠客,身怀武功,对付这些士兵自然不在话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群蒙古兵拿下,死的死,降的降!

    老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来,双手接住那领队,向空中轻轻一抛,一脚踢在那人后背,只听咔嚓一声,领队脊骨已被他踢断,身形直直朝着破庙的墙壁上撞来。轰的一声,墙壁被撞的陷下去一块!领队的身子却又被墙壁反震回来!

    老人嘿嘿一笑,又是一脚踢在了那人胸口,咔嚓一声胸骨也被他踢裂。如此反复踢了几次,领队全身骨头早已碎裂,七窍流血气绝身亡!老人却浑然不知,依旧在踢着!

    虽是蒙古士兵平日作恶多端,残害汉人,但是此刻被老人这样糟蹋,所有人看了都于心不忍。明月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老人听到明月哭声,心中一惊,猛地踢出一脚,将他大半个身子陷进了墙壁之中,却再也弹不回来!

    老人几步跑到明月面前,一双大眼睛盯着她,问:“蛤蟆女娃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坏人吓着你了!”

    明月见他突然跑过来关心自己,心中也觉得温暖,道:“老爷爷,我只是见你如此对待那个蒙古军官,觉得太残忍了!”

    老人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后脑勺拍了三下,叫道:“蛤蟆女娃娃你若是害怕,以后我就不再这样做了!”

    赵延发与郭菩萨齐齐一惊,对望一眼,心中皆想:既然这个老人很听明月的话,那么以后便叫明月来克制他这杀人如麻的毛病吧!

    秋风吹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

第二十二章,阮郎归

    既然杀了领队与这么多蒙古兵,此地便不宜久留。郭菩萨与赵延发商议,大队人马夜行,定是招摇,便将武盟百人分为四队人马行进。其余三队各自由清风带一队,别枝与鸣蝉带一队,惊鹊与半夜带一队,剩下一队由赵延发、郭菩萨、明月带着,老人也跟他们一队,正好可以让明月看管住他!

    老人初时还不愿走,但是明月哄他说去了开封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老人很是高兴,朝着三清庙里的三清塑像哐哐磕了几个响头,便跟着几人离开了!

    众人连夜行进,一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也倒相安无事。赵延发骑着有一匹马,却早早给了老人骑着。老人刚开始坐在马上还跟明月说话,可是说着说着,明月就听到鼾声微起,却见老人歪着身子睡着了。他坐在马上,身子晃晃悠悠,却坠不下来。

    明月很是好奇,便跑去问郭菩萨和赵延发。郭菩萨细查之下,发现老人双腿涌出一股内劲,牢牢粘在马背上,即使动作再大他也掉不下来!明月震惊的点点头,道:“这老爷爷果然厉害!”

    众人又行了数十里,赵延发目测还有半日路程便能到达开封。此时他们已经很累了,赵延发便叫大家在此休息,吩咐明月找火头军去起锅做饭。老人也醒了,跟在明月屁股后面寸步不离!

    郭菩萨与赵延发坐在一处土坡上,聊着江湖之事。突然,他听见不远处马蹄声阵阵,心中警觉,循声望去。只见东北方有一匹白马绝尘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青年,穿一袭白衣,头系方巾,腰间悬着一柄宝剑。面如冠玉,翩翩公子!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形高大的车夫架着马,只见他手指粗壮,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也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人。郭菩萨不禁有些诧异:连此等高手都只能做一个车夫,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面那个白衣青年远远瞧见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转身朝后面的马车喊道:“娘,找到爹了,就在前面!”青年高兴的叫了起来,也不管后面的马车是否跟上,一拍马腿,疾驰而来!

    在离郭菩萨他们三丈之时,突然勒马跳将下来,几步跑到老人面前,跪倒在地,叫道:“爹,我可算找到你了!”

    原来这个疯癫老人是这白衣青年的爹!所有人都是很诧异,瞧瞧老人,又瞧瞧青年,只觉两人一个谦谦如玉,白衣如雪,一个疯疯癫癫,衣衫褴褛,居然是一对父子,当真很不像啊!

    老人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爹?”

    青年叹了一口气,满是委屈,道:“爹,你的疯病又犯了吗?居然都不认识我了!我是阮康啊!你的儿子啊!”

    “阮康?”老人摇摇头,道:“我不认得你,你快走吧!”

    那个叫阮康的青年见父亲记不得他,知道他疯病又加重了,不禁潸潸落泪,哭喊道:“爹,都怪孩儿不好,因为前些天去赴朋友宴席,把你自己留在家中,下人们没看住你,让你逃了出来,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众人看见哭的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郭菩萨与赵延发赶忙起身将他扶起。还未等二人问他,阮康已经拭去眼泪,道:“如果我没猜错,定是诸位收留了我爹,让他免受饥寒之苦,诸位恩人在上,请受阮康一拜!”

    他一边说着,居然真的跪了下去。赵延发眼疾手快,搀住他的手臂见他扶了起来,道:“阮兄不必行此大礼,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阮康见他侠义心肠,顿时敬佩起来,当下询问二人姓名。三人通了姓名,阮康啊的叫了一声:“原来是郭大侠与赵盟主,失敬失敬!”

    郭菩萨看了看老人,问:“阮公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令尊这般疯疯傻傻,到底是怎么了?”

    阮康长叹一声,道:“不瞒郭大侠,家父正是因为练了一门神功,未能参透其中奥妙,乃至走火入魔,变成这般样子了!”

    郭菩萨与赵延发齐齐一惊,异口同声问道:“是什么神功?”

    阮康接着道:“我爹名叫阮南天,家族在江西也是名门望族,爹爹他当年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侠士!”郭菩萨与赵延发见阮康翩翩公子模样,也知他所说不假!

    “爹爹他少年时曾在江西行侠仗义,爱慕他的人成群结队,他却不贪恋世间红尘琐事,一心只想习武。后来架不住祖母的压迫,便娶了当时与阮家齐名的孙家的三小姐孙晓杏为妻。他二人一个少年侠士,一个大家闺秀,都是名门望族,举案齐眉,也甚是令人艳羡!”

    “婚后一年,孙家三小姐便觉腹中有孕,十月怀胎后便生下了我。那孙家三小姐自然就是我娘了!爹爹他望子成龙,便给我取名叫做阮康,正是要以阮籍嵇康为名,叫我日后也做一个谦谦君子!”

    “本以为儿子出世,爹爹便会老实在家,继承家业,其乐融融!却不料在我出生后不久,爹爹便又和之前一样,终日练武打气,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偌大的家业无人照顾,只能落到娘亲身上!”

    “祖母曾多次说他,爹爹却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为了习得高深武功,他不惜变卖家产,去跟那些所谓江湖侠客换取武林秘籍,被骗了多次,导致最后家道中落,偌大的家业都爹爹败光!甚是亏了娘亲在外公家借来银两才不至于垮掉!”

    “后来爹爹听说龙虎山上有修道之士,道观中藏有绝世神功。他便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上了龙虎山出家,做了一名道士,整日与老天师念经修道。后来他受不了这乏味的生活,便趁着黑夜,潜进了龙虎山上的藏经阁,翻箱倒柜,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被爹爹在一本道家经书中发现了一本绝世神功,叫做什么‘玉清太玄功’,据说是大周王朝丞相姜子牙所著,乃是一本玄妙高深的武功!爹爹瞧见了爱不释手,又怕会被老天师发现,便偷了经书下了龙虎山回了家!”

    “那时我已经十几岁,记得娘亲见了爹爹回来,高兴地眼泪都掉下来了!”明月在一旁听着,突然一句:“既然高兴,为什么还会掉下眼泪!”赵延发瞪了她一眼,明月吓得急忙闭嘴!

    阮康却是一笑:“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娘亲这是思念爹爹,喜极而泣!”众人见他虽被明月打断,却是不气不恼,反而专程解答了她的疑惑,果真是谦谦君子,与他名字相符!

    阮康接着道:“爹爹回来以后,却将自己关进房间,天天在里面不出来,每日只让下人将饭菜送到门口,所有人一概不见。娘亲多次去门外找他,他也不曾推开门看娘亲一眼!”

    “就这样过了一年之久,我记得那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阮家一大早便张灯结彩,娘亲也吩咐下人做了爹爹之前爱吃的饭菜,只待到晚上,她携着我一同去爹爹门外,叫他出来一起团圆一下。娘亲心想爹爹虽然

    是个武痴,却也知父子情深,定然会给我这个儿子面子!直到夜幕降临,母亲携着我一同去了父亲门外,让我唤他!可是一连唤了几声,屋内却无应答。”

    “平日里母亲来时,父亲虽不出来见她,却是会在屋内答话。今夜听到父亲不说话,母亲和我都慌了!知道他在屋内修习一种绝世神功,怕他会走火入魔伤及性命,便顾不得其他,破门而入!进去之后,却见父亲双膝盘坐在床上,双目紧闭,面露红光,头上雾气昭昭,是神仙飞升一般!原来是父亲神功大成,到了最紧要关头,只待他天人合一,便能大功告成。这段时间最不能受到打扰,所以父亲在屋内虽听见我叫他,却并未回答!”

    “可谁知我与母亲担心他安危,破门而入,却因此惊扰了父亲!父亲双眼一睁,大喝一声,体内真气激射,将四处桌椅全部毁坏!我也被他真气击中,倒在地上!父亲抬眼望见了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叫了一声“康儿”!便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我与母亲吓坏了,便寻遍天下名医来给父亲瞧病!父亲虽然呼吸尚在,却并无感觉,就算针刺火烧也无济于事!母亲担心他的安危,便独自一人上了龙虎山,找到老天师,将实情告知与他!老天师听罢急忙随着母亲下山来到家中,见父亲这个样子,老天师也是一声长叹:“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之神功,若无天神之体,修习之中自会筋脉断裂而死!你也是个天纵奇才,竟能将此神功修成,只可惜神功之玄妙,你还参不透,只知其表象,却不能见深理!你我师徒一场,也是缘分!自当救你出苦海,日后是生是死,就看你造化了!””

    “我和母亲听老天师说父亲还有救,便跪在地上求老天师。老天师说,父亲神功已成,只是其中奥妙未能参透,不能灵活运用,且在他紧要关头,我与母亲突然闯进来,虽然神功已成,也是走火入魔,即便是活过来,也必是疯疯癫癫!”

    “母亲心中念着父亲,心想就算疯疯癫癫,却也是个活人,每日能见他活蹦乱跳也好!老天师被母亲这份情谊感动,当即在他脑门上一拍,大喝一声:“孽徒醒来!”也就过了半个时辰,父亲便睁开眼睛,下了床,人虽然是活了过来,但是却成了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众人皆望向阮南天。此刻他正拿着一把炒菜铁铲和火头军打打闹闹。心中想着:这其中竟有如此原委,老人习武纵然没错,但是因此冷落了妻儿,却是不该!又见阮康千里寻父,对他更加同情起来!

    阮康走过去将他手中铁铲拿过来,递给火头军,对阮南天道:“爹爹,快跟我回家吧!”

    阮南天瞪了他一眼,叫道:“我不认得你,我不跟你走,我要跟蛤蟆女娃娃走!”

    这时,马车也停在了旁边,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几步走到阮南天面前,骂骂咧咧:“你个死老头子,练武练的把脑袋练傻了,你不记得你这亲生儿子,你总记得我这个与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吧!”她一边说着,眼泪竟也夺眶而出!

    众人见她虽已五十多岁,却身姿绰约,长腿细腰,只是额头眼角处生了皱纹,一双眸子却泛着波光,亮晶晶的似天上繁星,一头长发也是黑白相间,身着一袭红衣。想必她就是阮南天的夫人,阮康的娘亲,孙家的三小姐孙晓杏了!

    阮南天见了她,突然蹦了起来,一边向后跳,大喊大叫:“疯婆娘,疯婆娘!哪里来的疯婆娘!”

    众人见他虽疯疯癫癫,恐对这个结发之妻也有些记忆,若不然如何见了她便蹦蹦跳跳叫她疯婆娘!初时赵延发他们还有所怀疑,见了此状,自此便深信不疑!

    孙晓杏秀眉一竖,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出嫁洞房那夜,你花言巧语叫我杏儿,现在却叫我疯婆娘。我看你虽然脑子傻了,把所有事都忘了,却把我的坏事全记住了!”

    阮康上前一步,扶住孙晓杏,道:“娘,爹他已经疯了十几年了,心智连三岁小孩都比不上,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孙晓杏长舒一口气,朝着阮南天骂道:“死老头子,今天我看在儿子的面上,就不打你了,你日后若是再敢胡说,我定要打的你屁股开花!”

    阮南天自然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双手捂住屁股,却依旧蹦蹦跳跳,嘴里叫着:“臭婆娘!臭婆娘!心狠手辣的臭婆娘!”

    孙晓杏正欲发作,却被阮康拦住,道:“娘,爹就是被这群人收留的,这是我们阮家的大恩人,定要拜谢!”

    孙晓杏恍然大悟,几步走到众人面前,施了个万福,道:“外子疯癫已久,给各位大侠添麻烦了,孙晓杏在此给各位赔个不是!”阮康也随着母亲一起行礼!

    郭菩萨急忙将二人扶起,道:“阮前辈他因练武走火入魔,变得这般样子,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又岂能视之不理,都是分内之事,孙夫人不必在意!”

    “外子一事,多亏诸位相救!”孙晓杏一边说着,朝阮康使了个眼色。阮康心领神会,转到马车上取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孙晓杏将木盒打开,里面却是慢慢的金银珠宝,闪闪发光!

    孙晓杏道:“外子给诸位添麻烦了!奴家没有什么东西相送,只能将这些金银珠宝奉上,望诸位不要推辞!”

    郭菩萨与赵延发自然是不要,但是架不住孙晓杏和阮康的拳拳之情,最后不得已收下了,递给明月保管。阮康走到阮南天身边,阮南天见他走过来,转过身去不去看他!阮康叹了一声,道:“爹,跟我和娘回家吧!让娘亲自给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阳春面,好不好?”

    郭菩萨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只觉有些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事,便不去再想。阮南天别过头去,大步向前走,阮康又几步追上去。

    眼见阮南天不跟阮康走,赵延发眼珠一转,朝身边的明月说道:“明月,你去试试!”

    明月也不知能不能奏效,便走上前去,叫道:“老爷爷!”

    阮南天一听明月的声音,嘿嘿一笑,转身跑到明月身边,蹦蹦跳跳:“蛤蟆女娃娃,你叫我啊!”

    明月又道:“老爷爷,赶快跟你儿子回家去,不许再出来了!”

    阮南天一听,顿时撅起嘴一脸不高兴:“蛤蟆女娃娃,你要赶我走吗?”

    明月听的鼻头一酸。虽然与他相处不过一天时间,但是两人感情很深。阮南天的年纪很大,又是孩童心性,本性不坏,明月对他就像是对自己亲爷爷一样对待。这一路上他蹦蹦跳跳,打打闹闹也确实为他们增添了许多欢乐,此刻他突然走了,身边少了一个玩伴,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阮南天虽然孩童心性,却对明月很是依赖,一路上只有明月愿意陪他玩耍,他自然是也舍不得明月。明月如何瞧不出他的心思,他天性烂漫,心

    事都写在了脸上,谁也瞧的出!

    明月咬咬牙,一狠心,道:“老爷爷,你要是不跟你儿子回去,我就,我就!”她一时竟也想不出说什么狠话来,急得直跺脚,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滚落下来!

    阮南天一看明月哭了,登时方寸大乱,急的又蹦又跳:“蛤蟆女娃娃,你莫哭,我跟他们回去便是了!”说完便纵开双脚,几步奔进马车中,躲在里面呜呜大哭起来!

    孙晓杏望着马车叹了口气,道:“外子疯疯癫癫,让诸位笑话了!”

    阮康也对众人行礼,道:“多谢诸位侠义相助,小可日后必定多多守在父亲身边,不离他半步!”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阮康扶着孙晓杏上了马车。孙晓杏进去之后,却见阮南天正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看见孙晓杏进来,大喊大叫:“疯婆娘!臭婆娘!”。孙晓杏一咬牙,伸指点中他的穴道,阮南天立刻倒在车上,呼呼睡去!阮康也骑上马,向众人告别,绝尘而去!

    送走了阮南天这个大大的危险,众人也松了一口气。明月却还在一旁偷偷抹眼泪。赵延发哈哈一笑:“咱们的蛤蟆姑娘舍不得蛤蟆爷爷,居然还在这里哭!”

    明月哭道:“老爷爷虽然杀人如麻,却是因为练武走火入魔,才变得这样疯疯癫癫,可是他本性不坏,我怕他日后会受别人欺负!”

    赵延发笑了笑:“这阮老爷子武功之强,恐怕整个天下没有第二个,谁能欺负的了他!况且他已经回了家,难道他妻儿会欺负他不成?”

    明月抽抽鼻子,道:“我看老爷爷这么怕他妻子,谁知道他妻子有没有欺负他,谁又知道老爷爷逃出来不是为了躲她!”

    “别胡说了!”赵延发道:“我和郭叔父饿了,快去看看饭菜好了吗?吃饱了好上路!”

    用过饭菜之后,众人继续前行。因为被阮康耽搁了些时间,他们在半日之内无法到达开封。又行了大半日,已经暮色将至。赵延发命令众人寻了一个平坦地段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赵延发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郭菩萨说:“郭叔父,记得你之前爱吃烩面,我让明月给你做一碗尝尝啊!”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电光火石间,郭菩萨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赵延发:“延发,白日里遇到的阮康他们,你可瞧出有古怪?”

    赵延发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便摇摇头,道:“并没有瞧出什么古怪啊!叔父,你觉得古怪吗?”

    郭菩萨点点头,道:“在遇见你之前,我曾跟着老爷子在一个小摊上吃过烩面,老爷子当时只吃了碗里的肉,我只当他是嘴馋,但后来却发现他根本不喜欢吃面。但是刚才那阮康却说让孙夫人给他做最喜欢的阳春面,这难道不古怪吗?”

    赵延发笑了笑:“叔父,或许是老爷子之前很喜欢吃面,只不过那个时候看见碗里有肉就不想吃面了,这也无可厚非,谁都有嘴馋的时候,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呢!”

    郭菩萨摇摇头,道:“刚才阮康在说老爷子的事,我当时听着不疑有假,但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觉得漏洞百出。且不论是否有这‘玉清太玄功’,就算有,必定也会藏的严实,又怎么会被老爷子发现?还有,龙虎山上丢失了这样的神功秘籍,老爷子又无故失踪,龙虎山上的道士们又岂能安安稳稳在山上待上一年而不来寻他?”

    赵延发听郭菩萨说的不无道理,眉头紧锁,细细品着他的话。郭菩萨又道:“我们都知道老爷子疯疯癫癫,不认得他妻儿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否他真的不认得,而不是记不起来了?阮康和孙晓杏便利用这一点,引我们上当了!”

    赵延发大叫一声:“叔父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是害了老爷子!或许那阮康只是假扮老爷子的儿子!可是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齐齐一惊,相互而视,异口同声叫道:“老爷子的绝世武功!”

    赵延发拍拍额头,叫道:“这却是我疏忽大意了!若那个阮康是个坏人,老爷子这一身绝世武功落入他手,不知会给江湖带来多少灾难!”

    郭菩萨道:“事不宜迟,延发,你派两人乘快马火速赶往江西,去看看这江西是否有个阮家,是否有个阮南天。如果有可能,再让他们上一趟龙虎山,询问一下是否有和老爷子相像的人。剩下的人让明月带着回开封去,你与我立刻行动,去追那个阮康下落!”

    赵延发当即按照郭菩萨所说安排。挑选了武盟中两个武功高强的弟子,骑着两匹快马,另外带着两匹在路上换骑。又吩咐明月带着剩下的人回开封去。明月见他让自己带着武盟的人回去,心中觉得不对,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赵延发骗她说自己要和郭菩萨去息州祭拜一下义父赵丑厮!

    明月与他相识多日,且冰雪聪明,怎不知他在说谎,当下秀目一竖,叫道:“大哥,你我既然义结金兰,便不可对小妹有所隐瞒,说罢,是不是老爷爷的事!”

