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见欢
老人提着叶林枫发足狂奔,不一时便已经奔出十几里路。叶林枫何等人物?岂能任人宰割。一路上双手乱打,双脚乱踢,想让借此挣脱出来。可是每一拳每一脚打在老人身上,都似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波澜。反而震得叶林枫他手脚酥麻。不由惊叹这老头子内功高深。
踢打了好一番,老人有些不耐烦,低着头很是生气:“你这个小娃娃太不老实了!”反手在他背上连点几下,竟然是封住了他的穴道。叶林枫登时动弹不得,身子僵直像是被冻成了冰棍一般。
老人嘿嘿一笑,反手将他扛在肩上,长啸一声,脚下速度更快,转眼间就奔出了几里之外去。叶林枫将内功运转全身,试着冲开穴道,却发觉老人的点穴手法极为高明,他如此深厚的内力竟也冲破不了。时间一久,他竟有些头晕目眩,手脚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老人扛着他纵身没入一片树林中。老人在前面分枝散叶,却苦了肩上的叶林枫。脸上瞬间就被树枝划得鲜血淋淋。他胸中一口怒气正盛,破口骂道:“你个老东西赶紧把我放下,这树枝划得我脸生疼!”
他张着嘴自顾自的说,却不料一根树枝刚好撞在他的脸上,让他吃了满嘴的枯树叶。他哇哇吐了几口,叫道:“你这个老东西,没听见我说话么!”
老人身形略一停顿,嘿嘿一笑,举起叶林枫朝着树林上方抛去。这一抛力度极大,直接将他抛离的树林,顺着一条诡异的弧线,径直朝着树林外面的空地飞去。叶林枫那曾遇到此等事情,吓得哇哇大叫,无奈穴道被老人封住,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抛向空中,朝着树林外面飞去,然后朝着地面坠落。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蹦蹦跳跳的,像是个孩子一般。脚下加快速度,嗖的一声便冲出了树林。立刻稳住身形,双手向空中一举,正好接住下落的叶林枫。而此刻,他身影掠过的大树周围粗壮的枝干突然咔嚓咔嚓的断裂,重重的坠在地上。
也就是叶林枫心理素质强,才不至于被刚才那惊险的经历吓得尿裤子。但后背却是冷汗直冒,想想刚才若是老人接不住自己,一头撞在地面上,折断了脖子,那自己的反元大业就只能去跟阎王爷聊聊了。他在心里暗自把老人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依旧是不解恨。
经过这样一抛一坠,叶林枫发觉自己的四肢开始有知觉了。他动了动手指,虽还是有些僵硬,但已经能动了。他也不敢声张,生怕被老人发现后在点他几下,自己是真的遭不住了。
老人将他抗在肩上,继续奔走,却依旧不累不喘,这倒是让叶林枫好奇起来。但他此刻顾不得研究老人,而是暗运内功,想要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冲开穴道。
因为刚才被老人一抛一坠,叶林枫心惊胆战,血液流动加快,被老人所封住的几个穴位逐渐有了缝隙。叶林枫的内力到达此处是能够缓慢通过了。不一时,他周身的僵硬感便减缓许多。渐渐地,他整个右手开始恢复了知觉。他暗笑一声,伸手握住背后的刀柄,正欲拔出之际,突见一只大手朝他头颅拍来,嘭的一声,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右手握住刀柄竟也没有松开。
老人扛着他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叶林枫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个时辰,隔着眼皮觉得有一丝光亮,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中午时分。叶林枫向四周望去,却是一片荒山。老人像是提着猎物一般提着他,一步步走向前面那个巨大的山洞。
刚到洞口,老人便叫道:“蛤蟆女娃娃,我给你带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来,快来看看呀!”言语中甚是得意,就像是在外面玩耍归来的孩童一般。
“老爷爷你回来啦,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个白衣少女快步走出山洞,嗓音与莺啼一般清脆婉转。看到老人手里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老爷爷,你怎么抓了一个人回来?”
老人将叶林枫朝山洞一丢:“这个小娃娃武功厉害,正好我把他抓回来给你解解闷!”朝着山洞深处使劲嗅了嗅,嗅到一股肉的香味,登时食指大动:“蛤蟆女娃娃你做好饭菜了么!”便再也不管其他,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山洞深处。
白衣少女急忙俯身察看叶林枫的伤势,一直在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爷爷他神智不清,就像是三岁小孩一般,真是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你不要责怪他!”
原来这白衣少女便是“西江月”六人中的明月,那个老人便是疯疯癫癫的东方白。自那日东方白传功与赵延发后便离去。明月担心他的安危,便骑马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七天的时候,明月终于追上了东方白。
那时的东方白又变成了那痴痴傻傻的疯癫样子,正因为偷了集市上的一个小贩的包子被小贩抓住,东方白气不过,砸了人家的包子铺。被小贩拉着要去见官。老人急得想要动手。多亏明月及时叫住他,连忙向前解释一下老人神智不清,并赔了小贩银两才算将此事化解。东方白之前就很听明月的话,明月说要带着他回河南,他自然答应,乖乖的跟在明月身边,极为老实。
行了数十里后,夜色渐深。因为明月身上的银两全都赔给了小贩,没有钱住客栈,便跟他找到此处的荒山,寻了一处山洞暂住。谁料这山洞乃是一只黑熊的冬眠之地,被二人惊扰了睡眠,怒吼一声要吃了二人。东方白见黑熊高大威猛,手上一痒,便与黑熊搏斗起来。
东方白身有“玉清太玄功”三分之二的功力,对付一只黑熊绰绰有余。只见他一脚踢在黑熊小腹,那黑熊吃痛,趴在地上,嗷嗷吼叫起来,被东方白一掌拍在脑门上,打的它头骨碎裂,脑浆迸出。冬眠也就成了与世长眠了。
明月当晚将黑熊剥皮剔骨,将熊皮整片剥下,收藏起来,想等到冬天时候给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做个皮袍穿。又将熊肉切成数块,在洞外折了些枯树枝,生火烤制起来。
饭饱之后,老人在山洞里百无聊赖,便跟明月说要出去耍耍,明月怎么也拦不住他,只能跟他约法三章:不许伤人,不许胡闹,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老人像是逃离了囚笼的鸟儿,蹦蹦跳跳的跑出山洞。谁料他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来,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明月急忙为叶林枫察看伤势。叶林枫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三分愧疚,五分焦急还有两分愁丝。虽然明月不是那种绝世美女,但是也如清水芙蓉一般别有一番风味。叶林枫从小便在男人堆里长大,从来没有到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孩,不由看的痴了。
因为之前惊鹊他们经常比武,难免会有碰撞受伤,明月总是随身携带金创药。他见叶林枫脸上有数道划痕,还有几处淤青,便用金创药帮他擦拭,关切的问
道:“疼么?”
明月此刻跟他贴的很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吐息如兰,一时间叶林枫竟然有些魂不守舍,呆呆的摇摇头,道:“不疼。”
明月一边给他敷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老爷爷应该是练了一种邪门的武功,走火入魔了,弄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就像是一个三岁孩子。做什么事都不经大脑,所以请公子您别介意。”
叶林枫本就看出老人有些疯癫痴傻,又见明月如此温婉可人,知书达礼,还给自己敷药疗伤,所以怒气全都一股脑丢到爪哇国去了。摇摇头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叶林枫又岂是那中斤斤计较的人!”
“公子您叫叶林枫么?”
“哦,忘了介绍了!”他急忙站起来,拱手为礼,毕恭毕敬的道:“在下叶林枫,扬州人士,还未请教姑娘姓氏?”
明月欠身回礼:“叶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姓姚,叫明月。”
她“明月”二字还未说出口,却听叶林枫抱拳叫道:“姚蛤蟆姑娘,感谢今日敷药之恩,日后叶林枫定当报答!”
他方才听见东方白叫她“蛤蟆女娃娃”,便以为她叫“蛤蟆”。又因为他自己见了明月后心中有些激动,只听明月说自己姓姚,便脱口叫了出来。明月是又气又喜,一跺脚,娇喝一声:“谁说我叫姚蛤蟆,我叫姚明月!”
叶林枫登时面上一红,紧张的大汗淋漓,抱拳施礼:“明月姑娘,实在是抱歉,在下有点”还未说完,就见一个黑影从山洞里蹿出来,嘭的一掌打在叶林枫的胸口。叶林枫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直直倒在地上。明月吓得惊叫一声:“老爷爷你干什么打他!”
东方白护在姚明月面前,表情极为严肃,盯着地上的叶林枫,叫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负蛤蟆女娃娃了?”
叶林枫这一掌挨的可怜,气的想要起来跟东方白理论。却觉胸膛像是裂开一般,竟然坐不起来。他本来就被刘金元的“**八荒掌”打了五掌,重伤未愈。昨夜又徒手接住黄信的铁扁担,虽然用巧计卸去五分之二的力道,依旧震得他全身酥麻,伤痛又加了几分。这时又被东方白打了一掌,掌中带着“玉清太玄功”浑厚的内力。别说是他受了重伤,就算没受伤,白白被他打上一掌也是极为要命的事。
叶林枫几次想要起身,却一直起不来。只觉胸口血气激荡,头脑不清,双眼昏沉,口中直呼:“姚姑娘救命!”
姚明月气的一跺脚:“老爷爷,他没有欺负我,你干嘛打他呀!”
东方白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努着嘴,不敢看姚明月。姚明月知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心中很是感动。忽听见叶林枫的呼救,一转身,却见叶林枫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姚明月一把将他扶住,喊道:“叶公子叶公子,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不好!”叶林枫瞧着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嘿嘿一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睡之中,叶林枫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按在在他胸膛上游走,软若无骨。又感到丝丝凉意,应该是姚姑娘在为自己敷药吧!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姚明月此刻是喜是怒是焦急还是愁容?却是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索性继续睡吧。姚姑娘心地善良,应该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吧!
他不知道昏睡了多少个时辰,但是他始终有知觉。他清楚的记得姚明月为他敷了五次药,还喂他吃了八次肉糜。虽然在昏迷中,他依旧能品尝到那肉糜的香味,以及姚姑娘身上那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一天,他微微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身下铺着软和舒适的干草,身上盖着一张黑熊皮毛,很是温暖。他双手撑地慢慢坐起来,胸口已经不是那么疼了。他看见身边堆着一个火堆,木柴已经烧成了黑炭,泛着红光。上面架着一大块烤好的熊肉,色泽金黄,香味扑鼻,极是诱人。
他望了望四周,却不见任何人影,叫了几声姚姑娘也无人回答,心中顿时有些落寞:“她走了么?可惜我还没能仔细看看她!”
忽听得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姚明月挎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问道:“叶公子,是梦见漂亮姑娘了么?还没能仔细看看她。啧啧啧。听上去很是惋惜呀。”
叶林枫兴奋的一转身,叫道:“姚姑娘,你还没走啊!”
姚明月道:“老爷爷把你打伤了,我若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也动不了。若是你被野兽吃掉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所以我先把你的伤治好,等你养好了伤我再走便是。”
叶林枫听她说要等自己伤好了再走,恨不能自己打自己几掌,让这伤永远好不了才好。这样的话姚姑娘就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了。到时候时间一长,他二人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双宿双飞,洞房花烛,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当真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里,他突然嘿嘿的笑出声来。姚明月摇摇头,道:“啧啧啧,叶公子这是又想起梦中佳人了么?竟然笑出声来了。真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能让叶公子如此流连忘返啊!”
叶林枫一时间忘了,脱口而出:“那佳人便是你了!”
一句话弄得姚明月脸颊绯红,像是染了一层晚霞,低着头,声音像蚊子一般嗡嗡道:“叶公子,你若是再胡说,我就让老爷爷再打你一掌,让你这辈子都好不了!”
此话正中叶林枫下怀,他哈哈一笑:“若是姚姑娘喜欢,便是让那疯老头打我十掌又如何?能博美人一笑,死不足惜!”
姚明月见他言语轻佻,似在调戏自己,心中有气,高声叫道:“老爷爷你快来呀!这个人欺负我啦!”
叶林枫刚才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姚明月真的叫东方白来。若是再挨上一掌,恐怕性命休矣,反元大业便再也无望。吓得他急忙蜷缩成一团,抱着那张黑熊皮,吓得直打哆嗦:“姚姑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却听见姚明月扑哧一笑:“真是个胆小鬼,吓成这样,羞羞羞!”
叶林枫抬头一看,姚明月笑靥如花,在脸上刮了三下,却并没有见到东方白的身影。恍然大悟道:“姚姑娘你骗我!”
姚明月一撇嘴,道:“这次是一个教训,下次你要是再敢,再敢胡说,我定要老爷爷再打你一掌!”她本来想说再敢出言调戏,但是女孩家脸皮薄,这种话说不出口,一时间脸又红了。
叶林枫嘿嘿一笑:“姚姑娘赎罪,我下次不敢了。”
“谅你也不敢了!”姚明月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在山上采了一些草药,乃是治伤灵药。你现在这里躺一会儿,我把要磨好了再跟你敷上。”
叶林枫见她转身离去,白衣飘飘胜雪,
长发直直如墨,宛如天上仙女一般。一头小鹿蹦蹦跳跳的,嘭的一下撞在了他的心头上。心中顿时血气翻涌,朗朗叫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却听姚明月的声音从山洞外响起:“叶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这就叫老爷爷回来一起听一下吧!”
虽知姚明月是开玩笑,叶林枫还是吓了一跳,高声叫道:“姚姑娘,是梦话,在下说的梦话。”
“叶公子果然厉害,这么快又睡着了。在梦里又见到了绝世佳人了么?这次可要好好看看人家喽。”
叶林枫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二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不一时,姚明月便回到山洞,手里捧着一个石臼,里面装着她捣烂的草药。叶林枫见她进来,急忙坐起身来,靠在洞壁上,望着她额头上点点汗珠,道:“姚姑娘,辛苦你了。”
姚明月望着他,咬着嘴唇,支支吾吾良久才说出来一句话:“你把衣服脱,不,解开!”说完后立马低下了头,脸颊登时绯红如血。
叶林枫哈哈一笑。姚明月狠狠瞪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叶林枫答道:“我是在想,我昏迷的时候,又是谁替我解开衣服敷药呢?”
姚明月娇嗔一声:“自然是老爷爷他帮我。你不许说话了,快点把衣服解开,这草药一旦干了,药效就不灵了。”
叶林枫见她很是羞涩,便不愿在捉弄她,解开衣服,露出他那健硕的胸膛来。姚明月蹲下身子,低着头不敢看他,抓了一滩草药泥便朝着胸口拍去,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叶林枫脸上,青绿的草药泥顿时铺满了他整个脸。
叶林枫吓得大叫一声,姚明月也是一声惊呼:“对不起叶公子,我没有看见。”叶林枫哈哈一笑:“姚姑娘,给人上药不用眼睛看着可不行,来,我告诉你胸膛在哪。”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明月的手,朝着胸膛按去。姚明月娇呼一声。叶林枫抓着那只纤纤玉手,只觉它软若无骨,温暖滑腻,心脏就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上。
这是他第一次抓女孩的手,心中不由感叹道:“原来女孩的手是这种感觉,当真是小巧玲珑,软若无骨,清香滑腻,令人流连忘返啊!”
姚明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匆匆将手上的草药泥敷完之后便抽了出来。眼见叶林枫的手垂下后才继续给他敷药。姚明月也是第一次给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虽然之前他经常给惊鹊他们敷药,但他们从小生活在一起,明月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及时他们光着屁股在她面前晃悠也不会脸红一下。
但是叶林枫不一样,他跟自己才认识几天,而且年龄相仿。同龄男女同处一室,本就令人想入非非。之前给他敷药虽然也露着胸膛,但是叶林枫是昏迷的状态,又与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姚明月脸颊红的烫人,不敢直视叶林枫。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姚明月想要破除这个尴尬,便问:“叶公子,我看,我看你是有旧伤在身,被老爷爷打了一下导致旧伤复发了,你是怎么伤到的呢?”
叶林枫嘿嘿一笑:“是跟别人打架弄得,那家伙趁我不注意砰砰打了我五掌,若不是我有事求他,这五掌我定要还给他。”
他不想将自己的事透露太多,便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姚明月也没有追问,而是道:“你怎么跟惊鹊他们一样,天天就爱跟别人打架比武的,弄得一身伤,每次都要找我敷药。”
“惊鹊是谁?”叶林枫问道。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不会是她的小情郎吧?
姚明月道:“惊鹊是我的弟弟,今年才十七岁,还有半夜和鸣蝉,他们三个经常爱跟别人打架,每次都要让我擦屁股,真是气死人了。”
叶林枫一听惊鹊不是她的小情郎,长舒一口气,问道:“姚姑娘你有这么多弟弟么?令尊令堂是真高产啊!”
姚明月摇摇头,道:“他们不是我亲弟弟,我们都是被人收养的孤儿。我们算是结拜的姐弟吧。”
叶林枫突然长叹一声:“姚姑娘你也是孤儿么。”
姚明月听出他话的意思,试探问道:“叶公子,你也是么?”
叶林枫点点头,道:“在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就因为饥荒去世了,我是由我师父养大的。”
听他讲出自己的身世,姚明月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轻轻一叹:“我爹娘是在我四岁的时候死在了战火中,我也是由老爷养大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了路溪桥来,秀目中登时噙满了泪珠。
叶林枫见她突然落泪,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劝她,思前想后,突生一计,伸手将糊在脸上的草药泥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叫道:“姚姑娘你看我。”
姚明月抬头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叶林枫用草药泥在脸上画了一个脸谱。他抓耳挠腮,喉咙发出“咳咳”的声音:“俺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小姑娘为什么哭,是不是有妖怪欺负你,看俺老孙给你打妖怪!”
叶林枫逗的姚明月咯咯直笑,伸手挖了一滩草药泥,糊在他脸上,涂抹几下,道:“你就是那个臭妖怪,油嘴滑舌,老是欺负我!”
叶林枫突然一把抓住了姚明月的手,使劲攥着,道:“姚姑娘,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姚明月被他抓着手,羞涩难当,却又抽不出来。记得她叫了一声:“你快点松开我,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弄疼我了!”
叶林枫“啊呀”一声,急忙松开手。姚明月将石臼丢在地上,脸上又是羞涩又是委屈,一片酡红。娇哼一声:“你是个坏人,我不理你啦!”转身掩面跑了出去。
叶林枫看着她小女孩一般的娇羞样子,傻傻一笑:“姚姑娘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突然一个黑影箭一般的冲了进来,嘭的一掌打在了叶林枫的胸膛上。随后响起姚明月的惊呼声。叶林枫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看清楚那黑影正是疯癫的东方白,破口大骂:“你个疯老头子为什么又打我?”
东方白怒气冲冲,叫道:“臭小子,你肯定又在欺负蛤蟆女娃娃了是不是?”
姚明月一把拉住东方白叫道:“老爷爷,谁跟你说他欺负我了?”
东方白有些诧异,挠挠头,满是疑惑的叫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坏人,不想理他了么?你们女娃娃的心思我老头子还真是捉摸不透呀!”
“你个疯老头子耳朵还挺灵!”叶林枫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咣当一声晕倒在地。却听见姚明月焦急关切的声音叫道:“叶公子!”
……
第四章,破字令
在姚明月精心照顾下,叶林枫的伤势刚刚有些好转。突然又被东方白打了一掌,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叶林枫又不知昏迷了几天,他只记得姚明月给他敷了八次药,喂了十二次肉糜。
这天他又微微转醒,山洞外面日头正盛,却是中午时分。听见姚明月轻盈的脚步声,连忙起身坐直。姚明月见他坐着,很是高兴,道:“叶公子,你醒啦。快来吃点东西吧。”
她端着一碗黏糊糊的肉糜,挖了一勺想要喂他。叶林枫急忙向后一闪身,道:“姚姑娘万万不敢劳烦大驾,这点小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姚明月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林枫吓得全身发抖,轻声细语的道:“姚姑娘,请你不要出声了,我害怕那个疯老头子又来打我!”
“哦?”姚明月眼珠一转,微微一笑:“想不到叶公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会怕老爷爷。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这少年英雄,纵横家千年难遇的天才的名声可往哪搁呀。”
叶林枫甚是诧异,思前想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跟姚明月提过自己是纵横家的传人啊!便问道:“姚姑娘,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姚明月扑哧一笑,道:“叶公子昏迷的这几天,可是做了好多梦,也是说了好多梦话。一会儿说什么我叶林枫少年英雄,岂能任你宰割,就算是我答应,我这把霜月刀也不答应,一会儿又说我叶林枫乃是纵横家千年难遇的天才,什么苏秦张仪,什么孙膑庞涓,小爷我压根不放在眼里,我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姚明月模仿这他的语气口吻说出这些话来,让叶林枫羞愧难当,唯恐自己梦中说出了什么秘密,便问道:“姚姑娘,我还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啊!”
“还有,就是!”姚明月突然支支吾吾的,脸上一片酡红,低着头,扭扭捏捏,神态很不自然:“再就是说了许多屁话,太多啦我也记不清啦。”
叶林枫见她神态,大概猜出自己那些梦话大概是和姚明月有关,定是自己梦里对她做了什么轻薄之事。也辛亏她心地善良,要不然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问题了。
姚明月突然望见角落里叶林枫的那柄刀。刀身被他用黑布缠了好几圈,像是封印了什么怪物一般。还有那极长的刀柄,与寻常的刀剑很不一样,问道:“那就是你说的霜月刀么?”
叶林枫望了望角落里的刀,点点头。姚明月问道:“我看你把刀包裹的这么严实,它对你来说很珍贵吗?”
叶林枫摇摇头,道:“并不是因为它珍贵,而是因为它是一柄魔刀。出鞘必须见血才能回鞘,若不然就是克死主人。你有没有发现它与寻常的刀剑很是不同?”
“嗯嗯。”姚明月点点头,道:“你的刀刀柄好像比普通的刀柄要长上一倍。”
叶林枫点点头,道:“这把刀不是中原之物,乃是来自西洋的一大国名叫英格兰。那里的人都是金发碧眼,高鼻梁,深眼窝,白皮肤。他们信奉一位叫耶稣的大圣人,叫做什么天主教。教中老大也不称教主,而是称为教皇,着实有些可笑。据说这把刀里乃是封印了一个大恶魔,这大恶魔是大圣人耶稣的敌人,经常阻止耶稣传教。后来被大圣人的神功打败,封印在刀里。这把刀便成了英格兰皇室的宝物。”
“后来信奉大圣人耶稣的弟子逐渐增加。渐渐分成了两派,一个是天主教,称作旧教,一个叫东正教,成为新教。两教虽信奉同一个圣人,却总是纷争,引发了无数次战争。”
姚明月听他说这些故事渐渐入迷,又听他说信奉大圣人耶稣的弟子分裂成两派,连年征战,不由想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南北两派白莲教的义军,他们也是信奉同一个教义,却也是整日为了抢夺地盘打仗,与那英格兰的人无异。看来西洋海外之国,也不是世外桃源。
叶林枫接着道:“后来两派越打矛盾越深,最终成为了阶级矛盾。天主教代表了皇室贵族,东正教则是代表了平民百姓,双方打的水深火热,最终代表平民百姓的东正教赢得了胜利,他们攻占了皇宫,将里面的金银财宝抢来变卖,这把刀便流落到了民间,后来被一个意大利的商人得到。那个商人来我国采购香料时,我师父发现了这柄刀,便将它买下来了。据师父说这把刀本名叫萨达,好像就是和那位大圣人对立的恶魔的名字。师父嫌它是个西洋名字不好听,便将它改成了霜月。”
姚明月没想到这柄刀居然有这样曲折的故事,对它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问道:“这把刀居然这样神奇,我能摸摸它么?”
叶林枫坏坏一笑:“你就不怕刀里面封印的恶魔跑出来吃了你吗?”
姚明月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魔。就算真的有恶魔,也一定比不上你更坏了。”
叶林枫笑了笑,双手捧着刀递给姚明月,道:“这把刀很沉重,你需要双手抱着才能拿动,切记不要打开。”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姚明月娇嗔一声:“不就是看你的刀么,看把你紧张的,难道这把刀比人还要珍贵么。”
叶林枫嘿嘿一笑:“刀自然是比不上人珍贵。”
姚明月双手接住刀,入手果然是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三十斤重。按照中原人的习惯,刀剑一类的兵器大多是以轻灵为主。这柄刀如此沉重,挥舞起来定是很费力气,却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她仔细观察一番,只见刀身通体黝黑,刀柄头上雕着一个怪物,圆圆的脑袋,细细的眼睛,满口尖牙,头顶上还长着两只角,龇牙咧嘴甚是凶狠。便问道:“这就是那个和大圣人作对的恶魔萨达么?”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看它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我就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姚明月突然抬头看着他,点点头,道:“对,你说的对,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便掩面偷笑。
“好啊,你敢讽刺我!”叶林枫立刻张牙舞爪,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信不信我吞了你。”
姚明月故作惊吓状,捂着耳边使劲摇头,叫道:“不要啊,老爷爷你快来啊!坏人要吃我啦!”
叶林枫朝她扑来,伸手捂住姚明月的嘴,表情甚是惊恐:“姚姑娘,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再让那老家伙打我几下,我就真的没命了。”
此刻他将姚明月整个人抱在怀中,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这是他受到惊吓后的本能反应,并没有想占姚明月便宜。姚明月被她这样抱着,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脸颊通红,慌忙扒开叶林枫的手,道:“叶公子快放开我,老爷爷他不在。”
叶林枫这才意识到,急忙松开姚明月,后退了几步,道:“对不起姚姑娘,我有点草木皆兵了。”
姚明月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双手捧着霜月刀递给叶林枫,道:“叶公子,给你的刀。”叶林枫接过来丢在一边。两人这样对坐着,场面一时间又变得很尴尬。
良久,姚明月才缓缓开口,问道:“叶公子,你是纵横家的传人么?我听你梦里经常提到纵横家。”
叶林枫点点头,道:“我的确是纵横家的传人,我师父乃是纵横家弟子,我自幼在他膝下学习合纵之道。”
姚明月点点头,她自然也是知晓这合纵之道的由来。合纵之道乃是战国时期纵横家所宣扬的外交与军事政策,与之相对应的乃是连横之道。据说合纵之道乃是苏秦所提,而连横之道乃是张仪。这二人皆是纵横家始祖鬼谷子王诩的弟子。
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连横则是事一强以攻众弱。两种政策相对而立,故此纵横家千百年来的弟子都是站在对立面上。苏秦曾以合纵之道游说六国,将齐楚赵燕韩魏六国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强秦。苏秦也曾配六国
相印,风光一时。
叶林枫道:“如今朝廷昏庸,天下大乱,我正想利用所学的合纵之道,联合天下弱者,起义造反,覆灭了这个腐朽的政权。”
姚明月心头一凛,问道:“造反可是杀头死罪,你不怕么?”
叶林枫哈哈一笑:“若是怕死,还算什么男儿。既然我有了这个想法,就也做好了随时慷慨赴死的准备。”他突然话锋一转,坏坏一笑:“若是你现在去官府告发我,说不定还能领一大笔赏银呢。”
姚明月轻叹一声,道:“若是你去告发我,会领到更多赏银。”
叶林枫极为诧异,问道:“姚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姚明月微微一笑,道:“叶公子,你我有相同的愿望,只不过我已经比你早行动了。”她抬头望着他,缓缓道:“你可知道武盟么?”
武盟近几个月在河南一连攻克几个州府,早已声名鹊起,叶林枫自然听过:“我知道,武盟乃是赵丑厮之子赵延发所创立,在河南一带起义,声势浩大。却不曾想姚姑娘是武盟中人么?”
姚明月点点头,道:“小女子不才,是赵延发的三妹。”
叶林枫突然起身,拱手为礼,毕恭毕敬:“姚姑娘竟与是赵盟主是结义兄妹,叶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姚姑娘不要见怪。”
姚明月啐了他一口,道:“刚才还对我特别无礼,怎的?听说我跟赵大哥是结义兄妹,就这样尊敬起来啦。”
叶林枫哈哈一笑:“不敢不敢,就算姚姑娘不是赵盟主的妹妹,叶某也是相当尊敬的。”
“油嘴滑舌的。”姚明月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叶公子也想起兵反元,那不妨加入我们武盟吧。凭着叶公子你的武功与谋略,定会得到大哥赏识,可能会坐上武盟的副盟主之位也说不定啊。”
叶林枫愣了一下,沉思良久,答道:“多谢姚姑娘赏识,只是叶某一个人闲散惯了,怕去了武盟会给赵盟主和姑娘你添麻烦。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试一下,能成则成,不成便退。”
“这样么。”姚明月眸子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像是一团火被风吹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人所难,就提起祝叶公子完成这个愿望啦!”她嘴角强挤出一丝微笑,像一枚金针,直直刺进叶林枫的心头,令他疼痛难忍。
“这里有些熊肉,叶公子赶紧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姚明月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出了山洞。叶林枫想要叫住她跟她解释一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林枫端起那碗肉糜吃了起来。肉很香,但吃在嘴里却很苦,令他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吃完,他放下石碗,席地而坐,运起内功,散在四肢百骸间,只觉胸口的伤渐渐好了。他心里不由产生些许落寞。伤好了之后,姚姑娘就该走了吧!
到了傍晚时分,姚明月在洞外生活又烤起了熊肉。从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姚明月进来给他敷过一次药,却是沉着脸,冷冰冰的一言不发。叶林枫知她心意,却也无法许诺她什么,也只好一言不发。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整个山洞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之外,再无声音。
不一时,他听到外面传来笑声,知道是那疯老头回来了。吓得急忙躺下,装作睡觉。却听见东方白在外面大喊大叫:“蛤蟆女娃娃,蛤蟆女娃娃,我今天在外面听见了一个好玩的故事!”
姚明月添着干柴,将火烧的更旺,微微一笑,问道:“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说说罢。”她有心事,对东方白所说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她心地善良,还是强颜欢笑。
东方白挠挠头,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姚明月笑了笑:“那就等你记起来在跟我说吧。老爷爷。”
“不慌不慌!”东方白嘿嘿一笑:“我就怕我记不起来,所以把那个讲故事的人带来了,让他亲自给你讲。”
姚明月吓了一跳:“老爷爷你又胡闹了,那个人在哪?”
东方白朝着下面叫了一声:“小娃娃,快上来吧。”
不一时,一个穿着青色破烂布衫的人走了上来。他不过二十几岁年纪,脸上有一道划痕,头发上也沾满了干草,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满脸委屈,嘴里嘟囔着:“以后少说话,都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就是不长记性!”说着还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原来东方白今天外出游玩时,听到这个少年在说那个好玩的故事。他觉得有意思,想回来讲给姚明月听。但是又怕自己记不住,便抓了这个少年回来。这一路上少年被他提在手上,一路狂奔,可是吃尽了苦头,这脸上的伤,衣服上的洞还有一瘸一拐的脚都是路上留下来的。
姚明月知他受了苦,心中满含歉意:“对不起,公子,我爷爷他神智有些不清,你别怪罪他。”
那少年刚想发牢骚,却被东方白双眼一瞪:“是什么故事快点给蛤蟆女娃娃讲!”
少年吓得全身一颤:“是是是,蛤蟆姑娘,我这就跟你讲。”
姚明月此刻也不想解释自己不是叫“蛤蟆姑娘”了,山洞内的叶林枫却听得真切,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发笑。
那少年道:“我说的其实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而是发生在昨夜的一起惨案。此地有一个帮派名叫凤梧帮,帮主叫凤天南,是一个侠义之士。昨天清晨,凤梧帮收到了一封信,说三更之时前来讨教。这就是近几日弄得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姑娘你可听说过么?”
姚明月摇摇头,山洞里的叶林枫却是一惊!他这几日都在这里养伤,何时去给凤梧帮送过“三字令”。他只觉此事有蹊跷,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少年道:“这‘三字令’乃是近几日江南一带帮派的噩梦。他们会在清晨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主人的名字。心中内容大概与凤梧帮收到的无差别。收到信之中,那个门派在三更时分就会传来打斗声,然后所有的人都失踪。据说是被‘三字令’的主人灭门了。在此之前,已经有十个门派被‘三字令’所灭。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字令’灭了绵阳的镇山帮之后,便沉寂了许多天,众门派皆以为他消停了,却没想到在昨天,‘三字令’又出现在了凤梧帮内。”
叶林枫眉头紧锁,自从跟镇山帮的人约定完之后,自己就被东方白抓到此处,便一直没有出去过。“三字令”自然是消停了许多天。但是昨天自己也在此处养伤,“三字令”却出现在了凤梧帮,看来是有人在假他之手所作,却不知那人是善还是恶?
却听那少年道:“凤梧帮收到‘三字令’后,凤天南也知道此事极为凶险,便召集帮中弟子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御敌。三更时刻,凤梧帮内响起打斗声。第二天人们一看,凤梧帮连着帮主家眷弟子在内,还有几岁的孩子,共一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全都被人杀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是恐怖。据说连官府的仵作看了都连连作呕。”
姚明月听的是心惊胆颤:“这‘三字令’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何会下如此狠手。凤梧帮的人难道是侵犯了他的利益吗?为何连家眷都不放过!”
叶林枫在山洞内听的也是心惊胆颤。他虽是“三字令”的主人,却并未有造下真正的杀孽。那些帮派被灭门的事情都是他传出去的,为的是掩人耳目。怕走漏了风声,自己的反元大业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昨夜凤梧帮灭门一事,他真的不知情,恐怕是有人借着“三字令”的由头在这里乱杀无辜。自己却是背了一个大黑锅!
那少年道:“没有人见过‘三字令’的主人是什么模样。真正见过他相貌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也成了一个谜团。官府已经发动捕快彻查此事,可是这‘三字令’的主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也是无从查起啊!”
姚明月为人心地善良,听闻此事只觉心痛。这些
无辜性命惨死于“三字令”主人之手,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若是任其为所欲为,恐怕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就越积越多了。
少年道:“蛤蟆姑娘,故事我已经说完了,我能走了吧?”
“走吧。”姚明月挥手示意他离开,叫道:“记住,我不叫蛤蟆,我叫姚明月。”
“好的好的,明月姑娘。”少年点点头:“在下告退。”又望了望旁边的东方白,发现他呼呼睡去,发足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姚明月的视线之中。
姚明月望着火上烤着的熊肉,呆呆的一言不发。不一时,东方白微微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蛤蟆女娃娃,肉烤熟了么?”
姚明月将火上烤好的熊肉递给东方白。东方白兴奋的咬了几口,咀嚼起来,弄得满嘴油渍,问道:“蛤蟆女娃娃,你不吃么?”
姚明月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老爷爷你吃吧,我不饿。我去别处走走。”
“那你不要走远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喊我。”
姚明月点点头,没有说话,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此刻夜色渐沉,一轮明月浮了上来。她顺着平坦的山路向下走去,脚下踩着细碎的石子,月光洒在路上一片银白,秋风呼呼从耳畔拂过,吹起她鬓间的秀发,扫在耳廓上,很痒。
她寻了一处平坦的山坡坐下,低着头,静静地想着刚才的事。
“小丫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快跟齐天大圣说说看啊!”
姚明月一转头,却见叶林枫脸上涂着碧绿的草药泥,正站在她身后,扮成孙悟空的样子。姚明月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他。叶林枫见没有效果,便伸手在脸上一抹,扮成了一个妖怪的样子:“我是大恶魔萨达,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把你吃了。”
说着便张牙舞爪的凑了过来。姚明月轻轻将他推开,道:“别胡闹了,我在想事情。”
看着姚明月一脸严肃的样子,叶林枫也不敢再胡闹,将脸上的草药泥擦拭干净,坐在了姚明月身边,问:“可是因为‘三字令’么?”
姚明月长长一声叹息,点点头,道:“叶公子,你说这‘三字令’的主人到底是何居心?为什么要连灭十一个门派?难不成他是魔教中的魔头,以杀人灭口为乐么?”
叶林枫听的心虚。虽然杀凤梧帮一百三十六条性命的人并不是他,但是那人冒用了自己的“三字令”来杀人,也是跟自己有关。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开口:“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他就是个杀人恶魔,能有什么苦衷。”姚明月叫道:“就算他可能与凤梧帮有仇。那他只管去找凤梧帮的麻烦便是了,为什么连家眷也杀了。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叶林枫满腔苦水却吐不出来,干脆咽下去,道:“我之前也听过‘三字令’,听说每一个被灭掉的门派都是空无一人,似乎他并没有杀人,而是将他们转移走了。而这次的作案手法与之前十分不同,凤梧帮上下一百三十六具尸首全部留在了原处。我在想,会不会是又人冒用‘三字令’的名声去杀人呢?”
“我管他是不是冒用,‘三字令’的主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这种人抓住了就应该凌迟处死,才能解天下人心头之恨!”
叶林枫听的“凌迟处死”,吓得打了个冷战。姚明月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啦?”
叶林枫嘿嘿一笑:“天气太冷,冻了一下,不要紧的。姚姑娘,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你抓到了这个‘三字令’的主人,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姚明月十分激动,双手不住颤抖着:“我要把他绑起来,先把他手筋脚筋挑断,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挖下他的眼睛,割下他的鼻子,剁下他的手脚,把他丢进大缸里,架起火烤他。他疼的必定要大喊大叫,我就趁机将水银灌进他的嘴里,眼睛里,鼻子里,让他生不如死!”
“啊呀!”叶林枫吓得心惊肉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姚明月急忙将他扶起,问:“你这是怎么啦?”
叶林枫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听你说这些酷刑,觉得像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孩,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姚明月轻轻一叹:“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做不出来。这些只是说说而已。若是真让我遇到了‘三字令’的主人,我也不会折磨他,只要一剑把他杀了便好。”
叶林枫点点头,心中怅然叫道: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那“三字令”的主人是我,你的剑也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么?
姚明月道:“叶公子,看来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晚我再给你敷一次药,到了明天我便走了。”
“你要走了么?”叶林枫突然恍恍惚惚,怅然若失。
姚明月微微一笑:“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老爷爷,若不是因为叶公子的事,我早该回去了。”
叶林枫点点头,欲言又止。两人身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吹过。
第二日一大早,姚明月便叫醒了叶林枫。递给他一个包袱。叶林枫摸着里面的东西软软的,很温暖,问道:“姚姑娘,这是什么?”
姚明月一脸疲倦,眼袋浓重,眼睛中也布满血丝:“这是那张熊皮,我连夜做了一件皮衣,你重伤初愈,天气又冷,你带着御寒吧。”
叶林枫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接过那个包袱,虽然很轻,但是此间包含的情谊却比泰山还要重。他捧在手上,沉甸甸的。他心中有好多话想要说出来,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姚明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叶公子,就此别过,愿你能早日实现你的宏愿。我会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支持你的。”
望着姚明月的身影渐渐远去,叶林枫的双眼似罩上了一层水雾,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姚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姚明月身子一颤,停下脚步,低着头,道:“叶公子,江湖之大,你南我北,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的。”
……
深夜,万澜皆寂。一个黑影几个起落,纵入了凤梧帮深深的院墙内。凤梧帮被“三字令”灭门一案极为惨烈,官府已经介入,门上贴了封条。
那黑影径直奔向正厅,推开门,顷刻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弄得那黑影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呕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在桌子上摸到一个烛台,点上。
微弱的火光将整间屋子照的透亮,那人的脸在烛光下明灭可见。只见他容貌清秀,似一个文弱书生,却正是叶林枫。
虽此次凤梧帮灭门惨案与他毫无关系。但是凶手假冒“三字令”的名义作恶,却是将祸水引到了他身上。日后若是追查起来,自己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此次前来,正是想从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好找的真正的凶手,到时候为自己洗涮掉罪孽。
他举着烛台向四面八方照去,只见墙上,桌子上,地上都沾染着浓浓的血迹。已经过去两天,血迹已干,但是那腥臭味依旧没有散去。叶林枫望着满屋血迹,也能想象得到当日灭门一案的惨烈。也怪不得姚明月会那样气愤。能做出这等凶残之事的人,将他凌迟处死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他在屋子里走动着,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正思索见,忽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带着浓浓的杀气朝他眉心刺来。叶林枫将烛台一举,迎向长剑。长剑直刺而来,带着浓烈的剑风,将烛火扑灭,屋子里登时暗了下来。
叶林枫借此机会向后一退。那人见未能刺中,再度刺来。叶林枫侧身一闪,长剑划开他肩头上的包袱,掉在地上,露出了那件熊皮大衣。那人影娇呼一声,叫道:“你是叶公子么?”
……
第五章,邂灵犀
那盏烛台再度亮起火光,火光明灭间,叶林枫也看清了那人的脸。心中激动万分,双唇打颤,呆呆的站了良久才脱口而出:“姚姑娘!”
姚明月低着头,一袭白衣,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红,甚是惹人怜惜。她收起长剑,俯身捡起包袱,系好递给叶林枫,道:“叶公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叶林枫此时那还顾得上这些。他心里还盼着伤到了才好,这样又可以让她照顾自己几天了。他摇摇头,极为兴奋:“你怎么在这里?”
与她离别方才三日之久,姚明月临走之时曾说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的话。此刻他们再次相见,那定是有缘了。叶林枫胸中似藏了许多话,想要跟她说,但是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过的还好么?”
姚明月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当然好喽,这三天我身边没有了坏人欺负我,心情特别舒畅,高兴地我都想要去拜祭老天爷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今日你又遇到了我这个坏人,也就省的再去拜祭老天爷了。”
“是呀。”姚明月掩面轻笑:“也不知今日是得罪了哪路瘟神,竟然又让我遇到了你这个坏东西,真是烦死人了。”
她虽是这样说,脸上却难掩与叶林枫再度重逢的激动之情。叶林枫见她这娇羞可人的模样,恨不能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但最后他还是向理智妥协了。他也怕会半路杀出个疯老头,再打他一掌。自己的身体却是已经承受不住了。
两人重逢,似有说不完的话,竟忘了自己身处凤梧帮的灭门惨案之地。叶林枫滔滔不绝跟姚明月讲述这自己这三天的所见所闻,那些故事甚是无聊,但是姚明月却听得津津有味,或是掩面轻笑,或是出言调侃。一时间这处灭门惨案的血腥之地竟变得温暖起来。
叶林枫说完,又问她:“我的事情都说完了,你呢,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事?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姚明月道:“自与你分别之后,我就带着老爷爷一路向北出发,但是一路上我总是想起那‘三字令’的凶狠残暴,害怕他会再造杀孽。刚巧在路上遇到了来寻我的弟弟柳别枝,我便让他带着老爷爷回了河南,自己又转回来,想要查一查‘三字令’的事。”
叶林枫道:“你这姑娘还真是大胆。竟然一人前来,若是真的遇到了‘三字令’的主人,你不怕他会害了你么?”
“怕自然是怕。”姚明月突然面上一红,道:“但是你这不来了么。你来了我就不怕啦。”说完后顿觉羞愧难当,垂下头去不敢看他。叶林枫微微一笑,表情甚是得意:“若是真遇上了那凶狠残暴的‘三字令’的主人,我若是打不过他,自然会丢下你独自逃跑的。”
姚明月一笑:“你尽管跑就是,我若是被‘三字令’的主人杀了,我的鬼魂便不去奈何桥上轮回,天天在你床边转悠,把你吓个半死。”
“不许胡说。”叶林枫叫道:“放心吧,你这么温柔善良,菩萨心肠,‘三字令’的主人是不会杀你的。”
“哼。”姚明月娇嗔一声:“那‘三字令’的主人又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杀我。”
叶林枫胸中憋闷,真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便是那“三字令”的主人。只是眼下“三字令”有一桩命案在身,若此时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姚明月可能会相信,但是其他人相不相信便不得而知。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找到屠杀凤梧帮一百三十六条性命的幕后真凶来,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两人一前一后,在屋子中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来到凤梧帮帮主凤天南的寝间。叶林枫在角落里寻摸着。姚明月则是走到床边,趁着投进窗子的月光,她看到在被褥之下压着一个信封,露着一个角。她将信封抽出来,看见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叶林枫”。她不敢相信,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抽出来,只见信上写着:
“听闻凤梧帮帮主凤天南武功高强,叶林枫今夜三更之时前来讨教!”
姚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抽出长剑朝着旁边的叶林枫刺去:“你这魔头骗得我好苦啊!”
叶林枫一时不查,只听姚明月怒吼一声,一转身,却见她挥着长剑刺来,慌忙将手中烛台一举,刷的一声,烛台被长剑削去一截,当啷坠地。
叶林枫惊呼一声:“姚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姚明月双目含泪,怒气冲冲,刷刷刷又刺出三剑,却都被叶林枫一一躲过。姚明月叫道:“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打听‘三字令’的事情,只听别人说这‘三字令’的主人是一个身负怪刀的少年。当时我还想起过你,但觉得你人很好,不会做出这种心狠手毒的事情来。看来我姚明月真是瞎了眼,竟被你骗了这么久!”
叶林枫知道她已经知晓自己便是“三字令”的主人,慌忙解释道:“姚姑娘,凤梧帮灭门惨案那日我正受了伤,在山洞里与你同住。又怎能跑到这里做下此等惨案?”
姚明月梨花带雨,叫道:“我晚上睡得很死,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我,谁知道你是不是深夜跑出去杀了凤梧帮满门又跑回去了。那日我见你内伤又加重了几分,也没多想,原来是来杀凤梧帮的人时弄得么。叶林枫,我真是被你骗的好惨啊!”
姚明月所说他内伤加重确有其事。那是因为他想跟姚明月再多待几天,便趁她不在时故意在山洞的石头上撞的。没想到竟被姚明月误会,一时间竟是百口莫辩。
姚明月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三字令’的主人,那这封信上的字迹你又作何解释?”她将信丢给叶林枫,道:“我看过你的字迹,和这信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试问天下人还能有谁会跟你有一样的字迹?”
叶林枫拿起信封一看,那字迹却是和自己的无二。他写“枫”字的时候,总是会将那一捺拉的很长。他都觉得这是自己所写,心中是又惊又怒,心道:这人真是颇有心计,连笔迹都能模仿的这么像,看来也是一位难缠的人物!
此等栽赃嫁祸固然能骗得了天下人。但是他这些日子一直与姚明月在一起,竟也骗过了她。叶林枫心中暗自叫苦:你这姑娘平日里看着挺聪明,其实也是个傻子吧。
姚明月依旧不依不饶:“那夜我听你一直在为‘三字令’开脱,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你是心地善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啊。叶林枫,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又是一剑,朝着叶林枫砍来。叶林枫闪身一躲,长剑削断窗户上系的一段红绫,飘然落下。姚明月又愤愤出招,叶林枫便一直闪躲,两人便在屋中展开追及,一时间桌椅板凳倾翻,一片狼藉。
姚明月泪如雨下,咬着牙恶狠狠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叶林枫叫道:“姚姑娘与我有敷药喂饭之恩,此等恩情尚未报答,又怎能对你出手!”
姚明月娇喝一声:“谁会要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头来报答!”挥起长剑朝叶林枫肩头砍去,剑上带着浓浓的杀气。叶林枫闪身躲开,长剑砍中桌子,登时裂开一道缝隙。
叶林枫见此剑威力甚大,饱含着她浓浓的杀意与怒气,惊呼一声:“姚姑娘,你这是要下死手么?”
姚明月怒吼道:“对付你这个杀人魔头,当然是要下死手了!”
叶林枫一时间心灰意冷,立在原地,缓缓开口:“既然你认定我就是杀害了凤梧帮一百三十六口性命的魔头,那你便杀了我吧!”他心中已然伤心失望,心中暗道:姚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鲁钝,这种栽赃陷害的局都看不出来!
姚明月秀目一竖,道:“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这样甘心受死么?恐怕你心中早有计较,待我刺向你时,你便会出手反击!”
叶林枫长叹一声,将背上的霜月刀解下,丢在地上,又将那鹿皮包袱解下,站在原地,望着姚明月,再不说话。
姚明月望着那件鹿皮衣服,前些日子与他的种种瞬间浮现在心头。只觉心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顷刻间泪如雨下。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林枫见她愈发伤心难过,知她心意,微微一笑:“若是姚姑娘觉得杀了我会心安,那就动手罢!”
“你以为我不敢么!”姚明月怒吼一声,挺起长剑纵步朝叶林枫奔来。剑身闪着寒冷的光,但是比剑光更冷的是姚明月的眼神。姚明月的长剑越来越近,叶林枫却是闭上了眼睛,将双手背在后面,意思是绝对不会还手。
长剑越来越近,五尺,三尺,叶林枫却是迟迟不动。姚明月心里却顿时慌了神,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想到此处,她正欲停住,却觉背后涌来一股强大的力道,竟将她的身子直直向前推去。姚明月惊呼一声,想要收剑却已是来不及,仓惶间将长剑向左一歪。
噌的一声,长剑直直刺进叶林枫的左肩,但她向前的速度未减,竟将长剑一点点的向前递去,穿透了叶林枫的身体。登时鲜血四溅!
叶林枫痛叫一声,姚明月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失声痛哭。那柄长剑还留在叶林枫肩头,兀自晃动着。
叶林枫眉头紧皱,在肩头上连点几下,封住血脉。用力将长剑抽出,丢在地上,一声不吭。姚明月见那柄长剑沾满了鲜血,在月色之下尽显诡异,吓得身子瘫软,咣当一声瘫倒在地。
叶林枫忍着伤痛,叫道:“多谢姚姑娘不杀之恩,只是这凤梧帮灭门惨案另有其人,还请姚姑娘日后擦亮眼睛,不要被这等漏洞百出的计谋所迷惑。”也不等姚明月答话,拾起地上的霜月刀,也不去捡那件姚明月为他缝制的熊皮大衣,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却是已经离开。
姚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悲愤、委屈、歉意、伤心、恐惧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抓起地上那件熊皮大衣,抱在怀中,叫道:“叶公子,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是不是有些晚了。你的叶公子恐怕心已经碎了吧!”
一个声音从角落的黑暗中传来,姚明月心头一惊,想起了刚才背后涌来的那股力量,怒喝一声:“是谁?”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从床边的床幔中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之辉,可以看清他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黑衣,头发束起,脸颊瘦削,眸子杀气逼人,手中一柄长剑。
那少年嘴角带着一丝邪笑,道:“姚姑娘真是决绝啊,叶公子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你竟也能刺的下去,果然是黄蜂马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姚明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秀目一竖,恶狠狠的叫道:“刚才是你用内力在后面推我么!”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在下见姚姑娘那一剑有些迟疑,心想着可不能放过这个杀人魔头,便暗中助姑娘一臂之力。此乃举手之劳,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姚明月暗咬银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笑了笑:“叶林枫是‘三字令’的主人,这些天他在江南一带造下无数杀孽,人人得而诛之。刚才是杀他的大好机会,姚姑娘却放弃了,真是令人心痛惋惜啊!”
姚明月突然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什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那少年嘿嘿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姚姑娘,你可曾听过北方祁连山火神峰上的玄冥教么?”
听闻“玄冥教”三字,姚明月心中一惊,点点头,道:“玄冥教传承千年之久,在江湖上早已名声显赫,我自然是知道。又听闻近日玄冥教换了新教主,乃是一个少年英雄,手下能人辈出。莫非你是玄冥教的人么?”
“不错!”那少年悠悠答道:“在下便是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颜争。”
“原来是颜少侠,失敬失敬。”姚明月思前想后也没听过江湖上有关于颜争这个人的传说。知他能成为玄冥教第七堂口的灵犀使,定然也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问道:“颜少侠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颜争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冷冷一声:“自然是姚姑娘的目的一样,要杀叶林枫了!”
姚明月心头一惊,问道:“叶公子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难道也是为了江湖大义么?”
颜争嘿嘿一笑:“姚姑娘看似冰雪聪明,脑子确实愚钝的很。我们玄冥教若是都讲江湖大义,就不会被人称作魔教了!”
姚明月心电一转间,想起了方才叶林枫的话,惊呼一声:“是你假借‘三字令’之名,杀害了凤梧帮上下么?”
颜争很是诧异,笑道:“姚姑娘突然又变得聪明起来了,不错,假借‘三字令’之名,杀了凤梧帮上下的人正是在下。”
姚明月心中一痛,自责、懊悔、羞愧齐齐涌上心头。是啊!那几日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定然没有作案时间,我怎么这么愚蠢,这等浅显的计谋我竟也看不出来。我还刺了他一剑。他现在定是特别恨我罢!
眼见那颜争嘴角微笑,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看来魔教中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魔头。她心中愤怒,恶狠狠的问道:“凤梧帮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如此心狠,灭他满门,连不相干的家眷和孩子也都杀了!”
颜争笑道:“你也是将死之人,便与你说了也无妨。前些日子,我教萧教主欲与凤梧帮结盟,便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修好。谁知这凤天南非但不领情,撕毁了书信,还将那送信的弟子打成重伤,挂在门上示众。并放出狠话,说什么魔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十分嚣张。”
玄冥教自古便行事诡异,教中弟子大多修习魔功,与武林正派格格不入。后又因魔女萧燕雨美貌,引发了正道与魔教的许多战争,多少人死于玄冥教之手。更是成为了江湖正道的众矢之的。正道中人对玄冥教恨之入骨,所以凤天南
有此做法也并不稀奇。
颜争一阵狞笑:“凤天南不识我玄冥教天威。撕毁书信还罢了,但是居然将我教送信弟子如此折磨。那弟子也是血性男儿,不肯受辱,便咬舌自尽了。我萧教主识玄冥教上下为亲兄弟一般,岂能放任其胡作非为。便派我来铲除凤梧帮。”
姚明月道:“你来铲除凤梧帮乃是受了教主命令,我也说不得什么。但是你为何要假借叶公子之手,甚至还杀了三岁的孩子。”
颜争道:“近几日‘三字令’在江南一带可谓是风头正盛。我用他来作事,一来可以击垮凤梧帮上下的信心,二来也可以将祸水东引。让天下人都认为是他叶林枫做的恶,与我玄冥教无关。至于那个孩子么,他可是凤天南的爱子。正所谓斩草除根。我若不杀他,他长大了自然会去报仇。这样来来往往,徒增杀孽,还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如此说来,你还是做了一件好事么!”姚明月冷哼一声,恶狠狠的道:“你这魔教魔头,你可知这样一来,弄得叶公子他身败名裂,从此在江湖上难以立足了。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好毒的心计啊!”
颜争哈哈大笑:“姚姑娘不必担心,那叶林枫的名声在这江南一带早就身败名裂了,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姚明月道:“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魔教中人,做了这等杀孽,竟还能笑得出来。你可知此地正是那一百三十六个冤魂葬身之地。你就不怕冤魂索命么!”
“姚姑娘真是可笑。”颜争一声奸笑:“等一会儿便是一百三十七个冤魂了。姚姑娘也随他们一起来索命罢!”
听他话的意思,是也要杀了姚明月。只见他向前一步,将手中长剑一递,朝着姚明月眉心刺来。长剑寒芒点点,带着邪异的杀气。姚明月此刻还坐在地上,眼见长剑刺来,将怀中包袱丢了过去。颜争一剑将包袱斩断,熊皮大衣断成两片,飘然落地。
姚明月借这机会,在地上一滚,拾起她的长剑,站起来,与颜争遥遥对峙起来。剑身上叶林枫的血迹已经干了,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颜争微微一笑:“姚姑娘,你看这剑上可是你那叶公子的血。他本来就重伤初愈,又被你刺伤,血流不止,不知他还能否活下来?”
颜争提及叶林枫,让姚明月心里一阵错乱。颜争趁着她慌神之际,挺剑刺来。姚明月一声惊呼,挥起长剑一挡,将颜争长剑驳开。颜争失了准头,朝着她手臂刺去,刺啦一声,划破了她的衣袖,剑刃贴着皮肤滑过,划出了一道血痕来,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惊艳。
颜争微微一笑:“姚姑娘如此冰肌玉肤,吹弹可破。在下实在是不忍心伤了你。你便像叶林枫一样,站在那里不要动,让我一剑杀了你。我的剑很锋利,你定不会感到一丝疼痛的。”
“做梦!”姚明月恶狠狠的叫道:“你这样心狠手辣的魔头,今日我便教你饮恨剑下。”
她为凤梧帮惨死的一百三十六口性命心痛,又为自己误会叶林枫而懊悔。只想杀了这颜争替凤梧帮上下报仇,也为自己赎罪。她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当即展开步法,挥起长剑,朝着颜争杀来。
她的剑法是路溪桥所授。路溪桥曾为少林寺俗家弟子,修习过七十二绝技。但因少林寺都是男子,所使剑法也是阳刚迅猛,不适于女子修练。路溪桥便将以少林寺的剑法为根基,专门为姚明月自创了一套剑法,叫做“明月剑法”,共三十六招。因“明月剑法”脱身于少林寺剑法,玄妙无比。姚明月天资不够,虽并未掌握其中玄妙,但是一招一式也是不容小觑。
她向前一步,将长剑刺出,却是一招“嫦娥奔月”,直取颜争眉心。颜争少年成名,能做到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不慌不忙,身子一转,避开剑锋,长剑向上一挑,刺啦一声又划破了姚明月小腹的衣衫,血迹斑斑。
姚明月震惊之间,又刺出三剑,分别刺向颜争的喉咙,胸膛与小腹。却被颜争用剑一一挡开。一时间姚明月已经与他过了十招,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受了两处轻伤。反观颜争,他竟毫发无损,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出全力。
颜争向后退了一步,将长剑垂下,道:“姚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受死吧,省的你受尽折磨。你放心,杀了你之后,我便再去杀了叶林枫,到时候把你们葬在一起。虽生不能同席,但死也能同穴,也算是了却了你一桩心愿。”
听到颜争提及叶林枫,姚明月心中更是懊悔与自责,咬着牙,怒吼一声:“我绝对不会让你害了叶公子的!”
她挥剑朝颜争杀来,双眸带着浓浓的杀意。剑招忽上忽下,变幻多端,竟是“明月剑法”中的最后一招“月落乌啼”。
原来是路溪桥见她不能掌握剑法中的玄妙,又知她是一个心性极烈的女子。若是遇见强敌,不是对手,定不愿受到敌人侮辱,舍生取义。便在剑法中加了这招,乃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姚明月心知不是颜争对手,心中又对叶林枫愧疚难当,一时间烈女性子上来,竟想与颜争同归于尽,也算是她给叶林枫赔罪了。颜争见她杀气冲冲,右手将长剑刺来,左手竟也朝着自己手臂抓来,知道她是何打算,怒吼一声:“老子才不想跟你同归于尽!”将长剑一舞,驳开姚明月的剑,拍出一掌狠狠打在姚明月的胸口。
嘭的一声,姚明月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直直退去,长剑脱手,踉踉跄跄数步,终于支撑不住,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颜争此刻满脸杀气,嘴角狞笑:“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婆娘,若不是我武功高强,刚才便要死在你手了!”