    二人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在隐瞒,当即郭菩萨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只听的明月惊呼一声,甚是着急:“老爷爷若是真遇到坏人可怎么办!他这样疯疯癫癫,像个孩子,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郭菩萨为了让她宽心,便劝道:“明月姑娘不必担心,老爷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这世间能伤的了他的人根本没有!就凭孙晓杏和阮康之流,还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他说的虽是实情,但是心里也是暗自担心。老爷子武功高强是不假,但是心智宛如三岁孩童,若是被阮康他们骗了,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传于他那便遭了。阮康和孙晓杏可是把这样一群聪明人都骗了。对付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明月非要跟二人一起去,赵延发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三人骑上快马,顺着白日里阮康离去的方向追去,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茫茫夜色下,一条弯曲的小路上,一匹白马与一辆马车正在赶夜路。白马上坐着一位白衣青年,翩翩风采,高大俊秀,却正是白日里的那个阮康!

    行了一会儿,阮康突然调转马头,慢悠悠的走到马车旁,在窗子边叫道:“老头子还没醒吗?”

    马车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你爹他被我的拈花如意指封住了穴道,一天一夜都醒不过来的,你就放下吧,儿子!”

    她这一声儿子叫的极为轻浮,完全没有一个母亲稳重慈爱的样子,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阮康微微一笑,道:“前面就到了镇上了,到时候我寻一个客栈,让娘亲好好休息休息!”

    “真是好儿子!”马车内的孙晓杏咯咯一笑,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出来将帘子掀开,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一个黑发如墨,肤如凝脂,目含秋波,千娇百媚的年轻女人!

    ……

第二十三章,眼儿媚

    又行了几里路,面前出现一个繁华的小镇。阮康骑着马在前面走着,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后面。车轮碾压着地面,咔咔作响。

    此镇地处洛阳边陲,与郑州交界。虽是夜深,街上依旧灯火辉煌,叫卖声响成一片,街上行人也是络绎不绝,看上去一片繁荣景象。

    阮康骑马在前面走着,行人见白马神骏不凡,主人也是潇洒俊秀,贵气十足,还以为是洛阳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自然是不敢惹,皆在他行过之处让开一条通道。

    阮康很是受用,高高的仰起头,做出一副藐视众生的姿态。马车跟在他后面,那个武功高强的马夫牵着缰绳,正在慢悠悠的走着。马车内的那个年轻女人也不时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不时有男人路过,望见马车中的那张俊俏妩媚的脸蛋,个个驻足惊叹。女人便朝他们抛个媚眼,弄得男人们心痒难耐。

    不一时,眼前出现一座豪华的客栈。阮康拉住白马,跳将下来,望了望门口牌匾上的“醉乡居”三个大字,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他不由一笑,心中想着:一个客栈却是取了一个酒楼的名字,当真是有趣,却不知能有什么特色?

    他几步走到马车外,一拱手道:“娘亲,前面有一家客栈,容儿子进去看看是否干净舒适,娘亲便在此等候一时。”

    马车里的女子“嗯”了一声,阮康大步走进客栈里,不一时便有两个杂役跑了出来,一个牵马,一个在马车前候着。阮康走过来,一拱手,道:“娘亲,孩子已经看过了,里面很干净,请娘亲下车罢。”

    轿帘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阮康急忙扶住,孙晓杏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望了望牌匾上的“醉乡居”三个字,点点头,便由阮康慢慢的扶着下了车。

    那杂役一见孙晓杏这俊俏模样,一举一动尽显妖娆之态,不觉看的痴了,心里扑通乱跳,一步迈过来就要去搀扶她。阮康眉头一皱,怒斥他一句:“娘亲这金枝玉叶岂是你能碰的!”

    杂役吓得退了一步,连忙赔不是:“公子息怒,公子息怒,你方才叫小的出来扶人,却不知说的是哪个?”

    阮康头朝着马车内努了努,道:“便是马车中的我父亲了。”

    杂役点点头,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孙晓杏妩媚的脸蛋。孙晓杏看他这傻样,掩面轻笑起来,这一笑脸上酡红,更添妩媚之态。那杂役更是痴了。

    阮康看他这样,眉头一皱,咳了一声。那杂役如梦初醒,急忙钻进马车内,去抱阮南天。他见阮南天衣衫褴褛,满头白发,骨瘦如柴,谁知一抱才知道他居然这么重。他心里想着:刚才这位公子哥叫那个美妇娘亲,却叫这个脏老头父亲,这两人居然是夫妇。一个年轻貌美,一个年迈邋遢,真是十分不搭配啊!

    阮康要了两间上房,自己一间,孙晓杏和阮南天一间。杂役将阮南天沉重的身子丢在床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孙晓杏在他后面进来,见他满头大汗,关切的道了一声:“辛苦你了,小二哥。”

    声音娇滴滴的似百灵鸟一般,快要把杂役的魂勾去了。那杂役的身子顿时软了。嘿嘿一笑,擦去额头上的汗,道:“夫人,小的不累。”

    孙晓杏微微一点头,叫他去找阮康领赏银。杂役点点头便走出了房间,直至离开眼睛方从她身上挪开,带上了门。孙晓杏脸色突然一变,走到床前将被子胡乱盖在了阮南天身上,神情甚是厌恶。随后她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推开门出去了。

    她走到旁边的一个房间外,轻轻地敲敲门,门被打开,正是阮康。孙晓杏移步房间内,阮康迅速把门关上,转身一把从后面将孙晓杏抱住,双手环住她的杨柳细腰,叫道:“可人,你总算来了!”

    孙晓杏娇嗔一声:“阮郎,我可是你娘亲,你怎这等无礼?信不信我这就去官府告发你,说你淫、乱亲母,定要判你个凌迟之罪!”

    阮康也不松开她,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着,入手一股松软:“可人,为了将那老家伙骗过来,你这几天可是占了我很大便宜,今晚我可要都向你讨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受不了叫出声来,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啊!”他双手不住游走,痒的孙晓杏咯咯作笑。

    她转过身来,轻轻捶打这阮康结实的胸膛,嗔道:“你别胡来,我现在可是你的娘亲,被外人听到可不好。”

    阮康在她玉颈上吻了一口,只觉入口滑腻,芳香入鼻,沁人心脾:“你即是我娘亲,为何不在那屋陪着父亲,反而来我屋里作甚?”

    孙晓杏想起阮南天身上脏兮兮的样子,便一阵作呕:“那老头子身上臭死了,我跟他在马车里待了一天,已经快要被他臭死了。若是再跟他睡一晚上,我也会变得跟他一样臭了!”

    阮康哈哈一笑,道:“那第二天这香夫人就要变成臭夫人了。”

    原来郭菩萨预料不假,那个疯癫老人并不是阮康之父,孙晓杏之夫。这全是这二人编纂出来骗郭菩萨他们的谎话。阮康与孙晓杏却是他们真实的姓名,但他们也不是什么母子,而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们一个是“君子剑”阮康,一个是“香夫人”孙晓杏,来自山西一代。阮康乃是点苍派掌门人青松子的弟子,四十六路分水剑法极为厉害,而孙晓杏则是青城派的弟子,擅长点穴和暗器功夫,尤其是她的拈花如意指的武功,点中敌人穴道,即使武功再强,没有个三五时辰也无法自行冲开。两人虽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角色,但在山西一代也是很有名气,夫妻二人同进同退,极为恩爱,被人称作“鸳鸯仙侣”。又因为二人经常作恶,造下许多杀孽,又被成为“雌雄双煞”!

    为了骗过郭菩萨众人,他夫妻二人假扮母子已经有些时日,这些天寝不同床,早就寂寞难耐。如今疯老头已经到手,二人任务完成,便无需再装。阮康这些天眼见娇妻在眼前却不能亲热,那份难受当真是无人可知,一把将孙晓杏拥入怀中,亲热起来。

    孙晓杏被他弄的身上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阮康一惊,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刚才那个杂役的声音:“公子,小的来是想问一下你和夫人老爷是否要用点饭菜,我赶紧去吩咐厨房去做。”

    阮康被他打断亲热,本来想要发火,却觉得肚子确实有点饿,低头看看娇妻,孙晓杏一双大眼睛水波荡漾,轻轻地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有点饿。阮康便道:“如此也好,去准备几个热菜,有荤有素,若是再有一壶好酒那便更好了。”

    杂役在外面应了一声:“公子稍待片刻,一会儿便将饭菜和酒端到房间来。”杂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孙晓杏住的房间瞧了瞧,却见房间没点烛火,心中琢磨着:那个美貌夫人不在房间吗?

    不一时,杂役便端来饭菜,在门外敲门。阮康将门打开一个缝,将饭菜接过来。杂役偷偷顺着门缝往里面瞧,却被阮康怒斥一声,吓得逃走了。

    托盘上一共有四个热菜,荤素搭配,还有一壶酒

    ,三个酒盅,三双筷子。却是杂役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特意准备的。阮康将酒菜摆在桌上,斟了两杯酒,孙晓杏笑语盈盈走来,坐下。阮康端起一杯酒递给她,她接在手中,衣袖掩面将酒饮下。

    阮康微微一笑:“娘子果然好酒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便吃起了饭菜。少倾,阮康又斟满酒,又突然问道:“娘子,你把那疯老头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是否安全啊?”

    孙晓杏娇嗔一声,笑道:“夫君你若是不放心,那奴家饮完这杯酒便回房去陪他可好?”

    阮康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是对你的拈花如意指的点穴功夫深信不疑。但是这个疯老头可是有无数人在寻他,如今我们将他骗来,恐行踪早已暴露。我怕会有贼人深夜前来抢夺,你我二人这几个月的心血便付之东流了!”

    孙晓杏微微一笑:“我跟你说笑,瞧你吓得。我还能真去陪那个臭老头睡一晚不成?夫君大可放心,我出来之时已将将房间拴上了铃铛,床四周也布上了雷火弹,只要有人进去,碰到铃铛,铃铛便会响,你我便能听见。就算他武功高强,没有触碰到铃铛,也绝对不会想到我还在床边布了雷火弹,只要有人敢来,我便能叫他有来无回!”

    “妙极妙极!”阮康哈哈一笑,一手捏住她滑腻的下巴:“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香夫人’,这等计策我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两人喝完一壶酒,顿觉身体发热,已有微微醉意,当下吹灯拔蜡,行了周公之礼,便呼呼睡去。

    月上中天,已是三更时分,熟睡的二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吵醒。阮康先醒,记得妻子说过将屋子里布满铃铛的事,此刻铃铛响了,定是有人来了。他急忙摇醒还在熟睡的孙晓杏,轻声道:“娘子,对面房间的铃铛响了,有贼人来了!”

    孙晓杏睡眼惺忪,面含春意,一片酡红:“先别急,这贼人进了房间碰到铃铛,此刻定会惊慌失措,不消片刻定会踩到雷火弹,就算炸不死也会炸伤,到时你我再过去,事半功倍。”

    虽然阮康心中着急,但是听妻子说的也并无道理,当下穿好衣服,拿起长剑在门口候着。果然,不消片刻,对面屋子轰隆几声巨响,震的整个客栈都晃动起来,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出去。

    阮康推开门便跑了出去,孙晓杏也穿好衣服跟着出去。阮康几步跑到旁边那间屋子,只见黑暗之中地上伏着一个人影。阮康得意一笑,点燃桌上蜡烛,拿着朝那人影走去:“这大胆的小贼,居然偷到爷爷身上来了,今天便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脸上恶狠狠的冒着凶光,用长剑一挑,将那人影翻过来,突然惊呼一声,蜡烛掉在了地上。孙晓杏也已经过来,见丈夫慌慌张张,心知不好,抬头瞧了瞧床上那老头子还在昏睡,便问:“怎么了?”

    阮康指着那人影,叫道:“娘子,你看这人是谁?”

    孙晓杏拾起蜡烛,走过去,借着烛光,看到那人影的脸,也是一声娇呼。原来那个人影正是刚才背老头进来,为他们准备饭菜的那个杂役。此刻他倒在地上,身上缠着几根红绳,上面有一串铃铛。他七窍流血,脸上焦黑,衣服上也被烧出了几个打洞,兀自冒着青烟。

    孙晓杏伸手探他鼻息,却发现已经断了气。吓了一跳,又觉此时有些蹊跷。虽刚才她见这杂役对自己有意,却是有色心无色胆,定然不敢深夜跑到她房间来非礼她。

    正思忖间,忽听门外风声阵阵,一个雄厚高亢的笑声传来,道:“不愧是名震山西的‘雌雄双煞’,不愧是攻于心计的‘香夫人’,我若不是将这杂役丢进房间去探探,恐怕如今倒在地上的便是在下了吧!”

    阮康心头一惊,立马跑到门外四下望去,却不见人影。便知此人用了千里传音之功,声音听起来像在眼前,人却可能躲在几里之外。能有这种内功的人,必定是个难缠的对手。

    阮康不愧是有些本事,当即沉下心来,微微一笑:“阁下是何方英雄?为何躲起来不敢现身?难道是怕了我与内子不成?”

    那人笑道:“阮康,你也不必用言语激我,我不会上当。我知你夫妇二人已经将那东方老头骗来了,我也不想杀你们,你们只需将那老头留下,你二人即刻离去便好,免得惹怒了我,将你夫妇二人赶尽杀绝,去阴间再做一对快活的夫妻也好啊。”

    “你说什么蠢话!”阮康气的双目圆睁,正欲拔剑,却被孙晓杏按住,示意他不要动怒。咯咯一笑:“阁下即便不露面,凭着这一手千里传音的功力,妾身也能猜个**不离十。我夫妇二人即便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她一边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许多白色粉末洒在那杂役的尸体上。抬头对阮康使了个眼色。阮康登时明白了妻子用意。故作愤怒,道:“夫人,你怎能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他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定是怕了‘君子剑’和夫人的‘夺命锁’。”抬头叫道:“老贼,你敢现身领教一下吗?”

    未等那人答话,孙晓杏已经抢道:“夫君不得无礼,那前辈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你我夫妇二人虽然名震山西,但比起他来,却是如同耗子见了猫,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将里面或黑或红的粉末倒在尸体上,与先前那粉末混在一起。又从床上扯下一床被子,盖在地面上。

    孙晓杏接着道:“阁下既然来了,不愿现身自然是为了照顾我夫妇二人的面子,阁下怕今日打败我夫妇,会令我夫妇二人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阁下如此深明大义,我夫妇二人又岂能不审时度势?”

    那人哈哈一笑:“江湖人皆言‘香夫人’孙晓杏深明大义,识大体,气量风度犹在‘君子剑’之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晓杏又在被子下面放了几个黝黑的如同鹌鹑蛋大小的雷火弹,微微一笑:“阁下谬赞了。妾身这就劝夫君一同离开,这东方老头便交给阁下处置了,还望阁下放我夫妇二人一条生路。”

    那人道:“孙夫人大可放心,在下说一不二,你与你夫君即刻便收拾好行李离开此地便是,在下只要东方老头,二位性命自然不要。”

    “那妾身在此便谢过阁下了!”说着便拉着阮康出去。阮康口中一直骂骂咧咧,装出一副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一时,二人便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客栈。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一个人影从楼顶跃下,来到那东方老头住的房间。他身材高大,怀中一把长刀。他用刀鞘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生怕那孙晓杏会在任何地方做手脚害他。

    推开门进去,他向着四周望了一遍,拿起蜡烛点燃,烛光将整个屋子照的透亮。他望了望床上,那老头还在昏睡不醒。又低头瞧见地上的棉被,下面鼓鼓的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这人冷笑一声:“这‘香夫人’蛇蝎心肠果不其然,但是你布置疑阵的手法未免也太粗陋,

    让人一眼便知。”他几步走到杂役尸体前,一把抓起朝着被子丢去:“未曾想刚才用你帮忙破阵,现在又用你的尸体来帮忙,等我夺了他的‘玉清太玄功’定会将你厚葬之!”

    那杂役尸体落到棉被上,顷刻间便将下面的雷火弹引燃,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火光四射,浓烟滚滚,那杂役尸首已被炸的面目全非。那人瞧着这雷火弹惊人的威力,心中一惊:“这婆娘果然蛇蝎心肠,若是我踩上去,此刻下场已如他这般了!”

    待火光熄灭,浓烟散去,那人大跨步朝床上走去,刚走两步,只觉掌心一阵刺痛,抬掌一看,右手掌心已是一片青黑,连着手腕都是这个颜色。那人蓦然转醒,想起了方才所做,惊呼一声:“那尸首上有毒!这该死的婆娘!”

    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阁下想要不劳而获,未免也太不应该,殊不知这东方老头我夫妇二人已经跟了三个月,最后从郭菩萨他们手上骗来的,期间经历了多少波折,岂能随便让你带走!”

    那人猛一转身,却见阮康与孙晓杏两人齐齐站在门口,阮康手持长剑,孙晓杏玉手握着一条细长的鞭子。阮康见他身材高大强壮,国字脸,连面虬须,手持大刀,便已知了他身份,笑道:“原来是‘猎虎刀’彭济彭大侠,失敬失敬!”

    彭济心知被他夫妇二人骗了,心中恼怒,举起手中大刀,怒吼一声:“你们竟敢骗我,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孙晓杏秀眉一竖,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可知我洒在尸首上的是什么毒?”

    彭济愣了一下,并未答话。孙晓杏咯咯一笑:“阁下可知‘噬心腐骨散’么?”

    彭济心头一惊!他在江湖闯荡数年,自然听过这“噬心腐骨散”。那是蜀中唐门秘制的一种可怕的毒药,若是沾到皮肤上,不消片刻毒素就会顺着皮肤进入血液,随着血液流进五脏六腑之中。进入脏腑之后与血液相合才会发作,从内到外慢慢腐烂,连骨头都能融掉!

    彭济大怒,挥起大刀朝孙晓杏砍来,口中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婆娘,竟然给我用这样狠毒的毒药,看我不杀了你!”

    阮康向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长剑迎上大刀,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阮康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彭济虽然中毒,但是余威尚在,他本就比阮康厉害,一出手便知深浅。

    彭济一刀击退阮康,又挥起一刀砍向孙晓杏。孙晓杏知他勇猛,不敢硬接,将身子一侧,躲开他攻势。大刀直直剁入门框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阮康心系妻子安危,当下挺剑又与彭济斗在一起。他武功自是比不上彭济,但是他身形极为灵活,施展开四十六路分水剑法,长剑挥舞宛若蛟龙,诡异多变。一时间两人缠斗起来,竟不分胜负。虽是如此,但阮康不及彭济内力深厚,时间一长,短板便显现出来。又因刚与孙晓杏行了**之事,此刻腰酸背痛,脚下虚沉,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孙晓杏眼见丈夫败势渐浓,担心他安危,眼珠一转,便叫道:“夫君,你只管与他缠斗,却不要碰他右手,他中了‘噬心腐骨散’,此刻手臂已经青黑,不消片刻便会渗入血液。你若是碰了,定也会沾上此毒,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彭济一惊,急忙翻看自己右手,却见整个手掌都是一片青黑,连半个手臂也也是如此,心知孙晓杏所言不虚,心里登时慌了。孙晓杏接着道:“夫君,你只需与他打斗,他越是运功,毒素便渗的越快,马上整个手臂都会一片青黑,直入心脉!”

    彭济又望了望手臂,发现黑色像是活物一般,真的越来越多。他一刀剁开阮康,向后退一步,卷起袖子,一咬牙,举起大刀,直直朝着右手手臂砍去。

    瞬间鲜血四溅,一只断手旋转落地,彭济痛叫一声,身子一歪,差点倒地。此刻他双脸煞白,浑身冒汗,微微颤抖着。断臂处血流如注。他封住手臂上几处穴道,撕下一块衣襟缠在断口处,死死勒住。

    原来是他担心毒素侵入心脉,便一刀砍了自己手臂,防止毒素进一步侵入。孙晓杏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叫道:“你这人厉害是厉害,就是脑子笨了点,也不想想这‘噬心腐骨散’乃是唐门秘制毒药,我夫妇二人手上又怎么会有。”

    彭济猛然转醒,叫道:“难道你是骗我的?”