他朝着姚明月大步走了,奸笑道:“想和我做一对苦命鸳鸯么?还真是不巧,老子不是你的叶公子,对你这种人没有兴趣。”
他一步步朝姚明月走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为她敲响的丧钟。颜争走到她面前,举起长剑砍了下来。明晃晃的剑光刺的她的眼睛生疼,她也没有力气再反抗。但是那一刻,她突然笑了,笑的那样开心。
那个杀害了凤梧帮一百三十六人性命的“三字令”主人不是叶公子,是我错怪了他,他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叶公子,方才我错怪了你,现在便以死谢罪,若有来生,再与你相见罢!
突然间,在姚明月面前绽起一道惊艳的光。似苍山远黛,如少女文眉,若轻云出岫,仿流风回旋。当啷一声,颜争的长剑自中间断裂,他向后退了几步,惊恐万分:“是谁!”
突然间,他眉心绽开一道血痕,像是初开的花苞,由白转红,逐渐盛开。一道殷红的血线顺着颜争的鼻梁,经过嘴唇,滴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像是盛开了数朵寒梅。
颜争惨叫一声,仰面倒下,没了气息。却见姚明月身前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宛若天神。手中一柄大刀,刀柄极长,已然出鞘!
……
第六章,春雷动
叶林枫的霜月刀此前一直用黑布缠着,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此刀果然是西洋之物,与中国刀剑不同。刀身上下一般宽,黑黝黝的极为厚重,刀刃之处却是银白一片,看上去极为锋利。刀身就像是一块长方形的黑铁被削去了一角,很是古怪。
“叶公子!”姚明月见他出现在眼前,一时间激动、愧疚、自责、害怕全部涌上心头,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呜呜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叶林枫心头一凛,全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搂住她的细腰,将她环抱在中间,轻声道:“没事的,我不怪你。”
姚明月抬头瞥见他肩上的伤口,兀自流血。原来是他刚才一刀斩杀灵犀使颜争,用力过猛再次将伤口撕裂导致的。姚明月望着这处伤口,就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心中更是愧疚与委屈,一把扑进他怀里,声泪俱下:“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叶林枫刚才确实已经走了。他被姚明月误会,当时百口莫辩,被她一剑刺中,心灰意冷,珊珊离去。可是刚走出不远,忽然想起姚明月独身一人在此,怕她会有危险,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又折身回来。
刚来到屋外,就听见姚明月与颜争的对话。他便躲在门外听着。但听到颜争说自己便是那个冒充“三字令”杀人的罪魁祸首后,叶林枫勃然大怒,正欲冲进来杀他时,却瞥见肩头的伤口。心知这颜争既然能成为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武功自然不俗。眼下自己受伤,还加上姚明月在。冒然出手自是胜不了他。
正思忖间,屋内的姚明月已经与颜争打了起来。他心知姚明月不是颜争对手,眼见姚明月被颜争打伤,提剑欲杀她之际,叶林枫突然冲了进来,在颜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斩出,这才将他杀了救下了姚明月的性命。
若在平时,叶林枫必定早早冲进来与颜争决斗,但是身受重伤,身不由己。若非是偷袭,恐杀不了这个心狠手辣的魔教魔头。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两人身上都有伤,若此刻再来别人,恐二人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姚明月将他扛在肩上,叶林枫也用手扶住她肩膀。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若是有人在后面看着两人的样子,必定很是滑稽。但两人此刻却是相依为命,不仅不觉得滑稽,反而各自心中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经历了生离死别,矛盾误会后的俩人,心好像贴的更紧了。走到院墙之下,姚明月望着高高的庭院,道:“这么高的院墙,我翻不出去的。”
叶林枫微微一笑:“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呢?难不成是钻狗洞么?”
“去你的!”姚明月啐了他一口,小女孩娇羞的姿态尽显:“人家是说若是扶着你,便翻不出这个院墙啦。”
“这倒无妨。由我来带你出去。”叶林枫一弯腰,将姚明月横抱在手上,姚明月一声娇呼,脸上红霞一片,扎进他怀中不敢看他。叶林枫长啸一声,纵身而起,飘然越过高高的墙头。
姚明月抬头瞧他。只见他俊秀的脸庞在月色下轮廓尽显,更添了一丝清冷惊艳,眉眼间满含笑意,似能将玄冰融化那般温暖。姚明月不由看的痴了,只愿时间定格在此处,永远躺在他怀中才好。
叶林枫踏着茫茫月色,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叶林枫带着她来到一处荒山上,却正是她前几日栖身的那个山洞。叶林枫将她放在地上,用那件断成两片的熊皮将她裹住,正欲转身之际,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姚明月伸手一探,只觉他额头烫人,似伤口感染发了高烧。焦急万分,便拿出金创药,解开他上衣倒在伤口处。不一时,鲜血止住,姚明月松了一口气,想要出去寻些草药回来给他退烧。
刚一起身,却被叶林枫一把拉住,迷迷糊糊地叫着:“明月,不要离开我,我好冷,不要离开我。”
姚明月探他体温,只觉他身体冷的像一块寒冰,急忙将熊皮将他裹住,又拾了一把干柴,生了一堆火在他身边烤着。可是叶林枫依旧冷的浑身打颤。姚明月一咬牙,将熊皮掀开,露出他的胸膛,又反手解开自己腰间系带,除去中衣趴在他身上,紧贴着他身体,竟然是要用身体为他取暖。
渐渐地,叶林枫的身子逐渐有了暖意,也不在打颤,沉静下来,呼呼睡去。姚明月摸着他瘦削的脸庞,满是爱意。叶林枫感到一阵柔软,微微转醒,双眼朦胧中望见姚明月,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姚明月娇呼一声,转而微微一笑:“叶公子,你醒了。”
叶林枫没有说话,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姚明月吓得心跳加快,脸色充血一般通红:“叶公子,不要这样!”
叶林枫微微一笑,凑到她唇上吻了下去。姚明月缓缓闭上双眼。
……
转眼间冬去春来,已经到了惊蛰时节。
“二月节,万物出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天气转暖,渐有春雷轰鸣。玄冰融化,百虫出土,嫩柳抽芽,大雁北归,春雪终止,榆树开花,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一白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马,行走在大路之上。两侧柳树抽新芽,几只燕子在树枝间嬉戏着,不远处有几个妇人蹲在流淌的小河边洗着衣服,几个孩子在她们身边奔跑嬉闹着,看上去格外温馨。
此地乃是江苏扬州,自古便是人间天堂。虽然元末大起义搅得天下生灵涂炭,这里在地域归属上算是吴王张士诚的地盘。但是张士诚似也不愿让这等人间仙境受到战火牵连,便与天下义军约法三章,绝不可在此行军动武。故此扬州虽处于天下大乱之中,却如世外桃源一般。
白马背上的少年乃是河南义军武盟盟主赵延发。历经寒冬三个月的时间,他一鼓作气,终将河南一带元军势力全部打败。他也成为了与刘福通、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等义军齐名的大人物。但是他并没有称王,依旧以武盟盟主自居。但是在其他人眼中,他俨然已经是河南一带的王,甚至有人私底下开始以“豫王”称之。
此刻的赵延发嘴角已长出胡须,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一丝成熟。一举一动,气势雄伟,举手投足,豪气干云,也极为符合他“豫王”的身份与气派。
他骑着马一路南行,从乡间穿过小镇,来到了扬州城内。因此地与秦淮河相接,自古便是青楼遍布,烟花丛生之所。一到夜里,扬州城内便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因为开春,天气渐暖,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花灯耀眼,色彩斑斓,沿街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又是烟花三月初,暖风醺醉瘦西湖”,在唐代无数诗人墨客UU小说,三月的扬州风景才是最美的。虽然还是二月时节,此间景色依旧堪比人间仙境。
赵延发驱马慢行,走在人来人往的灯市街上,望着繁华的街道,心中不由感叹:若是整个天下都能如扬州城这般太平清净,那我这个武盟盟主也便可退隐江湖了。
正行间,突然听见长街尽头传来阵阵呼喊。他随声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正在人群中发命狂奔,脸上尽是惊恐之色,而身后有四名壮汉持刀追他,口中骂着:“王八蛋,给我站住,你是如何出卖帮主的!”
繁华的长街之上登时乱作一团。那青年男子拨开杂乱
的人群,不时将无辜的行人向后丢去。身后的四名壮汉速度也是极快,始终与那青年男子离着不过三丈距离。
转眼间,那青年男子已经来到赵延发面前。见他骑着白马,心生一计,纵身而起,一掌朝他打来,叫道:“给我下去!”
赵延发没想到这男子急中生智,竟是要夺自己胯下白马逃跑。他乃是武盟盟主,自幼便由郭菩萨传授武功,又得到东方白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身经百战,自然不惧。眼见男子纵起身子一掌打来,他不慌不忙,反手一掌迎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男子只觉一股强大磅礴的力量涌来,将他身子向后一推,重重的摔在地上。顷刻间手臂酥麻,竟然没了知觉。正惊异赵延发浑厚的掌力时,身后的四名壮汉已经追到此处。眼见青年男子倒地,四人各是一声狞笑,纷纷举起长刀,齐齐斩落。
“住手!”赵延发惊呼一声,纵身跃下。护在青年男子面前,双掌向前一拍,浓重浑厚的掌风扑面而至,他白衣鼓动,猎猎作响。四名壮汉身形一滞,长刀齐齐断裂,向后退了数步才停下来。
那青年见赵延发出手相救,急忙起身躲在他身后。那四名壮汉见他神功盖世,竟不敢向前。一虬须大汉向前一步,拱手为礼,道:“这位少侠是何身份?为何要拦我们?莫非是这叛徒的同伙么?”
赵延发拱手还礼,摇摇头道:“在下与这位大哥并不相识,只是途经此处,见四位在这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杀人,觉得有些不妥,故此出手拦住。”
那虬须大汉一听,叫道:“既然你与他不相识,那便退下吧。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在清理门户。”他朝着赵延发身后那个青年男子喊道:“陈友谅,是男人就给我站出来,别躲在这位少侠身后!”
那名叫陈友谅的青年却依旧躲在赵延发身后一动不动。赵延发听的“合纵三十六帮”后,却是心中一喜,道:“几位是合纵三十六帮的人么?幸会幸会。却不知这位小哥犯了什么错?竟然让几位不顾合纵三十六帮的名声,在这长街之上也要杀他?”
那虬须大汉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朝他身后的陈友谅问道:“陈友谅,你这个卑鄙小人,帮主待你恩重如山,你如何要出卖他,将我们帮中的机密告诉那张士诚!”
赵延发眉头一皱,转身望着陈友谅,问道:“陈大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陈友谅摇摇头,叫道:“吴大哥,我也是被人陷害的,这其中有难言之隐,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赵延发见他面露虔诚,不疑有假。转身对四人道:“几位前辈,我看陈大哥他一脸真诚,不似说谎。看来这其中真有难言之隐也说不准。我看不如让他讲出来,我与几位一同辩个真假可好?”
你虬须大汉甚是激动,叫道:“这位少侠你不知道,这个陈友谅奸诈狡猾,平日里最会骗人,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少侠小心你的马!”
赵延发猛然转身,却见陈友谅已经抓住了白马的缰绳,手里抓着一把白灰朝他洒来。赵延发未曾想这个陈友谅会突然发难,运起玄功,自口中喷出一股气流,将那白灰挡在身外。
待白灰散去之时,陈友谅已经骑上他的白马,调转马头朝着长街对面奔走。赵延发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救他还差点被他害了,心中大怒,纵步便追去,只是他白马乃是千里名驹,脚力极快,又身处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他追了几步便被人群阻隔,眼见那陈友谅骑马消失在长街尽头,却无济于事。
那四名壮汉哗的一声围了上来。那虬须大汉叫道:“你放走了那个叛徒,让我们回去怎么向帮主交代?”
赵延发道:“今日一事却是在下的错,没有看清那陈友谅竟是这般狡猾。恳请四位大哥回去向贵帮主带句话,就说河南赵延发明日定会登门谢罪。”
那虬须大汉一惊,上下打量赵延发一番,问道:“你便是那河南的豫王,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赵延发摇头失笑:“在下便是武盟盟主赵延发,却不是豫王,吴大哥说笑了。”
那虬须大汉叫道:“既然是赵盟主,我们也不便过问,这就回去告诉帮主,明日我们在枫月府上,恭候赵盟主大驾!”
五人相互一抱拳,各自退去。赵延发还能听到旁边一个人问那虬须大汉道:“吴大哥,这个武盟盟主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你知道什么!”那虬须大汉啐了他一口,道:“这赵延发乃是昔日弥勒佛赵丑厮的义子,他起义之时还没有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呢。帮主固然雄才大略,但也只算是他的晚辈而已。”
“他竟然这么厉害吗!可是他看上去和帮主年纪差不多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没看到刚才他露的那一手么,恐怕帮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延发摇头失笑,转身想去牵自己的白马,却摸了个空。竟忘记了白马已被陈友谅夺走,不禁苦笑。心里想着此番来扬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草草用过晚饭,便在房间里,推开窗,望着夜色下的扬州城。江面上有人在泛舟,轻舟推开江水,泛起一层水波,在灯火映照下,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舟上坐着几个穿着鲜艳的公子哥,在里面喝着美酒,怀里搂着美人,玩着投壶不亦乐乎。赵延发关上窗,上了床,却一直到了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赵延发已经起床,简单吃了早饭后,便向伙计打听了“枫月府”的位置。那伙计对扬州城各地都相当熟悉,便向他指明了方向。赵延发默默记下,道了句叨扰便离去。
他按照伙计说的方向走去。转过三个胡同,绕过一条长街,先左转进入另一条长街,在绕过一条胡同,走到另一条长街上,这条街的尽头便是枫月府的所在。
赵延发极目望去,只见那枫月府雄伟气派,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七七四十九颗铁钉子。门口一对高大的石狮子,甚是威严。竟丝毫不逊于他的武盟。赵延发心中暗衬:“看来这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也是个极为讲究之人。”
赵延发大跨步走了过去,见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少年,一抱拳,正欲开口,却听左边那位少年问道:“可是河南武盟赵盟主么?”
赵延发抱拳相礼,道:“在下正是赵延发。”
两位少年急忙推开大门,那少年朝着门内大声呐喊道:“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
赵延发心中疑惑起来,自己与这合纵三十六帮帮主素不相识。况且昨夜因他阻拦,放走了帮中的叛徒陈友谅,自己此番前来乃是登门谢罪的。但是看着阵仗,却似早已准备好来恭迎他的样子。这让赵延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延发朝二人一抱拳,走了进去。刚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庭院。有一条用大理石铺成的路。此刻路的两旁齐刷刷站着两排人。顺着小路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了正厅门口。
众人见他进来,皆是拱手为礼,齐声叫道:“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
赵延发愣了一下,却见两排的人左边伸出左手,右边伸出右手,指向正厅门口,齐刷刷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延发受宠若惊,急忙弯腰朝众人回礼,快步朝正厅门口走去。
刚到正厅门口,却见里面走出四个人迎向赵延发。为首一人四十几岁模样,身材高大,彬彬有礼,朝着赵延发拱手为礼,道:“合
纵三十六帮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其余三人也随着他一同行礼。
赵延发见此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豪气十足,隐隐有领导风范,便问道:“前辈便是合纵三十六帮帮主么?失敬失敬!”
谁知那人突然摇头笑道:“赵盟主说笑了,在下只是合纵三十六帮的一位堂主。姓于。”
赵延发不由得一惊,如此沉稳干练之人,竟然只是此间一位堂主,那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必定是人中龙凤,天纵奇才了。
赵延发笑了笑,道:“于堂主,恕在下眼拙,不识贵帮帮主真容。请问于堂主,贵帮主何在?在下前来找他谢罪。”
那于堂主一笑:“我帮主早知道赵盟主今日来访,却不曾想赵盟主这么早就来了。方才帮主正在习武,衣衫湿透,觉这个样子见赵盟主有些不恭,便命我四人在此先迎着赵盟主,他回房去换件干净的衣服来。还请赵盟主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赵某何德何能,能受贵帮主如此看重,感激涕零!”赵延发一边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更加猜不透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的心思了。
于堂主迎着赵延发坐下,接着有下人奉上茶水。茶叶清湛碧绿,香气怡人,却是上好的龙井。赵延发饮了一口,只觉甘甜爽口,沁人心脾,不由赞叹起来:也只有在这江南之地才能尝到如此正宗的龙井。
他方将茶杯放下之际,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一人问道:“赵盟主他来了么?”赵延发知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来了,急忙起身。却见屋外走进一少年,着一袭黑衣,容貌清秀,长发束起,插着一个碧玉簪子,像是一个文弱书生打扮。
于堂主几人见他进来,拱手为礼,叫了一声:“帮主少安!”
那少年并未理会,而是直直朝赵延发走来,脸上带着激动与喜悦的神色,道:“您便是赵盟主么?在下叶林枫,请多指教!”
赵延发未曾想这盛极一时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竟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心中不由敬佩起来,抱拳还礼:“在下赵延发,见过叶帮主!”
叶林枫急忙将他扶住,道:“赵盟主,你比我年长,按理说是我前辈,如此大礼,在下可受不起啊!”
原来此人便是曾经那个令江南一带都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主人叶林枫。在遇到姚明月之前,他已说服了十个门派与他一同起义举事。而后在这寒冬三个月的时间内,他又效仿之前做法,以“三字令”为引,夜入门派,讲道理的便说,不讲道理的便打,又接连收服了二十六个门派与他一同举事。
他带领二十六个门派掌门、帮主等赶往扬州,与先前的十个门派汇合,连夜占领了扬州州府,成为了自己的据地,也就是这个枫月府。因与他起义的共有三十六个帮派,又因他此法乃是纵横家的合纵之道,他便将自己势力称为“合纵三十六帮”。一来是凸显自己是纵横家的身份,二来也是为了与白莲教的红巾军撇清关系,说明合纵三十六帮乃是江湖组织。与秦书远的江湖人以及赵延发的武盟相同。
他又怕三十六位掌门或帮主心中有隙,便在帮主位置下设了三十六位堂主之位,分别由曾经的三十六位掌门或帮主担任。刚才迎接赵延发的那四位堂主乃是由叶林枫亲自挑选出来的,分别是渝江堂堂主于四海,无极堂堂主展飞,厉马堂堂主马天少与神鹤堂堂主姜恒。
两人客套一番,便各自坐下。叶林枫也没有去坐正门的椅子,而是坐在了赵延发的旁边。下人也为叶林枫端了一杯茶来,四位堂主则是候在一旁,恭恭敬敬。
叶林枫饮了一口茶水,问道:“赵大哥此次来扬州有何贵干?”
赵延发道:“因赵某今日修习了一套剑法,手中却无好剑。后听到帮主弟兄说,在秦淮河以南,有一位铸剑大师,姓徐名逸之,乃是战国铸剑名家徐夫人之后,便想前去讨要一把好剑。正巧路过贵帮宝地,不料遇到贵帮兄弟在追杀叛徒。赵某愚钝不知,拦了下来,却不想坏了贵帮大事,今日前来特地向叶帮主谢罪!”
说着他便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叶林枫拦下:“赵大哥这样却是折煞小弟了。这件事我已经听吴堂主说了。逃走的那人是吴堂主手下的一名弟子叫陈友谅。此人攻于心计,擅长谋略。当日我攻克扬州时,多亏他在旁边出谋划策。我见他聪明,便将他提为我帮中军师。前夜吴堂主来找我说,我们帮中的机密被这人泄露给了吴王张士诚。那张士诚正欲起兵攻打我帮。我便要吴大哥抓他来问个清楚。谁知这家伙做贼心虚,竟然跑了。此人心机颇深,懂得察言观色,又擅长逢场作戏,多少人都被他骗了。赵大哥你也不必自责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我还听说赵大哥也被那陈友谅骗了,失了一匹快马,待赵大哥离去之时,可去我后院马厩选一匹好马,只要是赵大哥看中的,在下绝不吝惜!”
赵延发见这叶林枫既不怪罪他,反而还要将好马相赠,受宠若惊,道:“叶帮主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赵某面上羞愧难当!”
叶林枫笑道:“赵大哥你不必客气。在年级上你长我两岁,在江湖上你也是我的前辈。在下叫你一声大哥,你便叫我一声叶兄弟罢!”
赵延发也是洒脱之人,当即抱拳叫了一声叶兄弟。心中却疑惑起来:我又没跟他说自己年纪,他是如何知道我长他两岁?
叶林枫又道:“赵大哥此番是为了去寻那铸剑大师徐逸之讨剑么?那徐逸之的名号我也听过。他一生铸剑无数,江湖上有名的宝剑十个有八个是出自他手。江湖侠客都以拿到他铸的宝剑为荣。但是我却听说这徐逸之脾气古怪,若是他看着顺眼的人,宝剑便是免费赠送也可,若是看着不顺眼的人,就算是拿江山来换,也从他手里讨不去半块废铁。”
赵延发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所以此行也算是去碰碰运气。若是徐前辈他看我顺眼,送我一把宝剑我便心满意足,若是他看我不顺眼,不想给我,我也不与他纠缠,即刻便走。”
叶林枫叫道:“赵大哥不愧是洒脱之人。就凭你这武盟盟主的身份,我想那徐逸之定会送上你十口八口宝剑,必定让你满载而归!”
“那愚兄在此就借叶兄弟吉言了!”
转眼间已到中午时分,叶林枫非要留赵延发吃饭。赵延发初时还推辞,但架不住叶林枫热情挽留,便恭敬不如从命。叶林枫从扬州醉仙楼请来师傅,做了一桌好菜,全身扬州城特色。酒也是十八年窖藏的女儿红。席间叶林枫一直在问他武盟的事,看上去很是关心他武盟。赵延发以为他是想借鉴一下管理武盟的经验,以此来管理合纵三十六帮,便跟他说了。
用过饭后,赵延发要走。叶林枫非要拉着他去后院马厩选马。赵延发自是不肯,叶林枫便叫于四海牵来一匹白马,名曰飞雪,乃是千里良驹,日行千里,似飘飞白雪,故此得名。
赵延发自然是不肯要,但是叶林枫一心要送,不似假客套。思索良久,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块佩玉送给叶林枫,说是用玉换马,若是叶林枫不答应,他便不要这匹飞雪。
叶林枫只得收下佩玉。赵延发骑上马便离去,叶林枫更是一连送了好几个街口后才回去。不禁让赵延发感叹:这叶帮主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我竟如此客气?
此中原委,他当然无从知晓。
……
第七章,泊秦淮
赵延发骑着叶林枫赠送的那匹快马飞雪,自扬州一路向南,来到秦淮河北岸。那铸剑大师徐逸之是在南岸,去他那里需要撑舟渡过秦淮河才能到。
此时春季到来,河水解冻,岸边早有艄公在此等候渡人。赵延发着白衣,牵白马而来,宛如翩翩公子,谦谦如玉。几个艄公见他打扮,知他是有钱的公子哥,便一个个迎上来问他是否要渡船。
赵延发被这群艄公围着,不知该上哪一个,正犯难之际。却听河岸便坐着的那位年轻的艄公问道:“公子渡河南去可是要去对岸寻铸剑大师徐逸之?”
那艄公戴着斗笠,穿着一件粗布薄衫,挽着裤管,露着一截白玉般的脚腕来,手臂纤细,声音清婉娇细,却是一个女子。
赵延发心道此地竟还有女子做艄公这样累的活,想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心生怜惜,走过去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去找徐逸之徐前辈的?”
那女子抬起头,斗笠之下是一张瘦削的小脸,也就十**岁年纪,脸颊上抹着一片青泥,看不清楚她本来肤色,一双眼睛却是如天上星辰一般亮的出尘,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小刷子一样上下眨动着。
她上下打量了赵延发一眼,悠悠道:“我在这秦淮河上渡过多少人了,一眼便能看出你是个习武之人。近日去对岸寻徐大师讨剑的侠客数不胜数,我渡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那条路熟得很。一钱银子,走不走?”
赵延发见这少女一颦一簇间,神态举止似男儿一般豪迈,颇有一股豪气。他觉得甚有意思,微微一笑,道:“成交。”
那少女起身撑槁将小舟推进水中,道:“自己牵马上来,我可不管这些杂活累活。再一个,把你的马蹄子在河里清洗一下再上船,别把我的船弄脏了。”
赵延发没想到这小小艄公竟是如此无礼,但是他觉得这少女与众不同,心中竟然丝毫不气,按照她的吩咐将马蹄从河里洗干净后才上了船。岸边的一个老艄公笑道:“丫头,又跟爷爷来抢生意啦!”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的笑了一声:“良爷爷,这位客人是要去找徐大师铸剑的,这条路我比你们熟得很,抢便抢了,若是寻常客人,丫头我是不会跟爷爷你抢的啦!”
那老艄公眯眼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叫道:“丫头,小心划船,到家了给我来个信号。”
“好来,良爷爷,我走啦!”少女甜甜一笑,撑开船槁,没入碧波之中,划出一道道水纹。小船推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船到达江心之时,少女将船槁收起,让船凭着水流自行向前游着。她解下斗笠,将一头长发散开,却是又黑又直。她俯身趴在船头,双手捧了一掬清水将脸上的污泥洗净,露出了她本来白皙的脸蛋。
虽然方才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脚腕时,赵延发就猜出她脸上肤色定然也是如此白皙,没想到此番见了,仍是动容,心头不禁咯噔一下。不由的多瞧了几眼。
那少女转过身来,正好看见赵延发瞧她,秀目一竖,瞪了他一眼,问:“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她倒是直言不讳,赵延发微微一笑,道:“姑娘确实漂亮。但是我有一事不解,想请姑娘帮我解答。”
那少女听赵延发夸自己,很是受用,点点头,道:“你说吧。”
赵延发问道:“我见姑娘在岸边时用污泥涂在脸上,扮成很丑的样子,却为何到了江心便将污泥洗去?”
少女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防止有坏人见我漂亮,起了色心,对我图谋不轨。若是在岸边时,就算有良爷爷他们在,又岂能是那些江湖侠客的对手。但是若要到了江心,便是我的地盘,任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在水里也自然比不上我。我自然也就不怕他们对我有歹心啦!”
赵延发觉得甚是有趣,微微一笑,道:“若是姑娘遇到一位水性极佳的人,有该当如何呢?”
“那是不可能的!”少女仰着头,一脸骄傲:“我自幼便在这秦淮河边长大,除了爹爹之外,没人能比我更熟悉秦淮河了。任凭他水性再好,在这里他也要叫我一声奶奶!”
赵延发听她说这样粗鲁的话,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还觉得她很真实,不矫揉造作,当真奇怪。那少女突然将脸一沉,问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是觊觎我的美貌,想对我图谋不轨么?”她脚一抬,踩住船舵,用力一晃,船身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赵延发是北方人,不识水性,吓得脸色苍白,叫道:“姑娘,在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少女一仰头,将船槁递给赵延发,道:“你来划船,我下去捉两条鲫鱼上来。河水刚刚解冻不久,爹爹想吃这河中鲫鱼了。”说着,便纵身跳入水中,她体态轻盈,只泛起了几点水花。
虽已是春日,但河水依旧寒意逼人,这少女却是不怕,渐渐没入江底,消失不见。不一时,水面上泛起一股水花,有两条三斤多的青花鲫鱼被抛到了船上,兀自跳动着。
接着,那少女从水面跃出,长发浸湿,脸蛋经过河水浸泡更加白皙,真似清水芙蓉一般。那少女只是将头露在外面,并不上船。赵延发觉得好奇,问道:“姑娘,水里很凉,你不上来吗?”
少女以脚浮水,道:“我家里人太多,这两条不够我们吃的。我上来换下气,还要再去抓几条上来。我船上有个木桶,你拿出来舀点水把鱼放进去,千万不能让它死了,鱼死了就不新鲜啦。”
她命令赵延发做事就像吩咐下人那样理所当然。赵延发也不气不恼,照她所说,在船上找到木桶,淘了点水将两尾鲫鱼丢进去。不一时,水面又泛起水花,却是那少女又丢了一条上来。赵延发便将鱼抓起来丢进木桶。如此反复多次,两人一个捉鱼,一个拾鱼,转眼间木桶已经满了。
赵延发叫道:“姑娘,这木桶已经满了,想必家里人够吃了吧。”
少女点点头,叫道:“你向后退一下,我要上去了。”赵延发急忙牵马向后退了几步,那少女纵身一跃,带着些许水珠,跃到船头之上。水珠溅在赵延发身上,顿觉一丝清凉。却见那少女全身浸湿,薄衫紧贴在皮肤上,看着很是难受。少女身子微微发颤,嘴唇也发青,想必是在水中待的时间久了,有些受凉。
赵延发心生怜惜,将自己的长衫解下,递给少女,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就请把这长衫穿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少女本来就冷,对于送上门的衣服自然是来者不拒,接过来裹在自己身上,突然又微微一笑,看着赵延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是不是想因此赢得我芳心?好啊,看你谦谦如玉的君子,竟然这样坏!”
赵延发急忙摇头解释,道:“姑娘,在下只是见你有些着凉,心中挂念,才将衣服给你,却没有其他坏心思啊!”
少女嘿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啦。真是的,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连这个都不懂,我不想跟你玩了。”说着,便转过身去,坐在船头,双脚没入水面,来回踢着。
赵延发一阵错愕,这艄公竟然坐在船头休息,自己这个渡河的客人竟然成了艄公。他只觉很可笑,却并不生气,撑着船槁,破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能把河南武
盟盟主,江湖人称“豫王”的赵延发当艄公使唤的人,恐怕整个天下也只有这个少女了吧!
赵延发撑船摇橹行了数十里,只累的双臂酸痛。自觉这划桨要比习武还累,不由对船头这个少女心生怜悯,心道:她每日都在这河上接送来往旅人。我这样的男儿都如此疲累,她身子这么瘦弱,胳膊这么细小,肯定是更加辛苦吧!
渐渐的,小船已经驶离江心,对岸出现在视野之中。遥遥望去,只见岸上繁花似锦,绿草如茵,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倒影在水面上。
那少女起身站在船头,朝那茅草屋一指,道:“瞧,那就是徐大师的住处啦!”
赵延发随她所指之处望去,却见茅草屋外的空地上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定睛一瞧,原来是那里齐刷刷的跪着许多人,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不禁好奇,问:“姑娘,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跪在地上?”
少女笑了笑,道:“他们呀,自然是跟你一样前来找徐大师铸剑的江湖侠客。只不过徐大师瞧不上他们。他们就赖在这里不走啦!说非要跪到徐大师同意才肯起来。”少女冷笑一声,道:“真是笑话,徐大师又岂能因为这苦肉计而改变心意。他铸的剑只能给英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少女提起徐逸之时,尽是自豪的神色。赵延发点点头,道:“来求徐大师赠剑的竟然有这么多人么?”
少女道:“前几天的时候,这里少说要有两百多人吧,只不过有些人坚持不住了,提前走了,只剩下这四十几个还在死撑着。不过依我看啊,这些人撑也是白撑,徐大师连半块废铁都不会给他们的。”
二人说着,船已经靠岸。少女跳下船,让赵延发下来,自己则是把船推到岸边的巨石旁。她从船上取出一支烟花,点燃,在空中炸开,四散而去。少女走过来,伸伸手,道:“付我船费,一钱银子。”
赵延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交给少女,道:“姑娘,我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带散碎银子。不如你找我吧。”
少女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扭头道:“我这里穷乡僻野的,哪里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来啊?”她眼珠一转,道:“不然这样吧,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的伙食费啦。”
“什么伙食费?”赵延发被弄的一头雾水。那少女也没回答,径直朝着茅草屋走去:“徐大师就在里面,你不进去看看么?”
赵延发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伙食费什么意思,牵着马跟在她后面,心想这姑娘肯定与徐大师相识,或许她渡船的银两还会跟徐大师有分成也说不定呢。
听到有脚步声,跪在茅草屋前的四五十人齐刷刷的回头,见到少女,个个龇牙咧嘴,面露笑意,极是谄媚:“微姑娘您回来啦!一路辛苦了!”
原来她芳名叫做“微”么。果然是好听的名字。这些人应该也是由她渡过来的吧?要不然为何这些人见了他会如此尊敬?
微并没有理会他们,直直的朝着茅草屋走去。赵延发便跟在她后面。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看了看赵延发,便低下头窃窃私语:
“又是来找徐大师铸剑的么?”
“看他样子像个富家公子哥,书生样子,不知道拿剑拿不拿的稳。”
“打个赌,他绝对在这里撑不上三天。”
……
赵延发并不理会这些人的话,将马摔在门口的柱子上。那微走进茅草屋,转身进了后院,叫了一声:“爹爹,又有人来找你铸剑啦!”
赵延发猛然一惊,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叫道:“你,你是徐大师的女儿么?”
少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我叫徐微,是徐大师的女儿。怎么?不像么?”
赵延发摇摇头,只觉震惊:“徐姑娘为何要扮成艄公引我们渡河?”
徐微笑道:“反正你们渡河来找我爹也是拿钱,这个便宜还不如让我赚了。正好也能把你送到我家门口,一举两得喽!”
说着,徐微带着赵延发走进后院的一间破屋中。刚进后院赵延发就听见屋中传来阵阵打铁声。在那破屋之上烟囱中一柱浓烟冲天而起,屋中传出火焰燃烧的声音。他定睛看去,只见屋中有一只岩石砌成的大火炉,火焰升腾。炉子旁分别站着三个年轻的小厮,持着膊,流着汗,各自拉着风箱,向炉中扇火。炉中躺着一块四尺来长铁块,已经被大火烧的通红。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衫,胡须齐胸而长,坦胸露腹,正用一柄铁钳子将那铁块夹出,放在铁板上,举着锤子使劲捶打。他打铁的方式极为特别。先用锤子将铁块打扁后,再将其从中间一折,再次打扁,如此反复多次,黑铁百炼成钢,不易折断。
世人皆知打铁需要两到三人配合,大锤小锤反复敲击。可是那中年男子却与众不同,整个过程只是一人在操作,顷刻间便大汗淋漓。听到徐微的声音,男子抬起头,看了看赵延发。赵延发只觉男子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心头不觉一惊。
男人望了赵延发一番,叫道:“让他去外面等着吧。”说完便继续低头打铁,不再说话。徐微转过身来对赵延发道:“我爹让你出去等着,你便去吧,对了,顺便把我船上的鱼抱过来吧。谢谢啦。”
这男人便是铸剑大师徐逸之前辈吧!赵延发心道:果然如江湖传说一样脾气古怪!他也不气不恼,转身朝几人抱拳行礼,姗姗退下。刚走出来,就见外面跪着的那群人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大汉叫道:“小兄弟,是不是也吃了徐大师的闭门羹?”
赵延发微笑点头,并没有理会他,在众人的哄笑中走到船上,将那桶鲫鱼提在手上,走向茅屋。那木桶加上鱼少说也有三十斤重,他一只手提着却恍若无物,身轻如燕。众人见了,皆是一惊,心想这公子哥看上去书生一般,没想到武功却是如此高强,看来身份很不简单!
赵延发的身份当然不简单。凭他武盟盟主的身份,足以让这群人顶礼膜拜了。但是赵延发此行只为求剑,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便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干过农活,身子结实的很,这些重量不算数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在跪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侠客,谁又能看不出来他深藏绝世武功。但是见他如此低调,众人也不便多说。
赵延发将鱼送进去后,便走了出来,问刚才那个大汉:“这位大哥,我也与你们一样在这里跪着么?”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我们是被徐大师赶出来的,已经说了不会给我们铸剑。你不一样,可以不跪。”
赵延发想了想,这些人都跪着,我若是站着,显得太与众不同了。干脆与他们一样,一起跪下吧。他一个堂堂武盟盟主,与刘福通、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齐名的义军领袖,竟然与众人一样,跪在了地上。可见他为求一剑,面子也可不顾。
他与众人一直跪到了中午时分,茅屋中飘出一股饭菜的香味。那大汉抬头一嗅,欢喜的不得了:“是微姑娘做好饭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喊大叫,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赵延发有些不解,正想问那大汉,却见徐微从屋中走出来,怀里抱着一桶香喷喷的米饭。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个端着大桶,里面放着四五十双碗筷,另一个怀中抱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却是一大锅红绕鲫鱼。
几人
将东西放着门口的一个大桌上。徐微此刻已经脱下那件粗布薄衫,换上了一件淡黄的流苏衣裙,头发也扎了起来,挽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玉簪。脸上也打了一点腮红,映着她白皙的小脸,甚是娇艳迷人。那个脏兮兮的假小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天仙般的大家闺秀。赵延发不由看痴了。
众人哗啦一声站起来围在桌子前。徐微敲了敲米饭桶,道:“你们这些人的伙食费快花光了,要不然就再交钱,要不然就要离开这里了。”众人皆点头称是,却望着那香喷喷的米饭与红烧鲫鱼咽口水。
赵延发突然笑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徐微要在河里抓这么多鱼并说她家里人不够吃的意思了。这些人两条鱼的确不够吃。他也明白了刚才徐微说把多出来的钱当做伙食费的意思了。没想到这徐家人还挺善良,竟然还给这些登门讨剑的侠客们做饭吃。
“你们吃吧。”徐微说完便离开桌子,一群人一拥而上,拿着碗筷,弄了满满的米饭,夹了大块的鱼肉,吃的津津有味。徐微见赵延发站在原地不动,很是好奇,便走向前来,问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去吃饭?是不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赵延发摇摇头,笑道:“他们都是前辈,来的比我早,自然要先让他们吃,等他们吃完我在吃便好。”
徐微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不过他们这群人都是饿死鬼投胎,连鱼骨头都剩不下,到时候你肚子饿了我可不管。”
赵延发听她的话,正欲动身,却见桌子被那群人团团围住,没有空隙,一时间面露难色。徐微摇摇头,道:“却是个不洒脱的人。”说着便大步走过去,分开众人,拿起碗盛了一大碗米饭,又挑了一大块鱼肉,在米饭上浇上汤汁,端着递给赵延发:“呶,尝尝看。”
众人见这徐微竟然亲自给这公子哥盛饭,皆是安静下来,望着两人。徐微发觉不对,转过身来,秀目一竖:“还吃不吃啦?不吃我可要去喂阿黄了!”
众人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饭。赵延发微微一笑,接过饭菜,只觉香气扑鼻,便吃了一口。香薷的米饭加上鲜美的鱼肉,还有浓厚的汤汁浇灌,竟是如此好吃。赵延发狼吞虎咽,不一时便将碗中饭菜吃的一粒米都不剩。
徐微见他吃的这么着急,心中很是极为高兴,一脸骄傲的道:“怎么样?本姑娘的手艺不错吧。”
赵延发激动的点点头,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便开口道:“徐姑娘真是好手艺,我赵延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饭菜。”
徐微听他夸赞,甜甜一笑,问道:“还想吃么?”
赵延发重重的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徐微瞧出他心思,将碗夺过来,道:“赵公子不必客气。你交的伙食费最多,多吃几碗也无妨。”说着便走向桌子,又盛了一大碗米饭,夹了一大块鱼肉,浇上汤汁,递给赵延发。
众人虽是愤愤不平,但是有徐微在这,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望着自己已经见底的饭碗,暗自叹气。
徐微做的饭菜甚是可口,赵延发竟一连吃了三碗,肚子饱饱的很是满足。他与徐微也熟络起来,笑道:“徐姑娘的手艺比起酒楼的大厨也毫不逊色,若是谁能娶到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微突然摇摇头,叫道:“我才不要嫁人呢。自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想去哪就去哪,无拘无束的。若是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三从四德,想想都觉得累。”
“不想嫁人么?”赵延发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这失落竟让他自己也有点错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用过午饭后,两个小厮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众人又齐齐跪在了门前。后院的烟囱还冒着黑烟,打铁声铮铮。那大汉撞了撞赵延发,道:“兄弟,我看微姑娘似对你有意思啊?竟然给你盛了三碗饭。你可知道我们只能吃一碗的。”
赵延发摇摇头,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徐姑娘她应该是看我第一天来,对我照顾吧。”
那大汉依旧自说自话:“能得到微姑娘的赏识,你求剑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只需再打动徐大师,神剑便可到手了!”
什么得到微姑娘的赏识?这些话他不想再听,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那大汉自讨无趣,闭口不言。
众人又从中午时分跪到傍晚时分,眼见夕阳西下,将大地染成一片深红。后院的打铁声止,是徐大师要休息了。徐微又带着两个小厮端着饭菜出来了。这次却是一大桶白米粥和一大盆小咸菜。
两个小厮各端着白粥,咸菜和碗筷去了桌子前。徐微却端着一个小托盘,走到赵延发面前,道:“知道赵公子不好意思去吃,我便单独给赵公子做了一份端来。”
赵延发见托盘里又一大碗浆呼呼的白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两个白水煮的鸡蛋,心中甚是感动,接过托盘,道:“多谢徐姑娘恩泽,赵延发此生没齿难忘。”
徐微嘿嘿一笑,道:“粥是我煮的,咸菜是我用油炒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赵延发微微一笑:“不用赵某品尝,只要是徐姑娘做的,都是好吃的。”
徐微被他夸的脸上一红,娇羞道:“油嘴滑舌的,快吃吧!”
旁边的一个人看见了托盘里的食物,嗷嗷叫道:“微姑娘你太偏心了吧,为什么给这小子还煮了鸡蛋,我们却只有白粥和咸菜?”
徐微秀目一竖,转过身来,叉着腰,叫道:“好你个彭恶虎,你可知道赵公子给了我多少伙食费么?你不说话我还忘了,你的伙食费吃完啦,明天要不然就再交,要不然就离开,自己选吧!”
那彭恶虎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表情哭笑不得,引的众人哈哈大笑。赵延发看她神气的样子,在众多江湖侠客面前依旧是颐指气使,丝毫不惧,也不觉她粗鲁,反而觉得她十分有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来,又甜又酸,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用过晚饭,众人便各自朝着茅屋里面走去。赵延发不解,便拉住一人询问,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徐家人不仅给他们提供伙食,还提供住处。就在茅屋里面弄了个大通铺,四五十人挤在里面。
赵延发听那是徐微的声音,答道:“徐姑娘,我进来了。”他正欲起身,却被众人挤的根本站不起来。徐微又道:“你在那里不要动,我进去便是。”
屋里都是一群大男人,徐微也丝毫不在乎,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床红丝绸被子:“赵公子,虽是入春,但夜里还是很冷,这床被子给你盖吧!”说着便丢给了他。
众人看着着实嫉妒,但是当着徐微的面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暗自骂着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赵延发受宠若惊,抱拳行礼:“多谢徐姑娘!”
徐微嘿嘿一笑:“不必客气,赵公子,我要回去给爹爹捶背啦!你早点休息吧!”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屋子。
赵延发怀中抱着那床被子,只觉淡淡清香,极为温暖。虽然此地条件比起他武盟的大屋大床不知要艰苦多少倍,但是他依旧觉得心里特别舒畅,也特别温暖!
……
第八章,风流子
第二日,赵延发被春日的暖阳叫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屋中已经空无一人。心想这些人还真是虔诚求剑,竟然起了这么早。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赵延发好奇,便走出屋子。
屋外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桶白粥和一大盆小咸菜。一众江湖侠客围在那里正吃得尽兴。徐微正站在桌子前,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账本,念了十几个人的名字,道:“你们这几个人伙食费已经吃完了,要么再续交,要么就赶紧离开了。”
赵延发看着她这股神气劲,甚是可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徐微突然瞧见了赵延发,微微一笑:“赵公子你醒啦。昨夜睡得可好?”
赵延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若不是几位大哥呼噜打的震天响,在下可能还会做上一个美梦呢。”
徐微扑哧一笑,一挥手,叫身边那个小厮:“六子,快去给赵公子盛饭去。”
不一会儿那个叫六子的少年便端来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还有一个水煮鸡蛋。赵延发用过早饭后,却见已有十几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他们向剩下的人道了个别。早有几名艄公在岸边等候,载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秦淮河上。
这是赵延发来此地求剑的第二日,四五十名侠客已经走了十几个,剩下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跪在茅草屋前,听着后院的打铁声,望着烟囱的黑烟。快到中午时分,徐微叫着赵延发随她去河里抓鱼。一个在里面抓,一个在船上捡,配合的相当默契。
第三日用过早饭后,又有十几个侠客失了耐心,跟众人告别后离开了。茅草屋前只剩下二十几个。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第四日,第五日,又走了十几个,只剩下他们十个人在。
第六日中午时分,茅草屋前又来了一个人。他来的方式很特殊,并不是由徐微撑船渡来,也不是其他艄公渡来。而是一个人走来。
众人正跪在茅草屋前听着后院打铁的铮铮之声,突然听到身后的水面上传来水波撞击之声,众人都以为是有大鱼跳波而起,转身看去,只见天水交接处,有一个黑影正渐渐逼近,初时还以为是渡船。待那黑影愈发接近时,众人才看清那黑影竟是一个人。
只见他双脚踏在碧水青波之上,脚尖点在水面,激起层层水纹。他朝着岸边飞奔而来,如履平地,宛如仙人一般潇洒俊逸。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连赵延发都震惊的张大嘴巴。先不说他轻功多么高强,能踏水而行。只看这秦淮河由南向北,宽约百里,此人竟能横越大河,这份体力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那人双脚一踏,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岸上,抬头瞧着赵延发,微微一笑,抱拳道:“请问这里可是铸剑师徐逸之徐先生家?”
赵延发见他一袭黑衣,二十几岁年纪,身姿挺拔,长发飘飘,容貌清秀而冷峻,虽是微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眉宇间藏着浓浓的杀气。一双眼睛粹然有光,如狼一般冷静又锐利。
他的目光直直扫来,赵延发与他一对视,便如触电一般,汗毛直立,急忙低下头去,道:“这里正是徐先生的家。请问少侠也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么?”
那黑衣少年摇摇头,道:“我不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我是来求他帮我铸刀的。”
赵延发还未回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这家伙坐我的船不给钱就算了,还来找徐大师铸刀。你可知徐大师是铸剑大师么?”
那声音正是徐微的。她将船靠岸,跳下来朝着那黑衣少年走来,站在他们,怒气冲冲:“你这个混小子,竟然嫌我划船太慢,还不帮我捡鱼,自己竟一个人踩着河面过来了!”
赵延发一听,原来是这黑衣少年不愿意给徐微捡鱼才施展轻功自己过来的。莫非徐微也让他自己划船了?
那黑衣少年微微一笑:“你渡我过河,我就是你的客人。你对待客人定然要客客气气的。我不让你给我泡杯茶捶捶腿就算了,你居然还支使起我来了,这是何道理啊?”
“你你你!”徐微被他怼的不知该说什么,用手指着他叫道:“你付我船钱,我好歹也是渡了你一半路程了,这些钱你一定要给我。”
那少年微微一笑:“当然,我可不是像你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道:“这里是一两,你刚才说送我过来是一钱银子,我只做了一半便自己走过来的,所以是欠你半钱银子。你赶紧找给我吧。”
徐微道:“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找你。要不然你就全给我,要不然你就给我切上半钱来。”
“如此也好。”少年笑了笑:“既然姑娘没钱找我,我便切下半钱来给姑娘,定不会让姑娘犯难。”说着,他将银子放在左掌掌心,右手食中二指做剪刀状,在银子一角一张一合,银子竟齐齐被他剪下一块来。所有人都是惊呼一声,徐微也是长大了嘴巴,赵延发眉头紧皱,望着少年,心中波澜四起。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虽然有东方白传授的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的内力,却也做不到像黑衣少年这样用手指剪下银子来的功夫。
少年将那一角递给徐微,道:“姑娘可以去称重,若是多了就当送给姑娘了,若是少了,我便将这一两银子全部送给姑娘。”
徐微见他神乎其技,那还顾得上什么缺斤少两的事,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徐大师就在里面,你随我进去找他吧。”
少年跟着徐微去了后院,徐微叫道:“爹爹,又来了一个人,他却不是找你铸剑,而是铸刀。”
“爹爹?”那少年一惊,望着徐微,叫道:“你是徐先生的女儿?”
徐微一脸骄傲的望着少年,一使眼色:“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刚才不该得罪我?”
“并没有。”那少年立马恢复原状,道:“我来找的是徐先生,你是他女儿又怎样?我又不是来求你的。”说着便大踏步朝着后院走去。气的徐微再后面瞪眼跺脚,恨不能把他撕了煮了!
少年走到后院,见到火炉前正在拼命打铁的中年,知他便是徐逸之,拱手为礼,道:“晚辈萧天宇,拜见徐先生。”
徐逸之面上一惊,打铁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道:“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先生慧眼如炬,在下正是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今日前来,便是请求前辈替我铸一把宝刀。”
徐逸之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萧教主说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铸剑师,只会铸剑,不会铸刀。”
“这有何难?”萧天宇一本正经的道:“剑是直的,刀是弯的,剑是双刃,刀是单刃。徐先生铸剑之时只需将直的变成弯的,双刃变成单刃便是刀了。”
这时,徐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爹爹,这个人甚是无礼,他就是故意来此消遣你的,你不要理他了,让女儿把他赶出去。”她手里握着一条长鞭,挥手朝萧天宇打去。
萧天宇只听得背后呼呼
风起,也不回头转身,将身子一侧,竟似后背长了眼一般,避开了徐微的攻击。长鞭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现出一道鞭痕,扬起一片尘土。
徐逸之看着女儿,面上露出一丝难色,长叹一口气,道:“萧教主,我曾听闻你祁连山火神峰上有一处名曰‘神仙谷’的地方,那里灵气十足,可是真的?”
萧天宇点点头,道:“徐先生真是见多识广,不错,却有此地。”
徐逸之点点头,道:“微儿,请萧教主去外面等着吧!”
徐微听父亲的话语有些不对,叫道:“爹爹,还让他等什么?赶紧让他滚吧。省的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了你的清净。”
“微儿不得无礼!退下!”徐逸之突然吼了她一声,吓得徐微全身一颤,十分震惊。在她四岁的时候,母亲便因为重病不治去世,她父女两个便相依为命到现在。
可能是觉得徐微没了母亲会委屈,徐逸之从小到大都对徐微特别溺爱。无论什么事都对她百依百顺,这让她养成了这娇惯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一次,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今天爹爹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吼了自己,还是一个来求那个铸剑大师的爹爹铸刀的坏人。
徐微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气得她暗咬银牙,眼眶含着泪花,浑身发抖。她将手中鞭子往地上一丢,朝着萧天宇一瞪眼,恶狠狠的吼道:“你给我等着,我会全部还给你的!”转身便跑出了后院。
徐逸之叹了一口气,道:“萧教主,让您见笑了。我这女儿自幼丧母,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弄得她一身的臭脾气,还请不要见怪。”
徐微刚从后院出来,赵延发就看见了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里一慌,问道:“徐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徐微根本不理他,径直朝着东北方的那片树林跑去。一个侠客叫道:“徐姑娘,马上到中午了,我们都饿了,你还不做饭么?”
“做你、妈的饭!去吃屎吧!”徐微一边跑一边骂着,身子钻进树林后便渐渐看不清了。萧天宇也刚好走出来,听见徐微说这话,不由咂舌,道:“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能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赵延发见他出来,心想他刚才就在后院,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徐微哭的这么伤心,便抱拳问道:“阁下,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徐姑娘哭的这样伤心?”
“哦?”萧天宇望着赵延发,微微一笑:“仁兄莫非是对徐姑娘有意思?竟然这样关心她!”
赵延发面上一红,慌忙的摇摇头,道:“阁下误会了。只因这些天都是徐姑娘在为我们做饭充饥,对我们很好。她哭的这样伤心,我们都很是担心她。”
“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在担心她吧!”萧天宇哈哈一笑:“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徐姑娘刁蛮任性,被徐先生训斥了一句,又在我一个外人面前,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委屈,你便让她哭出来就好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赵延发虽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挂念徐微,眼睛一直朝着树林方向望着。萧天宇问道:“仁兄尊姓大名?也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么?”
赵延发真想追上去看看徐微,但是萧天宇问他,不回他太不礼貌,便道:“在下赵延发。正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心里想着,你不要再问了,我要去看看徐姑娘怎么样了。
却不料萧天宇一惊,却不是装出来的:“阁下难道就是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赵延发道:“不才正是那个武盟的赵延发。还未请教阁下?”
中国人自古就讲究礼尚往来,萧天宇问了赵延发,赵延发也自当向他请教。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在下萧天宇。”
“魔,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么?”赵延发的震惊不下于萧天宇。玄冥教的名声在江湖上比起武盟不知大了多少倍。江湖上可能有许多人没听过武盟名字,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没听过玄冥教的名字,除非他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赵延发与玄冥教的渊源极深。传授他这一身武功的郭菩萨便是玄冥教中人这自不必多说。而且他还与萧天宇的兄弟萧青衫相识。萧青衫还曾助他在“风穴”里取到义父留给他的宝刀天道。
剩下的人,在听到二人简短的对话后,心中的震惊便如山崩地裂一般轰动。武盟盟主,魔教教主,一正一邪,无论哪个身份,在如今的江湖之上都算是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平日里若能见到一个都是三生有幸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一下子碰见了两个,而且还都是这样年轻俊秀的少年儿郎!
赵延发震惊之间,脱口而出:“你便是萧青衫的大哥么?”
萧天宇很是诧异:“赵盟主认识青衫么?”
赵延发道:“曾与令弟相识,令弟还曾帮助过我。”
萧天宇微微一笑:“却不曾想赵盟主与我玄冥教竟有这么多渊源。我教曾经的第七堂口御龙使郭菩萨前辈曾与令尊在河南起义,想必赵盟主与郭前辈也相识吧。却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赵延发听他提及郭菩萨,面露伤心之色,便将那日郭菩萨在息州身亡的消息告诉了他。萧天宇听着,脸上阴晴不定:“他死了么!”
赵延发急忙拱手道:“萧教主,我知贵教对于叛教之人势必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今郭叔父已经入土,死者为大。还请萧教主三思!”
萧天宇摆了摆手,笑道:“赵盟主把我萧天宇想的太小人了。郭前辈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人,何况他也已经去世了,即便他没去世,我也不想去找他的麻烦。毕竟他昔日叛教出逃也是有苦难言。而且他这些年英雄侠义,为国为民,也没有辱没了我玄冥教的名声。还请赵盟主有时间的话,去帮在下为郭前辈奉上三炷香,以表敬意。”
赵延发见他不仅不怪罪郭菩萨,反而还称赞他英雄侠义。不由的面露喜色,抱拳道:“多谢萧教主!”
萧天宇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问道:“你们这些天吃的饭都是由徐姑娘做的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是啊,徐姑娘做的饭菜很好吃,若不是他,我们这些天可真的撑不下来的。”
“坏事了!”萧天宇眉头一皱,道:“徐姑娘被徐先生骂了一顿,现在应该在生闷气。若是她一直缓不过来,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赵延发点点头,其他人也重重的点点头。萧天宇一拍手,叫道:“好了,那在下便去帮兄弟们解决此事吧。”
赵延发一喜,问道:“难道萧教主会做饭么?”
萧天宇笑了笑,摇摇头:“我是不会做饭。我说的是去找徐姑娘劝劝她,让她来给兄弟们做饭。”说着,便大踏步朝着树林走去。
赵延发一听,也想跟去,却不知怎么的,双腿就似灌了铅一般,竟然迈不动步!
……
徐微一直跑进树林深处。此刻树枝抽新芽,一片嫩绿颜色。在两颗苍劲的青松之间,立着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爱妻岳
霜君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愚夫徐逸之立”。
徐微扑通一声跪在坟墓前,抱着墓碑失声痛哭:“娘,你为什么抛下微儿自己一个人走了。爹爹他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娘,你快回来帮我骂爹爹啊!你就忍心看着微儿受爹爹欺负么?”
墓碑冷冰冰的,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话。
徐微想起自己的娘亲,心里更加难受,哭的越来越伤心,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你这样哭,若是在晚上,定会把狼都能引来了!”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徐微心中一惊,转过头来,双手抱着墓碑,脸贴在上面,脸上挂满泪痕。
萧天宇站在她身后,背着手,微微一笑:“原来徐姑娘想令堂了。”
“你这个混蛋来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滚。不要打扰了我娘休息!”徐微对萧天宇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着牙,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才能消心头之恨。
萧天宇一笑:“你在这里这样哇哇大哭,就不怕吵了令堂休息么?”他向前一步,朝着墓碑拜了三拜,道:“在下不知道此地是令堂长眠之地,冒昧打扰,还请赎罪!”
徐微见他突然这么客气,极为诧异,问道:“你是吃错药了么?怎么突然间转了性,变得这么客气了?”
萧天宇长叹一声,苦涩一笑:“不瞒徐姑娘,在下也想自己的娘亲了。”
徐微听出了他的意思,立马止住了哭声,问道:“萧公子难道你也是?”
萧天宇笑了笑:“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在下前来,是想跟徐姑娘道歉,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徐姑娘赎罪。”
能让这天下第一大教教主道歉,全天下除了徐微还没有第二个。徐微从小被徐逸之捧在手心里,骄纵宠溺惯了。只觉得此事稀松平常,是他应该做的,心里很受用。但是她眼珠一转,转念一想:他刚才害得我让爹爹骂了,若是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他。他定会觉得我好欺负,就会越来越不尊重我了,不行,我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惹到本姑娘的后果有多严重!
她站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叫道:“你以为一两句道歉就可以了么?你得罪了本姑娘,让本姑娘在别人面前丢了人,我还要再惩罚你一次才能原谅你。”
萧天宇点点头,道:“若是能得到徐姑娘的原谅,任何惩罚在下也定当受过。”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微叫道:“不过萧教主放心,我也是讲道理的人,绝对不会让萧教主为难。”她想了想,道:“刚才我在后院抽了你一鞭子却被你躲开了,我要你站在原地不许动,让我再抽上几下,你可答应?”