    孙晓杏笑道:“那不过是我用来做雷火弹的火药罢了,还有硝酸、硫磺之物,当时你被手心刺痛,其实是被硝酸烧伤了皮肤而已。手臂上青黑色的东西也只是火药罢了。真正的‘噬心腐骨散’听说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

    彭济啊的一声惊叫,俯身捡起那截断手,凑到鼻尖闻了闻,却正是一股火药味,登时大怒:“你这恶毒的婆娘,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夫妇二人,一雪前耻!”

    阮康哈哈一笑:“方才你双手健全,也只与我斗的旗鼓相当,现如今你失了右手,又怎是我的对手!”

    彭济怒吼一声,挥刀砍来。孙晓杏微微一笑,抬手掷出长鞭。鞭子裹住刀柄,用力一拉,长刀已脱手而出。连彭济的身子也是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阮康大笑一声,举起长剑朝彭济喉咙刺去。彭济虽然断了一只手,但他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当下稳住身子,避开阮康长剑,一掌打在了阮康胸口。阮康痛呼一声,身子向后歪去。彭济怒吼,纵身朝着阮康扑来,显然是有要与之拼命的打算。

    孙晓杏娇呼一声,甩出长鞭,缠在彭济身上,用力拉拽。哪知彭济突然脚下一沉,使了一个千斤坠的功夫,将身子直直钉在地上。孙晓杏一拽之下,长鞭竟似拴在了巨石之上,竟拉不动!

    孙晓杏吓得花容失色,叫了一声:“夫君,快杀了他!”

    阮康在地上爬将起来,拾起长剑,朝着彭济喉咙刺去。噌的一声,长刃入体,透过脖颈,带出殷殷鲜血。彭济身子还直直挺立,没有倒下。阮康见他已经断气,当下松了一口气,抽出长剑,擦去剑身血迹,正欲收剑回鞘之时。彭济喉咙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一手抓住阮康肩头,一头朝他撞来。

    此乃彭济回光返照,刚才那一剑还未令他死透。想着自己被这夫妇二人所骗,心中憋屈,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朝阮康撞去。这一撞带着满腔怒火,阮康又毫无防备。只听嘭的一声,只撞的阮康鼻梁骨断裂,额头皮肤裂开,他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昏过去。

    好在孙晓杏一把将他扶住,按住他人中,才没有昏迷过去。彭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却是死不瞑目!

    阮康,孙晓杏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仿佛刚从鬼门关游历了一番归来。

    “传说中的‘君子剑’阮康与‘香夫人’孙晓杏果然名不虚传!彭济成名多年,却也栽在你们手上,‘雌雄双煞’阴险狡诈,果然可怕!”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响彻在二人耳畔,二人一惊,齐齐向着声音来处望去,却是一片黑暗,并无任何人影!

    ……

第二十四章,夜游宫

    阮康惊呼一声:“是谁?”

    嗖的一下,风声攒动,阮康脸颊被一锋利事物扫中,顿觉一股温热流出,伸手一摸,摸的手心上尽是鲜血。

    “夫君!”孙晓杏娇呼一声,忙去查看丈夫伤势,却见他左脸脸颊上赫然有一道三寸长的血口,泉眼一般咕咕冒血,甚是骇人。

    孙晓杏四处瞧着,借着烛光发现地上有一枚染血飞镖,通体黑色,所幸没有粹毒。她眼见丈夫被人用暗器所伤,心中愤怒不已,破口大骂:“是哪个无胆鼠辈,用暗器伤我夫君,可敢现身与我一战!”

    她虽然武功不高,但是暗器手法相当高明。此时手中已经扣住几枚铁藜子,只等那人现身,便要出手报仇。

    突然,倒在地上已经咽气的彭济突然站了起来,浑身鲜血淋漓,瞪着一双大眼,竟踉踉跄跄,张牙舞爪的朝二人走来。

    阮康大惊失色,以为是彭济诈尸了。惊呼一声,举起手中长剑朝他刺去。剑刃瞬间刺破彭济的皮肤,鲜血四溅。然而彭济却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阮康大叫一声:“娘子快走,这彭济诈尸了!”

    孙晓杏眉头紧皱,反手将几枚铁藜子朝彭济掷去。铁藜子噌噌几声没入皮肉,带出几股鲜血。然而彭济却丝毫不停步,瞬息之间便走到阮康面前,一手朝他天灵抓来。

    阮康虽是害怕的要死,但是念及娇妻安危,也顾不上自己,一咬牙,心一横,想到不管他是人是鬼也要与他缠斗到底,决不能让他伤了妻子。刷刷刷刺出三剑,都是四十六路分水剑法的招式。

    彭济身上又被扎出三个血洞,兀自冒着鲜血。

    孙晓杏却在此刻瞧出了端倪,左手抓住丈夫手臂,道:“夫君不必害怕,那不是诈尸,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右手扣住几枚飞镖,朝着彭济上面四个方位掷去。

    噌噌之声接连响了四次,飞镖似乎是切断了什么东西,最后钉在了门窗地板上。彭济的身子突然一软,轰然倒下。

    孙晓杏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妖术,不过是湘西赶尸人的控尸之术。如此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秀么?”言语之中颇有得意之色。

    “控尸之术?”阮康恍然大悟,附身去看彭济的尸体。只见他肩头与后背的四处穴位上各扎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银针入体极深,银针底端栓着银线,因为被孙晓杏用飞镖割断,仅剩几寸,在烛光下散发着光芒。

    那声音哈哈一笑:“不愧是‘香夫人’,竟能在一息之间瞧出端倪。只可惜你夫妇二人阴险狡诈,只作恶,不行善,若不然凭你们二位的聪明才智,早就能闻名江湖了。”

    阮康冷哼一声:“说起阴险狡诈来,阁下比我夫妇二人可是强上十万八千倍,躲在暗处用暗器伤我不算,还用这控尸之术在此装神弄鬼,这岂是英雄好汉手段?”

    那人哈哈一笑,道:“阮康,我这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英雄好汉自然要用英雄好汉的手段,但是对付阴险小人,我的手段自然要比他更加阴险!”

    阮康气的跳将起来:“你有种的滚出来,爷爷让你看看我‘君子剑’的厉害,我四十六路分水剑法定要招招刺你死穴!”他被那人骂阴险狡诈,虽是事实,却也生气,一时间竟失了大侠风范,与那人对骂起来,骂的极为难听。这阮康倒也是周到之人,竟将对方的父亲母亲大伯叔叔以及列祖列宗全都问候了个遍。

    孙晓杏则是扣着几枚飞镖,蹑手蹑脚走到屋外,仔细去辨识那人的声音来自何处。刚开始她又以为此人是用了千里传音的武功,但是见他用控尸之术操纵彭济的尸体后,便知他就在不远处藏匿着。只不过那人说话时断时续,孙晓杏辨不出他藏身何处。刚好阮康与他对骂,他的声音长驱直入,孙晓杏也就能辨别出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秀眉一竖,反手将飞镖朝窗外掷去。噌噌噌三声响过,一声惨叫传来,只见窗外一棵大树上直直坠下一个黑影来。阮康眼疾手快,提起长剑撞破窗子跃下。孙晓杏也从阮康破开的洞口一跃而下。

    大树下躺着一个人,身着黑衣,脸色苍白,手中攥着四枚又粗又长的银针。肩头与膝盖上各扎着一枚飞镖,鲜血殷殷。阮康向前一步,踏住他胸口,长剑点在他眉心,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孙晓杏手握长鞭款款走来,体态妖娆,自有一番风味。她盈盈一笑,道:“这还用问,既然会控尸之术,那他自然是湘西酆都城的人喽,却不知你是那位副城主?”

    湘西酆都城乃是江湖上一个小小的势力,在南疆偏安一隅,从不与其他势力往来。他们势力虽小,暗器与下毒却可与蜀中唐门比肩。他们还掌握着一种名为“控尸之术”的邪术,乃是湘西赶尸人的独门秘技,能操控尸体战斗,当真是可怕至极!

    酆都城有一位城主与三位副城主,功夫与控尸之术皆为上乘。孙晓杏见他隔着这么远还能操控彭济尸体,便猜到他定是副城主级别的人物,故有此一问。

    那人苍白的脸上现出凄惨的笑容:“不愧是‘雌雄双煞’,竟能识破我的藏身之处,但是你们可知道调虎离山之计么?”

    阮康、孙晓杏二人齐齐一声惊呼,折身便要回去。阮康一剑划破那人喉咙,剑身带着殷殷鲜血便与孙晓杏一前一后纵上了楼。刚一上来,就见屋子里雾气昭昭,似人间仙境一般。孙晓杏嗅了嗅,只觉雾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芳香,惊呼一声:“是**香,快掩住口鼻!”

    她被称作“香夫人”,并不是因为她身上散发着异香,而是因为她对世间一切毒药迷香都了解通透,一闻一嗅便知其中配料,故此得名。当下夫妻二人衣袖掩住口鼻,透过浓浓雾气,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扛着那疯老头跑了出去。

    二人纵步追去,阮康脚速较快,几步便奔到一人身后,一把按住他肩头,便往后拉。那人猛地转身,手中一把白、粉朝着他面门洒去。阮康被迷住眼睛,脸上也火辣辣的疼起来,咣当一声摔倒在地,哇哇惨叫。那两个黑影趁机逃走。

    孙晓杏担心丈夫伤势,俯身察看,阮康却大叫一声:“不用管我,快去追人!”孙晓杏担心丈夫安危,岂能离开,转眼间便在衣服里掏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吹起来。哨声婉转悠长,响了三声之后,孙晓杏便收起来,扶起丈夫,道:“不用担心了,铁雄已经去了。”

    两人人影扛着疯老头,一路奔走,撞破了客栈的窗户,纵身跃到前面的大街上。此刻已是四更天,街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两人哈哈一笑,正欲逃走,突然耳畔呼呼风声突起。两人来不及反应,面门各自被打了一拳,顷刻间鼻梁骨断裂,直直倒在地上。而那个疯老头则也被摔在了地上,却依旧呼呼大睡,没有醒来。

    两人狼狈的爬将起来,却见面前拦着一个强壮威猛的大汉。他赤着上身,浑身都是肌肉,两

    根胳膊比他们大腿都粗,似一位佛前的护法金刚,不怒自威,正是给阮康、孙晓杏二人驾马车的车夫。

    刚才孙晓杏三声长哨后说的那个铁雄便是他了。

    两位酆都城的人也是苍白的脸,像是白无常一般,阴森恐怖。眼见铁雄威武雄壮,二人心头一凛,自腰间抽出长刀,一左一右朝他杀了过去。铁雄双脚踏住地面,腰往下一沉,扎了一个稳稳地马步。眼见一左一右刀光霍霍袭来,他也不惊不恼,双臂在面前画了一个半圆,呼的一声将双刀箍在了臂弯,死死夹住,任凭二人如何用力,竟也抽不出半分。二人相互一视,齐齐松手,一人在前,一人却纵身跃到铁雄身后。

    前面那人一甩手,掷出几枚暗器,锋刃上蓝光点点,却是淬了毒。铁雄不敢硬接,手腕一弯,抓住两把刀柄,在面前挥舞起来,密不透风,当啷当啷几声,将暗器打落。

    却忽觉背后一痛,转身一看,原来是另一个人纵到他背后,趁他不注意,将一枚粗长的银针刺进了他右肩头的肩井穴上,深入数寸。铁雄吃痛,怒吼一声,挥起双刀朝那人砍来。那人身形宛如鬼魅,瞬间又绕到他身后,将一枚银针刺进了他左肩上的风门穴。

    铁雄又是一声痛呼,那人手法极快,转眼间又将两枚银针刺进了他后背的神堂穴与至阳穴上。铁雄痛的惨叫不止,身子一僵,直直的倒在地上,那人将手一抬,指缝中现出四根细长的银线,这端握在他手中,另一端却拴在了刺进铁雄穴位的银针上,在月光之下,若隐若现。

    那人哈哈一笑:“都说我们酆都城的人只会控尸之术,却不知我们连活人也能控制的住,只要是你身上有穴位,保证让你动弹不得。”

    铁雄摊在地上,全身僵硬,纵有千钧之力此刻也使不出来,只急的额头上青筋毕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忽觉背后风声响起,两人转身一看,只见阮康、孙晓杏夫妇二人从楼下跃下,飘然落地。方才孙晓杏以为那人用毒洒了丈夫一脸,很是担心,细观之下发现那只是寻常的白药,当即宽心,细致的为丈夫将白药一点点除去。白药虽无毒性,但是洒进阮康的眼睛里,皮肤上,也是阵阵灼痛,虽然已经除去,却依旧烧的他双眼通红,兀自流泪,脸上也是布满了斑斑红点。

    孙晓杏扶着丈夫,微微一笑:“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两位便是酆都城的历声历副城主和王琨王副城主吧,刚才那位被我打落树下的定是金晓金副城主吧!”

    “不错!”那个手持银线的历声叫道:“孙夫人果然是见多识广,我们兄弟几人一直隐在湘西不曾过问江湖之事,却也被夫人猜到了!”

    孙晓杏冷哼一声:“若是真的不过问江湖之事,那今日三位副城主来此是何故?我夫妇二人能得酆都城如此青睐,也算是此生之幸!”

    历声嘿嘿一声奸笑,指了指地上的疯老头,道:“若不是因为这东方老头,我们几人岂能出山。”

    孙晓杏点点头,道:“原来几位城主也知道此人的传说,想要夺取他的‘玉清太玄功’,难道是酆都城有染指天下之意?”

    历声笑道:“你我都是为了‘玉清太玄功’而来,就不要在言语上讥讽我们了。江湖传言‘玉清太玄功’乃是天下第一的神功,比起玄冥教的‘御魔神功’都要强上数倍。但是神功虽强,却需要三个人共同修炼才能成,若是只一人修炼,便会走火入魔,当场暴毙身亡。但是这东方老头却是天纵奇才,竟然一人修炼,将此神功练成,虽然弄他的神志错乱,疯疯癫癫,却并未死去,当真是一件怪事!”

    孙晓杏一笑:“你们酆都城将他抓去,定是想要窃取这‘玉清太玄功’了,你们酆都城远在南疆,却狼子野心,妄图夺取神功一统天下,我夫妇二人岂能让你得逞。”

    历声哈哈一笑:“你们‘雌雄双煞’将东方老头骗来岂不也是为了夺取神功,好天下无敌,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看招吧!”

    他手指急速抖动,按在银线之上,将铁雄僵硬的身子站直,快步奔过去,将一枚银针自他头顶百会穴刺进。铁雄突然一翻白眼,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呆在原地。

    历声阴险一笑,以手拨动银线,控制着铁雄高大的身躯,挥起两把大刀朝阮康、孙晓杏二人砍来。孙晓杏大声唤了铁雄几声,他却似一具死尸般充耳不闻。

    原来湘西酆都城的控尸之术不仅能控制死尸,也能控制活人,只不过多上一步,只要用银针刺进活人的百会穴中,活人便失去了神识,变得与死尸无异,控制起来便相当方便。

    阮康、孙晓杏二人知道铁雄勇猛,金钟罩练的炉火纯青,寻常刀剑伤不了他分毫。此刻虽被历声用控尸之术控制,但是勇猛尚在,二人不敢硬拼。眼见双刀劈来,急忙向两边散开。

    孙晓杏掷出长鞭,缠住铁雄身体,教他挣脱不得。阮康纵身而起,长剑朝着他背后的长线削去。当啷一声,长剑撞在一把利刃之上,溅起一道火花。他姗姗退下,却见王琨手持一柄弯刀,拦在他面前,嘴角一抹邪笑:“你杀了我四弟,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说着,脚下生风,弯刀挥舞宛如风车一般,朝着阮康杀来。阮康刚才就是被他用白药迷住了眼,弄得他眼睛疼痛难忍,迎风流泪,此刻新仇旧账一起算,挥起长剑,施展四十六路分水剑法,与他斗了起来。

    这四十六路分水剑法乃是他恩师青城派掌门青松子依托青城派剑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化繁为简创出来的。青松子曾一剑将湍急的水流斩断,故此称之为“分水剑法”。

    阮康是青松子弟子,虽不像师父那样剑法出众,武功高强。一剑虽不能断水,但其锋芒依旧不能小觑。只见他将长剑一递,使了一招“直捣黄龙”,朝着王琨的眉心刺去。王琨一声惊呼,倒转弯刀,用刀背将长剑撞开。

    阮康一击不中,将长剑一转,向上一削,却是一招“倒戈相向”。这一招变化迅速,来的突然,王琨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下巴被剑刃削到,登时裂开一道血痕,鲜血直流。

    阮康见一击奏效,心中颇为得意,又刷刷刷刺出三剑,刚好刺在王琨的左肩,胸口与大腿。因王琨早有准备,向后疾退,阮康这三剑伤的不重,衣服上却渗出斑斑血迹。

    历声正操控铁雄对付孙晓杏。孙晓杏知道铁雄身如钢铁,寻常刀剑暗器伤不了他,也不去硬拼,只是凭着自己轻巧的身法四下躲闪。不时掷出长鞭,缠住他手中大刀,将其打落在地。

    此刻铁雄手中已无兵器,历声见还拿不下孙晓杏,有些急躁,手指乱抖,铁雄脚下速度却更快,双手挥舞朝着孙晓杏打来。孙晓杏掷出长鞭,缠在他左臂上,用力想将他拽倒。但是她娇弱的身躯想要拽倒高大的铁雄,无疑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历声微微一笑,食指一弯,将一根长线拉紧。长线连着铁雄

    ,他的手臂也突然收紧,五指张开将长鞭攥在手中,用力一拉。孙晓杏那受得了他这般神力,登时长鞭脱手,她自己也在半空转了几圈,摔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阮康见妻子受伤,正欲向前救她。却见黑影闪动,王琨纵身拦在他面前,一把弯刀寒光闪闪,朝着他砍来。阮康急忙舞起长剑御敌,一时分身乏术。

    历声一声奸笑,五指齐动,铁雄向前踏了一步,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朝着孙晓杏娇弱的身躯砸去。孙晓杏右手食指一弹,两道细长的银光射进铁雄的眼眶中,登时刺破眼球,鲜血淋淋。

    铁雄身形一滞,拳头举在半空竟打不下来。历声十分诧异,无论他如何抖动手指,铁雄也是一动不动。渐渐的,铁雄眼眶中流出一滩一滩的黑血。原来是孙晓杏见他被历声控制住,没了意识,且他的身体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破。便心生一计,将两枚淬了毒的银针从他眼睛射进去。铁雄虽将金钟罩练的炉火纯青,但是却练不到眼睛。这双眼睛便是他的罩门所在。

    这铁雄跟了他夫妇二人三年,今日却说杀就杀,毫无半点情谊可言,孙晓杏之心狠手辣果真名副其实。历声见了此状也是不由的心惊胆战,叫道:“不愧是蛇蝎心肠的‘香夫人’,杀起自己人来也是毫不手软,若是留你在世上,定是祸害!”

    孙晓杏微微一笑,嘴角却藏着一丝杀意:“你们湘西酆都城门下修炼控尸之术,却不知要比妾身狠上多少倍,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教训起妾身来了。”

    历声嘿嘿一笑:“我们湘西的控尸之术乃是用死人尸体修炼,并没有因此杀过人,你夫妇二人却在这一个时辰间杀了三个,谁心狠不必我说了罢!”

    “站着说话不腰疼!”孙晓杏手心暗扣几枚铁黎子,道:“若是你被这么多人追杀,难道你能菩萨心肠,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么?你别忘了一句话,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忍”字还未说出口,她已甩手将手中的铁黎子掷出。铁黎子袭击之处却不是眼前的历声,而是旁边的王琨。历声惊呼一声:“小心!”

    王琨正手持弯刀与阮康缠斗着。阮康虽然眼睛生疼,所施展的四十六路分水剑法却凌厉无比,王琨一时间竟无法将他拿下。突听历声叫了一声小心。他心知不好,正要转身,却听得耳畔呼呼风起,三枚铁黎子正中面门,顿时鲜血四溅。

    阮康向前一步,长剑一削,王琨人头落地,鲜血横流!