萧天宇在心中暗骂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就绝不反悔!”心里想着,等她鞭子抽来的时候,自己暗运内劲护住身体,决不能让她打伤了。
“好!”徐微朝四周望了望,走到一棵柳树下面,折下一条又细又长的柳条来。此时正值二月时节,柳树抽新芽,枝条最是结实,而且枝条越细,打在人身上受力面积越小,打的就越疼。
萧天宇心中愤愤不已:若不是有求于你爹,我才不会受你这般折磨!徐微眯眼一笑,挥起柳条在地上连着抽了三下,发出一声声脆响,听上去就很骇人。
徐微擎着柳条,慢慢走近萧天宇,叫道:“你可不许乱动,我打的不准,你若是一动,抽到你脸上,留下红印我可不管!”
萧天宇也很害怕。但是被他们之间的约定框住,他也不好反悔。急忙运起内力,散在四肢百骸间,只求能减少些痛苦。
徐微大喝一声,朝着萧天宇抽来。萧天宇闭上了眼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萧天宇猛然睁开眼,却见徐微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脸上还能看到清晰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手中的柳条却是打在了萧天宇旁边的地上,抽碎了几片叶子。
萧天宇震惊不已,问道:“徐姑娘,你这是?”
徐微将柳条一丢,道:“我说啦,我打不准的,这次没打中就算了。下次再说罢。”
她离着萧天宇这样近,萧天宇又是站着不动的。除非是瞎子才打不中。肯定是她已经原谅了自己,故意将柳条打偏了。但是她性子极为高傲,刚才已经说了要惩罚自己。所以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已经原谅了自己,这才故意说是自己打偏了。这样既保住了自己威信,还没有伤到萧天宇,可谓是一举两得。
萧天宇知道了她心思,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种任性刁蛮的脾气。按照之前对徐微的了解,萧天宇知道他这一柳条是挨定了。却没想到徐微做了这样的事,顿时对她有了好感。
“多谢徐姑娘手下留情!”萧天宇弯腰作揖:“我听说来这里还要交伙食费,不知这些够不够?”
他手里举着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之多。徐微拿在手里垫了垫,道:“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的,你再用手指切一块给我看看吧!”
方才他以手指切银子的神技让徐微很是好奇,便想让他再表演一下给自己看。萧天宇却纹丝不动。徐微脸色一沉,问道:“怎么?你不想来么?”
萧天宇摇摇头,叫道:“不是不想来,只是在下舟车劳顿,腹中饥饿,没有力气了。还望徐姑娘见谅。”
“啊呀!”徐微大叫一声:“我竟然忘了做饭了。那些人可吃什么东西呀?”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姑娘刚才不是让他们去吃屎么?我看已经有几个人听了徐姑娘的话去了茅房了!”
“你这个人可真恶心!”徐微被他逗的咯咯直笑:“我还忘了给爹爹他们做饭,真是罪过。走吧。”
徐微说着,便大摇大摆的朝着树林外面走去。萧天宇也随着她走出来。
赵延发正站在茅屋外望着树林,突然见徐微和萧天宇并肩走出来,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心中顿时一阵失落。眼见徐微走来,赵延发问道:“徐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徐微草草的回了他一句,继续跟萧天宇聊着,竟是把他当成了腊肉一般在一旁晾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看出了端倪,心中暗道: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然有些门道,也不知施了什么法?竟然徐姑娘的魂都勾去了。真是可怜了赵盟主,一下子从天庭掉到了地狱里!
“你跟我去河里捉鱼吧。”徐微对萧天宇道:“才刚刚开春,河里的鲫鱼都出来活动,很好捉的。”
“好啊。”萧天宇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在河里捉鱼,很厉害的。”
“哎哟,还大言不惭呢。有本事跟本姑娘比一比呀!”
“比就比喽,输的人可不许哭鼻子啊!”
两个人一言一语,走到岸边,撑起船划向河心深处。赵发站在岸边,望着两人的身影渐渐变成两个黑点,心里的失落却变了一个大大的黑点!
……
第九章,河渎神
萧天宇和徐微将船划到河中心位置。徐微非要跟萧天宇比试,先跳进河中,潜入河底,不一时便丢上来几条青花大鲫鱼。不出半个时辰便捉了满满一桶。
徐微跳上船来,拍了拍装满鱼的水桶,很是得意:“怎么样萧公子?本姑娘厉害吧!现在认输的话还来得及,大丈夫能屈能伸,本姑娘是不会笑话你的。”
“不比一下怎么知道。”萧天宇微微一笑,弯腰将手探进河水中,不一时河面上便咕噜咕噜泛起层层水泡,像是有人在河底烧火将水煮开了一般。接着,河面上浮起几条青花鲫鱼。徐微很是好奇,叫道:“你这是用了什么法术么?竟让鱼都浮上来了。”
萧天宇微笑不语,河面继续沸腾着,一条又一条的鲫鱼浮上水面,围在小船四面八方。足足有一百多条。却都个个仰面朝天,露着白白的鱼肚,飘在河面上一动不动。
原来这是萧天宇用了“南明离火掌”中所蕴含的火劲将河水加热,河底的鲫鱼缺了氧气,便一条条的上浮来呼吸,才出现这等奇观。这是他跟玄冥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张晓鸢学的。当年张晓鸢在青海湖边给孩子们表演的“老鱼跳波瘦蛟舞”便是她用内力催动湖水,将那些湟鱼引出来的。但是张晓鸢的鱼是活的,他的鱼却已经缺氧而死。
“什么嘛这是。”徐微望着一河面的死鱼,叫道:“鱼死了就不新鲜了,做熟了也不好吃了。你看看我捉的鱼,个个都是活蹦乱跳。数量多有什么用,活着才是好的,所以还是我赢了。”
萧天宇捉到的鱼比她多这是事实。但是徐微她天生傲骨,怎么能承认自己输了,所以就找空子钻。萧天宇知道她的脾气,若是不顺着她说,还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便点点头道:“算我输了。”
这一下徐微可不高兴了,叫道:“什么叫算你输了,你本来就输了。不过你也别气馁。”他拍了拍萧天宇的肩膀,道:“你很有潜力,若是你虚心求教,拜我为师,我会教你这捉鱼之法的。”
“哦?”萧天宇问道:“拜师可要交钱么?我身上可没有钱了。”
徐微道:“提钱就太俗啦。本姑娘不是那样的俗人。”她嘿嘿一笑:“不如你把刚才那招捉鱼的功夫交给我吧。就当是你的学费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
“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萧天宇微微一笑,却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教,只不过我所施展的武功乃是至阳至刚,若是女子练了,体内阴阳失调,怕是会要了姑娘的性命。”
徐微突然将脸一沉,转过身去坐在船头,嘴里嘟囔着:“不教就不教嘛,干什么说这话吓唬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其实这还真不是萧天宇吓唬她。这“南明离火掌”乃是上任护法龙行云的得意武功,至刚至阳,且暗含明火之力,非男子不能学。那日与斛律风的决战中,只因张晓鸢朝他体内注入了一点阴柔的真气,斛律风体内便阴阳交战,当场毙命。若是将这武功传给徐微,她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明火之力,非得将她烧成灰才罢了!
徐微哪里晓得这些道理,一心认为萧天宇就是小气不肯教他,嘟着嘴很不高兴:“你不教我我也不叫你捉鱼的功夫。”
萧天宇见她任性的模样,甚是可爱,想了想便道:“徐姑娘,并不是我小气,实在是不能将此武功教给你。这样吧,我教你另一种功夫,非常好学,对你以后捉鱼也有帮助,可好?”
徐微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表现的甚是平淡:“也好,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为难萧教主了。你要教我什么别的武功?”
萧天宇道:“这是我们玄冥教的一种心法,叫做‘暗蕴六识’,六识分为眼识,耳识,鼻识,口识,身识与心识六种。学成之后能夜视如白昼,耳听似眼见,身触万物知其理,心如明镜,鼻息能识万物之味,毒入口而不发作。你可想学?”
徐微一听竟然有这么多妙用,欣然答应了。
这“暗蕴六识”乃是心法,学起来极为简单。杨文渊当时用了几个时辰便掌握了其中玄妙。徐微没有武功,掌握起来有些吃力。萧天宇便悄悄的为她渡了一些真气。她渐渐已经学会身识。萧天宇让她把手伸进水里,运起身识去感知周围事物。
徐微感觉到水流潺潺,竟也有它流动的方位与暗道。她又将手向下面伸了伸,居然感知到了深处的鱼群行踪,兴奋的大喊大叫。萧天宇坐在船上,看着她这样高兴,心中也很开心。
自他杀了斛律风坐上玄冥教教主之位以来,教中百废待兴,他这几个月为了教中事务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徐微那兴奋的样子,重重的刻在了他的心头。
徐微与萧天宇从船上下来,一人一手抬着木桶,有说有笑。赵延发立在门外,望着两人,眼神极为复杂。即有些许愤恨,又有几丝悲怆,还有一点羡慕甚至是嫉妒。
徐微走过他面前,朝他微微一笑:“赵公子,不好意思啦,我这就去做饭。”
赵延发一愣,慌忙将身子站的绷直,问道:“徐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徐微摇摇头,道:“不用啦不用啦,我平时做饭都是自己动手,而且刚才萧教主说了要给我打下手,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赵延发全身一震,似一道晴天霹雳在他耳边炸裂,震的他脑中嗡嗡作响,心似针扎一般剧痛,仿佛在滴血!他呆呆的目送徐微与萧天宇走进茅屋,欢声笑语,良久回不过神来。
不一时,屋内飘出香味来。又过了一会儿,徐微带着小厮将饭菜端了出来。几个侠客凑上前去嗅了嗅,问道:“徐姑娘,今天做的鱼气味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徐微笑了笑:“吴老怪你鼻子还真灵。不错,你们有口福了。今天我给大家做了一道名菜西湖醋鱼。萧公子之前吃过这道菜,记得做法,便告诉了我。我就给大家改良了一下,大家尝尝看。如果觉得好吃,大家要好好感谢一下萧公子哦。”
众侠客拿着碗筷便围了上去,争相抢食。赵延发站在一旁,心中更是愤恨:这西湖醋鱼我也吃过,我也知道做法。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一点,没能告诉徐姑娘呢?
萧天宇从屋内走出来,笑道:“我只是给徐姑娘说了做法。剩下的都是徐姑娘动手操作的,大家应该谢谢徐姑娘才是。”
此时再听到萧天宇的声音,赵延发觉得特别刺耳,甚至有些厌烦。众侠客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全部高声叫道:“多谢徐姑娘动手,多谢萧公子指点。”
徐微想往常一样为赵延发盛了一碗,举在他面前,道:“你都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不好意思啊。来,尝尝看,我做的西湖醋鱼好不好吃。”徐微举着碗,歪着头,笑眯眯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赵延发呆呆的望着她的笑脸,接过碗,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多、汁,米饭清香四溢,他吃起来却味同嚼蜡,丝毫没有滋味,难以下咽。他在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很好吃。徐姑娘,其实这西湖醋鱼的做法我也知道的。”
在他说出“很好吃”的时候,徐微已经高兴地转身跑开了。所以后面那句话她根本没听到。赵延发心里的失落感又加重了几分。却见徐微跟萧天宇一边吃着饭,一边谈天说地,甚是亲密。他自嘲一笑,心道:赵延发啊赵延发,你此番前来是为了跟徐大师讨剑的。如今山河沦陷,家国未定,你怎么还顾及起儿女私情来了。义父与郭叔父还有路大侠在天有灵,该多伤心啊!
想到这些,赵延发释然一笑。他能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自己的心。若是真的释然了,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痛?
他望了望手中的饭碗,却没有一点食欲。将碗放在地上,起身朝着树林走去。那一刻他心里还在期待,期待着徐微能看见他这个样子,然后跑过来叫住他问他为什么不吃饭?
但是徐微并没有看见他。她正在和萧天宇聊的火热,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事。萧天宇跟徐微聊着江湖上的一些奇闻趣事,逗的徐微哈哈大笑,他的余光却瞥见了赵延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随意的向前一步,遮住徐微的视线。
赵延发在树林中寻了一棵大树坐下,身子依靠在上面。捡起地上的树枝抽打着落叶,百无聊赖的度过了很长时间。
“赵盟主。”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人踩着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赵延发转头望去,却是那个吴老怪,后面还跟着其他侠客。
经过这些天,他渐渐与这群人熟络起来。微微一笑:“吴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哗的一声将赵延发围在中间,表情个个都很振奋。却是吓了赵延发一跳,问道:“诸位大哥这是怎么了?”
吴老怪望着赵延发,很是认真的问:“赵盟主,你怎么没吃饭?”
原来你们发现了么?赵延发心里暗暗发笑,道:“没什么,我现在不饿,所以没吃,谢谢诸位大哥的关心。”
吴老怪道:“你不饿是因为吃醋吃多了么?”
赵延发心中一惊,叫道:“吴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怪道:“赵盟主,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了,你就别瞒着我们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徐姑娘?”
吴老怪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没读过几天圣贤书,心直口快的。赵延发一时竟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徐,徐姑娘她人好心善,温柔体贴,谁见了不喜欢啊。”
“人好心善?温柔体贴?”吴老怪叫道:“赵盟主啊,你这是爱的有多深啊,情人眼里出西施么?赵盟主,事到如今,你就别跟兄弟们装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对徐姑娘有意思。”
见赵延发不说话,吴老怪叫道:“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赵盟主,你刚来的时候徐姑娘对你多好啊。说实话,虽然徐姑娘她刁蛮任性泼辣,但是我们见她这样对你,也很是羡慕啊。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可是那魔教的小子一来,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将徐姑娘的魂都勾去了。看着徐姑娘这样对你,我们都很难受啊!”
吴老怪捶胸顿足,竟像是他自己的经历一样:“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兄弟们商议了一下,打算在临走之前,帮你一把。”
“怎么帮我?”赵延发居然叫了出来,吓得吴老怪一打跌,坐在了地上,嘿嘿一笑:“赵盟主,你还不承认喜欢徐姑娘么?你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们都替你揪心!”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我们叫刘老鬼偷偷去找徐姑娘,告诉她你没吃饭的事情。我想徐姑娘应该会来找你的。赵盟主,我们江湖中人,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啊。千万不要在以后回想起来后悔啊!”
这句话如一记惊雷,令赵延发醍醐灌顶。这时,树林外传来呼喊声:“赵公子,赵公子,你在哪儿?”正是徐微的声音。
吴老怪叫了一声:“哎,我在这里。”便招呼其他人火速撤离。临走前还不忘对赵延发说一声:“赵盟主你可不要令我们失望啊!我们正道武林不能输给他魔教中人!”
他们都是江湖侠客,说话间有的跃上树枝,有的发足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赵延发眼前。身后又响起树叶沙沙的声音,赵延发转头望去,徐微正朝他走来,叫道:“赵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延发见了她,不知怎的?心中的阴霾与失落顿时一扫而光,慌忙站起来,道:“徐姑娘,在下,在这里看风景呢。”
“这里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徐微一边说着,转到赵延发面前,瞧见了地上被他抽打碎成一地的落叶,微微一笑:“你心情不好么?我听说你饭也没吃,还一个人坐在这里抽叶子。”
赵延发心里一慌,道:“没有没有,我并没有心情不好。”
徐微脸色一沉,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不吃饭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抽叶子。没有叶子就抽小草,没有小草就抽树干。所以你瞒不住我的。”
“你也会这样做么!”赵延发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与激动!徐微点点头,道:“是呀,如果别人惹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把世间万物都当成他来折磨。我看你把这树叶打的这么碎,应该是特别恨她吧?我来猜猜,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赵延发吓了一跳,急忙解释:“不不不,徐姑娘你误会了,不是你不是你!”
徐微扑哧一笑,道:“你看你,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会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女孩觉得你很无趣呀!”
赵延发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在武盟的时候他也经常会跟清风他们开玩笑,也很风趣。但是一遇见徐微,他之前的那些豪情万丈,风趣幽默便荡然无存了。好像他是一匹狼,而徐微是一只狮子。狼再厉害,在狮子面前也会失去威风。
赵延发道:“其实我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一遇见你,我就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了。可能你天生克我吧!”
徐微脸色一沉,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把我说的跟天煞孤星一样。你可小心点,跟我待久了,克死你可怎么办。”
赵延发嘿嘿一笑:“只要能跟你待在一起,即便死了我也不怕!”
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心中一惊。却见徐微面上一红,低着头,讪讪答道:“油嘴滑舌的小子,别人还说你忠厚老实,我看你也是个坏人。”说着便朝他吐了吐舌头。
赵延发见她并没有生气,也松了一口气,道:“徐姑娘,其实,那西湖醋鱼的做法我也会的。”
“哦?你也
会么。”徐微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做了这么多天红烧鱼,我都快吃腻了。今天听萧教主说了我才改了。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不就早改了么,真是的,下次还知道什么好吃的赶紧跟我说,不要在藏着掖着啦,知不知道?”
“知道了!”赵延发重重的点点头,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
第二日,在用过早饭后,剩下的十几名侠客也知道等下去只是徒劳,便商议着离开了。徐微与这些人待了好长时间,突然这一走,心里还有些不舍,叫道:“你们若是想吃我的饭菜了,就再来找我便是,伙食费照收不误,你们不用客气的。”
众人皆点头称是,赵延发也有些不舍。虽然这些人粗俗不堪,但是也为了自己的事出谋划策,他是极为感动,将他们送到河边上了船。吴老怪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赵盟主,别忘了兄弟们跟你说的,早点把徐姑娘弄到手,我们等着去河南喝你得喜酒。”
徐微断断续续听到了一句喝喜酒,问道:“吴老怪,喝谁的喜酒?谁家有喜事?”
吴老怪没有回答,而是站在船头朝着二人抱拳深鞠一躬。赵延发徐微二人一见,竟同时朝他回敬。
吴老怪心中一喜:嘿嘿,一拜天地么?又接着朝二人一拜,心道:“再来一个二拜高堂。”果然两人不明所以,又同时朝他一拜。
吴老怪心中更是高兴,在此一拜:“来来来,夫妻对拜。”
两人又朝着吴老怪拜了一拜,心想谁会朝着活人拜三下。吴老怪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心道:“堂都拜了,接下来便是送入洞房了。赵盟主,我就不随你去了!”
二人皆被他这一笑弄得一头雾水。徐微在赵延发耳边轻轻说道:“这个吴老怪坏得很,不知道又在心里盘算什么坏心思呢?”
吴老怪见两人凑的这么近,暗自发笑:“这小两口刚拜完堂就说起了悄悄话。赵盟主,过些日子我可要去你武盟要赏银啊!”想到这里,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臭老头子又在想什么坏事呢?”徐微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朝着吴老怪掷去,不偏不倚,正中吴老怪脑门,顿时起了个大包。疼的吴老怪嗷嗷直叫:“徐姑娘,对待媒人竟这样粗鲁么!”
“媒人?什么媒人!”徐微不解,转头望了望赵延发:“你知道么?”
赵延发比她更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吴老怪嘿嘿一笑,心想:“我替你们做了一个暗媒,你们当然不知道。赵盟主,你可莫要兄弟们失望了!”
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河面上。
临近中午时,后院的打铁声突然停了。不一会儿,徐逸之便换了一件浆洗的发白的衣服,背着一个竹篓走了出来。徐微一见,问道:“爹爹你要出门吗?”
徐逸之点点头,道:“我要去对岸的镇上买些磨石来。”
徐微见他身边没带着小厮,便问道:“爹爹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去么?”
徐逸之摇摇头,道:“不是我一个人去。我想让赵盟主与萧教主随我一同前去,不知二位可否愿意?”
赵延发与萧天宇一听,急忙走上前来,抱拳道:“却之不恭。”
两人心里都打好了如意算盘。此次随他前去,好处很多。能跟这天下闻名的铸剑大师同处的机会便如凤毛麟角一般,多少人求之不得。另外也可以增加一下二人在徐逸之心目中的好感,可能不仅能得到好刀好剑,还有可能得到他的宝贝女儿。
徐逸之将船推进河面,三人依次上了船。船上只有一只桨,两个人却都划,便你争我抢,丝毫不让。争了好长一会儿船也没有挪个地方。徐逸之长叹一声,道:“二位,时间紧急,你们就不要争了,交给我划吧。”
二人虽然不情愿,但是徐逸之这样说了,他们只能照做。但是二人都想亲自把桨交给徐逸之,所以谁也不松手,最后只得是两人一同举着桨递给徐逸之。
小船荡起层层水纹,朝着对岸行去。萧天宇虽然没能抢到桨,却暗运内力,传至河面,强行改变水流方向,让水推着小船前进,徐逸之划起来也不觉得累了。
赵延发也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推着小船前进,心知是萧天宇暗用内力在此推波助澜。他也不服输,运起“玉清太玄功”的内力,没入河面,与萧天宇较起劲来。
赵延发的“玉清太玄功”内力极为浑厚,他此番只用了三分力,竟瞬间将萧天宇的那股内力打散。萧天宇察觉到了他在捣鬼,又见他一出手便将自己的内力打散,岂能服输。运起玄功,传入水中,再度与赵延发的内力对抗起来。
两个人的内力是无形的,所以看不见。但见河面上泛起层层水花,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拍打着河面发出啪啪的轻响。泛起的水花便是两人内力相抗的结果。向左表示赵延发将萧天宇的内力打退,向右反之。
两人暗自较劲,各自不服,又双双震惊。萧天宇震惊赵延发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赵延发则是震惊萧天宇的内力竟能与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相抗衡。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风平浪静,河面上却波澜四起。左边右边各泛起一层水花,朝着中间涌去。却是两人的内力在相互抗衡。一时间,河面上波涛汹涌,撞的小船摇摇晃晃。两人却稳立如山。
两股水花在中间撞在一起,也不后退,而是直直向前,竟在河面上涌起一股半尺长的水柱,且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大。两个人暗自较劲,各自不服,此刻谁也不想收手,收手就表示自己输了。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事。
眼见水柱越来越高,渐渐逼近小船。若是突然落下来,打在船上。这小船定会被水柱中两人浑厚的内力拍碎。两人都是北方人,水性虽不佳,但是凭着高强的武功,在水中憋气几个时辰也是可以。但是若让徐逸之落了水,让徐微知道是他二人将船弄坏,定是没有他们二人的好果子吃!
两人各自在心里暗骂:你这混账,还不撤功,难道想被徐姑娘骂死么!
徐逸之突然怒吼一声,双脚踏住船舵,举起船桨朝着水柱一拍。啪的一声,高大的水柱轰然塌陷下去,落进河面。波涛汹涌也瞬间变得水平如镜。赵延发与萧天宇身子一歪,差点掉下船去。
徐逸之沉沉一声:“这二月时节,秦淮河上竟然也有这样的风浪,真是一件奇事。赵盟主,萧教主,你们二人可要站稳了!”
赵延发与萧天宇齐齐一惊。他们自然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徐逸之举起船桨看似那随意的一拍,竟是带着一股奇劲,将二人比拼内力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拍而散!能让两大高手破功同时破功的人,这个江湖上屈指可数!
看来这徐逸之不仅仅是一名铸剑大师,更是一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
……
第十章,照玉箫
由于徐逸之出手,两人也未能分出胜负。各自转过身去,望着湛清碧绿的河水,沉默不语。
良久,徐逸之开口道:“丫头她刁蛮任性,目中无人,这些天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丫头是徐微的乳名,平时也只有徐逸之或长辈这样叫她。二人一听,急忙向前一步,抱拳直呼:“不敢不敢!”
赵延发道:“徐姑娘她心地善良,待我们也很好,这得罪之处,从何说起?徐大师当真是多虑了。”
萧天宇也道:“徐姑娘她聪明伶俐,待人真诚,是一个与徐大师一样的大好人。”
谁知徐逸之突然哈哈大笑,道:“赵盟主,萧教主,难道守着老夫还要说瞎话吗。丫头她是我的女儿,她的脾气我又岂能不知?她自幼丧母,被我宠溺太过,养成了她这刁蛮任性的脾气。她长大之后,我因为天天铸剑,很少管她,她便更加厉害起来。整天在外面跟别家孩子打架,又加上她那臭脾气,惹得邻里乡亲整天上门找我。后来我迫于无奈,才居家搬迁到了这个地方来。”
赵延发,萧天宇一听,原来徐逸之隐居于此是因为徐微的臭脾气惹得邻里矛盾的无奈之举。二人又想起徐微那神气的样子,不禁莞尔。
徐逸之接着道:“她十八岁之后,我觉得她年纪够了,就托人给她说门亲事,说的都是远处的人家,不知道她的臭脾气。可是媒人一连给她说了四门亲事,她都避而不见,最后居然还把媒人给打了一顿。说要是再敢上门提亲,就把媒人剥皮抽筋。媒人吓坏了,回去以后四处说我徐家的姑娘是个母老虎,娶不得。所以这七八年了也没有人再上门来提亲了。”
赵延发与萧天宇只觉万幸,若是徐微当时答应了,自己就遇不上她了。徐逸之道:“她这臭脾气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我年轻时少年心气,也在江湖上闯荡过,深知江湖险恶。所以我想让丫头日后找个平民百姓嫁了,在家里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万不能去沾染了江湖的风雨。”
听闻此言,二人齐齐一震。怪不得徐逸之会突然提及此事!定是他久经风尘,瞧出了二人对徐微有意思,才说出了这些话。话虽然说的很婉转,但是二人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延发心里徒增一阵失落,心道:前些日子徐姑娘就说不想嫁人。今日徐大师又说想让她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我岂不是没戏了?他又抬头瞧了瞧萧天宇,心道:你这个魔教教主也没戏了!
谁料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大师此言差矣。自古婚姻大事都讲究情投意合。以徐姑娘那刁蛮任性的脾气,若是她喜欢上了一个邪魔歪道,非要与他私定终身的话,徐大师恐怕也是阻拦不住吧!”
徐逸之一愣,还未答话,却听赵延发冷哼一声,道:“徐姑娘一身正气,又岂能会喜欢上邪魔歪道,萧教主的担心多余了。”
萧天宇刚想反唇相讥,却听徐逸之叫道:“靠岸了,二位下来吧。”
徐逸之将船靠在岸边礁石旁,二人随着他一同去了不远处的小镇。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但碍于徐逸之的面子,不敢发作。
三人来到集市上,徐逸之让两人各自去转转,中午的时候去河边集合回去。赵延发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在集市上百无聊赖的转着。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时,他突然看到有一支漂亮的簪子,心想若是戴在徐微头上,肯定特别好看。急忙走上前去,伸手去抓簪子,问道:“老板,这枚簪子怎么卖?”
在他的手抓住簪子的同时,他也看到有一只手竟抓住了簪子的另一头,他一抬头,与那人的目光对在一起,却正是萧天宇。萧天宇微微一笑,问道:“老板,这枚簪子多少钱?”
赵延发叫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不要跟我抢。”
萧天宇笑道:“赵公子此言差矣,明明是我与你同时看到的,分什么先来后到。再说了,你还没付钱,这枚簪子还不属于你,我还是有权利跟你抢的。”
赵延发叫道:“老板,这枚簪子多少钱?”
老板道:“二位大爷,这枚簪子三两银子。”
“好!我买了!”赵延发一手抓着簪子,一手去怀里掏银子。却听萧天宇道:“我出五两。”
老板一听萧天宇出价高,眼里放光,对赵延发道:“这位大爷,另一位大爷出了五两,你多担待一下吧。”
赵延发气的牙根痒痒,头脑一热,叫道:“我出十两。”
老板吓了一跳,心里乐开了花。这枚簪子他卖三两银子,刨去成本还能净赚一两,赵延发一下子出到十两,这一下子能把他三个月的成本都赚回来了。他欣喜若狂,望了望萧天宇,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似乎等他再出更高的价钱。
果不其然,萧天宇又开口道:“十五两!”
老板激动地就要蹦高了,心想今天是哪路财神保佑我?竟然遇到了这样有钱的财主!他见赵延发迟迟不开口,心知他负担不起,便道:“这位大爷,你若是不能出比十五两更高的价钱,那这枚簪子就归这位大爷了。”
赵延发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但见萧天宇嘴角露着一丝微笑,显然是故意与他竞争。他一咬牙,叫道:“二十两!”
那老板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见萧天宇突然松开手,微微一笑,道:“簪子归你了,二十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着便转身离去。赵延发气的火冒三丈,原来是故意消遣我,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老板被他这样子吓坏了,颤颤巍巍的道:“这位大爷,簪子二十两!”
“我知道了!”赵延发沉沉一声,便去掏银子。虽然他是被萧天宇用了激将法,但是既然谈好了价格,就不能反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是明月送给他的,上面绣着一轮明月。
他从里面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凑了二十两给了老板,拿起簪子转身便离开了。刚走几步,发觉有些异样,摊开手一看,簪子竟然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
赵延发更是火大,定是萧天宇刚才握住簪子时暗用内力将簪子震断的。刚才他心中气愤,并没有注意到。见簪子断了,他想回去找老板退货,转念又一想,觉得这样做对老板太不公平,长叹一声,讪讪离去。
中午时分,赵延发来到河边时,徐逸之和萧天宇已经早早的在那里等他。萧天宇也不知跟徐逸之聊些什么,引的徐逸之哈哈大笑。赵延发心中更气,慢慢走过来,沉着脸,一言不发。
萧天宇见他这样子,微微一笑,问道:“赵盟主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赵延发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心想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徐逸之知道他二人素有恩怨,也不好奇。见赵延发已到,便撑船划桨,朝着对岸行去。一路上,二人一左一右,立在
船边,相对而立。两人面前的水波湛湛,却正是互相用内力催动水流推着小船前行。
到了对岸后,三人依次下船。赵延发在最后面,下来之后,快步走到萧天宇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一句便快步走开。萧天宇却驻足微笑。
晚上,吃过晚饭后,徐微出来收拾碗筷,不见二人,心里好奇:平日里两人都抢着帮我收拾桌子还刷锅刷碗,今天怎么不见了人影?她也不担心,只觉得两个大男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便收拾好碗筷,回了茅屋。
屋中烛光点点,徐逸之在灯下撵着胡须,翻看着一本发黄的古籍。徐微走进了,道:“赵公子和萧公子两人都不在外面,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徐逸之闻言心头一惊,将书一丢,叫道:“不好,丫头你快叫上他们几个人随我一起去四处找找!”
……
茅草屋旁边的那片森林连绵十几里。此刻月上中天,萧天宇正踏着满地落叶,朝着深处走去。行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住,抬头一看,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格外清冷孤傲。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深夜相邀,该不会是请在下来赏月对诗的吧?”
赵延发怒吼一声:“你这邪魔外道,害我不浅。今日就要跟你一较高下!”他想起白日里被萧天宇捉弄的事情来,怒从心头起,运起“玉清太玄功”,纵身而起,朝着萧天宇一掌打来,带着满地落叶纷纷扬扬而起。
萧天宇见他出手,不慌不忙,运起玄功,举掌迎向赵延发。双掌一对,两股强大的内力碰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向四处散去,所到之处,大树震颤,落叶纷飞,却似下了一场叶雨!
两人一触即分,向后直直退了数步,互相对对方的内力震惊!
虽然白日里两人在秦淮河上各自催动水流较量过一次,却互相看不出彼此的真实水平。对完这一掌后,两人手臂皆是酥麻不已。萧天宇讪讪一笑:“赵盟主不愧是一代高手,在下佩服。”
赵延发冷笑一声,纵身一跃,再次打来:“你这邪魔外道,害我不浅,接招吧!”萧天宇怒吼一声,举掌迎了上去。两人你一拳我一掌打了起来,一连十几个回合下来,身遭的十几棵大树已被二人相撞的内力震断,咔嚓咔嚓的倒在地上。
赵延发见久久不能取胜,与萧天宇对了一掌后,便向后退了一步,双掌在胸前一挥,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流转,竟将满地落叶吸起,悬在胸前,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状,朝着萧天宇推来。
萧天宇见赵延发竟有如此高深内功,不敢大意,脚下一用力,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用脚尖挑起,双掌在树身上一拍,朝着那落叶凝聚而成的圆球飞去。
那落叶被赵延发的内力所牵引,竟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大树撞在上面,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震回去,旋转着朝萧天宇袭来。萧天宇怒吼一声,一掌打在树身上,卸去几分力道,伸手将大树抱在怀中,哗哗劈了几掌。竟是将树头的枝干削去,成了一个尖状。
萧天宇再度将大树朝着赵延发掷去,只听风声四起,大树破空而去,撞在树叶之上,竟因为头上尖尖的,插进来树叶深处。萧天宇随后赶来,推着大树向前冲去。大树破开层层树叶,竟然穿透而来,直袭赵延发胸口。
赵延发惊呼一声,急忙向后一撤,双掌齐出,阻住大树前进的势头。那些树叶失去了他内力的牵引,登时溃散,纷纷落地。赵延发与萧天宇一人推着大树的一头,将内力传至树身,较起劲来。那大树承受不住二人浑厚连绵的内力,轰然炸开,竟然变成了粉末。
萧天宇纵身而起,却是先发制人,一掌朝着赵延发的天灵打来。赵延发稳住身形,举掌迎去,嘭的一声,双掌相交,赵延发只觉萧天宇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气流,灼的他手心剧痛,却是萧天宇使出了“南明离火掌”,这掌力中所蕴含的火劲。
赵延发心头一惊,眼见整个手臂炙热难耐,慌忙运起“玉清太玄功”,将内力集于掌心,片刻之间炙热灼烧感便消失殆尽,却是被“玉清太玄功”吸到了自己体内。
他体内本身有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的内力。那股“南明离火掌”的火劲像老鼠,“玉清太玄功”便似猫一样,竟然追逐起那股火劲来。那股火劲在赵延发体内到处乱窜。不一时心口灼痛,不一时手心酥麻,竟是十分难受。
赵延发一边与萧天宇对掌,一边聚着内力将那股火劲赶至左手手心出,用力一催,嘭的一声,那股火劲带着些许“玉清太玄功”的内劲飞了出去,击中一棵大树,咔嚓一声,大树断裂,断口之处竟轰的一声燃起一团火苗。
萧天宇见他竟然将“南明离火掌”的掌力先引入体内,又打了出去,心中暗道佩服,向后一撤,脚下一动,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却正是玄冥教的“惊鸿掠云功”。
他施展开惊鸿步,在赵延发面前纵来纵去。赵延发每次将要抓住他的时候他便纵步闪开,接着又贴身前去,如此几番下来,赵延发已被他弄得气喘吁吁,大声骂道:“你这邪魔外道,竟用这妖法戏弄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他怒吼一声,运起内功,真气涌出,竟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他护的严严实实。萧天宇稳住身形一动不动,知他有奇招。便施展开惊鸿步,闪到他面前,一掌朝着他胸口拍去。
嘭的一声,他这一掌竟是打在了巨石之上,震的他手臂酥麻,急忙又施展惊鸿步退下,瞧出端倪,冷笑一声:“堂堂的武盟赵盟主,竟也是个缩头乌龟么!”
赵延发冷哼一声:“你也施展这妖邪一般的身法,不敢与我相抗,难道你不是缩头乌龟么?”
萧天宇叫道:“那好,我不用这‘惊鸿掠云功’,你也撤去这乌龟壳子,我们用拳脚功夫真真正正的打一场可好!”
赵延发叫道:“如此甚好,输了的人可不许去徐姑娘那里告状!”
当下两人各自撤去内力与轻功,大步向前,施展起拳脚功夫打在了一起。萧天宇自幼便与众人在千绝峰上习武,玄冥教的一切武功都信手拈来。而赵延发的武功大部分都是由郭菩萨传授。郭菩萨乃是玄冥教弟子,他的武功大都来自玄冥教。所以赵延发一出生,萧天宇便知道自己是赢定了。
果不其然。赵延发的拳脚功夫虽曾经与修习过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半夜打的不分上下,但是一遇到萧天宇,便再也施展不出威力。他一掌朝着萧天宇胸口打来。萧天宇看的真切,却是玄冥教的“灌云掌”。曾经松百川在江边偷袭萧青衫时,用的便是这“灌云掌”。却被萧青衫用“蛟龙手”一招制住。
萧天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反手一挡,手腕一翻,死死的将赵延发的手攥在手心里。笑道:“你这招乃是我玄冥教的灌云掌,用我玄冥教的武功来对付我,你未免也有点太狂妄了点!
赵延发眼见被萧天宇制住,怒吼一声,抽出手来,再度朝他打来。双手一抖,却正是玄冥教的“蛟龙手”。萧天宇轻叹一声,拍出一掌,再次将赵延发制住。
两个又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无一例外,赵延发的一切招式都被萧天宇死死克制住。赵延发见自己每一招都被萧天宇克制,心知若是再用郭菩萨交给他的武功与之对战,必定会败的很惨,心电一转,招式一变,竟然施展出了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来。
原来他天资聪颖,当日与半夜比试之时,竟也记下了许多招式。萧天宇见他突然变招,心中一慌,手上立马慌乱起来,一时间竟又让赵延发占了上风。
正在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之际,突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快给我住手!”
二人心头齐齐一惊,转头望去,却见徐微站在不远处,沉着脸,怒气冲冲的望着两人:“你们在干什么?互相残杀么?”
二人登时慌了神,萧天宇笑道:“徐姑娘别慌,我们两个只是在这里切磋一下武功而已,是不是啊,赵盟主!”
“哦哦哦!对”赵延发恍然大悟,嘿嘿一笑:“我们的确是在切磋武功,不好意思徐姑娘,让你受惊了!”
“切磋武功?”徐微慢慢走过来,望见满地凌乱的落叶,还有十几棵断裂在当场的大树,怒吼一声:“你们骗鬼呢!打的这么激烈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你们还跟我说切磋武功。”
她秀目一竖,很是生气:“在这里打架就算了,居然还骗我,更是罪加一等,本姑娘就罚你们三天不许吃饭!”
二人脸上阴晴不定。萧天宇叫道:“徐姑娘,这个惩罚也太狠了吧,三天不吃饭我们恐怕就要饿死了。”
徐微叫道:“反正刚才你们互相都想置人于死地。怎么样都是死,打死饿死没有差别。”
赵延发道:“徐姑娘,我们知错了,你可不可以换一个别的事来惩罚我们。比如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捉鱼做饭什么的。”
徐微秀目一竖,叫道:“跟本姑娘一起去捉鱼做饭算惩罚么?别人可是做梦都想。”
萧天宇一笑,道:“可能赵盟主觉得这是惩罚,我却不这么觉得。”
赵延发道:“其实我也没这样觉得。”
徐微训了他们一会儿,气消了一大半,眼珠一转,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明天你们两个便去跟着爹爹打铁铸剑去吧。那三个孩子这些天跟着爹爹铸剑已经累坏了,让他们休息休息,你们帮爹爹烧火,可愿意啊?”
二人一听这惩罚可比三天不吃饭要好,欣然答应。萧天宇朝着徐微一稽首,哈哈大笑,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徐微望了赵延发一眼,道:“走吧,难道还想在这树林里过一夜么?”
赵延发点点头,快步赶上徐微的步伐,与她并肩而行。徐微穿着一件白衣裙,在月光下衬得她出尘之姿。长发如墨,泻在背上,乌黑透亮。赵延发望着她这绝世面容,顿时心跳加快。伸手摸了摸胸口,摸到了那枚已经断裂的簪子。
徐微看到了他的动作,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赵公子,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啊呀!难不成你刚才被我骂了,气不过,竟想那暗器杀我么!”
赵延发微微一笑:“你猜的准,就是想杀你。”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断簪子,道:“今天跟着徐大师去镇上的集市,看到了这枚簪子,觉得好看就买下来准备送给你。谁知刚才跟萧教主,切磋武功的时候不小心断了。可惜了这枚好簪子。”
“哎哟,你还真是有心了!居然还知道送我簪子。”徐微欢喜的不行,拿过簪子放在手心仔细观摩起来:“你的眼光不错嘛,还真的挺好看,谢谢啦。”
赵延发道:“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断了,不能用了。”
徐微笑了笑:“不用担心,你别忘了我爹爹可是铸剑师。前些日子有一个山东来的姓杨的少年让爹爹铸了一柄断剑。那样复杂的工序爹爹都能完成,一只簪子自然也不在话下。只不过让爹爹这个铸名剑的手来给我铸簪子,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四面八方风声突起,周围的大树上蹭蹭蹿出四个黑影,竟齐齐朝着徐微抓来。赵延发怒吼一声,张开双臂拦在徐微面前,四只手齐齐而至,赵延发从容不惊,双掌先是像上一挥,击退两人,接着双脚一踢,又击退另外两人。动作行云流水,衣袍无风自动,极为潇洒飘逸。
那四人见赵延发神功了得,互相对视一眼,转而从腰间抽出四柄长刀,寒光闪闪,再度朝两人杀来。徐微虽然是个女孩,又不会武功,但是面对这杀气寒寒的刀光,竟是丝毫不见畏惧之色。这倒是令赵延发刮目相看!
眼见四人围成一圈,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而来,正是要二人无处可躲。赵延发抓住徐微的肩头,轻轻向外一推,将她送出战团。此刻,四柄长刀齐齐而至,寒光闪闪。
赵延发先是一掌将东方那人击落在地,转身又抓住了南方那人手腕,手上一用力,将长刀躲在手中,顺势一拉,将那人拉到面前,肩膀在他胸口轻轻一撞。
这一撞蕴含着“玉清太玄功”浑厚的内力,竟撞的那人胸口剧荡,哇的喷出一口血箭,直直倒下。
赵延发接着挥出一刀,打掉了西方那人手中的刀。伸手将那人拉住,朝着北方那人丢去。北方那人见同伴被他丢来,一晃神,被他撞了个正着,轰然倒地。
一瞬间四人就被赵延发打倒在地,慌了神。赵延发站在四人面前,眉头紧锁,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四人脸上阴晴不定,愤愤不已。一人拭去嘴角的血迹,叫道:“天剑绝刀,江湖无招!”说话间长袖一挥,竟然射出几支袖箭,朝着赵延发与徐微袭来。
赵延发仓促之间,挥起长袖,将几支袖箭卷在袖口,反手一震,将那几支袖箭打进了一旁的大树上,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趁这个空当,那四人竟然纵身跃起,朝着四个方向逃去。
一声长啸,只见一个人影拔地而起,踏着月色,朝着东边那人追去,几个起落便追上那人,朝他后脑狠狠一掌。那人惨叫一声,直直坠地,已是气绝身亡。
那人影竟不停歇,在空中一踏,又几步追上南边那人,又是一掌,继而又转身向西,追上西边那人,再是一掌,再次一转身,又朝着北方那人追去,如法炮制。
那人竟在瞬息之间,一连横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死了朝着四个方向逃窜的凶手。那四人的尸体几乎是同时落地,气绝身亡。而那个身形如鬼魅的人影便是萧天宇。此刻他缓缓落地,眉宇间杀气逼人,嘴角露着一丝邪异的笑容:“敢对徐姑娘不敬者,必杀之!”
此刻皎洁的月色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血幕般,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
第十一章,忆往昔
赵延发见萧天宇连毙四人性命。虽那四人意欲暗杀徐微,罪该致死。但他仍觉得萧天宇行事狠辣决绝,冷血无情,不由的心惊胆战,暗忖道:这人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然心狠手辣,不负魔教之名!
萧天宇击毙四人后,大步朝着徐微走来,眼中尽是关切之色:“徐姑娘,你没事吧?那些贼人没有伤到你吧!”
徐微还在惊悸之中,此刻突然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多谢萧公子关心,刚才有赵公子保护我,并没有受伤。”
萧天宇冷笑一声,朝着赵延发道:“却没想到你做了一件好事。”
赵延发不理会他,问道徐微:“徐姑娘,这些是什么人?我见他们好像是来捉你的。莫不是徐大师年轻时曾惹上过仇家么?”
他白日里听徐逸之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深知江湖险恶。便觉他年少轻狂之时,定是在江湖上有不少仇家。
徐微却茫然的摇摇头,道:“爹爹他年轻时候的事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并不知情。”
萧天宇问道:“这四人临走之时,可曾留下什么话么?”
赵延发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方才有一人好像说了‘天剑绝刀,江湖无招’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天剑绝刀,江湖无招’?”萧天宇将这八个字反复念了几遍,也是不明其中含义,便道:“不如我们回去问问徐大师吧,他是老江湖,见多识广,说不定他会知道呢。”
三人当即离开树林,萧天宇赵延发两人一左一右,将徐微护在中间,生怕她会再遇上什么危险。
三人回到茅屋后,却见徐逸之坐在灯前。见三人回来,微微一笑:“赵盟主,萧教主,可是去切磋武功了么?”
二人知道此事瞒不住徐逸之的眼睛,面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徐微叫道:“爹爹,刚才在树林中遇到了四个杀手,多亏了赵公子与萧公子二人出手相救,女儿才得以保全性命。”
“啊!”徐逸之惊呼一声,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徐微面前,神色极为慌张:“你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被他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若她受了一点伤,哪怕掉一根头发,徐逸之也是心如刀割。赵延发与萧天宇见徐逸之对徐微甚是疼爱,心里各自想着:若是徐姑娘跟了我,我也定会像她爹这般待她的。
眼见徐微没有受伤,徐逸之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可曾逼问出那些人的身份?”
赵延发道:“那些人都被萧教主一掌击毙了,没留下一个活口。哪里能问出身份来。”言语中甚是嘲讽与怨念。
萧天宇道:“我见徐姑娘被人追杀,心中愤怒,情急之下这才出手狠了一些,却不是有意为之。”
赵延发冷哼一声,道:“谁知你真的是情急之下才出手还是本来就心狠手辣。邪魔外道,本就如此。”
萧天宇刚想还击,却见徐微冷冷的目光扫来,叫道:“你们不许吵架!”吓得二人急忙闭嘴。能一招同时制住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两位绝世高手,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徐微一人了。
徐微道:“他们临走之时,曾说了一句话,叫什么‘天剑绝刀,江湖无招’爹爹你听说过么?”
“啊!”徐逸之惊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是他们,竟然是他们!”
徐微从未见过徐逸之如此慌张过,心中极为诧异,问道:“爹爹,那些人究竟是谁?”
赵延发与萧天宇见徐逸之如此慌张,心知那群人定是一伙强大的势力组织,徐逸之也定是与他们结过梁子。徐逸之越来越紧张,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在烛光照耀下散发着微芒。徐微见爹爹如此慌乱,一把抓住他手臂,叫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萧天宇道:“徐大师,若是你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我们在这里也能帮你解决一下。”
赵延发也道:“徐大师不必担心,我们定当会保护二位安全。”
徐逸之抬头望了望三人,长叹一声,道:“你们坐吧,我给你们讲一件往事。”
三人急忙寻了地方坐下,徐微则是坐在徐逸之身边,紧紧抓着父亲略微颤抖的手。徐逸之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
“此事要在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时江湖上曾有两个威名远播的山庄,一个名叫天剑山庄,一个名叫绝刀山庄。天剑山庄以铸剑为生,绝刀山庄以铸刀为业。虽同为兵器,但因为是一刀一剑,也并不存在着竞争,两座山庄皆是翘楚,一南一北,互不干扰。”
“在三十年前,天剑山庄来了一位少年,他乃是铸剑大师的后裔,精通铸剑之法,来到天剑山庄之后,用他祖传的锻造之术,改良了天剑山庄的铸剑之法,一时间天剑山庄的剑成了江湖上的抢手货。许多江湖侠客慕名而来,不远万里只为求一柄宝剑。甚至有些用刀的侠客也闻名而来,弃刀而该用剑,天剑山庄的名声地位在江湖上瞬间提升,俨然盖过了绝刀山庄一头。那位少年也因为卓越的铸剑之术,被当时天剑山庄庄主收为义子。”
赵延发一听,心头一凛,心道自己也是被赵丑厮收为义子,经历却与这个惊才艳艳的少年相似。
徐逸之接着道:“那少年心中有宏愿,想要铸造一柄与泰阿、湛卢等齐名的神剑来,以求在江湖上留下名声。但是当时的江湖上刀剑等兵器皆是用黑铁百炼成钢铸造,寻常黑铁只能铸造成名剑,却铸不成神剑。那少年翻阅古籍,发现在北极极寒之地的万年玄冰之下封存着一种玄铁,极为罕见。昔日战国欧冶子曾得到一两玄铁,将其加入剑中,便成就了龙泉与湛卢这两柄绝世宝剑。那少年心中欣喜,便辞别了义父,背上行囊,踏上了寻找玄铁之路。”
“北极之地相距中原甚远,少年这一路竟然走了三年。这三年时间他也曾在江湖上闯荡,斩杀过贼寇,也曾到过罗刹国,见识过黄发白肤的罗刹人。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真让少年在北极之地的玄冰之下寻到了两大块玄铁。但是玄铁极为沉重,少年不敢贪心,便取走一块,留下了另一块。”
三人听着少年为了铸成神剑,竟不远万里之遥,前往北极之地,一走便是三年。期间的苦楚凄凉,重重危险,若无坚定意志,恐非常人所能承受,不由都对这个少年心生敬佩。
徐逸之道:“那少年寻得玄铁,便归了故里,在天剑山庄铸剑。但是他又遇到了一件难事。原来那玄铁熔点极高,人间之火竟无法将其熔化。不能熔化,便铸不成神剑。
少年百折不挠,翻阅古籍,发现有地狱魔火,可熔世间万物,所到之处皆为尘土,那少年欣喜若狂,便四处寻找那地狱魔火,最终也让他找到了。”
徐微突然问道:“爹爹,这世间真的有地狱魔火么?”
徐逸之还未开口,萧天宇却答道:“确实有,祁连山火神峰上便有一处,是一个宽约三丈的石坑,里面的火焰像是泥沼一般,温度极高,丢进去石头都能熔化。火神峰也是因此而得名。”
“不错,萧教主所说的正是那地狱魔火。”徐逸之道。徐微见他见多识广,转身朝他微微一笑。却见赵延发一阵失落,心道:“若是我常年住在火神峰上,也必然是知道。”
徐逸之接着道:“那少年所取的魔火却不是在火神峰上。少年利用魔火将玄铁熔化,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将那玄铁铸成了一把神剑。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少年年少轻狂,竟让天剑山庄庄主摆下一个试剑大会,邀请天下侠客前来试剑。试剑大会当日,江湖侠客来的人无数,将整个天剑山庄都挤满了。少年手持那柄神剑,竟一连断了几百柄上好兵器,甚至连绝刀山庄赖以称雄的第一宝刀也被这神剑削断。自那之后,天剑山庄便一跃成名,压过绝刀山庄,那柄神剑也成了江湖第一的神兵利器!自此绝刀山庄便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侠客前去讨要宝刀。”
“一年之后,天剑山庄突然来了一名少女。她自称是绝刀山庄庄主的女儿,前来试剑。少年仗着神剑之利,又见她是个女子,口出狂言,说道绝刀山庄的刀都是寻常兵器,不足以与神剑争雄。那少女竟也不气不恼,只说自己带来绝刀山庄的一柄神刀,定能与神剑抗衡。若是互剁十招,神剑斩不断神刀,便让少年在天下人面前说绝刀山庄厉害,在下心服口服!”
不知怎的,听到徐逸之提起少女来,赵延发与萧天宇心中皆是想到了徐微,各自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徐逸之道:“那少年知自己神兵厉害,寻常刀剑根本在他手上走不了一招,便答应下来。少女抽出刀来,那少年手持神剑一剑劈去,只想一剑斩断她的神刀,让她心灰意冷。却不料刀剑相交之际,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却并未损神刀分毫。少年心中一惊,仔细一瞧,却见少女的刀黑黝黝的极为沉重,却也是玄铁所铸。”
三人也是一惊,不想昔日江湖上竟然出现两把玄铁铸造的神兵!
“那少年更是震惊,问少女这玄铁是从何处得来?又如何铸成这柄神刀?少女答道自然是前往北极极寒之地,于万年玄冰之下取的。少年知道这块玄铁便是当年他留下的那块。他深知北极之地酷寒难耐,自己一个男子取的玄铁都受尽了折磨,她女子之身,比自己来恐怕要更加困难,心中不由对这个少女同情起来。”
“遭了!”徐微突然叫道:“这两人手中都是玄铁神兵,本来就难以取胜,这少年又对少女心生同情,这一场赌局,定是那少年输了,是么?爹爹。”
徐逸之哈哈一笑,撵着胡须,笑道:“微儿说的不错,那少年知道寻找玄铁之路异常艰辛苦楚,对这少女生出几丝怜惜来,手下留情。可那少女却出手决绝,一连出了十招,神刀却丝毫不损,反而将少年打伤。”
徐微听了愤愤不已,叫道:“这少女也忒不识好歹。明明那少年都有意相让,她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赵延发与萧天宇思忖之间,只觉得徐逸之口中所说少女与徐微性格极为相似,不禁暗自发笑,你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微儿不可胡说!”徐逸之道:“听我说完再评价也不迟。十招过后,神刀未损坏,便是少年输了赌约。少年虽然年少轻狂,却也极为义气,便说即日便召开武林大会,在众侠客面前说上三声绝刀山庄厉害,在下心服口服。却不料少女摇摇头道,说她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找天剑山庄麻烦,只想告诉少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就便目中无人。神剑虽利,能流传千古,但是铸剑之人若是心骄气傲,名声尽毁,即便他铸剑再厉害,百年之后也是一黄土,无法与神剑一起流芳千古!”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皆是低下头,回味着少女所说的这些话,眉间紧锁,若有所思。
徐逸之道:“那少女的话如一记响雷,令少年恍然大悟,便留少女在山庄住上几晚,一尽地主之谊。少女也是天性烂漫,便欣然答应。二人一个铸剑,一个铸刀,似有说不完的话,当即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二人又经常在一起切磋武功,一来二去,竟然暗生情愫,互相爱慕起来。”
赵延发与萧天宇齐齐望了徐微一眼,心道:原来切磋武功也能切磋出情愫来,可惜了徐姑娘她不会武功。
徐逸之道:“半年之后,两人结为连理,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几十年的恩怨也因为二人一笔勾销。并且合成一门,称之为天剑绝刀山庄。因为江湖上的大部分刀剑都是出自天剑绝刀山庄,故此便有了‘天剑绝刀,江湖无招’的话,意思便是天剑绝刀山庄的刀剑,能杀的江湖之人无招可出。但由于天剑绝刀山庄藏有二人所铸的两柄玄铁神兵。俗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湖中人皆想得到这两柄绝世神兵,各方势力前来争夺。甚至连天剑绝刀山庄的一些人也是野心勃勃,想要夺得神兵,仗之横行天下。”
“一时间江湖侠客为了争夺刀剑,竟然打的不可开交。造下了无数杀孽,江湖上顷刻间便血雨腥风,人心惶惶。那少年少女夫妇二人不忍见江湖血雨腥风,暗中商议,将天剑绝刀山庄众人用迷药迷昏,持着刀剑,连夜离开天剑绝刀山庄,将其藏于一处,从此便隐居于世。不再过问江湖世事。”徐逸之看了看徐微,道:“微儿,那个少年便是你爹爹我,而那个少女便是你的娘亲!”
闻听此言,徐微惊呼一声,随即面上一红,想起来刚才还说自己的娘亲不识好歹,咄咄逼人的话,咬着嘴唇羞愧难当。
赵延发也是啊呀一声,却没想到故事中的少年少女却是徐逸之他们夫妇二人。
萧天宇却表现极为平静。在听徐逸之说这事的时候,他根据时间推算,又看见徐逸之提起少女时目光总是不经意瞥向徐微,嘴角也带着暖暖的笑意,他大概已经猜的**不离十了。
徐逸之道:“我与你娘亲隐居之后,一年后便有了你。可是我只会铸剑,不会农活,为谋生计,不得已重新铸剑为生,渐渐地又有了名气,天剑绝刀山庄的人便经常来找我讨要那两柄神兵。我这些年经常换地方,除了你惹得邻里乡亲不和睦之外,也是有这样一层原因。”
徐微从来没听爹爹提起过此事,竟不知道这其中竟有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又
想起爹爹与娘亲因刀剑相识相知相爱,心中一暖,抱着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没想到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有魅力。微儿以后嫁人要嫁爹爹这样的男人。”
徐逸之心头一喜,道:“丫头你居然想嫁人了么!真是一桩喜事啊!”
徐微道:“我刚才说了,就算嫁,我也要嫁给爹爹这样的人。”
听闻徐微想要嫁人,赵延发与萧天宇心中一热,满腔热血,握紧拳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徐逸之转头朝二人道:“赵盟主,萧教主。二位为了求刀剑,已经在这里待了数日。我也知道二位一片赤诚之心,等这阵风波过去。我便带你们去找当年我与内子所铸的那两柄玄铁神兵。二位都是英雄气概,徐某自会相赠。”
二人一听,急忙起身朝着徐逸之作揖。此刻他们却突然对神刀神剑没了兴趣,心里却只想着,徐大师你何时能赏脸,将你这个宝贝女儿也一并赠给我?
只是他这宝贝女儿刁蛮任性,若是她不同意,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将她一并带走。
徐微又缠着徐逸之给她讲一讲他与娘亲的其他故事。赵延发与萧天宇告辞退下,双双走出屋子。此刻明月渐沉,竟已是三更时分。两人抬头望了望月亮,又互相对望了一眼。
赵延发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想再打一架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再打一架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明天还要帮徐大师烧火,早点歇息去吧。”
赵延发被他气的叫道:“你说谁是你的手下败将。有种就再打一次,非要把你打成猪头!”
赵延发自顾自的说着,萧天宇却充耳不闻,转身走进旁边的茅屋。赵延发心中暗忖道:他年纪与我相仿,却是如何做到这种收放自如的宗师气度?我与他一比,真的是差了太多啊!
萧天宇乃是玄冥教的大公子,父亲萧南朔是一教之主,武功高强,江湖上颇有声望,气度自然不凡,萧天宇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便有了此等气度。而赵延发是个孤儿,虽然义父赵丑厮也是一方义军首领,但是气度比起萧南朔来,也差了几个档次。赵延发先天条件不足,自然相形见绌。
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赵延发心道:这萧天宇他虽然瞧不上眼,但是他身上的许多东西还是值得他去学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延发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这个大傻子这么晚了不睡觉站在这里傻笑什么?”
徐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延发急忙转身,却见徐微站在身后,揉了揉眼睛。赵延发问道:“徐姑娘怎么也还不睡?”