    历声一声惊呼,抄起一把大刀便朝着阮康砍去。孙晓杏拾起地上长鞭,向前一挥,长鞭缠住他双脚。脚下一绊,直直向前倒去。阮康看准时机,将长剑向前一递,剑刃向上,历声喉咙顺着剑刃透过,登时溅了阮康一身血。

    秋风吹过,地上三具尸体,血流成河,风中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阮康跑过来扶起孙晓杏,关切的察看他伤势。且不管二人心肠有多毒辣残忍,但见他夫妇二人如此恩爱,也是令人艳羡。

    两人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突然听到一个打哈欠的声音,两人心头一凛,却见躺在地上已经昏睡一整天的疯老头伸了伸懒腰,忽的坐了起来。眼神迷离,似乎还没睡醒。

    阮康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一丝笑容,跑过去叫了一声:“爹,你醒啦?饿不饿?”

    老人看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问道:“你是谁?”

    阮康道:“爹,我是康儿啊,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记得了么?”

    “哦,你是我儿子啊?”老人点点头,问道:“那么我是谁?”

    阮康有些哭笑不得:“爹,你是江西阮家的主人阮南天啊,你不记得了么?”

    “不不不!”老人摇摇头,道:“我不是阮南天,我不是!”

    阮康一笑:“爹,你又在说笑了,那你不是阮南天你又是谁?”

    “我是谁?”老人突然低下头,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阮南天那我是谁?”

    阮康见他喃喃自语,不觉有些恼怒,在他肩上轻轻一推,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你说,你不是阮南天你又是谁?”

    老人突然跳将起来,怒吼一声:“我到底是谁?”突然间,他周身真气激荡,似无数利箭从体内激射出来。阮康大惊失色,急忙将长剑护在身前。然而真气浑厚凌厉,竟一下子将长剑震断。数道真气直直击中阮康身体,顿时出现数十个血洞,鲜血咕咕直冒!

    阮康惨叫一声,身子瘫倒在地。孙晓杏发疯似的跑来将他抱在怀里,探他鼻息却觉气息微弱,顿时慌了神,将手放在他胸口为他灌注真气,只求保他性命。

    阮康身上伤口太多,血一时间止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滩黑血来。却是被老人浑厚的真气震碎了五脏六腑,即便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

    眼见阮康气息越来越弱,孙晓杏泪水狂涌,伏在他胸口哇哇大哭起来。耳听着他心脏跳的越来越慢,直到停止。

    世事无常,每个人都由不得它。谁又能料到阮康和孙晓杏面对两拨追杀都未丧命,到最后却是死在了这个疯癫老人的手上。其实阮康之死全是他咎由自取。若是他夫妇二人不贪图那天下无敌的“玉清太玄功”,便不会假扮母子将他从郭菩萨手中骗来,也不会引来彭济和湘西酆都城的人追杀。也自然不会因老人发狂之后被他浑厚的真气射死!

    听到孙晓杏啼哭,那老人突然止住疯癫的势头,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思索良久,恍然大悟:“女娃娃,定是这三人杀了你的夫君吧?你不要哭了,他们已经为你夫君偿命了!”

    他心智如孩童一般,刚才又发狂起来,突然好转后,竟然不记得是自己杀了阮康。只见地上四具尸体,一个女娃娃抱着一具尸体大哭,还以为是另外三人与这阮康同归于尽。他见孙晓杏哭的伤心欲绝,心中也是悲痛,故此劝她。

    谁料孙晓杏突然转身,秀眉一竖:“是你杀了我夫君,我要让你偿命才行!”挥起长鞭,朝着老人甩去。老人吓了一跳,急忙向后一纵,长鞭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老人吓得哇哇大叫:“你这不知好歹的女娃娃,我好心劝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要打我,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你这杀人如麻的老贼,去死吧!”此刻丈夫身死,孙晓杏对他那天下无敌的“玉清太玄功”也没了兴趣,只求杀了这老人替夫君报仇。她又抽了几鞭,却都被老人诡异的身法避开。鞭子抽在地面啪啪作响,老人挠了挠头,叫道:“你这女娃娃下死手啊!”

    孙晓杏娇喝一声,长鞭当头而来。老人哇哇大叫,纵步一闪,避开长鞭,几步逼近她面前,合手一记手刀,打在她脖子上。孙晓杏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老人一把提起孙晓杏,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第二十五章,如梦令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上,悠悠荡荡,周围星辰稀疏分布着,斑斑点点。有三人骑着三匹快马,披星戴月,奔行至此处。借着月光,马背上一娇小的身影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四具死尸,登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清婉娇细,却是一个女子。

    她身侧的两人方才只顾着赶路,并未发现死尸。听到女子尖叫,这才看见,急忙翻身下马。只见四具死尸或是被砍了头颅,或是被刺穿了喉咙,或是被刺瞎了双眼,还有一个浑身上下被打出数十个血孔,个个狰狞恐怖,让人见了不禁心惊肉跳!

    一人走到那浑身血孔的尸体前,借着月光看清了他容貌,慌忙叫道:“叔父你看,这人是那个阮康!”

    原来三人便是郭菩萨,赵延发与姚明月。自发觉阮康与孙晓杏可疑后,三人便骑上快马,顺着阮康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三人沿途上一路打听观察,马不停蹄的,终于在这时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郭菩萨向前一步,看着阮康身上数十个血洞,血腥恐怖。因为天气寒冷,此刻血洞边缘的血迹早已凝固。明月一见,血腥味吸进鼻孔,顿觉恶心,又因在马上颠簸许久,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哇的吐了出来。

    郭菩萨仔细观察着阮康的伤口,又拾起他身边的断剑,望着断痕,眉头紧皱:“他不是被暗器或其他锐器所杀,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被老爷子的真气所杀!”

    郭菩萨不愧是老江湖,仅凭伤口与断剑处的裂痕便推断出阮康是死于疯老头之手。明月忽的一声:“是老爷爷!他现在在哪?”

    郭菩萨又看了看其他几具尸体,道:“这三个人一个是被银针刺瞎了双眼中毒而死,另一个是被长剑砍头而死,另一个是被长剑贯喉而死。看来这其中有两人是死在阮康剑下,另外一个却不知是何人所杀?”

    他走到铁雄的尸体前,仔细观察起来。突然发现了他肩头与背上的四枚银针,眉头一皱,伸手将他肩井穴上的银针拔了出来。只见那枚银针长约四寸,比普通银针也粗上数倍。电光火石间,郭菩萨已经了然,惊呼一声:“这是湘西酆都城的控尸之术!”

    他望着历声和王琨的尸体,眉心紧锁,喃喃自语:“湘西酆都城的人一直隐在南疆偏安一隅,从不问江湖世事。却不知是何事竟引得他们都出来趟这趟浑水?难道是因为那个老爷子!”

    想到此处,郭菩萨不禁又对那疯老头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他到底是谁?为何有如此厉害的武功还这样疯疯癫癫?为何连不问江湖世事的酆都城都出来了?

    他望了望眼前的“醉乡居”,只见一处窗户破裂,便叫着赵延发与明月二人前去敲门。可是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郭菩萨感觉不妙,一脚踹开大门。

    进来之后,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郭菩萨抄起桌子上的蜡烛点燃,借着烛光,只见柜台之上也伏着一具死尸,只见他一身杂役打扮,七窍流血,显然是被人用内力震断了心脉。

    他急忙吩咐赵延发与明月去四下察看一番,自己则跃上二楼。刚到二楼,他就闻见一股刺鼻的火药味,还有些许**香。但是此刻的**香已经不浓,闻了也无大碍。

    他见一间客房洞开,便走过去。只见屋里散着浓浓烟雾,虽窗子开着,浓烟却一直散不去。屋内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杂役打扮,身上几处灼伤,还有一人身强体壮,断了右臂,背上也插着四枚银针。

    郭菩萨看着那断臂之人的相貌,又瞧见地上的刀,便已知他的身份:“居然是‘猎虎刀’彭济,难道也是为了抢老爷子吗?”

    他又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望去。窗边屹立着一颗枯树,枯树之下也躺着一具尸体。郭菩萨猛然心惊,这时赵延发与明月也一前一后跑了上来。赵延发叫道:“叔父,这客栈里连着老板,杂役还有一众不相干的客人,共二十三口,全都被杀了!”

    郭菩萨被气的全身颤抖,心中大为愤怒。因为老爷子的原因,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死了三十人了!连“猎虎刀”彭济与湘西酆都城的人也都掺和进来,那老爷子究竟是谁?又是谁传出消息引的众多高手前来互相残杀?他不敢想!

    他发现众多尸体中并没有那自称是老爷子夫人孙晓杏的尸体,便想若是寻到她,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了。沉默良久,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赵延发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敢打扰,与明月一前一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郭菩萨走出客栈,抬头一看,一轮明月光芒已经变浅,不久便是黎明了。

    东方老头提着孙晓杏一连奔走了几十里,直到东方现了鱼肚白。孙晓杏被一阵颠簸吵醒,睁开眼后却发觉自己被老人提在手里。双脚拖在地上,一袭红色衣裙早已污秽不堪。

    想到夫君被他所杀,此刻又在他手中受辱。孙晓杏心中恼怒,抓住老人的手,也不管是净是脏,一口咬下去。谁料她一口下去,却似咬在了石头上,反而硌的她牙齿生疼,牙龈上也渗出血来。

    原来是老人修习了“玉清太玄功”,真气已经散在四肢百骸中。遇到危险时,便如同本能一般,无需运功,真气便能自动流转,去抵抗外力袭击。如此精深绝妙的武功,孙晓杏自然是不知其理。

    老人只觉手背上传来一股瘙痒,低头一看,却见孙晓杏咬在手背上,牙齿上血迹斑斑,还以为是自己的血,哇哇一叫,一把将孙晓杏丢了出去。

    孙晓杏的身子直直飞出一丈远,随后摔在地上。地面尽是碎石,硌的她后背生疼,龇牙咧嘴,连连惨叫,丝毫没了贵妇人的气质。

    老人气的又蹦又跳,口中骂道:“你这女娃娃,我带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不谢我就罢了,为什么还咬我?”

    孙晓杏忍着痛坐起来,恶狠狠的道:“你这老贼杀了我夫君,我定与你纠缠到底!”手中暗扣三枚铁黎子,朝老人掷去。蓝光闪闪,却是淬了毒的。

    老人吓得哇哇一叫,抬起左手在面前一拍。掌风大作,真气乱涌,三枚铁黎子受到真气阻碍,一个当场掉落,一个飞到旁边,一个却折返回去,噌的一声打在了孙晓杏的小腿上。

    孙晓杏吓得大叫一声,拔出铁黎子。只见小腿上留下一处血口,鲜血直流,伤口周围却呈现青黑之色,却是中毒之兆。

    孙晓杏想杀了这个疯老头替夫君报仇,这三枚铁黎子上淬的是五步蛇之毒。毒性发作很快,她也清楚,急忙在身上翻找解药。却摸了个空。原来她昨夜与阮康行房,将解药全都丢在了桌子上,而后事发突然,她虽素有心机,却也忘了装上解药。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孙晓杏只觉小腿有酥麻感,像是灌进了沙子,知道是毒性发作,慌忙封住小腿上穴道,只盼让毒性慢点发作。但是五步蛇之毒极为厉害,一旦与血液接触,便会瞬间发作。孙晓杏封住小腿穴道

    时已经晚了,瞬间她整条腿都酥麻起来,僵硬的动弹不得。

    孙晓杏此刻也是满身虚汗,头昏眼花,几欲倒下。老人见她有些奇怪,蹲在她面前问:“你是怎么啦?”

    孙晓杏恶狠狠一声:“我中了五步蛇之毒,怕是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原来她袖中还藏了一枚银针,只待老人往前一凑,便将银针刺进他头颅,就算他武功再强,也会当场毙命!

    谁知她刚举起银针正要刺时,小腿突然被老人抓着提了起来。孙晓杏顿时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倒去,手中银针掉落,正好扎进她的手心,疼的她惨叫一声,极为凄惨!

    “你干什么!”孙晓杏见老人举起她的小腿,间接让她被自己的银针刺中,怒火中烧。老人嘿嘿一笑:“我帮你把毒吸出来!”说着便伸手除去她鞋袜,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与一只玉、足,晶莹剔透。

    她小腿纤细修长,肌肉饱满有弹性,皮肤也是滑、腻有光泽。玉、足微弓,脚趾饱满,指尖透着暖暖的红色。这番景色,任所有男人见了都会血脉喷张,走火入魔。老人虽是花甲之年,但心智宛如孩童一般,对这番景色倒是寻常,抓起她的小腿,找到伤口,便吮吸起来。

    孙晓杏这双脚与腿除了丈夫阮康外,还没被第二人看过。虽然老人心智未开,却也是个大人。孙晓杏脸色顿时红霞漫天,又羞又恼,想要伸手去打老人,奈何中了五步蛇之毒,身子无半点力气。

    老人吸出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上,只见血液泛黑,显然是五步蛇之毒已经侵入血液中。孙晓杏整条腿都已经失去了知觉,被老人高高举起也不觉别扭。良久,老人吐出的毒血渐渐转红,显然是毒素已清,孙晓杏头昏眼花的症状也好转起来。只不过整条腿还是略感酥麻,那是五步蛇毒的后遗症,并无大碍,她也清楚。

    她咣当一声躺倒在地,休养生息。老人则是抹抹嘴,蹲在她身边,一会儿推推她身体,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腰眼,想要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她很是厌烦,但无奈身子没有半点力气,反抗不得。也幸亏她身边是这个心智未开的老人,若是别的男人在,恐怕她这名震山西的“香夫人”孙晓杏,清白早已经没了吧!

    过了约一个时辰,五步蛇毒毒素彻底清除,孙晓杏缓过劲来,慢慢坐起身来,脸色也渐有好转。老人见她恢复,乐的手舞足蹈,一直在原地转圈,叫着:“女娃娃活过来了!女娃娃活过来了!”

    孙晓杏听他这话,秀眉一竖,恶狠狠的叫道:“老娘本来就没死,你莫要咒老娘,要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老人一听,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孙晓杏却发现他方才虽未与五步蛇毒直接接触,但是为她吸出毒血时恐也沾上了毒性,但他丝毫没有中毒迹象,这倒让孙晓杏惊诧不已。

    她气的一握拳,啊的一声痛叫,右手手心传来钻心剧痛,低头一看,却是刚才扎进手心的银针还没拔出来,又刺了一下。孙晓杏捶胸顿足。老人见她大叫,凑上来问:“你又怎么了?”

    “用不着你管!”孙晓杏此刻梨花带雨,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出生自大户人家,从小养尊处优,在青城派拜师学艺时,师父对她也是爱护有加,众师兄弟姐妹也对她极为尊敬。与阮康成亲后,也一直待她如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下,从来没有受过一次委屈。

    可是现在疼她爱她的夫君惨死在老人手中,自己也被老人折磨成这番狼狈样子,越想越气,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咬着牙,一把拔掉手心的银针,疼的她差点昏死过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孙晓杏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夫妇二人贪图老人神功,阮康就不会死,她也不会遭受这等非人折磨。此刻定是与夫君在山西的家中,花前月下,吟诗作对,鸳鸯被中,巫山**,好不快活。

    只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心态。明明是自己不够努力,却怨天尤人,说自己命途多舛,世事无常;明明是自己有害人之心,却说对方太过狠毒,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知道仁义礼信。

    老人最怕女人哭,一听到孙晓杏的哭声向前,顿时慌了神,连忙叫道:“女娃娃你别哭,看我七十二变!”他竟在孙晓杏面前扮起了鬼脸,又伏在地上做蛤蟆,扮小狗,扮猩猩,学兔子,学鸟叫,竟是惟妙惟肖,十分滑稽。

    可是孙晓杏夫君被他所杀,自己又因他受尽折磨,有岂能笑的出来。又心知不是他的对手,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老人也急忙快步跟上,在她身后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孙晓杏也不去管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里路。因孙晓杏腿上有伤,走的很慢,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两人来到了另一处小镇上,虽不比上一个小镇繁华,却也是只有一番风味。孙晓杏腹中饥饿,便寻了一个小摊,叫了两碗面。

    小二见老人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乞丐,心中厌恶。但是见他是随着这美貌妇人一同前来,定是关系非常,也不敢说什么。不一会儿两碗面断了上来。孙晓杏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顾自己形象,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还将指甲在老人那碗面汤中一点,却是在指甲上藏了毒,想要毒死老人。

    谁知老人望着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却不动筷。孙晓杏心头一惊,以为是老人发觉了她在面中下毒。却听得老人喃喃自语:“连点肉都没有,这女娃娃也忒吝啬了吧!”

    孙晓杏被他气的浑身发抖,突然秀目一转,微微一笑,唤来小二点了一份酱肉。不一时小二将肉端上来。孙晓杏首先接过来,伸手在挥了挥,丢给老人,道:“赶紧吃吧!”

    老人一见肉端上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双脚踩在椅子上,蹲在上面,用手直接抓着吃。孙晓杏假装低头吃面,却将秀目向上瞟,观察着老人变化。原来她怕毒不死老人,便将自己身上所剩的毒药全都洒在了酱肉上。纵使老人神功再强,但是这么多毒药混在一起,即便杀不死他,也能叫他腹痛难忍。

    老人大快朵颐,吃的手上嘴角尽是油花,嘿嘿一笑:“女娃娃你是个好人!”

    孙晓杏暗咬银牙,心中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赶紧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老人突然停住,目光呆滞,双手僵着。孙晓杏心中大喜,是毒药奏效了!却见老人打了个嗝,用手舒舒胸口,却是吃的太急噎到了。让孙晓杏大感失望。

    老人风卷残云般将酱肉全部吃完,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拍拍肚子,却丝毫没有中毒迹象。这令孙晓杏着实一惊:这么多毒药都喂下去了,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怎么他却一点事都没有?难道真的是练成了“玉清太玄功”能让身体百毒不侵?

    孙晓杏极为愤怒,丢下一块碎银起身便走。老人也急忙从椅子

    上跳下来跟在她后面。孙晓杏一路上都在观察着老人,只希望他突然毒性发作,自己好为夫君报仇。可是又走了十几里,老人丝毫没有中毒迹象,却是一路上放了二十几个臭屁,带着阵阵腥臭,让孙晓杏连连作呕。

    又走了十几里,已是傍晚时分,四野荒无人烟,视线之内也不见破庙可栖身。孙晓杏很累,便寻了一棵大树下休息,捡了一些树枝,用两块石头相互敲击,引出火种来。

    老人见了好奇,便捡起两块石头也模仿孙晓杏敲击,直至敲的火星直冒,溅在他身上,将一缕胡须烧着,烫的他哇哇大叫。一旁的孙晓杏瞧他傻傻乎乎,不由得扑哧一笑,在火光映衬下脸颊泛红,甚是娇媚。

    老人听见他笑声,转过身来,一脸委屈问:“你笑什么?”

    孙晓杏秀目一转,笑道:“我是想起来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什么故事?”一听有故事,老人异常兴奋,蹦蹦跳跳的跑到孙晓杏面前,大眼睛炯炯有神,眼神中甚是期待。

    孙晓杏见他如此期待,秀目一转,计上心来,道:“你既然这么想听故事,给你讲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人问她。

    孙晓杏微微一笑,道:“你要将你的一身武功传授于我,你若是答应,我便给你讲故事,你若不答应,我便睡觉。”

    老人一听孙晓杏答应讲故事,高兴的又蹦又跳,连连点头说好:“你想要我的‘呼天抢地功’我传与你便是了,伸出手来吧。”

    孙晓杏未曾想老人会这么轻易答应,还以为他骗自己,转念又想他心智似三岁孩童,自然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当即宽心,伸出手掌。

    老人伸出右掌,与她掌心相对,顿时掌心传来一股温热,磅礴的真气自手心传来,通过手臂,竟一点点的涌进孙晓杏丹田。孙晓杏只觉丹田之中暖暖的,很舒服,慢慢的,小腿和手心的伤口竟然不疼了。她心中暗衬:传说练成这“玉清太玄功”后,不仅可以百毒不侵,而且伤口也能自愈,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渐渐地,她丹田之中越来越暖,真气在里面慢慢聚集,不仅伤口愈合,连一身酸痛也抽丝而去。心想这“玉清太玄功”果然厉害,真气浑厚连绵不断,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没有传完!

    抬头再看老人,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红,头上冒出一股股白气。而脸上那呆傻疯癫的表情却渐渐消去。他猛然睁开双眼,双目如电,直射孙晓杏心头,沉沉一声:“你是何人?为何想要夺取我的‘玉清太玄功’?难道也想借此功去为祸天下么?”