徐微道:“我听了爹娘的故事,心里兴奋,竟然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赵延发一听是个难得的机会,便道:“方才听了徐大师的往事,这天剑绝刀山庄的人既然已经发现徐大师,派来高手暗害姑娘,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姑娘一个人出来,定是危险。正好在下也不困,便跟在姑娘身边做一个护花使者可好?”
“也好。”徐微道:“正好我一个人溜达也有些闷,你便陪我一起吧。正好给我解解闷。”
赵延发心中激动不已。这等与徐微独处的机会并不多。他激动的双臂打颤。徐微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难道你怕我这个母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赵延发嘿嘿一笑:“徐姑娘若是想吃我,我便将自己做成东坡肉,亲自献给徐姑娘。”
徐微扑哧一笑,道:“你这人皮糙肉厚的,我才不吃。要吃也要那种三岁的孩子,那肉又香又嫩,才好吃呢。”说着竟舔了舔嘴唇,仿佛是自己真的吃过一般,回味无穷。
两人在河岸边信步走着,秦淮河上波光粼粼,一轮明月倒影在水面上,格外好看。赵延发也不再沉闷,竟跟徐微讲起来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从风穴取刀,到路府献技,从中原结义,到济南鏖兵。如何与路溪桥相识,又是如何与江湖人义军一同攻下济南府,路溪桥如何为了救他身死,他又是如何带着“西江月”六人与“中原结义”的众侠客回到河南,创立武盟,如何遇到东方白传授他神功之事一一说了,又是如何将河南收复,被人称为“豫王”。他也将郭菩萨是玄冥教弟子的身份也一并告诉了徐微。
赵延发的经历也是十分曲折离奇,比之徐逸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微听的津津有味。听到有趣的事情便与他一同欢笑,听到他难过的事情又与他一同伤心。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从小就没了娘亲,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却不想赵公子自幼父母便死在了战乱中,却是比我还要不幸。”
想到这里,她竟然同情可怜起赵延发来,只觉得之前对他太不好了,心里羞愧难当。
赵延发却没有发现徐微这细微的变化,抬头望了望波光粼粼的秦淮河,顿时豪情万丈,道:“待我拿到徐大师那柄神剑,练成高深莫测的剑法后,自当领兵攻陷大都,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徐微见他豪言壮语,心中欢喜,道:“赵公子日后若是荣华富贵,做了新皇帝,可不要忘了本姑娘哦!定要赏我一个大官来做。”
“那是自然!”赵延发答道,心里却想着:我若是做了皇帝,便让你做我的皇后娘娘,却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我?若是你真的做了我的皇后,我便像光武帝刘秀一般,此生只爱阴丽华一人,绝不娶妃!
徐微岂能知道他的心思,一直在问赵延发若是做了皇帝会赏她做多大的官?赵延发只是说很大很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徐微道:“就怕你真的做了皇帝,就忘了本姑娘。”
赵延发叫道:“徐姑娘对我恩重如山,赵延发此生决计不会相忘!”
“哎呀你这人!”徐微嗔道:“就跟你开个玩笑,至于这么紧张吗!还有啊,以后别叫我徐姑娘了,显得生分。”
赵延发一愣,问道:“难不成叫你丫头么?”
“丫头又岂是你能叫的!”徐微笑了笑:“以后你便叫我的名字吧,我也不叫你赵公子了,好不好?”
赵延发激动万分,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叫了一声:“微!”
“哎!”徐微应了一声,嘿嘿一笑:“延发哥哥!”
赵延发只觉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甘甜十足,一股暖流流进心里。
不远处的茅屋外,徐逸之正站在门口,望着河边畅谈的两人。但见二人相谈甚欢,徐逸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夜色无言,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片银白。萧天宇也躲在角落里,望着二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
第十二章,朝天子
第二天一大早,赵延发与萧天宇双双起床。徐微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早饭。萧天宇有一个鸡蛋,赵延发却有两个。这让赵延发很是受用,望着萧天宇,有一种久战之后,终于拿下敌城的喜悦。
原来是昨晚徐微听他提起自己的身世,知他父母双亡,是一个孤儿,从小由义父养大,吃过许多苦,也受过许多折磨。徐微对他同情,只觉之前对他不好,便来弥补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延发却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昨夜他与徐微月下谈心,徐微对他有了好感才这样做的。
用过早饭后,二人便来到后院的小屋内,却发现徐逸之早就在那里等候。见二人过来,徐逸之很是难为情,道:“赵盟主,萧教主,让二位来为我烧火,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连忙摇头说不用客气。这是徐微让他们来的,别说是来烧火,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是一百个愿意。
徐逸之望着眼前还未成型的宝剑,道:“这柄剑是青城派掌门玄微道长托我所铸。我必须与今日将它完成,好给玄微道长送去!”
二人一听事态紧急,不敢怠慢。赵延发急忙拉住一个风箱,运起神力,使劲拉动。顷刻间呼呼风动,直直灌入炉火之中,顿时将炉火烧旺,火焰腾腾而起,将周围空气也烤的炙热难耐。
面前一共有三个风箱,分别在东西南三个位置,两人只能各执一个。但是两个风箱灌入的劲风还不足以让火焰熔掉钢铁。正在赵延发一筹莫展之际,却见萧天宇松开风箱,站起身来,双掌朝着炉火一拍,便有浑厚炙热内力顺着掌心涌入火炉,顷刻间火焰燃烧更旺。
原来他见炉火温度尚不能熔掉钢铁,便突发奇想,为炉火中注入“南明离火掌”的掌力。这掌力暗含明火之劲。炉火与之相遇,燃烧的愈发剧烈,却是比两个风箱拉风还要厉害。
眼见火中那未成形的宝剑开始变色,徐逸之微微一笑,似乎在赞许他这做法。赵延发见了,心中不服,也站起身来,运起玄功,朝着炉火拍过去。他这一掌蕴含着“玉清太玄功”的内力,顷刻间化为涓涓清风。炉火本来就旺,一遇到风,更加如虎添翼,噌的一声,火焰腾起一丈来高,火舌蜿蜒晃动,怒不可遏!
因为两人浑厚的内力加持,不一时那铁块便全身通红,却是比寻常风箱快了几倍。徐逸之用铁钳将铁块夹出来,放在那块铁板上,举着铁锤,咣咣敲打起来,顷刻间火花四溅,打铁声铮铮而起。
二人也各自撤去内力,微喘粗气,直直的盯着徐逸之手中的铁块。不一时,那块烧的通红的铁块就变得黑黝黝的,又细又长,隐隐可见是剑形。徐逸之夹着那黑铁,将其丢进旁边的水桶中。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白气腾腾升起,水面也泛起层层气泡。待那黑铁冷却之后,徐逸之却又将其取出,丢进火炉。待他烧的通红之后又取出,捶打几下,在丢进水桶中,如此竟反复了十几次。
最终,那块黑黝黝的铁块,成了一柄白白闪闪的长剑。徐逸之在磨石上开了刃,装上剑柄剑镡,握在手中,闪闪生寒。
徐逸之寻得一个粗壮的木桩,握住剑柄用力一劈,蹭的一声,长剑将木桩削成两段,断口整齐没有半点毛刺,剑刃上也无半点缺刃。赵延发与萧天宇皆是一惊,心道这寻常黑铁铸成的剑就已经如此锋利,若是那玄铁铸成的神兵,岂不是真的可以天下无敌了!
三人正在高谈阔论间,徐微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叫道:“爹爹,不好啦,外面来了好多坏人!”
徐逸之心头一惊,问道:“可是天剑绝刀山庄的人么?”
徐微吓得脸色苍白,喘着粗气,胸口急剧起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看见河上来了许多人,却是乘着良爷爷他们的船。”
三人心知不妙,急忙奔出后院,来到门外,遥遥望去,只见秦淮河上,遥遥驶来五条小船,船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却有五六十人之多,各个手持刀剑。良爷爷与几个艄公被他们刀架在脖子上,摇着船桨,看上去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间,五条船靠岸,船上五六十人先后下来,大步朝着徐逸之走来。为首一人,手持折扇,一袭白衣,书生打扮,走到徐逸之面前,双手作揖,道:“这位便是徐逸之徐大师吧?晚辈是青城派玄微道长的弟子谢安,今日前来是家师有命,让我取回家师托付徐大师铸的那柄苍松剑。”
徐逸之见他身后那几十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凶神恶煞,不像青城山上的道士,更像是江湖中人,微微一笑,道:“谢少侠既然是玄微道长弟子,又岂能是俗家之人打扮,为何不着道袍,挽发髻,持拂尘,却执折扇冒充白衣秀才?”
谢安微微一笑,道:“只因道袍太过显眼,出行难免张扬,晚辈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做这书生打扮。”
萧天宇突然冷笑一声,道:“谢少侠若是真的想掩人耳目,就不会带着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手下来了。倒不如我教你个法子,你披上一件毛皮,蜷着身子,趴在地上用四足爬行,会更加掩人耳目。”
听萧天宇说让谢安扮做狗的样子,徐微哈哈笑了出来。赵延发虽与萧天宇不合,但是大敌当前,他们便是一伙的。听他对谢安出言相讥,也是忍俊不禁。心想他这损人的话,也是极为出色。
谢安脸上阴晴不定,咬咬牙,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他见萧天宇满面风尘,便把他当成了给徐逸之打杂的小厮。萧天宇知他认错了自己身份,也不反驳,微微一笑,道:“在下乃是徐大师手下一名打杂的小厮。我家徐大师有一个习惯,若是来的是人,便由徐大师说话,若来的是畜生,徐大师便无需说话,只由我打发便是!”
徐微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延发也是摇头失笑。谢安听的刚才萧天宇让他扮成狗,此时又暗讽他是畜生,顿时火冒三丈,怒吼一声,挥起折扇朝萧天宇打来。
萧天宇身兼玄冥教无数神功,面对刀剑加身也丝毫不惧,更何况这区区折扇。便不放在心上,举起右臂,大袖一挥,竟是不运内力,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谢安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将折扇一开,朝着萧天宇的右臂打去。他这一击带着滔天的怒气,只听嘭的一声,折扇打中萧天宇右臂。一股剧痛传来,萧天宇一惊,这才发现那折扇的扇骨竟是铁制的,十分沉重。萧天宇一时大意,没有运功,竟被谢安伤到,不由怒火中烧,左掌奇出,朝着谢安胸口打
去。
谢安也不闪躲,拇指在扇柄一按一拉,十支铁制扇骨竟立了起来。谢安用力向下一划,扇骨划破了萧天宇的手臂,留下了十道殷红的血痕。而萧天宇一掌也拍在了谢安胸口,嘭的一声,谢安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向后连退数步,若不是被身后那侠客们扶住,恐怕早已倒在了地上!
萧天宇望着手臂上的十道血痕。那折扇扇骨并不锋利,只是划破了皮肤,伤的不深,但是血痕四周却是青黑一片,似乎是中了剧毒。萧天宇急忙运转玄功,想要将毒血逼出,却见血痕处青黑之色不减反增,令他心中大惊,面上却依旧十分平静,看不出一丝慌乱。
徐微见他受伤,心中关切,跑上前来察看伤势,用手帕为他擦干血迹。掏出一瓶金创药倒在他伤口上抹匀。突然间,伤口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萧天宇闷哼一声,额上汗珠渗出,青筋暴起,看上去极为痛苦。徐微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却见那伤口之处青黑之色更重。这才知道他中了毒,起身朝谢安骂道:“你这混蛋,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却做了连畜生都不如的事!”
谢安拭去嘴角鲜血,哈哈大笑:“这位便是徐大师的爱女徐微徐姑娘吧,果然是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只不过也忒没教养,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实在不该!”
徐微骂道:“我若是对人说话,自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畜生,骂他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剁了喂狗去!”
谢安恶狠狠的叫道:“就让你先过过嘴瘾吧,等我一会儿将你们全部拿下,把你舌头割下,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心知徐逸之父女武功不高,这小厮虽然会武功,却已被他毒伤,拿下他们易如反掌。一使眼色,身后冲出一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手持刀,大步跨来,伸手朝着徐微抓来。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人影纵步而来,挥出一掌,嘭的一声打在那大汉胸口。那大汉惊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疾退数步,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赵延发挡在徐微面前,衣袍无风自动,宛如天神一般,沉沉一声:“你这畜生怕是忘了我还在!”
谢安见他也是风尘仆仆,也认为他是给徐逸之打杂的小厮。但见他一掌立威,心中震惊,为何这两个小厮武功竟如此之高!
赵延发击倒大汉,转身看了看萧天宇。此刻他双目紧闭,额上尽是汗珠,右臂伤口处青黑一片,竟没了知觉。萧天宇暗运内力,却始终无法将毒血逼出,心中焦急万分。
突然间,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一股浑厚磅礴的内力自掌心涌出,带着浓浓暖意,渡进了他体内。萧天宇猛然睁开眼睛,却见是赵延发,心中虽是感动,嘴上却不依不饶:“不要以为你替我化毒疗伤我就会感激你,你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救你么?若非大敌当前,我才不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人数众多。若不是你我二人联手,恐胜不了他们。你我便暂且放下夙愿,专心御敌吧!”
其实二人之间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互相都喜欢徐微,便把对方当成了敌人。二人虽总是明争暗斗,却都无害人之心。
萧天宇微微一笑,却是默默赞同。徐逸之望着两人暂时冰释前嫌,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忽又脸色一沉,长叹一声。
赵延发是用“玉清太玄功”的内力为萧天宇祛毒疗伤。这“玉清太玄功”不仅能治愈伤口,还能令人百毒不侵。渐渐地,萧天宇右臂越来越暖,开始有了知觉。青黑之色越来越浅,伤口也逐渐愈合。慢慢的恢复过来。
他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如一记惊雷,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去!谢安在心里暗暗吃惊,不知这赵延发用了什么神功,竟将他的毒全部化解,实在是强的离谱!
他二人一左一右,护在徐逸之与徐微身前,宛如两大仙人,遗世独立。萧天宇冷笑一声:“你们若想强抢宝剑,那便来吧。”
谢安那受得了这等侮辱!心想你们二人武功再强,我身后这些江湖侠客也不是吃素的。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施展人海战术,纵使你们神功无敌,也会有累的时候,到时候我便亲手血刃你二人,以报这侮辱之仇!
他将手中折扇一挥,身后那五六十人听的号令,举起手中兵器,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朝着二人杀来。萧天宇运起玄功,护住身体,脚下施展“惊鸿掠云功”,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冲进人群之中,双掌翻动。他身法诡异,掌力又迅猛,不一时便击倒三人,各个口喷鲜血,倒地气绝身亡!
其他人见他年纪轻轻,却出手狠辣,竟不敢莫其锋芒,纷纷退散。却不料萧天宇不依不饶,欺身相近,打出几掌,砰砰砰又连毙四人。此刻他双目充血而红,衣襟上溅满鲜血。眉宇间杀气正盛,令那些侠客见了不由胆战心惊!
赵延发虽有“玉清太玄功”傍身,却心地善良,不忍造下杀孽,只是将敌人击昏便可,出手自然有所顾忌。所以这“玉清太玄功”强横的内力由他施展起来,便少了几丝威力。
赵延发一连击倒五人,却被十几个侠客手持刀剑围在中间,渐渐逼近。刀光剑影霍霍,映着寒寒的杀气。赵延发本想施展“玉清太玄功”那雄厚的内力将众人打退。但转念一想这“玉清太玄功”威力惊人,若是一招打退这十几人,定当要出全力为之,若是一不小心将这些人打死了,便有违他不杀人的初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只是一味后退,极为狼狈。
萧天宇瞧出了赵延发心思,又一掌击毙一人,鲜血四溅之间,只听他大叫一声:“你不杀他,他却杀你,慈悲之心也要看清局势。文殊菩萨悟道成圣之时,也曾持剑斩杀三千魔鬼。仙圣尚且如此,你一个凡人又如何!”
萧天宇一字一句,如晨钟暮鼓,敲醒了赵延发。他运起玄功,双掌向前齐齐一推,刹那间周身真气激射而出。只将众人手中刀剑齐齐震断,或是射穿身体。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倒地,吐血身亡!
他这一招瞬间击毙十几人,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徐逸之面上阴晴不定,徐微也是瞠目结舌,心想那个老实忠厚的赵延发,竟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转念又一想: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他既然是武盟的盟主,若没有半点威严,如何能镇得住众多高手,又如何能打的下这天下?
赵延发一招立威,令所有人退散。他急忙转身望了望徐微,却见她眉眼含笑的望着自己,心知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杀人而害怕,心中
大喜。又瞥见徐逸之满面愁容,不明所以。
一时间,五六十人已被两人击毙二十几个,另有七八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谢安脸上肌肉抖动,暗咬银牙,杀气咄咄,怒吼道:“谁若是能杀了这两人的其中之一,我便赏他黄金万两,豪宅一座,美人十个!”
众侠客闻听此言,都知道这谢安谢少爷家大业大,并没有说大话。于是乎群情激奋,再度杀将上来。萧天宇冷笑一声,朝赵延发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并不怕死,赵盟主万万不可再手下留情了!”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谨记萧教主教诲。”
一众侠客冲杀上来,赵延发与萧天宇一左一右,将身欺近。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却是倒了大霉,被他二人一人一掌,打在胸口,抓着领子向后一丢。两个雄壮威猛的大汉就像小鸡子一般,被丢出了几丈之外,摔在地上,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二人在人群中一顿冲杀,顷刻间人群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血箭喷涌而出,接连有十几人倒下。赵延发萧天宇两人都是神功盖世,天下鲜有敌手,纵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多耗上一段时间而已。
徐微见二人来去自如,潇洒飘逸,忍不住大声叫好。这样令二人更加兴奋,竟暗中又较起劲来,竟比起赛来,看看谁击毙的人更多。徐逸之望了望二人,又望了望自己宝贝女儿,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由长叹一声。
二人较起劲来,掌下力道更狠。一掌击去,只将剩下几人头骨打碎,脑浆迸裂,极为惨烈!一时间,河岸之上,尽是伏尸,鲜血横流。风景优美的秦淮河岸,转眼间成了恐怖血腥的修罗道场。
二人立在原地,四下张望,却不见谢安踪影。却听徐微大声呼喊:“良爷爷,良爷爷!”
二人随声望去,却见谢安挟持这良爷爷,划着船,已经逃走。徐微担心良爷爷的安危,焦急万分。萧天宇叫了一声:“莫慌!”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双足踏着河面,宛如平地,朝着谢安追去。
谢安见小船已经划出数里,与河岸遥遥相对,以为自己能安然逃命,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两人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突然听见河面上似有水波拍打之声,好奇望去,却见一个人影踏着河面而来,宛如天仙,却正是刚才被他折扇伤到的萧天宇!
谢安心中大惊,掏出一把断剑指在良爷爷腰间,恶狠狠的叫道:“老头,快点给我划船。若是让那人追上,你也免不了一死!”
良爷爷心中害怕,便拼命划船。但他年老体衰,又岂能甩得开轻功高强,内力深厚的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不消片刻,萧天宇便已经离他不过一丈距离。
谢安心里慌了,一把推开良爷爷,抓起船桨拼命划着。耳听水波拍打之声越来越近,心中又惊又慌,弃了船桨,反手将良爷爷挟在怀中,将手中断剑指在他喉间,朝着萧天宇大喊:“你不要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将这老头杀了!你那女主子对他很是敬爱,若是知道他因你而死,会有多伤心你定是知道!”
原来到这时谢安还以为萧天宇是徐逸之手下打杂的小厮。萧天宇暗自发笑,却怕谢安真的会下手杀了良爷爷。他此刻踏水而来,若是谢安真的动手,他定是无法救下。若是在平时,这良爷爷死便死了,大不了萧天宇在上去杀了谢安为他报仇便是。但是他也知道这良爷爷与徐微关系亲密,平日徐微把他当成亲爷爷对待。若是他真的死了,恐怕徐微会伤心欲绝。心电一转间,嘴角一笑,已是有了对策。
只见他脚尖一挑,有一滴水珠从河面飞起。萧天宇运起玄功,将水珠吸在掌心,将内力护在周围,使水珠长时间凝结不散。他用内力一催,将水珠弹射出去。水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嗖的一声,打在谢安的手背上,瞬间散开!
谢安只觉手背一阵剧痛,断剑脱手掉在船上,反手一看,只见手背上血迹斑斑,且有一丝微凉,不知他用了什么暗器伤人。正惊异间,却见萧天宇一个起落,落到船上,出手迅速。抓起良爷爷便丢进了河里。他知道良爷爷在这秦淮河上做了几十年的艄公,水上功夫定是了得,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良爷爷身子没入河水的瞬间,突然又浮了上来,以脚蹬水,双臂展开,竟比徐微水性还要好。
谢安见萧天宇上了船,怒吼一声,挥起折扇打来。萧天宇有了刚才的教训,运起玄功,举起手臂迎了上去,只听咔嚓的一声,十根铁制扇骨竟被他齐齐震断,脱手而出,掉进水中。
谢安被他内力反震,扇柄竟划破了他的掌心,顿时鲜血如注。谢安惊的瘫倒在地,叫道:“我是江南谢家的大少爷,我爹是谢无义,你到底是何人?你不能杀我!”
萧天宇并没有回答,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身子提起来,举掌朝他天灵一拍,反手丢进水中。谢安挣扎了几下便沉了下去,接着便咕咕冒出几股血水来,转瞬间将河面染成了一片血红!
萧天宇望着那股血水,眉头紧锁,只觉有些不对。突然间,谢安沉下去的那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大片水花。谢安竟然又从水底跳将出来,瞪着大眼,朝着萧天宇狠狠撞去。
萧天宇心中一惊,一掌拍出,只觉他身体僵硬,却是已死之人,定然不会自己跳出来,定是被人大力抛上来的。却见河面上又泛起四股水花,分别从四个方位跳出四个黑衣人,手中个持着一条铁链,朝萧天宇掷来,缠住他双手双脚之后,复又没入河中,只露出半个身子来,手上用力,抓着铁链朝着四个方向拉扯。
萧天宇手脚被缚,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运起玄功,将力量集于双手双脚之上,用力一震。那缠在他身上的铁链被齐齐震断,四人也一下子失了重心,跌落河中,转身便逃。
萧天宇怒吼一声,抓起船桨朝东边丢去,又拿起谢安的断剑朝西边掷去,又抓起一截铁链北面投过,最后纵身而起,朝着南面追去。
一时间,船桨击中了东边那人后脑,嘭的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脑浆迸裂,短剑又刺进了西边那人眉心,一截铁链击中北边那人后心,而他则是一掌打在了南边那人的天灵。
顷刻之间,四人同时身亡。这次不同于昨晚,这是在水面之上,萧天宇做不到来去自如,只能借助身边事物,才能将四人同时击杀!
良爷爷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呛了一口水。萧天宇一把抓住他后心,踏水而去,跃上船身。此刻的秦淮河上,血色更浓,阳光照耀在上面,鲜红一片!
……
第十三章,夜行船
萧天宇运起内力,引着水流催动小船又驶回岸边。徐微扶着良爷爷下船,看他是否受伤。赵延发走上前来,问道:“刚才水里埋伏的人也是谢安他们一伙的么?”
萧天宇抬头望了望他,摇摇头,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已经武功招式来看,并不是谢安的人,倒像是我玄冥教的人!”
“玄冥教!”赵延发极为诧异,问道:“你教弟子要暗杀你么!”
萧天宇摇摇头,道:“我在就任教主之前,曾又一位教中长老与我争夺过教主之位。后来我寻了帮手,将他杀了,又将他的党羽全部废去武功,关进了地牢,却不曾想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他口中那位长老说的便是曾经的第七堂口总堂主斛律风了。昔日他与许臻华在雨夜之中遭人追杀,方才那四人与他当时遇上的杀死不论是手法还是武功都极为相似。故此萧天宇才死死认定方才埋伏在手中的那四名杀手是斛律风的人。或者与斛律风有很深的关系。
徐逸之道:“此地不宜久留。微儿,你带着赵盟主与萧教主去对岸小镇上买些行装食物来,今晚便收拾一下,我带着你们前去我藏剑埋刀之地,取回刀剑,赠予二位。”
当下四人便按照分工前去做事。徐微带着二人渡过秦淮河,去了小镇上采买远行所用得到的东西。徐逸之则转回后院,挑了三柄上好的宝剑,将其他的全部丢进炉中熔掉。又给三个小厮一些钱,遣散他们回家去了。
待三人采买回来之后,收拾完毕,徐逸之让三人休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再走。三人青天白日里肯定睡不着,但是想着要连夜赶路,便闭上眼睛强行入睡。一直到了黄昏日落,悠悠转醒。徐微简单熬了一些白粥充饥,到了深夜,四人收拾好行装,撑着船,顺着秦淮河一路向南,行了几十里,突听的河水奔腾如千军万马之势,极目望去,只见水流湍急,遥不见岸,却是到了长江之上。
赵延发与萧天宇都是北方人,从未见过长江,此时见了江水澎湃汹涌,不由豪气丛生。时值深夜,江风呼啸,巨浪滔天,小船在大江之上十分颠簸。赵延发与萧天宇各施展神通,用浑厚的内力强行护住船身,见大浪卷来便用内力将其打散。又有徐逸之掌舵,一路驶来,却也相安无事。
四人撑船一路向东,直到东方天空现了鱼肚白,继而一轮红日跳出碧波,映的江面鲜红似火,波光粼粼。四人望着这番美景,心中顿感舒畅。
又约摸行了半日,只见前方地面尽是金色沙滩,十几张破旧的渔网还有几艘打渔船停靠在岸上,却已是到了东海海岸上。四人下了船,却见四处一片荒凉,鲜有人烟。
原来此时的大元朝已经内忧外患。内有各路义军起义,连年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外有扶桑倭寇,常年在江浙、福建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朝廷被各地义军打的无暇自顾,更加导致沿海地区倭寇猖獗,肆无忌惮。沿海渔民常常被劫了渔船财物,甚至丢了性命。乃至于沿海一带渔民都迁入内地,故此地荒无人烟。
四人寻了许久才找到一户人家,用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来他家一艘打渔船。大船高约七丈,里面床铺锅灶碗筷等家当应有尽有。若不是倭寇猖獗,渔民不能出海打渔。二十两银子定然买不下这条渔船。
徐逸之又向渔民讨了些淡水,装了满满两个木桶,由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扛上了船。徐逸之收起船锚,双手掌舵,划入碧波荡漾的海面,朝着大海深处驶去。行了数十里,徐逸之见海风袭来,风向朝北,心中大喜,便叫萧天宇扬起船帆。渔船借着海风之势,浩浩荡荡一路朝北驶去。
徐逸之进得船来,却见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脸色苍白,还时常呕吐,却是晕船。徐逸之叫徐微给二人做些酸汤喝下,晕船症状才略有好转。时至深夜,徐微用船上锅灶简单做了些饭菜。赵延发与萧天宇却因晕船一事吃不下,只是简单喝了几口粥充饥。
徐微心中好奇,问徐逸之,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
徐逸之道:“当年我与你娘将刀剑埋在了取的玄铁的北极之地的玄冰之下,此行便是去北极寻回刀剑。”
徐微更是好奇:“爹爹说当年去北极乃是走路去的,还横越了罗刹国,难道这海路也能到那北极之地吗?”
徐逸之微微一笑,问道:“微儿,你可曾记得我那天说过。我寻找玄铁从去到回,一路走了三年,而你娘却只用了一年,你可知这是为何?”
徐微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定是娘亲走海路去的,所以比爹爹快了两年,可是如此?”
徐逸之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娘后来跟我提起过,原来她嫌走路太慢,便另辟蹊径,架船跨海北去,竟也到了我寻到玄铁之处。海上虽路途凶险,却比陆上要快。当年我与她藏匿刀剑之时,便是在海上去的。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却还能依稀记得。”
徐微突然脸色一沉,道:“那若是我们一直向北,岂不是离故乡越来越远啦!到了北极,便是地之尽头了,再也不能向前行走啦!”
萧天宇却突然叫道:“徐姑娘此言差矣。我幼时读过一本西洋的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是在西洋有一个古老的国家叫做希腊。这个国家有一位大算家,他在数学方面的造诣极深,他曾发现一个定理,便是我国的《周髀算经》中记载的‘故折矩,勾广三,股修四,经隅五’,十分厉害。”
众人见他将起西洋的故事来,个个都托腮凝神,静静的听着。萧天宇接着道:“他还曾提出过另一个理论,便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球体,球体绕着固定的点转动,这个点叫做‘中央火’。他曾说过,若是一个人从某地出发,一路向东走,无论如何,总能再回到原地。他曾想亲自证实这个猜想,但最终因为其他事耽搁下来,直到去世也未能完成这个夙愿。”
众人听着,皆是啧啧称奇。徐微叫道:“若这位大算家猜想是真的,那古人南辕北辙的故事就不成立啦!那人从魏国一直往北走,还是能到达楚国的。”
萧天宇点点头,道:“其实在汉朝时期,张衡也提到过我们的大地是一个球体,他在《浑天仪图注》中写过:‘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只不过这些都只是空话,并未得到证实,世界是否是个球体,我们也不得而知。除非是真的能如那位大算家说的那样,在这世界绕上一周,一切便也知晓了!”