    孙晓杏见他说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显然是个正常人表现,不觉一惊,问道:“你可知道你是何人?”

    那老人神情肃穆,阴沉着脸,悠然答道:“我是东方白,夫人可是在夺取我的‘玉清太玄功’么?”

    “想起来了么!”孙晓杏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夫君,这是你赔给我的,赶紧拿来罢!”此刻她体内也有一部分“玉清太玄功”的功力,武功比起之前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伸手捏住东方白的手,指甲深陷皮肉中,掐出丝丝鲜血来,竟是不让他抽回去。

    东方白长叹一声,也不收手,默默地道:“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夺取这‘玉清太玄功’占为己用,可是世人都控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到最后都被震碎了心脉而死。夫人若是继续执迷不悟,也会落得与他们同样下场,听我一句劝,快收手罢!”

    孙晓杏怒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谁不知这‘玉清太玄功’乃是天下第一神功,得到它我就能独步武林,称霸天下,多少人都在等这个时机却得不到,你却想要我放弃,简直是痴人说梦!”

    东方白轻声一叹,道:“夫人,我见你是个女子,怕你承受不住‘玉清太玄功’这纯阳之力,便将其控制住,只盼夫人能回心转意,我便将此功收回。但见夫人仍是执迷不悟,那我便不劝了,请接神功吧!”

    东方白大喝一声,澎湃的真气宛如大海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纷纷涌向孙晓杏丹田之中。东方白须发在真气之中乱舞,白发飘飘,宛如仙人一般,遗世独立。

    孙晓杏只觉丹田像是被人破开一个洞,源源不断的真气灌进里面,炙热难当,腹中鼓胀,像是要炸了一般。她也是一名高手,急忙运功,想要将丹田真气化到四肢百骸之内。但是自她丹田涌进来的真气连绵不断,她刚将一部分化解,丹田登时又被灌满,她便又运功化解。如此反反复复七八次,她浑身上下,连着四肢手指,皆是肿胀起来,像是注满了水一般。

    四肢百骸,各处关节竟像是针扎刀割一般,疼痛难忍,又有真气烈火一般的在她丹田内剧烈燃烧着。她七窍之中竟流出殷殷鲜血。她也疼的惨叫连连。

    东方白脸色一沉,道:“夫人,若是此时回心转意,放开手,我还能救你性命!”

    孙晓杏疼的说不出话来,手掌用力一握,指甲又刺进了东方白手背一寸,鲜血直流。东方白长叹一声,大喝:“破!”

    嘭的一声,孙晓杏身子炸开,血肉飞溅,似下了一场纷纷血雨。本来娇媚可人的美貌妇人,在顷刻间便化成一滩血水,香消玉殒!

    原来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之绝学,真气宛如海水一般,干了再生,连绵不绝,威力巨大。故此需要三人修习,将神功化一为三,若不然下场就如孙晓杏一般,丹田承受不住绵绵不断的真气,而炸成一滩血肉!

    东方白是天纵奇才,虽一人修习“玉清太玄功”未死,却也弄得他神志错乱,变成了三岁孩童般心智。方才他于孙晓杏传功之时,便是由两人共同分担此功,他体内神功威力减弱,神智便恢复了一些,想起来自己叫做东方白,也想起了之前有许多人想要抢他的“玉清太玄功”而变成这般下场。

    他出言相劝孙晓杏。正是想让她自己顿悟,回头是岸。却不料她执迷不悟,东方白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便将神功继续渡进她丹田,让她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而身陨。也算是对她惩罚!

    孙晓杏香消玉殒后,那“玉清太玄功”真气没了宿主,又倒转而回,回到了东方白体内。东方白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夜色之中,三人三马飞奔而来,马上的明月挂念老爷爷,四下张望着,突然望见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满头白发,衣衫褴褛,心中大喜,大叫一声:“是老爷爷!”

    赵延发一看,心中也是一喜,翻身下马,奔到东方白面前,伸手在他肩头一拍:“老爷爷!”在他手掌刚碰到东方白身体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弹出,撞在赵延发胸膛之上。他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了数步,倒在了地上!

    ……

第二十六章,忆少年

    郭菩萨跳下马,扶起赵延发。他方才与东方白的真气相撞,导致体内血气翻涌,哇哇又吐出几口鲜血,胸膛像是裂开一般剧痛。郭菩萨将手搭在他脉上,发现他虽然重伤,脉象不仅不乱,反而澎湃汹涌,比之前跳动的更加紧促有力。

    郭菩萨顿觉诧异,细查之下,脸上欣喜若狂,叫道:“延发,你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赵延发胸口剧痛,嘴角滴着血,微微一笑,道:“叔父,只不过比之前胸口疼一些罢了。”

    郭菩萨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用我教你的内功心法,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试试看有什么不同?”

    赵延发依他所言,将丹田的真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顿觉胸口痛感减弱,不禁好奇:“叔父,好像真气运转要比之前更顺畅,而且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郭菩萨激动万分,抱住他哈哈大笑:“延发,可喜可贺啊!刚才你被老爷子的真气一撞,竟然阴差阳错的为你打通了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属于奇经八脉中的“奇经”,以人体会阴、穴为起点,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浆穴这条为任脉,从会阴、穴向后沿着脊柱向上,到头顶再往下到口中龈交穴这条为督脉。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为人体经络主脉。中医理论中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

    习武之人此生最大心愿便是能够打通任督二脉,这样便会脱胎换骨,武功突飞猛进。可是打通任督二脉何其难,除非修习高深的内功或是又高人以外力相助。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未能如愿。

    方才赵延发身体与东方白真气相撞,有一股真气蹿进他体内。此真气乃脱身于“玉清太玄功”,何其霸道。竟在赵延发体内自行游走。郭菩萨为他号脉时发现了端倪,便叫他将内功运行一个周天,强制那股真气在任督二脉间游走一番,竟然冲破了禁制,将其打通,实在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遇!

    赵延发自然知道打通任督二脉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异常兴奋。明月不明其中意思,但见大哥和郭叔父笑的这么开心,也知是好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转身走到东方白面前,伸手想推他一下,却想起刚才赵延发被他真气撞飞,一只手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赵延发又将那道真气在任督二脉间运转了几个周天,胸口痛感竟荡然全无,不禁感叹东方白内力深厚,让自己有这般奇遇。

    他瞧见明月蹲在东方白面前,悬着一只手不落下,顿时明白了,哈哈一笑:“明月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吧!无妨,让大哥再来试试!”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东方白走去。此刻他伤痛全消,浑身舒畅,精神震硕,浑然不像手上之人。他举起手,朝着东方白拍去,道:“老爷爷,该醒醒了,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他在说出“该醒醒了”时,手已经碰到东方白的身体,便觉一股磅礴深厚的真气将他吸住,胸口发闷,像是被压着千斤巨石一般,竟喘不过气来,导致他后面所说的“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几个字竟是断断续续的。

    郭菩萨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对,急忙问道:“延发,怎么了?”

    赵延发艰难的在口中吐出:“好像有什么、力量、吸住我了!”还未说完,东方白突然坐起身子,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伸出食中二指,抵在他的掌心,嘿嘿一笑:“小子,接我的‘呼天抢地功’吧!”

    赵延发顿觉掌心一股温热,蓬勃的真气顺着东方白的手指向他体内涌来,汹涌澎湃,连绵不绝。赵延发叫了一声:“老爷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东方白须发飘动,双脸发红,头顶冒出一股股白气,双目如电,神情肃穆,却不再是那股呆傻之样:“小子,此乃‘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绝学,一分为三,得一份能进步神速,得两份能横行于世,全部得到便可天下无敌,你可想好了要多少?”

    三人见他说话流畅,声音沉稳,皆是一惊。明月更是惊呼一声:“老爷爷你不疯疯癫癫啦!”

    东方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延发,面露微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赵延发只觉真气狂涌而来,散在他奇经八脉,四肢百骸间,全身经脉顺畅无比。又觉东方白体内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觉心惊:这“玉清太玄功”果真厉害!

    他知道东方白是要传他神功,便将“玉清太玄功”的真气在任督二脉间运转几个周天,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最后汇到丹田之中。真气源源不断从老人指尖涌来,灌入丹田,炙热难耐,腹中鼓胀如方才孙晓杏一般。

    他心中想着如此神功自然是越多越好,突然脑海间闪过一个念头,却是想到八个字“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神功虽然厉害,但是自己够用便好,若是贪心求取,丹田定是无法承受,功亏一篑。

    他抬起头,望着东方白,气定神闲,悠悠答道:“多谢前辈传功,延发不敢贪心,只要一份便好!”

    “好!”东方白大叫一声,撤回手指,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天动地,格外响亮。赵延发将真气又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一番,只觉神清气爽,心情格外舒畅。突然抬头瞧见面前那棵大树,心痒难耐。与大树相隔三尺有余,忽的挥出一掌,掌风袭去,咔嚓一声,大树已然从中间断裂开来,断口平整光滑,竟似刀劈斧砍一般!

    他一出手,却将郭菩萨和明月两人惊掉了下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赵延发见自己一出手竟有如此威力,乐的哈哈大笑。东方白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小子,你是第一个不贪心我神功之人。得此神功三分之一,你便已经步入了武林高手的行列,希望你能保持本心,用此神功为江湖做好事,万万不可因此堕入魔道。你要知道,我既然能传你

    神功,亦能将神功收回!”

    赵延发听的血脉喷张,豪情万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磕了三个响头,道:“前辈之言,延发铭刻于心,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话音未落,东方白哈哈大笑,突然纵身一跃,没入茫茫夜色中。明月喊了一声:“老爷爷别走!”他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虽不见了人影,但还能听见他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明月双眼含泪,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直直望着,气的直跺脚,纵身跃上马背,驱马朝着东方白离去的方向追去。

    “明月,你去哪?”郭菩萨叫了一声,明月却充耳不闻,快马渐渐没入茫茫夜色,消失在他眼前。赵延发微微一笑:“明月这孩子心地善良,大概是这几天和老前辈相处有了感情,放心不下他吧,叔父不必管她,过些日子她自然会回去的。”

    月色之下,叔侄二人,一坐一站,相互望着,一言不发。

    二人短暂休息后,便骑上马朝着开封的方向行去。行了一夜又一个上午,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开封武盟。武盟乃是由路府改建而来,富丽堂皇,十分气派。郭菩萨见府中建筑按照九宫八卦排列建造,极为考究,心中对路溪桥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他本就对路溪桥闻名已久,又知他常为江湖人义军资助粮草军饷。便由赵延发引着去了祠堂,在路溪桥灵位下上了一炷香。忽又望见路溪桥的灵位旁边立着赵丑厮的灵位,昔年与他在息州起义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郭菩萨眼眶湿润,心想:人生匆匆几十年风雨,死后便化作一堆枯骨,埋入地下,重新轮回。所以势必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做出辉煌的大事,即便死去,也会名垂千古!

    赵延发又引他来到内堂,此刻清风、别枝、惊鹊、半夜、鸣蝉五人都早早在里面迎他。一阵寒暄后,别枝突然问道:“明月姐姐怎么没回来?”

    别枝与明月相差一岁,被路溪桥收养不过隔了三天时间。他两人在一起呆的时间最久,也最亲近。别枝也对明月有爱慕之心,是故别人都跟郭菩萨寒暄时,他却注意到明月没回来。

    赵延发笑了笑:“别枝果然对明月有情,但是奈何明月照沟渠。”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别枝也脸上发红,道:“我不过是担心明月姐姐罢了!大哥,三姐她去哪了?”

    赵延发微微一笑,便将昨夜东方白给他传功后离去,明月担心他安危骑马追去的事说了。别枝啊的叫了一声:“明月姐姐一介女流之辈,若是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大哥,我这便请你准我去寻明月姐姐回来,万一他在路上遇到危险,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赵延发知道别枝对明月有情,两人的感情已经超脱了亲情的范围,便挥手示意他去。别枝喜出望外,朝着郭菩萨与赵延发一拜,转身跑出了内堂。

    不一时便有武盟的所有弟子前来拜见郭菩萨。人群中却不见路溪桥娇妻柳千千的身影。原来路溪桥死在济南府之后,赵延发引着“中原结义”的众兄弟回到路府。柳千千听到路溪桥已死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登时昏倒在地。

    虽她是风尘女子,又与赵延发在路溪桥离开时共赴**过。但是她心中一缕青丝始终系在路溪桥身上,醒来之后便要自刎殉情。后被赵延发与“西江月”六人出言相劝,放弃寻死想法,一颗心却也死了,将路府留给赵延发他们,自己带着几个婢女寻了一个道观做了尼姑。

    众人与郭菩萨一一拜见,完事之后,饭菜已经上桌。赵延发请郭菩萨坐了首位,自己坐在他旁边,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分别坐在四处。赵延发亲自为郭菩萨斟了一杯酒,郭菩萨看着酒色淡黄,知是息州特有的高粱酒,不由得思绪飘飞,想起八年前在息州小酒馆偶遇赵丑厮时,两人喝的正是这种酒。

    一想起赵丑厮,郭菩萨眼眶又湿润了,举着酒杯,竟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赵延发发觉他有些不对,问道:“叔父,怎么了?”

    郭菩萨长叹一声,悠悠答道:“我忽然想起八年前与你义父在息州相遇之时,便是在小酒馆里喝的这种酒。当时他被西山五虎追杀,身受重伤,是我给他敷药救治。待他伤势好转后,我便邀他一同喝酒。你义父酒量很好,一连喝了几大碗才有些醉意,破口大骂朝廷昏庸无能,引得众人侧目。”

    五人听他将其之前的故事,都放下碗筷,静静的听着。鸣蝉最爱听故事,双手扶腮,渐渐入迷。

    郭菩萨接着道:“喝的正尽兴时,西山五虎其中四个便找上门来,便要杀你义父。我和你义父齐心协力,杀了四虎,他也不在乎我魔教身份,与我结拜为兄弟。他觉得我名为菩萨,做菩萨的大哥很不舒服,我便说让他自称为弥勒佛祖,便能压菩萨一头了。这也便是我们义军被称为弥勒军的由来,和如今白莲教所说的‘弥勒明王’不是一事。”

    当年赵丑厮、郭菩萨的“弥勒军起义”何等声势,清风他们年纪稍大点的人还有记忆,像惊鹊、半夜、鸣蝉他们当时年纪虽小不记得,但是后来也听别人提起过。今日才知道赵丑厮的“弥勒佛转世”以及“弥勒军”乃是郭菩萨所起,与如今白莲教并无瓜葛,皆恍然大悟。

    赵延发也曾听赵丑厮提起过此时,如今又听郭菩萨说起,不禁一笑:“若不是当年叔父让父亲自封弥勒佛转世,那时义军又岂能瞬间壮大起来。”

    郭菩萨接着道:“杀了四虎之后,突然有一波官兵杀来。原来是四虎与曾经的丞相伯颜用计,要杀你义父。当时官兵朝酒馆中射箭,酒馆中的客人皆乱做一团。你义父与我前去杀官兵。后来酒馆中的客人也都杀了出来,我们将那波官兵全部杀了,当场成立了弥勒军。也就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那件事与现在已相隔八年之久,但是郭菩萨历历在目,宛如在昨

    天。他突然又想起了赵丑厮,潸然泪下,问:“延发,你义父的墓还在息州他的故乡吧?”

    赵延发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我还派清风去修缮了一下,弄了一个大理石的墓碑。义父在那里守着他的故土,一切都是他所想所愿。”

    郭菩萨长叹一声:“你义父所想所愿乃是将鞑子驱逐回草原之上,让汉人重掌我大好河山。可是如今他这个心愿还未实现啊!”

    赵延发也是一声长叹,低头不语。清风见众人沉默,道:“叔父与大哥不必太伤心。如今天下义军四起,安徽有刘福通的红巾军,江浙有方国珍与张士诚,山东有秦书远的江湖人,四川有周子旺,湖北有徐寿辉,而河南又有我们武盟。元廷不得民心,天下怨声载道,我们又有这么多义军在此,推翻元廷,指日可待!”

    虽然这些事郭菩萨都清楚,但此刻从清风嘴里又说出来,他胸膛豪气顿生,哈哈一笑:“清风贤侄说得对,倒是我太过悲切了。来,我自罚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他几人随他一起。鸣蝉年纪最小,不怎么喝酒,今天非要尝一尝。一口饮下,呛得直咳嗽,嗓子火辣辣的疼起来。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郭菩萨有些醉意,便道:“延发,自弥勒军兵败,你义父战死沙场,我就没再去拜祭过他,明日可否与我同去拜祭一下?”

    “好!”赵延发道:“明日我与叔父同去,还有清风、惊鹊、半夜、鸣蝉你们都跟我和叔父一起去。”

    四人接连答应下来,清风便去准备一下明日要用到的马匹和衣服,赵延发也送郭菩萨回房休息了。其他几人也各自散去。

    三更时分,明月渐沉,开封城州府内一间偏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房中只有几张椅子和两张桌子,地方也不大,却挤了六七个人在里面。有几个人有椅子坐,剩下的便站着。他们或是穿着轻巧便衣,或是身披重甲,表情严肃,似在谈论着什么。

    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衣的那个中年男子似他们的首领,所有人都是望着他。那人长叹一声:“当时赵延发的武盟刚刚成立时,你们还说他没有威胁,不带人去围剿。可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这才几个月,他们就已经接连攻克河南四五个州府,照这样下去,我们开封被攻克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脱脱丞相怪罪下来,我看你们谁来顶这个罪!”

    其他人被这个中年男子训斥,都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中年男子更是愤怒,一拍桌子,骂道:“没事的时候一个个吆五喝六,神气得很,有事了就成了缩头乌龟了!”他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了一个穿重甲的将军身上,道:“王将军,你说怎么办?”

    王将军吓了一跳,他哪知该怎么办,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中年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最后实在气不过,朝着那位王将军吐了过去,将茶杯往桌上一摔,登时碎成一片。

    众人吓得直打颤。低下头沉默不语。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你看看你们这群人,堂堂开封府府尹陆巡,开封守将王韬,都是开封只手遮天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赵延发而愁眉苦脸,真是一群废物!”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飘落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影,众人大惊失色,那开封守将王韬蹭的一声拔出腰间大刀,推开门朝着那个身影砍去。那身影见大刀砍来,竟不慌不忙,反手一指,点在刀身之上。

    刀身剧烈抖动起来,王韬顿觉手掌一阵酥麻,长刀脱手而出,那人接着打出一掌,击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登时碎裂,王韬惨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王韬虽然有些无能,但好歹也是军队出身,武功也是不错。但是面对此人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王韬也捂住胸口,眉头紧皱。他胸前的护心镜乃是百炼成钢铸造而成,平日连巨锤利斧都不能伤其分毫,却被这人一掌震碎,还伤及心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众人都向那神秘人望去,只见他一身青衣,随风舞动,飘飘若仙。脸上却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乃是上古邪兽睚眦,张着大口,狰狞恐怖,似要将世间万物全部吞金腹中。

    那人哈哈一笑:“就我这点微末武功王将军就已经招架不住。你们可知那赵延发得了奇遇,武功进步神速,俨然已经进了绝世高手的行列,你们有什么力量能娶对付他!”

    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开封府尹陆巡眉头一皱,站起来,问道:“阁下深夜造访,戴着面具,却不知是敌是友,还请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几个脓包还不配让本大爷摘下面具,我深夜来此,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陆巡眉头一皱,问道:“何事?还请大侠告知。”

    “你这人虽是脓包,却也知礼貌。”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安排在武盟的卧底得知,明日赵延发他们要去息州拜祭他义父赵丑厮,而且此行之中还有一个曾经与赵丑厮一同起义过的郭菩萨!”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赵延发还罢了,居然连那个朝廷通缉了多年的反贼郭菩萨也露面了。陆巡面上显出一丝喜色,拱手为礼,道:“多谢大侠告知,却不知大侠为何要帮我们?”

    那人冷哼一声,道:“就你们这群脓包废物我又怎么愿帮,我只不过是看不惯赵延发罢了。陆大人,明日捉了赵延发和郭菩萨,你便能升官发财,一步登天了,到时候在下自会来于你讨一件东西,还请陆大人不要小气了!”

    还未等陆巡答话,他身子已经直纵而起,跃上屋顶,声音还回荡在众人耳边,身影却已经没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明月,竟然出现一片血红色!

    ……

第二十七章,黄鹤引

    第二日,天色破晓时分。六个人六匹马,身上携带着重物,从武盟庭院奔出。马蹄踏碎了晨光晓色,也踏碎了这天地间难得的宁静。

    息州位于信阳,在开封之南。六人便骑马一路向南,道路大多平坦广阔,胯下又是千里良驹。不到半日,六人便已到达息州。郭菩萨虽不是息州人士,但是他与赵丑厮在息州举义,这片土地也曾经留下过他的喜怒哀乐。如今故地重游,却是物是人非。

    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由的吟出那首岳飞元帅的《满江红》。赵延发在一旁骑马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郭菩萨一首词吟罢,顿觉胸中豪情万丈:“当年你义父就很喜欢岳爷爷的这首词。当年我与他在小酒馆相遇时,他便在吟这首词。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对他起了兴趣,观察起他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赵延发点点头,道:“义父生平最崇敬的便是岳爷爷了。他仰慕岳爷爷民族大义,忠义两全,又感慨他生不逢时,蒙冤入狱,壮志未酬而身先死!”

    清风微微一笑,道:“赵前辈崇敬岳爷爷,路溪桥路老爷崇敬辛弃疾。两位都是一代豪杰,只可惜当年并不相识。若是他二人遇见,定也会引为知己吧!”

    清风在“西江月”六人中年纪最长,懂得人情世故,武功也高。在路府时便被路溪桥当做管家来培养,将路府上下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后路溪桥身死,他跟了赵延发,让他做了武盟的副盟主,并将武盟的大小事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赵延发常在郭菩萨面前夸赞他。而郭菩萨经过这几天与他的相处后,也知他是一个温文尔雅,胸有大志的少年英雄,对他很有好感。听他说话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如沐清风。刚好他也被路溪桥赐名为沐清风,与他的为人见识性格等极为相符。

    郭菩萨每每想起“西江月”六人的名字时,都很佩服路溪桥。路溪桥所取的名字与这六人性格极为相似。

    沐清风性子冲淡却做事稳当迅速,如清风一般和煦又迅速;姚明月心地善良,冰清玉洁,恰如天上月亮一般皎洁唯美;柳别枝平日多愁善感,而故人离别之时皆折柳相赠,寓意挽留;林惊鹊少年心气,做事有些莽撞,正如林中被惊扰的鸟鹊一般;肖半夜老实本分,平日沉默不言,如三更半夜时的寂静;夏鸣蝉年纪最小,见识也少,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与夏日里树上鸣叫的蝉一样。

    想到这里,郭菩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清风拱手问道:“郭叔父,可是刚才清风说的不对么?”

    郭菩萨摇摇头,道:“清风贤侄说的很对,赵大哥与路大侠都是英雄人物,他二人若是相识,定会成为知己。我笑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到了你们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西江月四人更是不解。鸣蝉驱马跑到郭菩萨身边,叫道:“郭叔父郭叔父,我们的名字怎么啦?你快说呀!”

    他果然如夏日的蝉一般,一叫起来就不停。清风怕他吵到郭菩萨,脸色一变,斥道:“鸣蝉,不许对叔父无礼!快退下!”

    鸣蝉在路府时最敬重的就是他这位大哥,清风说他他不敢不听。郭菩萨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清风,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是!”清风拱手为礼,道:“叔父教训的是,是清风错了。”

    郭菩萨道:“我刚才想着你们六人的名字,突然发觉路大侠果然文雅,取的名字竟与你们的性格一模一样。”他将刚才想的那些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清风时,清风抱拳道了声惭愧。说到惊鹊时,惊鹊害羞的摸了摸脑袋。说到半夜时,半夜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说到鸣蝉时,鸣蝉突然嘿嘿一笑,叫道:“叔父叔父,我若是以后长大了没那么多话了,是不是就可以改名不叫鸣蝉了?”

    郭菩萨哈哈一笑,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脑袋,问:“你不叫鸣蝉又叫什么?”

    鸣蝉低着头皱着眉,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惊鹊突然叫道:“那你就改成秋鸣蝉吧,我听明月姐姐说过,蝉到了秋天之后就一声不吭,伏在树上静静地等死了,噤若寒蝉就是这样来的。”

    “一声不吭等死吗?”鸣蝉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太孤独了,我才不要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也将郭菩萨心中的抑郁感一扫而光。又行了十几里路,六人终于来到了赵丑厮埋骨的村庄。因为之前元军追杀赵延发,曾将村子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本就残破荒凉的村子显得更加荒凉。残垣断壁,被大火烧焦的树木房梁,已经时隔几个月,却依旧能闻见风中夹杂着的糊味。

    郭菩萨见元军如此残暴,握紧拳头,青筋暴起。赵延发与清风看他这样,知他痛恨元军暴虐,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良久,清风向前一步,道:“叔父,快去赵前辈的墓前看看吧,前些日子大哥叫我来修缮过,您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好好好!”郭菩萨慌神之间叫了三声好,便由赵延发引着一同来到了赵丑厮的墓前。赵丑厮的墓几个月前还是一座小土包,墓碑还是一块木块。是因为当年郭菩萨与赵延发埋葬赵丑厮之时,身上没有钱,所以只能用木块用笔写字做墓碑。

    经过清风的修缮之后,坟墓高大一丈,周围还用青砖石块磨起来,墓碑也换成了大理石,上面刻着“英雄赵君丑厮之墓”。这是赵延发觉得义父不仅仅是他的义父,更是整个天下的英雄,思前想后,才将墓碑上的“义父”改为“英雄”二字,也只有这个称呼才能配得上赵丑厮的身份!

    几人烧了些黄纸,磕了几个头。郭菩萨双目含泪,叫半夜将随身携带的那坛高粱酒给他。他亲自拍开酒封,倒了两碗。赵延发示意几个离开,让郭菩萨单独和赵丑厮待一会儿。

    郭菩萨将一碗酒一口饮尽,将另一碗均匀的泼在地上,缓缓开口:“赵大哥,一别八年了。这八年兄弟在天下义军间奔走,就是为了想找到一位有才能的义军首领,专心辅佐他,以完成你的遗志。”他长叹一声,又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只是如今天下义军良莠不齐,江浙张士诚偏安一隅,安徽刘福通阴险狡诈,四川周子旺,湖北徐寿辉虽然出众,但是始终没有大动作。还有安徽的郭子兴与山东的秦书远我没见过,但是听闻二人治军严明,深受百姓爱戴,如今延发也组织了义军,力量不可小觑,我便想着

    留在他身边辅佐他,让他实现你未完成的夙愿。”

    他一连喝了七八碗,早已醉醺醺的,直到黄昏时分,一坛酒见底。郭菩萨坐在赵丑厮墓前嚎啕大哭起来。赵延发见他如此伤心,便走过来劝他,几个人劝了他好一会儿才好。

    眼见夕阳西沉,赵延发便叫几人收拾东西回去。半夜正在收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一抬头却见四面八方黄沙飞扬,人头攒动,惊叫一声:“有伏兵!”

    只见四面八方涌来数千名身着铁甲的元兵,喊声惊天动地,人马奔涌如海潮一般,瞬间将六人围在中间。为首一人,身披重甲,嘴角带笑,却正是开封府的守将王韬。

    他在身边还有一位将军装扮的人,朝着王韬一拱手,道:“王将军果然神机妙算,没想到这群贼人真的在此!”

    王韬面露得意之色,转身朝六人喊道:“反贼赵延发一伙,天兵已至,还不伏诛!”

    赵延发虽于千军万马之中,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悠悠说道:“王将军,你与我武盟在开封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却为了捉我追到了息州地界上来。”

    王韬冷笑一声,道:“赵延发,你在开封成立武盟,公开反抗朝廷,又一连攻克几座州府。事情传到了大都,陛下龙颜震怒,脱脱丞相已经下了军令,务必要于三日之内将你武盟连根拔除。”

    郭菩萨此刻酒醒了一大半,心神惊慌失措。他倒不是怕了这些元兵,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来拜祭赵丑厮这么机密的事,居然会被朝廷知道了。莫不是武盟中有叛徒!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叫道:“延发,此事有蹊跷!”

    还未等赵延发答话,王韬突然一句:“反贼郭菩萨,朝廷通缉了你八年之久,却是一直找不到你。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这次却自投罗网。正好老小反贼一起抓了。老子也可以加官进爵了!”

    一挥手,手下士兵持着长矛刀剑,杀将上来。郭菩萨冷哼一声:“王韬你是炎黄子孙,却助纣为虐,帮着鞑子为非作歹。今日便取你首级,以儆元廷!”

    他抽出弯刀,脚下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冲进了人群中。他身法诡异,几个起落便将几个元兵斩落马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昔年郭菩萨与赵丑厮起义之事,天下人皆知他是玄冥教中人,知他武功高强,常常与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但这些都是传说,包括赵延发,都没真正见识过。

    如今他虽是中年,风采却不减当年,一来二去,竟骇的元兵不敢与其争锋。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也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与元军对战起来。四人之中,清风武功最高,一把长剑宛若长虹,几剑过后,便有几名元兵倒地身亡。

    惊鹊的峨眉刺乃是短兵刃,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此短的峨眉刺对上元军的长矛大刀极是吃亏。但是惊鹊聪明,脑子灵活,既然兵器上讨不到便宜,他便发挥自己的特长,以他轻灵的身法速度,避开元兵的长矛,趁机欺近他身前。近身之后,长兵刃的短板就显出来了,短兵刃的好处也显出来了。

    那元兵持着长矛,竟一时间倒转不回来。惊鹊怒吼一声,举起峨眉刺朝着那元兵喉咙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元兵口吐鲜血,仰面倒地。另有几名元兵持长矛刺来,惊鹊如法炮制,峨眉刺直取喉间,转瞬之间,又有几名元兵倒下。

    半夜的拳脚功夫脱身于少林七十二绝技,力量强横。当年一拳打中赵延发都让他血气翻涌。对付这些元兵更是不在话下。有四五个元兵挥舞大刀砍向他。他闪身避开,一拳击中一名元兵胸膛。他拳劲十足,那元兵顿觉胸中激荡,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其他几名元兵见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一滞,却被半夜抓住机会,砰砰砰几拳下去,都与那元兵下场一般。

    赵延发平时也与半夜一样不用兵刃,全都是拳脚功夫。他又得了东方白传授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便想试一下神功威力。他乃是武盟盟主,许多元兵都认得他,一时间居然有二十几个人杀向他。大刀长矛纷纷刺来。

    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游走在四肢百骸与任督二脉之间,只觉神清气爽,胸中豪情万丈,大吼一声,啸震山林。吼声四散而去,所到之处,所有人骨膜一震,脑子里嗡嗡作响。

    眼见长矛大刀袭来,赵延发左手向前一拍,真气涌动,将他衣袖震的猎猎作响,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元兵的兵刃吸住,任他们使劲全身力气,竟也拔不出来。

    东方白那夜在丛林中吸住红巾军射出的羽箭便是用了这一手功夫。赵延发头脑灵活,竟无师自通。而且这是第一次使用,便已经有如此效果,实在是难得的练武奇才!

    元兵见他使出如此诡异的功夫,皆是心惊胆战,口中直呼妖术。赵延发冷笑一声,嘲笑他们鞑子蛮夷,不识我中原武林的高深武功。左手轻轻向下,兵刃便随着他的手向下游走。赵延发手掌一握,用力向后一拉,瞬间二十几个元兵兵刃脱手而出,他们也被赵延发拉的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赵延发右手接着打出一掌,掌中带着“玉清太玄功”蓬勃霸道的真气,竟撞的那二十几名元兵向后退了数步,轰然倒地。

    当日见老爷子东方白使用此神功,还不觉怎样。但是今日自己使出来,能真真实实感受到神功之威力,心中豪情万丈,哈哈大笑起来。王韬看见神功大成,一招之间击败众多元兵,宛若天神,心中震惊万分,脸上肌肉也变得扭曲起来,怒吼一声:“这赵延发与他父亲一样,是个会使妖法的邪魔,大家小心了!”

    赵延发哈哈一笑:“王韬,他们乃是鞑子蛮夷,不知我中原武功之高深莫测,你身为汉人,竟也如此无知么!”

    郭菩萨冷笑一声,道:“延发,他为鞑子效力,哪里还是汉人,分明是鞑子的走狗,一只狗又怎能知道我中原武功的厉害!”

    他叔侄二人一唱一和,在万军之中哈哈大笑起来。王韬被他二人骂的面皮发烫,一咬牙,叫道:“给我放箭!”他身旁一位偏将突然拦住他,叫道:“将军,陆大人说要捉活的,把他们带回开封问斩,以儆效尤,若是放箭射死了可怎么办?”

    王韬转头怒目圆睁,骂了他一句:“这些都是反贼,死的活的都一样,早晚都是死,还不如现在

    一箭射死了痛快!”他一挥手,伸手几十名弓箭手早已准备好,见他一声令下,箭去如蝗,朝着六人袭来。

    清风长剑舞起,挡下几支,却一个不小心,被一只漏网之箭刺中大腿,一声痛叫,倒在地上。半夜惊呼一声,从地上抓起一具元兵死尸,举在头顶挡下数十只羽箭。跑到清风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放在肩上便往后撤。

    羽箭密如雨丝,转瞬间那具元兵尸体已经被射成筛子。半夜丢掉又抓起一个。此时惊鹊和鸣蝉也赶了过来。各自抓起一具元兵尸体,围成一个圈,将清风掩护在中心。

    郭菩萨施展“惊鸿掠云功”,惊鸿之步极为诡异,羽箭密如雨丝,却沾不到他分毫。赵延发则是立在原地,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涌动,衣袂飘飘如仙人一般。

    他双掌向前一推,“玉清太玄功”真气涌出,竟将那些羽箭定在了半空之上。所有人都被他这神功震慑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延发声音低沉,吼了一声:“王韬,你可知死字怎么写?”

    王韬一愣,不知他何意。却见赵延发左手一动,拉扯着半空十几只羽箭急坠而下,噌噌噌钉入地面,却是横向排列成一线。紧接着他又拉扯几支羽箭钉入地面。一连几下,待的空中羽箭全部钉入地面,地面上的羽箭赫然排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所有人无不震惊他这一手神功,王韬双腿发软,身子不住颤抖起来,连声音也不住的颤抖:“反贼赵延发,罪不伏诛,诸将士不诛逆贼,更待何时!”

    剩下的七八百名元兵群情激愤,再度冲杀上来,几十名弓箭手也再次搭上弓箭。突然发觉一身影踏着夕阳暮色而来,双掌向前一推,只觉狂风大作,胸前似被千斤巨石压住,透不过气来,痛的失声惨叫!

    赵延发怒吼一声,没入人群之中,双掌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弓箭手纷纷倒地,口吐鲜血,却再也醒不过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几十名弓箭手全被赵延发打倒在地,或伤或死。

    王韬吓得大叫一声,赵延发猛然转身,双目如电,直射王韬心头:“你这败类,我若不杀你,如何对不起黎民百姓!”纵身而起,朝着王韬袭来。王韬驱马撤退,急呼众元兵前来护驾。有几名元兵举着长矛拦在面前,却被赵延发体内真气击中,登时长矛断裂,人也断气。

    又有一百多名元兵围上来,将长矛大刀举起,每十人一层,一共十层拦在赵延发面前。赵延发双掌挥起,似如无人之境,十层防御,百名元兵竟也拦不住他,被他强大的力量强行冲破开来。所到之处,人群如山倒!赵延发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杀红了眼,脸上杀气纵横,让人看了不禁心惊胆寒!

    郭菩萨看着他,却又似当年的赵丑厮出现在眼前,与此情此景极为相似!

    赵延发冲破元兵的十层防御,直取王韬。他座下四名偏将拍马而来,拔出大刀拦在赵延发面前。赵延发怒吼一声,真气四射,铛铛四声,大刀断裂,四名偏将也是七窍流血,坠于马下。

    而此刻王韬已经逃走,赵延发又被涌上来的元兵挡住。正此间,郭菩萨突然纵身而起,施展“惊鸿掠云功”中的“掠云”轻功,身法轻便又是极快,转眼间便追上王韬,一把抓住他肩头铁甲,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王韬从马上掉下了,浑身是土,甚是狼狈。但他好歹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瞬间使了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大刀与郭菩萨遥遥对峙起来。他自知不知郭菩萨对手,也不敢出手。

    赵延发一人与数百名元兵对战却丝毫不落下风。清风担心他的安危,便叫惊鹊、半夜与鸣蝉去帮助赵延发。自己则是忍痛拔出腿上的羽箭,封住腿上穴道,在一旁养伤。

    本来赵延发就占优势,再加上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帮助,优势更大,四人打的几百元兵节节败退。鸣蝉手持一柄长剑,在人群中刺来刺去,一个不小心,将长剑刺进了一名元兵的铠甲之中,竟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那元兵哈哈大笑,一把提起鸣蝉,举刀砍了下去,鸣蝉吓得闭上眼睛,一声惊呼。砰的一时,那元兵被一股真气震的退了几步,顿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赵延发一把抱住鸣蝉,将他送出战团。

    在鸣蝉惊叫声传来时,郭菩萨猛然一惊,他知道那是鸣蝉的声音,一转身,却见赵延发已经将他救下,当下宽心,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猛一转身,却见王韬刀头滴血,却是在背后偷袭砍中了他的后背。整片后背鲜血淋淋,皮肉翻卷,恐怖至极!

    郭菩萨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清风惊呼一声:“叔父!”

    赵延发心知不好,随声望去,却见郭菩萨已经倒地,王韬刀上滴着鲜血。顿时怒从心气,“玉清太玄功”受到怒气催动,顿时发挥到极致。赵延发怒吼一声,宛如龙吟虎啸,双掌向前一推,剩下的几百名元兵轰然倒地!

    赵延发发疯似的朝郭菩萨本来,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抬手一掌,隔着几尺外,便将王韬高大的身躯打飞出去,最后撞到一面断墙上才停下,却已是心脉受损,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西江月”四人也跑了过来,围在郭菩萨身边。鸣蝉见他气若游丝,哇哇大哭起来。郭菩萨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他郭菩萨一世英名,曾经沙场之上如此残酷的环境都没有死,如今却死在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守将手里,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赵延发抱着他,泪流满面,一直唤着叔父二字。郭菩萨望着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脸,想要拭去他的泪水,却是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来,又慢慢的垂下去了。

    他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了赵延发,赵延发一看,却是一本剑法。郭菩萨在喉咙间强挤出一句话来:“剑乃百兵之君子,你以后可以多修习一下,记住我的话,武盟内,有叛徒!”

    话刚说完,他双手垂落,已经气绝身亡。此时夕阳西沉,将大地染成一片深红,赵延发抱着郭菩萨渐渐僵硬的尸体,失声痛哭!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伤心人!

    不久,在赵丑厮的墓前,又竖起一座新的坟墓,墓碑之上所刻乃是“英雄郭君菩萨之墓”,至此,关于赵丑厮与郭菩萨的故事,彻底落下帷幕!

    (卷一,潇湘妃子完)

第一章,三字令

    十一月十五日,是渝江派掌门人于四海的四十大寿。渝江派位于四川渝州,虽在江湖上不曾闻名,但是在四川和江南一代也是很有威望。渝江派的掌门于四海更是一位传奇人物。

    他十几岁时上山砍柴偶遇一只猛虎,居然借着他天生神力与猛虎搏斗起来,最后一斧劈死猛虎,从此在乡间闻名。后来彭莹玉游历各地宣扬白莲教义,来到他的家乡,遇见此子,看他天生神力,勇猛异常,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便留在他家乡,收他为弟子,传授他武功与白莲教义,直到一年之后才离去。

    后来彭莹玉与大弟子周子旺在袁州起义,消息传来,于四海便只身一人赶往袁州,参加他们义军。后来义军兵败,周子旺战死,彭莹玉逃走,于四海福大命大,虽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却眼见周子旺惨死,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往日豪气,回到了渝州故乡。

    因他天生神力又有武功,不出几个月便收服了渝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组织,并将他们汇集在一起,创立了现在的渝江派。

    渝江派在渝州城也算是大门大派,正值掌门于四海四十大寿,渝江派内到处张灯结彩,装饰的富丽堂皇,渝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上了贺礼,甚至远在湖北的红巾军首领徐寿辉,也差人送来了一份大礼。

    徐寿辉如今受到彭莹玉的拥护,义军势力在湖北逐渐壮大起来,于四海曾是彭莹玉的弟子,所以二人间有往来并不稀奇。

    于四海在渝江派庭院大摆宴席,招待渝州城内的宾客。宴席直到下午时分才散去。于四海喝的醉醺醺的,回到正厅。他手下的一位副掌门李雄正在清点宾客的贺礼:“回春堂的朱先生,长白山千年人参一只,雅居楼的王老板,玉如意一对……湖北徐寿辉徐元帅,玉狮子一对,张大官人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

    于四海坐在椅子上,撵着胡须,听李雄念着宾客的贺礼名单,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突然听李雄咦了一声,道:“这是谁人送的贺礼?”

    于四海抬头一看,李雄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很是疑惑:“这个是谁送的贺礼,竟如此寒酸,把它丢了!”说着就把信封丢给身边的下人,下人接过信封就要出去。

    于四海也觉得好奇,叫住下人:“先别扔,拿过来我瞧瞧。”

    下人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给于四海。于四海伸手捏了捏,里面好像就是一张纸,并没有其他东西。他将信封翻转过来,将正面朝向自己,却见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叶林枫”。

    于四海似针扎一般快速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信封捏在手中直至变形。李雄见他神色慌张,有些好奇,问:“大哥,怎么了?”

    于四海上前一步抓住李雄手臂,惊慌失措的叫道:“二弟,你可曾听过近几日江南各门派之间流传的‘三字令’么?”

    李雄更是好奇,摇摇头,问道:“我只听过将军令,这三字令是什么东西?刚流传出来的新曲子吗?”他没听过“三字令”,只将它认作是与“将军令”相同的曲子而已。

    于四海摇摇头,攥着信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色慌张,额上汗如雨下,口中直呼:“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渝江派一向行好事,于民向来秋毫无犯,按理说他不应该找上我啊!”

    李雄见他如此紧张,更是好奇,追问道:“大哥,这三字令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三字令”是近几日在江南一代帮派间流传出来的。大约在七日前,湖北的海沙帮帮主胡岩曾收到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叶林枫”三个字。胡岩拆开信封,里面一封信,上面写:

    “听闻海沙帮作恶多端,鱼肉百姓,叶林枫于今夜前来讨之!”

    胡岩成名已久,历经过无数战斗,一双铁掌在湖北一代鲜有敌手,自然不会将这等威胁放在眼里。伸手一撮,用内劲将那封信撮成碎片,并放下豪言,不管对方来多少人,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三更之时,海沙帮周围的百姓只听见海沙帮内似乎传出打斗之声,不久便归于平静。第二日清晨,便传出一件震惊江南各帮派的大事,横行于世的海沙帮,竟然于昨夜被人灭门。海沙帮内空空荡荡,不见任何死尸血迹。能在一夜之间灭掉盛名已久的海沙帮,还能将现场清理的如此迅速,没有丝毫血迹。看来那叶林枫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下于二十人的组织,而且个个武功高强!

    海沙帮被灭门一事,还不足以让这“三字令”如此恐怖,但是往后几日发生的事,却是直接将“三字令”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江南一代的恐怖事件。

    六日前,沧海派掌门海龙也收到这封信。因为有上面海沙帮的惨案,海龙对这个叶林枫不敢小觑。急忙召集了沧海派所有弟子前来,全副武装,守在海龙面前,整夜不眠。

    是夜,沧海派内也是先传出打斗声,继而归于平静,第二日再看,派中所有人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后的五日之内,江南一代的五虎门,青龙帮,白虎堂,无极门,神鹤门五个门派先后在收到信封之后,都被灭门了。下场与海沙帮与沧海派相同,门派中人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信封之上落款是“叶林枫”三个字,而每个收到信封的帮派都逃不过被灭门的惨祸。如同降下来的军令一般不能违抗,故此将它称之为“三字令”。

    “三字令”虽弄得江南一代人心惶惶,但是也大大限制住了帮派弟子鱼肉百姓的行为。每派掌门都严令帮中弟子不许再做坏事,以免被“三字令”盯上,造成灭门惨剧!

    因为“三字令”所到之处都是一些作风不良的帮派,所以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以至于让“三字令”在七日之内竟然造下了七个帮派的灭门惨案。

    前七日“三字令”所到之处皆是江湖上名声不好的帮派。但是渝江派在渝州城内名声极好。派中弟子在于四海的管教下,向来严于律己,从来不会做处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相反于四海还经常接济穷苦人家,是渝州城内有名的大好人。

    为什么名声极好的渝江派也会收到这让人提心吊胆的“三字令”?

    于四海颤颤巍巍的拆开信封,信纸是上好的宣纸,上面还留着墨香与宣纸的清香。只见信上写着:

    “恭贺于掌门寿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叶林枫今晚前来祝寿!”

    字是方方正正的正楷,写的也是极为清秀,想必写下此信的人也是个文雅之人。只不过如此文雅之人,怎能做出如此血腥的事来!

    李雄瞥见信上内容,笑道:“这个叶林枫还挺有礼貌的,还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四海啐了他一口,道:“写着几个字就是有礼貌了?他若真的有礼貌,就不会深夜前来为我祝寿了,你见过有几个深夜祝寿的?”

    李雄刚才听了于四海说关于“三字令”的事,知他厉害,登时慌了神,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于四海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你立刻着急帮派弟子前来,我要告诉他们这件事,如果家中有老母无人赡养的,便给一百两银子遣散回去。剩下的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便离开,也各自给一百两银子,看看到最后剩下多少人陪我罢!”

    于四海为人仗义,他才不肯看着一帮兄弟陪着他共赴黄泉。所以便定下了这个规矩。李雄将众人召集起来,于四海将自己收到了“三字令”的事全都说了,并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也都说了。有些人已经对此有耳闻,惊呼不已,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于四海道:“于某虽然鲁钝,却也知江湖大义,诸位弟兄若是肯留下来与我共同御敌,那么我们黄泉路上还是兄弟。若是有人不想留下,我也不怪罪,只求在清明中元节时候,给于某烧点纸钱,也算是兄弟们看得起我这位大哥了!”

    他手下的这帮兄弟曾经都是渝州城的混混,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伤没受过?这些人虽是市井之徒,却最爱讲江湖道义。于四海平日里对待他们如手足兄弟一般,他们竟然

    是没有一个要走的,全都说着要与于四海于大哥还有渝江派共存亡!

    于四海看着这群平时不着调的兄弟此刻竟是如此仗义,不觉眼眶湿润,胸中豪气顿生,一拍桌子,大叫道:“兄弟们看得起于某,是于某的福气,今夜我们便让那叶林枫见识一下我们渝江派的厉害!”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群情高涨,每个人都血气翻涌,势要让“三字令”和叶林枫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

    是夜,渝江派正厅中依旧是灯火通明。院子内外各有数十名弟子不间断的巡逻。正厅之中坐着于四海,李雄等渝江派的高层,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弟子,也守在这里。

    月黑风高,街上打更人的梆子响了三下,却已是三更了。李雄望了望外面,毫无动静,便道:“大哥,会不会是那小子知道我们全员戒备,怕了我们不敢来了?”

    于四海摇摇头,道:“当日‘三字令’送至无极门时,他们也是全员戒备。我们比起无极门如何?那可是差了几个档次,那叶林枫不还是去了,而且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只听着院子外传来几人的呼喊声,随即是一阵打斗声。李雄叫了一声:“来了!”于四海冷笑一声:“这人还挺准时!”正厅之中除于四海之外,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刃。

    打斗声转瞬即止,接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步步走进房门,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直直敲击着众人的神经。突然间,门上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随即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少年,身着一袭黑衣,背后背着一柄刀,刀柄却比普通刀剑长了两倍以上。他将头发束起,插着一个碧玉簪子。容貌清秀,看上去像一个文弱的秀士,毫无杀气。谁也没料到七日之间灭了七个门派的的高手竟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

    那少年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步迈进来,呼啦一声,一众弟子持着刀剑围了上来,个个怒目而视,叫道:“你就是叶林枫么?”

    那文弱少年点点头,并不害怕,笑了笑:“在下便是叶林枫,请问哪位是于四海于掌门?”

    人群又呼啦一下分开一条路,于四海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在下便是于四海,少侠找我何事?”

    叶林枫抬头一望于四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于掌门果然是一代豪侠,英雄气概,这是晚辈送给于掌门的贺礼,还请不要嫌弃!”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向前一递,渝江派的众人皆是叫了一声:“赶快退下!”叶林枫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李雄跳将出来,叫道:“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叶林枫道:“自然是送给于掌门的贺礼啊,晚辈身上没有太多银两,买不起贵重的贺礼,便四处寻找,淘来了一对貔貅镇物,前来送给于掌门。还请于掌门不要嫌弃。”

    李雄还是不信,叫道:“谁知你有没有在里面放暗器或是下毒?若是打开之后,里面射出冷箭或是喷出毒雾,我们可躲不开!”

    叶林枫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怕这个,也好,就由我亲自打开给你们。”他轻轻的将盒子打开,举着给众人看了一圈,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对金色的貔貅镇物。

    叶林枫合上盒子,笑道:“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

    于四海冷哼一声,对渝江派众人道:“你们也有点太草木皆兵了吧,这位叶少侠看上去也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想杀我,也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的。”他示意李雄将贺礼拿过来。李雄接过盒子,打开又检查了一番,敲敲打打后见确实没有暗器或机关,也就放心了,转身将盒子递给于四海。

    于四海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貔貅镇物,通体是由黄金制成。虽不及玉器贵重,确实雕琢细致,做工精美,也是罕见之物。他将盒子放到桌上,道:“于某感谢叶少侠的贺礼。叶少侠应该是先礼后兵,送完贺礼就该屠我渝江派满门了吧!”

    此言一出,渝江派众人皆举起刀剑,对着叶林枫,只待于四海一声令下,便杀将上去,管你叶林枫是人是神,到了此地也只能变成鬼!

    叶林枫见这阵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叫道:“不不不,于掌门误会了,渝江派在您管教之下甚是严明,深受百姓爱戴,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灭不了你满门啊!”

    于四海见他神情不像有假,心中疑惑,问:“那叶少侠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难道不是像前几日海沙帮沧海派一样,屠我满门?”

    叶林枫微微一笑:“此间可能有些误会,一会儿自当与于掌门说明,我深夜前来,是想请于掌门帮我个忙。”

    “什么忙?”于四海心中疑惑,不知这少年叶林枫葫芦了卖的什么药。

    叶林枫没有回答,淡淡一笑:“于掌门,晚辈听说你曾是彭莹玉彭大师的弟子,当年彭大师与周子旺前辈在袁州起义之时,你也曾前往袁州参加过义军,是也不是?”

    于四海当年参加彭莹玉,周子旺的袁州义军一事,几乎整个渝州城的人都知道。如不是仰慕他英雄侠义,渝州城里的各大势力组织的市井混混又怎能甘心受他管辖。

    于四海微微点头,道:“没想到叶少侠虽然年纪不大,却知道这么多陈年往事。不错,我的确是败过彭祖为师,也曾参加过袁州义军。若是算起来,我还是周子旺的师弟。怎么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于掌门英雄侠义,晚辈十分佩服。晚辈虽未能亲身经历,但是也知当日战况应该极为惨烈吧!”

    “不错!”于四海听他提起昔年往事,撵着胡须,长叹一声:“朝廷虽然昏庸,但也有精兵良将。那时义军刚刚成立,大多是穷苦百姓。对上那些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自然是不敌。当日情况果真如叶少侠说的一般,极为惨烈!”

    他说着说着,脑海里浮现出昔年战场之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满目疮痍,道:“最后一战,我们义军大多都被朝廷兵马屠杀,周子旺师兄为了掩护我与师父撤离,独身一人与数十元军交战,身中数十刀,最后被十几个元兵用长枪刺死,那画面极为血腥恐怖。到了现在我每每在梦中梦到此景,都会被吓醒!”

    他又想起师兄周子旺惨死时的情形,依旧是胆战心惊,鼻头一酸,双目竟留下两行清泪来。李雄见大哥落泪,知他想起往事,触动伤心之处。渝江派的弟子皆知于四海曾在战场上受过刺激,所以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及有关战场的任何事,就怕他触景生情,伤心落泪。

    可是叶林枫这小子不仅深夜造访,还一上来就提及此事,弄得于四海伤心难过,心中愤怒不已,怒吼一声:“小子,这些事我们从来不敢再大哥面前提起,怕他伤心难过,你却直言不讳,我看你是来者不善,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屋子里十几个渝江派的弟子已经握紧刀剑朝叶林枫砍来。他们自叶林枫进门之时就绷紧神经,准备殊死一战,听的副掌门号令,群情激愤,怒吼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小贼,渝江派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奶奶的叶林枫,老子今夜就让你饮恨刀下!”

    “什么他妈的三字令,今夜就让你断在这里!”

    ……

    叶林枫也不害怕,向后退了一步,叫道:“于掌门,我来并不是想起纷争,还请诸位听我说完!”话未说完,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劈至眼前。叶林枫将身一侧,避开其锋,伸出手指在刀身一弹。刀身嗡嗡一声晃动起来,传至那人手掌,只觉手上一阵酥麻,大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见他露了一手,皆是震惊不已。这一手指弹刀身的功夫,若无浑厚的内力支撑,自然无法做到如此威猛霸道。于四海眉头紧皱,看叶林枫样子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神功,却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师出何人?

    叶林枫一招立威,却并没有阻挡众人想要杀他的心。嗖的一声,一柄长剑朝他左肋刺来,剑光霍霍,极为腰眼。叶林枫腰肢一扭,身子如水蛇一般软若无骨。

    长剑贴着他的衣襟滑过。叶林枫左手手指捏住剑身,用力一折,长剑登时断成两段,当啷落地。

    刹那间,又有五柄刀剑齐齐朝着头顶劈来。另有三柄从三个方向分别朝着他胸口,小腹与喉间刺来。叶林枫向后一退,双手在面前一划,双掌齐齐拍出,掌风呼啸而来,瞬间将八人刀剑打落在地。八人也被掌风扫中,胸中血气翻涌,直直退了几步。

    叶林枫抬起头,目露杀气,道:“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于四海见他武功高强,转瞬间竟赤手空拳将他渝江派十位武功高强的弟子打败,当真是震惊不已。但他身为一派掌门,又曾经历战场厮杀,自然能做到处变不惊。他有心想试一下叶林枫武功,好趁机瞧出他是何门何派传人,便向李雄一使眼色。

    李雄跟了于四海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大哥的意思,纵身跳到前面,举起长剑,遥指叶林枫,叫道:“小子,我们渝江派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也是实力雄厚,却被你赤手空拳打败十几个高手,这样传出去我们渝江派的脸面还往那搁!”

    叶林枫见他气的吹胡子瞪眼,觉得好笑,道:“这有何难?今夜之事只要我不说出去,也便没有人知道,你们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说出去么?”

    李雄气的大叫一声:“你这贼子,还真想灭我渝江派满门,看我不宰了你小子!”挥起长剑朝他刺来。

    叶林枫的意思本是说,这件事如果他不说,难道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去外面说吗。但是李雄听于四海说过“三字令”与叶林枫的事,知道他所到之处,皆会出现灭门惨案。又听他说出“你们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说出去么”的话,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屠了你们渝江派满门,你们还能有人出去说么。登时大怒。

    叶林枫自然不知他会错了意,眼见长剑当胸刺来,脚下一动,将身子一侧,避开锋芒。李雄也是一位高手,在渝江派内武功仅次于于四海,又是一名剑术高手,身经百战。瞧见叶林枫避开长剑,反手一招,向上削去。

    叶林枫一时躲闪不及,被他长剑削断头上发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长发散开。引得阵阵叫好声。叶林枫向后一步,望着地上断裂的发簪,心有余悸。

    李雄一剑立威,得意起来,冷笑一声:“小子,你还不拔刀么?”

    叶林枫双眉紧皱,沉沉一声:“晚辈今夜来此是要请于掌门和渝江派帮忙的,贵派何故一上来就刀兵相见,欲取在下性命?”

    李雄冷哼一声:“不管你来是为何,但是与我渝江派的人决斗,赤手空拳就是对我们莫大的侮辱。”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的刀若是出鞘,定要饮血才能回去,我不忍让渝江派见血!”

    “不想见血!”李雄气的脸上肌肉跳动,怒吼一声:“那海沙帮沧海派等灭门惨案你又作何解释?”纵步而来,在叶林枫面前刷刷刷刺了三剑,每一剑皆是痛下杀招!

    叶林枫依旧是躲闪,并不拔刀。长剑将他衣服划破几个口子,所幸并没有伤及皮肤。李雄见他还不拔刀,怒吼一声:“小子,你还不拔刀么,还真是狂妄至极,看招!”

    他将长剑举于空中,猛地砍下,锋利的剑刃直直朝着叶林枫头顶袭去。他此刻与叶林枫相隔不到三尺,出剑又是极为迅速,便是他身法再灵活,也决计躲不开这迅猛的一剑。

    突然,叶林枫眸子中射出一道精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他举起左手,迎向长剑,却是要以血肉之躯硬抗。李雄大吃一惊,他这一招乃是致命杀招,包含着他满满的怒气,若是真的砍下来,定是能当场将他手臂斩断。他突然与叶林枫的目光撞在一起,那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直射他心头,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落剑速度略有减缓。

    叶林枫看准时机,将身子向前一倾,用肩头撞向他胸口,同时伸手抓住他手腕,死死捏住。李雄被他肩头一撞,登时一声惨叫,向后倒去。手腕也被他捏住,五指一松,长剑脱手,被叶林枫一把抓在手心。

    李雄连着向后退了四五步,靠着几个渝江派的弟子挡着才止住。胸口疼痛欲裂。叶林枫反手将长剑递出,剑柄朝着李雄,毕恭毕敬:“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若不是前辈及时收手,晚辈此刻左臂早已被斩断了!”

    李雄心头一凛,方才他落剑速度减缓并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是望见了叶林枫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减了速度。这少年如此说,是为了在渝江派弟子面前给他这个副掌门留个面子。朝着四周望了一遍,众弟子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皆言副掌门心地善良。心中不觉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些许好感。

    于四海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看出刚才是李雄自己怯了。又见叶林枫给他留了面子,也对他产生些许好感。缓缓站起,道:“叶少侠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出神入化,于某佩服。请问少侠找于某有何事?”

    叶林枫听他这样说,欢喜不已:“你们肯听我讲话了吗!”于四海静静地点点头,表示默认。

    叶林枫哈哈一笑,拱手为礼,叫道:“晚辈出自纵横家,自幼学习合纵之道。如今朝廷**,天下义军揭竿而起。反观我江南一代,虽武林门派众多,却大多偏安一隅,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可我知江南各门派都是血性男儿,自然不忍鞑子在我汉人江山为非作歹。所以我恳请于掌门能重操旧业,与晚辈一同起义,夺回我汉人江山!”

    他这些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回荡在众人耳畔,久久不能散去。于四海双拳紧握,叫道:“叶少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么?”

    叶林枫抱拳道:“晚辈知今日乃是于掌门四十大寿,此行也是为了拜寿。只不过造反之事乃是杀头死罪,白日里人多眼杂,晚辈怕会因此害了于掌门,便深夜来访,还请于掌门赎罪。”

    于四海点点头,似乎在赞许他的做法。身边的李雄突然叫道:“你说的好听,但是你近几日把江南一代闹的人心惶惶。说,你是如何七日之间屠了江南七个门派?”

    叶林枫十分诧异,问道:“晚辈从未做过此事,李前辈此话从何处听来?”

    李雄冷哼一声,道:“你就别装了。这七日之内,你送信给海沙帮,沧海派,五虎门,青龙帮,白虎堂,无极门,神鹤门这七个门派,信封上写着‘叶林枫’三个字,说是深夜造访,然后屠了他满门,江南一代早就已经传遍了,是不是你做的?”

    叶林枫一笑:“信却是晚辈送的,但是七个门派弟子皆活的好好的,这屠他们满门是从何说起呀?”

    众人一听,皆是震惊不已。于四海问道:“他们没死么?”

    叶林枫道:“我送信于那七个门派,所求之事与今夜求于掌门之事相同,是想让他们帮我一同举事起义。现在各大掌门帮主于门派中弟子皆在扬州,只待我回去便举事起义。”

    于四海恍然大悟:“却是因为此事么!那看来是我们误会叶少侠了。只不过像海沙帮、无极门这样卑劣的门派,又怎么识得江湖大义,与你一同起义呢?”

    叶林枫嘿嘿一笑:“像他们那些人,自然不如于掌门和渝江派如此通情达理,为国为民。对付这些人,只能是以暴制暴,打的他们服服帖帖,自然就会跟我走了。”

    他虽然说得轻松自在,但是于四海知道能做到这些可是十分艰难。七大门派的掌门帮主各个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这叶林枫却一连七日,连败七人,当真是厉害至极!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叶林枫突然跪在于四海面前,抱拳道:“晚辈素知于掌门英雄侠义,所以恳请于掌门答应晚辈,一同前去扬州,起事举义,驱逐鞑子,还我河山!”

    ……

    第二日,江南一代又传出一个消息,“三字令”送至渝州渝江派,深夜渝江派内传来打斗之声,之后便沉寂。下场与前七个门派一样,渝江派内已是空无一人!

    “三字令至,满门皆死!”

    作风较好的渝江派成了被“三字令”屠杀的第八个门派。江南一代诸多门派更是人心惶惶!

第二章,解连环

    一匹快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而过,马蹄声在山间响彻,扬起茫茫沙尘。秋风呼啸而过,卷起数道残云。

    马背上的人是近日弄得江南一代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始作俑者叶林枫。

    昨夜他凭着高强的武功与拳拳侠义之心让于四海与渝江派众人深深折服。于四海答应与他一同起义,并亲率门派中人连夜收拾行装细软,前往扬州与前七个门派汇合。他则是连夜出发,一路向南,终于在第二日黎明时分赶到了绵阳境内。

    他志在联合江南一代门派同仇敌忾,起义反抗元廷,目前只靠着他收服的八个门派的力量还不足以成事。他需要更多的门派更多的人来加入他。于四海知道了他的心思,便告诉他在绵阳境内有两个实力强大的门派,一个是**门,一个是镇山帮。

    **门掌门是人称“勇绝**”的刘金元,一套“**八荒掌”迅猛无比,乃是绵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此人与于四海素来交好,经常来往,关系不一般。于四海写下一封书信让叶林枫带去交给刘金元,说他看过信后自然会来。

    另一个门派镇山帮的帮主乃是“担山二郎”黄信。此人乃是绿林草莽出身,双臂力大无穷,使一条混铁扁担。在绿林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竟悟出了一套担法,取名为“镇山担法”。与刘金元合成“绵阳双雄”。

    叶林枫进城之后,便先去拜访了**门的刘金元。叶林枫递上名帖,由下人送到正厅。不一时从屋里便冲出十几个壮汉,个个气势汹汹,为首一人,穿着一袭黑衣,身材高大,太阳穴隆起,步伐稳健,正是“勇绝**”刘金元。

    他一边走一边骂着:“他奶奶的,这‘三字令’弄得我们江南一代人心惶惶,昨天又听说我的老兄弟于四海的渝江派也被这小子灭了,我正欲去寻他报仇,他却自己上门送死。兄弟们,一会儿都不要手下留情,能把他剁的多碎就多碎!”

    他身后的十几个壮汉怒吼几声,抽出腰间大刀。一行人呼啦一声来到门外,将叶林枫围在中间。刘金元见他这书生模样,顿感诧异,问道:“你是送信的吧!你的主子叶林枫那个小兔崽子在哪?”

    原来是把他当成送信的小厮了。叶林枫笑了笑,拱手为礼,道:“您就是**门的刘掌门吧!在下便是叶林枫。”

    刘金元咦了一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连八夜灭了江南八个门派的“三字令”的主人竟是个这样文弱的书生模样。但见他目光真诚,不似说谎,也便信了,顿时怒从心头起:“你这小兔崽子如何灭了我于四海兄弟整个门派!”伸手便朝他肩头抓来。

    叶林枫没想到刘金元会突然发难,但见他五指为抓,来势汹汹。若是被他抓上一下,肩膀便是废了。这刘金元是于四海的故交,他此番前来又是有事相求,不便与他结怨。电光火石间,他脚下一动,将肩头向后一歪,刘金元登时扑了个空。

    这一下看似容易,但是刘金元心里清楚。自己刚才那一抓乃是用了三成功力,又带着滔天的怒气与怨恨,速度极快,这文弱少年居然能避开。看来能灭掉八大门派的罪魁祸首,当真不是吃素的。

    他成名已久,身经百战,眼见一击不中,另一只手朝着叶林枫面门狠狠拍来。叶林枫来不及反应,嘭的一声,打在了他胸口上。叶林枫向后退了几步,只觉胸口激荡,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十几个壮汉发出阵阵喝彩,刘金元不愧是一代高手,脚下忽动,几步逼近叶林枫,砰砰砰三掌全部打在了他胸口之上。叶林枫痛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溅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这三掌乃是“**八荒掌”中的“直取云端”,“地载**”与“威震八荒”。这三掌乃是用了他七成功力,又在叶林枫毫无防备之下。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颤,血气翻涌,一口血涌到喉咙间,血腥味充斥在口中,鼻尖。

    他急忙稳住身形,运起内功游走在四肢百骸间,调理气息,才将那一口血压了下去。刘金元冷哼一声,正欲出手,却见叶林枫伸手在怀中一掏,还以为是他掏什么暗器,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叶林枫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叫道:“刘掌门稍安勿躁,这是于掌门托我交给你的信!”

    刘金元眉头一皱,以为有诈。如果不接信封,万一真想他说的那样是于四海的信,那他误杀好人岂不是令江湖耻笑;若他去接信,万一这叶林枫骗他,突然出手伤他又该如何?

    略一思索,刘金元纵步而去,欺近叶林枫,一手捏住信封,一手化掌直直拍在叶林枫胸口。叶林枫惨叫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刘金元将信封拆开,却见是于四海笔迹,又看到信中内容,道:“啊呀!是我出手伤了兄弟呀!”

    几步跑到叶林枫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兄弟,是愚兄糊涂啊!你没事吧!”

    叶林枫微微一笑:“刘掌门不必担心,在下没事!”

    “事”字还未说出口,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下去。又听见刘金元破口大骂:“你们几个狗崽子别光看啊!赶紧把我叶兄弟抬进去疗伤啊!”剩下的,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二日,江南一带又传出一个消息:

    “三字令”送进**门中,夜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后归于沉寂。其下场与前面八个门派一样。这是“三字令”灭掉的第九个门派了!

    江南一带门派更是人心惶惶,比江南一带更加人心惶惶的,是绵阳的另一个门派镇山帮。

    镇山帮与**门相隔不过数十里,两个门派为了争夺绵阳城内的龙头老大位置经常发生打斗。刘金元与黄信也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是刘金元出身名门正派,所学“**八荒掌”乃是正宗掌法,历经几代人传承,早就洗去铅华,返璞归真。而黄信出身绿林,“镇山担法”又是他自己所悟。其中有许多破绽不能完善,故此他与刘金元决斗中十次有八次是败的。

    按理说**门被灭门,黄信应该高兴。但是他听说灭**门全门的乃是近几日血债累累的“三字令”,他就不淡定了。心里完全没有那种**门被灭门的喜悦,反而是坐立不安,一直在大厅里踱

    步。

    良久,一个弟子从门外奔来,进来院子就大喊大叫:“帮主,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黄信心头一凛,停下脚步,望着那个弟子,皱着眉头,额头上尽是冷汗。他看着那弟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气喘吁吁的递给他一个信封,惊呼道:“帮主,不好了,三,三字令来了!”

    黄信颤颤巍巍的接过信封,瞧着封皮上“叶林枫”三个大字,却是异常平静。用手指着字,口中默念道:“一,二,三。啊呀,是三字令,的确是三字令啊!”

    弟子被他一声啊呀吓了一跳,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我跟你说了,这就是三字令啊!却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黄信又是颤颤巍巍的拆开信封,看着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又是啊呀一声。吓得那个弟子一个踉跄,问:“帮主,上面写了什么?”

    黄信憨憨一笑,很不好意思的将信递给那名弟子,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识字啊。”

    “那你啊呀什么,吓了我一大跳。”弟子接过信。黄信又是憨憨一笑,揉了揉头:“我这不是想起来我不识字了吗。”那弟子无奈的摇摇头,看着信念道:“听闻镇山帮帮主‘担山二郎’黄信武功高强,叶林枫于今夜前来讨教!”

    信中内容虽然不长,但是那弟子念到后面已经是浑身打颤,双手抖似筛糠,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滴落在信纸上:“帮主,叶林枫要来了,我们要被灭门了!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需要赡养,这可让我怎么办啊!老天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人儿吧!”

    黄信咦了一声,道:“小五子,你不是个孤儿吗?什么时候出来一个八十岁的老母啊?”

    小五子被黄信识破诡计,眼珠一转,带着哭腔叫道:“帮主啊,我确实是个孤儿,但是我的兄弟刘狗子有个八十岁的老母。我与那刘狗子亲如兄弟,他娘便是我娘啊!”

    黄信哼了一声,道:“刘狗子的娘就让刘狗子去照顾,你不许走,就跟我留在这里一同对付那‘三字令’,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邪乎!”

    小五子自讨无趣,止住哭声,抱着拳轻飘飘的道了一声:“谨遵帮主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将“辞”字拉了一个很长的音。黄信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哭了?”

    “明知故问。”小五子白了他一眼,道:“奸计都被你识破了,我哭还有什么用啊!”

    黄信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你马上去召集咱镇山帮的兄弟们来这里,我要跟他们说件事。”

    深夜,月色凄凉。叶林枫踏着月色,来到镇山帮大门外,却见里面黑漆漆的,似乎都睡下了。能够收到“三字令”还能如此安稳睡眠的除了第一个收到的海沙帮之外,也只有他镇山帮了。

    叶林枫轻轻一推,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却发现根本没人出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在周围的房间里看了一眼,整个镇山帮竟是空无一人了,凄凉的比月色还要凄凉。

    叶林枫轻声一叹,自嘲一笑:“没想到这镇山帮的人都是一群孬种,看到三字令来了,居然都逃走了。”转身欲走之际,忽听得脑后呼呼风起,一个威猛的声音响起:“他奶奶的三字令,吃老子一扁担!”

    叶林枫将身子一歪,避开攻击,脸颊被烈风扫中,火辣辣的疼。却见一个高大的壮汉,满面虬须,手持一条黑黝黝的混铁扁担,站在叶林枫身后,怒目而视,正是“担山二郎”黄信。

    原来他自收到“三字令”后,便让小五子召集帮中众兄弟前来,说了此事,并当场将镇山帮解散,给每个兄弟发了五十两银子,将他们遣散回家了。有许多兄弟表示愿意留下来与他一同御敌。却被他挥起铁扁担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道:“你们若是想送死的就自己留下吧!老子也要逃走了,不想死在这三字令下!都赶紧给我滚,我跟你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原来是他知道“三字令”的厉害,不忍见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白白送了性命,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将他们全部赶走。自己一人留下来抵抗“三字令”。

    他知自己今夜难逃一死,便将自己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拿出来,在街上买了几斤猪头肉。买猪头肉的老板也知道**门被“三字令”灭了门,这镇山帮也难逃此劫,便将这几斤猪头肉送给了他。

    黄信一人吃了三斤猪头肉,喝了两斤女儿红,此时黑脸泛红,嘴角泛着油光,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就是叶林枫么?”

    叶林枫见他样子,知他是“担山二郎”黄信,微微一笑,道:“黄帮主,我见你镇山帮中空无一人,原来是帮中兄弟怕了我怕叶林枫,全都做了缩头乌龟了。”

    黄信一听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是我不想让众兄弟陪我送死,将他们赶走的,我们镇山帮的兄弟都是好汉,才不怕你这些个歪门邪道,看扁担!”他将那根混铁扁担舞的生风,朝着叶林枫当头罩来。

    叶林枫不敢硬接,脚下一滑,避开了攻势。那根混铁扁担当啷一声打在了地面上,溅起一道火花,轰隆一声,地面的石头被砸出一条裂缝来。

    叶林枫心有余悸。这根混铁扁担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若是被他砸中头颅,定是脑袋开花,脑浆迸裂,当场毙命。这等威猛的功夫,定是不能与之硬拼。

    黄信一击不中,气的哇哇大叫,挥起扁担横扫而来,却是瞄准他的腰眼而来。叶林枫将身子向后一纵,避开攻击。扁担击在空处,发出嗖的一声脆响。

    几轮攻势之后,叶林枫便瞧出了黄信的短板来。他出身绿林,并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武功与内功,只是靠着一身蛮力行走江湖数年。他的武功只是靠着强横的力量做为支撑。所谓一力降十会,他这力量遇上武功稍差的人,定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遇上一个修习过绝妙武功的人,便似滴水入海,再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叶林枫的身法极为灵活,躲闪腾挪不在话下。几招过后,黄信额头上便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平日里他靠着这一身蛮力与这根八十斤的混铁扁担,几招便打的对手无法招架。可是这叶林枫丝毫不与他对抗,只是一味闪躲,如此下去,定是会耗尽他的体力,瞬间落败。

    他虽是个不识字的粗人,但是绿林出身的他也知道江湖义气,也知道羞耻心。若是被人家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名声传出去,他这个“担山二郎”的面子还往那搁。

    他怒吼一声,叫道:“小子,有种别躲,敢跟爷爷对上一招么!”

    他瞧见了叶林枫背后又一把刀,便想出言讥讽,让他拔刀与自己的铁扁担相抗。只要铁扁担撞上他的刀,定会震的他刀口崩裂,双臂酥麻,瞬间没了战斗力。

    谁料叶林枫微微一笑,道:“对付你还用的着刀么,我便空手夺下你这铁扁担,教你这个‘担山二郎’没有了担山的工具!”

    黄信气的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举起铁扁担朝着叶林枫当头罩来,口中叫道:“小子,别躲,否则爷爷死不瞑目!”眼见沉重的铁扁担呼呼生风而来,势头刚劲威猛。叶林枫举起右手迎了上去。在即将触到扁担的瞬间,他将手掌一滑,绕到扁担左边,在上面轻轻一拍。左手也随之而来,绕到右边轻轻一拍,手臂在胸前交汇画了一个“x”,然后双手急速下落,在扁担下方划动几下。见扁担下落速度减缓,知道时机成熟,右手化掌,砰的一时,将那铁扁担接在手中。

    黄信见他将扁担用手轻轻接住,吓得瞠目结舌。其实刚才叶林枫绕过扁担在周围左右各拍了一下,是运用了浑厚的内力,强行将扁担的下落轨道改变了。这样不仅能减缓下落速度,也能在一拍之下卸去大约五分之一的力道。其后他又在扁担下面划动几下,也是暗运内力,托住扁担,借此减缓它下落速度,并卸去它的力道。等到叶林枫出手接住扁担的时候,最初的力道已经被他卸去了五分之三。虽是如此,叶林枫依旧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阵酥麻,虎口像裂开一般。

    黄信并不明白其中高深的道理,眼见叶林枫用手接下扁担,长叹一声,将扁担向旁边一丢。当啷一声落地,砸出来几个窟窿。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盘着腿,望着叶林枫叫道:“你徒手接住了我的扁担,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便闭上了眼。

    叶林枫听的周围的黑暗之中传来的动静,心中已知晓几分,微微一笑,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叶林枫无情了!”大步走到黄信身后,举起手掌,朝着他头顶拍去,嘭的一声,黄信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黑暗之中传来声声怒吼,四面八方冲了出来许多人。他们手中拿着铁鞭、铜锤,刀剑等武器朝着叶林枫杀将过来。领头的正是小五子。此刻他满眼泪水,大喊大叫:“你这个杀人魔头,我要为帮主报仇!”

    叶林枫早有准备,纵身没入人群中,双掌翻飞,不一时便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全部打落在地,又转而回到原地。众人没了兵刃,像是没牙的老虎,失去了刚才的威风,向后退了几步,与叶林枫遥遥对峙。

    叶林枫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跳梁小丑,也敢与我叶林枫比试。说,明明你们帮主已经赶你们走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一群人哭的撕心裂肺,小五子也是抽泣着,说:“帮主对我们恩重如山,当时他说要解散镇山帮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他是不想让我们兄弟一起跟他送死,便一个人来对付你。我们虽然武功不高,但是也势要与帮主共存亡。你既然杀了帮主,那就把我们众兄弟一起杀了吧!刚好还能追上帮主,他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叶林枫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小五子抽了抽鼻子,道:“我们都是好汉,你要杀便杀,不许取笑我们!”

    叶林枫摇摇头,对着地上黄信的尸体道:“黄帮主,你能有这样一群兄弟,是你修来的福气啊!”伸手在他后背上一拍,黄信身子一动,居然活了过来。

    眼见死去的帮主突然睁眼坐了起来,吓得一干镇山帮的兄弟哇哇大叫。小五子双腿直打颤,哇哇大叫:“帮主诈尸了,帮主诈尸了!”

    “诈你妈、的尸!”黄信开口破骂:“老子还没死,你若是再敢咒我,小心我把你撕烂了喂狗!”

    小五子一听,急忙跑过来,摸了摸他身体,发现还有温度,登时大喜:“这是怎么回事?帮主你是不忍见兄弟们惨死,叫阎王爷爷让你还魂回来救我们么?”

    “还你妈、的魂!老子根本没死,刚才只是昏过去了。”黄信珊珊道:“你们刚才说的话,老子都听见了!”说到这里,这个粗犷的八尺壮汉,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别看你们平日里个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没想到大事上一点也不含糊!他奶奶的,我黄信没看错人!”

    “咦?”小五子顿感诧异,抬头望了望叶林枫,却见他也是一脸笑意,拱手为礼,道:“不错,镇山帮的兄弟们都是好汉,没有一个孬种。黄帮主,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黄信见叶林枫并没有杀他,此等恩德大于上天,急忙下拜:“多谢叶少侠不杀之恩!”

    叶林枫急忙将他扶起,道:“黄帮主不必客气。在下今夜前来,不是为了造下杀孽,而是有一事相求。”

    他将之前“三字令”灭门的事情种种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了众人。众人听他做此事是为了反抗元廷暴、政。这镇山帮中人皆是血性男儿,登时佩服起叶林枫来,全部要加入了他手下,一起随他举事起义。并约好连夜出发,赶往扬州与前九个门派汇合。

    忽听得夜空中传来一阵狂笑,一个人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来到叶林枫面前,伸手便朝着他肩头抓去。却被叶林枫一掌驳开。那人哈哈一笑:“小娃娃武功不错,跟我去玩玩吧!”

    叶林枫见那人衣衫褴褛,白发苍苍,头上扎着两个道童的发髻,唇红齿白,嘿嘿笑的像个孩子一般开心。“说什么傻话!我叶林枫有要事在身,岂能跟你玩!”一掌打去。

    那老人嘿嘿一笑,与他对了一掌。叶林枫只觉一股强劲的真气从他掌心涌来,压在胸口上。他胸口被刘金元用“**八荒掌”打了五掌,伤势还未痊愈,又受到这等强劲的内力压迫,登时胸中血海翻腾,一口血箭喷出来。

    那老人哈哈大笑,一把提着叶林枫的衣领,脚下一踏,纵身跃上高强,转身朝镇山帮的众人嘿嘿一笑,没入夜空消失不见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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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江湖人介绍:
阴阳教主仙逝,留在人间一首绝笔七律。
时值乱世,烽烟四起。白莲教,红巾军,江湖人,玄冥教,北武盟,合纵三十六帮。众多势力中原逐鹿!
群雄并立,英豪辈出。秦书远,萧天宇,赵延发,叶林枫,张士诚,陈友谅,朱元璋。为何他是天下之主?
一切故事,都将在书中一一揭晓!
纵剑江湖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纵剑江湖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纵剑江湖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