徐微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向往,起身从船舱望向海面。此时夜色渐深,海风微起,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上显得愈发空旷寂寥。
她望着点点繁星,发出一声感慨:“若是此生有机会,真想去世界各地转转,看一看那个大算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萧天宇道:“徐姑娘若是想去,我便陪你一同去。”
赵延发也叫道:“在下也可以与微同去。”
徐微扑哧一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啦,
若是真的去环游世界,定是凶险万分,我才不要去,你们也不许去!”
二人虽都是一派之主,却对徐微的话极为听从,当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非如此,他们便是世上第一波证实地球是圆形的人了,也就不会出现二百年后麦哲伦的环球航行了!
(注:上文提到的大算家正是古希腊的著名学者毕达哥拉斯。)
众人又聊了些奇闻异事,徐微有些困倦,便先睡下。徐逸之走到甲板上,望了望海流,发现暗流往北,正好可以推着渔船前行,便让萧天宇收起船帆,让船自行游走。
因海上天气多变,常有暴风雨或是海啸,又有可能会碰上倭寇的贼船,三人便商议轮流守夜。徐逸之让赵延发萧天宇先休息,每隔一个时辰便轮换一次。
赵延发与萧天宇休息几时,又喝了徐微的酸汤,晕船症状减弱。过了一个时辰,徐逸之进来,换上了赵延发。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延发又进来,换上了萧天宇。
萧天宇站在甲板上,瞧着夜空星辰,望着茫茫大海,只觉自己在它们面前极其渺小,心中怅然若失。
突然,海面上刮起一阵狂风,继而黑云滚滚凝聚在渔船上空,顷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狂风卷着腥咸的海水,朝着渔船撞来,只撞的渔船左右摇摆。萧天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急忙抓住船舵稳住身形。此刻徐逸之与赵延发也被惊醒。徐逸之起身将熟睡的徐微固定在床上,将船舱死死关上,与赵延发来到甲板上。
望着狂风暴雨与滔天巨浪,徐逸之异常淡定从容,掌着船舵,不让渔船倾翻。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龙吟于海,虎啸山林,在三人耳畔回响,久久不散。
赵延发心中一惊,叫道:“那是海中的妖怪么?”
大海之中常有海怪出没,毁坏过往船只。年少时赵延发也听赵丑厮讲过,突然想起来。徐逸之却眉头紧皱,摇了摇头。萧天宇极目望去,忽的惊呼一声:“是海啸!”
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之上,腾起一股滔天巨浪,朝着渔船奔涌而来,气势威猛,令人胆战心惊。徐逸之急忙向右打舵,想要避开巨浪。但巨浪来势汹汹,速度极快,转眼间便以逼至。
萧天宇眉头一皱,叫道:“赵盟主,你我一同用内力将其驱散!”
赵延发问道:“这海浪巨大,办法可行么?”
萧天宇道:“只要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海浪,他也没有把握。二人朝着船舱望了一眼,心中想着,万万不能让它搅了徐姑娘的美梦!
当即,两人向前一步,立在甲板上。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萧天宇也运转内功,四掌向前一拍,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神功内劲朝着巨浪打去。
二人浑厚的内力却似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不见成效。水乃无形之物,以内力击散巨浪的做法本就可笑至极。突然间巨浪直扑而来,打在渔船之上。
二人却是在巨浪击中渔船的前一刻,齐齐冲向船舱,破门而入。萧天宇速度极快,一把抱起徐微便向外奔去。
轰的一声,巨浪将渔船打的支离破碎,船身倾翻,四人被翻进腥咸的海水中。徐微早已惊醒,被眼前这惊险一幕吓得哇哇大哭。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本来就水性不佳,又是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被呛了几口海水,却是双双将徐微举在海面之上,生怕她被海水呛到。
徐逸之攀住一块木板,爬了上去,朝着三人划来。那木板极大,即便是坐上四人也还有很大空间。
渐渐的,狂风骤至,暴雨骤停,海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四人劫后余生,心中大感幸运。又想起渔船被毁,身处茫茫大海之中,无依无靠,心中又是怅然。
徐逸之让四人一同划着木板朝岸边驶去,只说靠岸之后再寻人买一艘新船。但是四人此刻处在大海中心,仅凭一个木板,不知何日才能靠岸。
不知不觉,旭日东升,跳出大海碧波。四人在海上已经漂泊一夜,渴了就掬一捧咸海水饮下,饿了就捉海鱼生吃。虽然腥臭无比,为了果腹,也不在意这些。只吃的嘴上满是血迹,成了茹毛饮血的原始野人。四人互相对望,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上午,四人虽拼命划水,但目光所致之处依旧是茫茫大海,瞧不见一处陆地。徐逸之突然想起来什么,微微一笑,道:“微儿,你当年就是从大海上出生的。你可知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徐微点点头,道:“我知道的,爹爹,小时候娘跟我说过,我的名字是在《蒹葭》和《式微》两篇古诗中取的。难道也跟这大海有关系么?”
徐逸之点点头,道:“我与你娘将刀剑藏于北极之地后,本来想隐居在哪里。但是一来北极寒冷异常,二来也是你娘有了身孕,身子不方便。我们乘船返回的途中,你娘突然肚子疼,刚巧前方有一处小岛,我便将船停到了岛上。因为你出生在海中小岛上,刚好又是黄昏日落时候,你娘便给你取名叫做微了。”
徐微恍然大悟,赵延发与萧天宇也恍然大悟。二人各自在心里默念着两首诗,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式微,式微,胡不归?脑海里仿佛看到在一个黄昏时刻,徐微站在门口,等待良人归来的画面。赵延发想的是赵延发,萧天宇想的是萧天宇。
正思索间,萧天宇突然听到了异常的响动,站起身来,朝着东方望去。只见茫茫海面上,驶来一艘巨大的战船。通体黑色,周身布满小孔,另有十几个火炮,船帆撑开,上面画着一个五骨折扇,扇子中心位置还有一个圆形的月亮。
徐逸之望了一眼,惊呼一声:“不好!是倭寇的战船!若是被他们抓了,恐怕性命不保,快逃!”
萧天宇却微微一笑,道:“徐大师,我们在海上漂泊了半日有余,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用他们的船带我们去北极。”
徐逸之道:“萧教主,他们可都是倭寇,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与魔鬼做交易,可是很危险的!”
赵延发哈哈一笑,道:“徐大师你这就多虑了,比起这些倭寇来,萧教主可是更加心狠手辣。他可是比魔鬼更可怕的魔鬼之主!”
赵延发此话也只是说笑,引得众人哈哈一笑。萧天宇站起身来,朝着战船方向放声长啸。啸声由海风卷着,传出了很远。不一时,那扶桑战船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四人驶来。
战船上放下一条绳梯,上面有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四人也听不懂。但见他是要让四人上去。萧天宇分好工,由他第一个上,徐逸之第二,徐微第三,赵延发最后。这样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有照应。
四人上的船去,便有一大群穿着怪异的人围了上来。他们头上挽着发髻,穿着木屐,腰间悬着日本武士刀。身材矮小,凶神恶煞。
他们见到徐微后,个个目露精光,嘴角狞笑,似成群的野狼看见了雪白的羔羊一般。徐微吓了一跳,急忙躲在赵延发身后,双手死死地
抓着他的衣袖。
一群倭人围着他们四个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似乎在问什么。四人都听不懂,面面相觑。突然听到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个身材比倭人高大一些的中年男子分开众倭人,走到前面,问道:“可是中原来的朋友么?”
四人听他会说汉语,又惊又喜。萧天宇抱拳道:“阁下可是中原人?”
那人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乡党。在下庄子岩,袁州人士,还未请教各位?”
四人与他相互通了姓名,寒暄之后四人得知这艘战船名叫天神丸。船的主人名叫佐竹近勋,是扶桑国的一个武士。他在故国集结了一大批武士,买下这艘战船,在海上烧杀抢掠,做了一个倭寇头子。庄子岩因为精通倭语,才被佐竹近勋请来做了翻话人。那船帆上的图案乃是他佐竹家的家徽,乃是五本骨扇与月丸。
提起佐竹家族,在扶桑国也是赫赫有名的。虽现在不曾闻名,但是在一百多年之后战国时代,佐竹家族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后代,叫做佐竹重义。也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萧天宇本就想利用这些倭人,又听到战船主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倭寇,心里便有了思量,微微一笑,道:“今日能遇到庄兄实在是有缘,又能遇到佐竹大人的船,更是一件大好事!庄兄有所不知,我们四人是要架船去北极之地寻宝的。可是昨夜遇上了风浪,将我们的渔船毁了,想去也是去不了了!”他故意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连连叹气。
庄子岩一听寻宝二字,眼睛突然一亮,道:“萧兄你我遇到便是缘分,刚好我家主人在海上闲着无事,想要回扶桑。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将你们送去也好啊!”
萧天宇一听,连连惊呼:“庄兄,这不大好吧!我们被佐竹大人救了性命已经感激涕零了。若是再让他送我们去北极,这叫我们可怎么开口啊!”
“无妨!”庄子岩叫道:“四位便同我进去见一下佐竹大人,佐竹大人心地善良,又有我在这里说话,肯定会帮你们这个忙的!”
“若是如此,那就先在此谢谢庄兄了!”
“别客气!”庄子岩笑了笑,道:“四位这便进去跟我一同见一下佐竹大人吧!”说话间,四人随着庄子岩朝船舱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倭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徐微,眼神淫邪,似乎隔着衣服也能将她看透一般。徐微看着这些目光,深感厌恶,便朝着赵延发身子靠了靠。赵延发被她这样一贴,心跳加快,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进得船舱后,只见里面杯盘狼藉,四面立着几个屏风上面画着佐竹家的家徽。五本骨扇与月丸。有几个武士喝的烂醉如泥,在船舱里面比试摔跤。一个穿着黑色和服,挽着发髻,穿着木屐,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盘膝在这矮桌前,望着几个武士哈哈大笑。
庄子岩说了句:“那个人便是佐竹近勋大人了。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通秉一声。”说着便绕开几个摔跤的武士,走到佐竹近勋身边,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谁知那佐竹近勋听完也是两眼放光,大声喝退烂醉的武士。
庄子岩走到四人面前,道:“萧兄,佐竹大人请你们几个过去!”
四人整了整衣装,走上前去。徐微挨着赵延发,望着屏风上的家徽图案,在赵延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看到这扇子,我就想起谢安那个伪君子来了。这个佐竹近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赵延发还未说话,萧天宇却听到了,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也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我这是不得已才利用他们。等他们带着我们到了北极后,我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萧天宇说着,四人已经走到佐竹近勋面前。四人也不知扶桑国的规矩,便朝着他稽首作揖,徐微也跟他们一起作揖。那佐竹近勋也不在意,饮了一口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句倭语。听的众人一头雾水。庄子岩急忙又用汉语说了一句:“佐竹近勋大人这是跟你们问好,他说大元国的朋友你们好啊!”
萧天宇笑了笑,一抱拳,道:“多谢佐竹大人救命之恩,我四人没齿难忘。”
庄子岩用倭语又在佐竹近勋耳边说了一遍。佐竹近勋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倭语。庄子岩道:“我听说你们是要去北极之地。那地方冷的要死,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萧天宇道:“传闻在大宋灭亡之际,宋王朝的的皇族曾将宫中宝物带去了北极之地,埋在寒冰之下。在下因缘际会下,认识了大宋朝皇族的后裔。”他指了指赵延发,道:“这是大宋朝的第十世孙赵延发。因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这位赵公子也想起义造反,夺回这原本属于他的江山,便想起了祖宗留在北极的宝藏。想要以此作为起义的军饷。我们与他都有驱逐鞑子的心愿,便随着他一同来了。”
这是他临时起意编的故事。他心知若是说北极藏了神刀神剑,这个佐竹近勋不一定感兴趣,便说那是大宋朝的宝藏。大宋皇帝姓赵,赵延发也姓赵,正好说得过去。况且这庄子岩一直跟着倭寇在海上混日子,对于中原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刚才自己说了姓名,他也不知他是玄冥教教主的身份。而且萧天宇看上去一身正气,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庄子岩丝毫没有怀疑,一字不落的用倭语全都告诉了佐竹近勋。
佐竹近勋听着,目光更加急切与期待,连连点头。赵延发凑到萧天宇耳边,轻声道:“萧教主,没想到你编瞎话的能力也是这么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萧天宇道:“你现在可是大宋皇族后裔,做派要像一个皇族才行!”
赵延发急忙将身子站直,干咳一声,装作自己真是大宋王朝的皇族后裔。徐微见二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起萧天宇刚才编的瞎话,扑哧笑出声来。
佐竹近勋刚才一心只在宝藏身上,徐微又因为在海上漂泊了一天,脸上尽是污垢。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面前还与女人。听到徐微的笑声,佐竹近勋抬头望来。只见徐微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身材娇小,风姿绰约,隐隐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嘴角露出一丝淫笑,叫了一声:“吆西!”
赵延发与徐逸之见他目光不善,心中愤怒,向前一步,挡住徐微。萧天宇道:“庄兄麻烦你告诉佐竹大人,这位女子乃是在下的妻子,这位老者乃是在下岳丈,都是为了赵公子复国而来。”
赵延发一听萧天宇说徐微是他妻子,气不打一处来。徐微也是白了他一眼。庄子岩在佐竹近勋耳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庄子岩起身道:“佐竹大人让我带着四位去洗个澡,先休息一下,到晚上一同来参加晚宴。明日一早便带着四位前去北极寻宝!”
萧天宇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就多谢佐竹大人与庄兄了!”
剩下三人虽不情愿给这个倭寇行礼,但是为了能安全达到北极,不得已也弯腰行礼。赵延发心里暗骂道: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等我到了地方,取得神剑,定要将你们这些倭寇赶尽杀绝!
其实他不知道,此刻萧天宇的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
第十四章,介错人
庄子岩各自给四人找了三件屋子住。因为萧天宇说徐微是他妻子,庄子岩便安排了他们住在一间。但是徐微岂能答应?一直把他往外面推、萧天宇一直在说我们现在是扮做夫妻,若是不住在一起,会被别人怀疑。徐微岂会听他这些,将他推出去,将门在里面死死销住,让他去找赵延发去。
萧天宇愁眉苦脸的推门进来,赵延发见他,顿觉不妙,问道:“你来做什么?”
萧天宇道:“徐姑娘不让我跟她住一间,我没办法,只能跟你挤一下了!”
赵延发冷笑一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谁让你刚才说微是你妻子,现在报应来了。你去别处吧!我这里也不收留你。”
萧天宇才不管这些,起身跳到床上,大大剌剌的躺下,道:“赵公子,不要这么无情啊!身为大宋皇族后裔,你可要做到爱民如子啊!”
“你怎么还躺下了!快起来!”赵延发叫道:“你既然说我是大宋皇族,那我也该做一些皇族应做的事。你可曾见过皇族与庶民同榻而眠的?”
“与庶民同榻而眠不正是你们皇族礼贤下士要做的么?”萧天宇闭着眼道:“况且我也不是庶民,若是论起来,我祖上也是皇族。”
“你也是皇族?”赵延发笑了笑:“你说的可是南朝齐王朝的萧氏一族么?”
萧天宇摇摇头,道:“齐王朝名声太弱,我不想做他们后裔,要做也做当年专门与你大宋作对的大辽萧太后的后裔。”
赵延发哭笑不得,问道:“你便是为了跟我作对,竟然认了外族人做祖宗么?”
“只要能与你作对,认她做祖宗又如何!”他翻过身去,道:“我先休息一下,你不要吵我了!”
赵延发无奈的摇摇头,将被子丢在他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刚到屋外,只见在徐微的房门外,围着五个倭人武士,趴在窗前往里面瞧着,嘴角露出几丝淫笑。
赵延发听到徐微屋中水声潺潺,知道这些人是在偷看徐微沐浴,心中怒火中烧,纵步而来,怒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用力将他们推开。他心中愤怒,情不自禁竟将“玉清太玄功”运转起来,这一推竟带着浓厚的内力,咣当一声竟将那五人倭人全部打倒在地。
屋内的徐微传来一声娇呼。赵延发怒吼一声:“你们这群狗贼,今日我便杀了你们,替天行道!”
我个倭人正伏在窗边,以手蘸唾液将窗户纸戳破一个洞,瞧着徐微沐浴的样子。屋内雾气昭昭,徐微后背白皙如玉,晶莹剔透,看的五个倭人淫、性大发。正入迷间,突然感觉身前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竟将他们五人齐齐推开,摔的屁股生疼。
几个倭人站起来,却见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大元国的人,满脸怒气,口中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这五人都是跟着佐竹近勋在海上烧杀抢掠,横行霸道惯了,见赵延发是个大元国人,勃然大怒。
一个倭人武士叫了一声:“八嘎!”抽出腰间武士刀,明晃晃的握在双手间,厉声一喝,举刀朝赵延发砍来。赵延发身怀“玉清太玄功”这等无上神功,对于寻常兵刃自然不惧。他将神功运转,举起左臂朝着武士刀迎去。只听当啷一声,武士刀砍在赵延发手臂上之后应声而断。赵延发手腕一翻,将那倭人手掌握在手心,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声脆响,那倭人惨叫连连,竟是被赵延发捏碎了手骨,疼的大汗横流,差点昏过去。
剩下四名倭人武士见状,吓得哇哇乱叫,抽出腰间武士刀齐齐朝赵延发砍来。赵延发右手向前一拍,刚劲的力道涌出,瞬间将四人刀刃齐齐震断。四人也被这强劲的力道震的胸口剧荡,向后退了几步,哇哇直吐鲜血。
赵延发又举起右手,朝着那个被他捏碎手骨的那名倭人武士的天灵一掌拍来。这一掌带着他滔天的怒气与浑厚的内力,定要将这倭人武士头盖骨打碎,脑浆迸裂才能解气。
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了赵延发,同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一推。萧天宇站在他面前,怒目圆睁,叫道:“你在干什么!”
赵延发见是他,心里更气,怒吼道:“这群贼人偷看徐姑娘沐浴,我要杀了他们!”
萧天宇怒喝一声:“你就不能低调一些么?这一下全船的人都听到了!”
赵延发自知语失,面上一红,但心中怒气依旧未消。定要杀了那个倭人武士。萧天宇便拦着他,叫道:“你还想去取刀剑吗!”
赵延发叫道:“是刀剑重要,还是徐姑娘的清白重要!”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徐逸之与庄子岩。庄子岩见那个倭人受伤,吓了一跳,俯身用倭语问了一句。那武士用倭语骂了一句。庄子岩起身问道:“萧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新兵卫大人打成这样?他可是佐竹大人手下的猛将,若是佐竹大人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萧天宇嘿嘿一笑,道:“庄兄,这一切都是误会。其实是新兵卫大人一直对中原武功好奇,刚好赵公子也会,两人便切磋了一下。没想到赵公子一时兴起,没收住手,这才将新兵卫大人打伤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让赵公子给他道歉!”说着,他推了推赵延发,赵延发又岂能跟这群倭人道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天宇无奈,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过这一时,后面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赵延发望着萧天宇良久,长叹一口气,抱拳朝新兵卫道歉。庄子岩低头在新兵卫耳边说了几句倭语。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见新兵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频频点头,最后一挥手,带着几人离开了。
萧天宇问道:“庄兄这是跟新兵卫大人说了什么?竟让他瞬间气就消了?”
庄子岩哈哈一笑:“没说什么,只是跟他说四位是佐竹大人的贵客,让他瞧在佐竹大人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庄兄了!”萧天宇朝他稽首作揖,心里却明白庄子岩跟那新兵卫肯定不是说的这些。
庄子岩摇摇手,道:“萧兄不必客气,你我都是大元朝的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四位先好好休息,到晚上一定要去船舱参加晚宴。”
“辛苦庄兄!”萧天宇抱拳道。庄子岩摇摇手,转身离开了。赵延发望着萧天宇,冷哼一声:“萧教主真是很有教养啊!”言语中充满了讥讽:“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你若再拦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
深夜,天神丸的船舱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里面摆着十几个矮桌,上面摆着酒水与食物。佐竹近勋坐在首位,左手边是庄子岩、赵延发、萧天宇还有三个倭人武士,右手边坐着新兵卫和几个倭人武士。新兵卫的手上还缠着布条。
徐逸之因为不想与这些倭寇同饮同食,便装病推辞了。徐微也以照顾父亲为名,没来赴宴。赵延发本来也不想来,但是萧天宇极力邀他一定要来,说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众人喝的是扶桑国特产的清酒。因为蒸馏技术不发达,导致清酒度数很低。赵延发和萧天宇这两个中原人饮之如饮水一般无味。但是这群倭人却已是醉
醺醺的了。
萧天宇见众人喝的尽兴,便在庄子岩耳边说了几句话。庄子岩听了点点头,起身走向佐竹近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延发见萧天宇嘴角露着邪异的笑容,知他有坏心思,便问:“你有在这里想什么坏事了,笑的竟这样开心?”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庄子岩在佐竹近勋耳边说完,佐竹近勋突然脸色一变,朝着右边的新兵卫便八嘎呀路的骂了一顿。吓得新兵卫端着一杯酒举在半空,喝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萧天宇道:“刚才我让庄子岩将下午的事告诉了佐竹近勋,并说我们要跟新兵卫道歉。没想到这佐竹近勋竟然生气了,还骂了新兵卫,真是意想不到啊!”
佐竹近勋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新兵卫一脸愁苦的起身,拿着酒杯朝赵延发与萧天宇走来。二人极为不解,庄子岩突然叫道:“赵公子,萧兄。佐竹大人听了下午的事,觉得新兵卫大人冒犯了二位,便让他来跟你们道歉!”
萧天宇急忙起身叫道:“佐竹大人这可万万不行啊!是我们将新兵卫大人伤了,理应由我们向新兵卫大人道歉才对。”
赵延发冷哼一声,心道:“愿道歉你自己去,我反正不陪你。”
庄子岩用倭语将萧天宇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佐竹近勋眯着眼,摸了摸嘴上的那撇小胡子,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庄子岩突然哈哈大笑:“赵公子,萧兄,佐竹大人说了,中国自古讲究不打不相识。即是误伤,那二位便喝一杯酒,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甚好!”萧天宇端起酒杯,道:“替我谢谢佐竹大人!”说着朝赵延发使了使眼色。赵延发无奈,也举起酒杯站起来。三人一碰杯,将酒饮下。佐竹近勋哈哈大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庄子岩道:“既然喝了酒,大家以后便是朋友,都坐下,继续喝!”
酒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那些倭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赵延发也回去了。萧天宇却搀扶着新兵卫,将他送回了房间。
天神丸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在海面上静静的航行着。几个水手在甲板上或是操纵船舵,或是四处巡逻。一轮明月照耀在海面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过了许久,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各自回去休息了。天神丸靠着海流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他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几个起落,径直钻进新兵卫的房间。接着又出来,怀中抱着一床被褥,扑通一声丢进了大海之中。
那黑影正欲转身,却听一个声音响起:“本来我也想这样做,没想到你轻功厉害,比我快了一步。”
那声音正是赵延发。而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萧天宇。
萧天宇转过身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我的轻功,走路竟也不出动静了?”
赵延发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鞋子。萧天宇望去,只见他鞋底竟然缝上了厚厚的棉花,踩在甲板上不会有一丝响动。萧天宇佩服的不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赵盟主厉害厉害!”
这个法子是之前惊鹊跟他说的。话说当年路溪桥教惊鹊他们练功的时候,唯独轻功最难练习。路溪桥让他们走路不能发出一丝动静,若不然就要罚他们蹲马步。西江月六人为了练习轻功吃尽了苦头,却始终做不到走路不出声,经常会因此受到路溪桥的惩罚。后来还是清风想了这个办法,让明月给几人鞋底缝上棉花,果然走路便没了动静。但是后来这还是被路溪桥发现了,惩罚更狠了!
当时惊鹊是将这事当了个笑话讲出来的,没想到赵延发却用上了。他望着萧天宇,问道:“你既然也想杀新兵卫,为何刚才在酒宴上还要与他化干戈为玉帛,称兄道弟的呢?”
萧天宇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明月,却反问赵延发,道:“赵盟主,你可知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赵延发被他问的一头雾水,摇摇头很是不解。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你年纪轻轻便已是武盟盟主,河南的豫王,又身怀绝世神功,天下之大,恐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赵延发摇头失笑:“萧教主说笑了,这不是还有你么?”
萧天宇继续道:“虽我跟你接触时间不多,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太正直了。”
赵延发更是不解,问道:“难道正直有错吗?”
萧天宇摇摇头,道:“正直没有错,但是要看在什么地方。若是方才我不在佐竹近勋面前与新兵卫假装和好。今晚你或我来把他杀了,他们定然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若是跟他和好了,他今晚被杀,那些倭人就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了!”
赵延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心里却是极为慌乱。他这人乃是魔教教主,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攻于心计,我也常常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年纪不大,却相当老练,假以时日,他定当会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萧天宇似乎是瞧出了赵延发的心思,微微一笑:“赵盟主,我虽然精于算计,但是这只对我的敌人才会如此。你虽然跟我有嫌隙,但是你我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加害于你的!”
赵延发被他瞧出了心思,面上一红,叫道:“萧教主,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萧天宇哈哈一笑:“微说的果然没错,赵盟主不会开玩笑,甚是无趣。走了,回去休息!”转身离开了甲板。
赵延发突然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叫道:“你要睡就在甲板上睡吧!我屋子里可盛不下你这尊大神。”
“无妨无妨,庙小点就小点吧!挤挤就行,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啊!”
萧天宇不听赵延发的话,转身走进了房间。赵延发无奈的摇摇头,也回去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赵延发就听到甲板上吵吵嚷嚷的乱成一片。睁眼一看,萧天宇却不再房间。他急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来到甲板上后,只见一大群倭人武士站在甲板上,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萧天宇和庄子岩也是神色慌张的说着话。
赵延发知道他们是发现新兵卫失踪才这样的,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上前去,问道:“庄兄,发生了什么事?”
庄子岩见是赵延发,一抱拳,道:“赵公子,不瞒您说,今天一大早我们竟发现新兵卫大人失踪了。佐竹大人派人在船上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赵延发一声惊呼,叫道:“新兵卫大人失踪了么!昨夜他喝了这么多酒,会不会是掉在海里淹死了!”
庄子岩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新兵卫大人虽然水上功夫了得,但是喝醉之后脑子不清醒,若是半夜里起夜,失足掉下大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他急忙用倭语召集船上的武士去海面上寻找。这时,徐逸之和徐微也听到响声来到了甲板上。徐微问道:“这些倭人在做什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搅了我的美梦。真是烦人!”
萧天宇微微一笑:“昨天那个偷看你洗澡的新兵卫失踪了,这群人正在四处找他的尸体呢。”
徐微一听
,心中顿觉舒畅,笑眯眯的望着赵延发,轻声问道:“延发哥哥,是不是你做的好事呀。”
赵延发被她吐息弄得耳根发痒,面上一红,道:“不是我,可能是他自己喝醉了掉下大海淹死了吧!”
徐微啐了他一口,道:“延发哥哥,你既然性子正直,就不要学萧教主骗人了呗,你看看你脸都红的都像猴屁股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问道:“微,难道我撒谎骗人不会脸红么?”
徐微笑道:“你啊,骗人的技术是天生的。你若是会脸红,那你就不是萧天宇了。”
几人正说着,突听见船尾传来几个倭人的喊叫声,四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几个倭人腰上拴着绳子,从海面上提上一具尸体来。尸体经过海水浸泡早就腐烂不堪,又有海鱼吞吃,早已面目全非,但是根据个头还有身上的衣服以及手上缠着的白布还是能辨别出这具尸体就是那失踪的新兵卫。
众倭人见新兵卫已成这副模样,个个跪在地上嗷嗷痛哭。徐微吓得一声惊呼,躲到了赵延发身后,又想起那尸体腐烂不堪的样子,竟连连作呕。
萧天宇却是突然扑通一声趴到新兵卫尸体面前,失声痛哭,嘴里喊着:“新兵卫大人啊!昨晚明明已经答应我,等回到扶桑就带我去烟花之乡快活一番,怎么今日你却丢下我自己去了!”
众人见他痛哭流涕,皆以为他昨夜和新兵卫喝酒畅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反而有几个倭人过来劝他。赵延发见萧天宇感情流露的极为真挚,涕泪横流。真像在悼念故友一般。若不是他知道实情,定也会被他骗了,觉得好笑,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来。
几个倭人听见赵延发的笑声,蹭的站起身来,拔出腰间武士刀,握在双手间朝他走来,口中八嘎呀路骂个不停。
原来这几个人是昨天与新兵卫一同偷看徐微洗澡的倭人武士。昨天四人亲眼所见赵延发想要置新兵卫于死地。今天一早发现新兵卫失踪,几人便怀疑是他杀了新兵卫。突然又听到他的笑声,四人终于按奈不住,非要杀了赵延发替新兵卫报仇。
赵延发神功盖世,天下已鲜有敌手,对付这四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他刚想出手,却见萧天宇的目光扫来,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登时明白过来。若是此刻与他们动手,定是承认了是自己杀了新兵卫,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于是他便收回神功,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徐微见他突然停手,心中不解,问道:“延发哥哥,你为什么不动手杀了这些倭寇?”
赵延发道:“萧教主他有计谋,我现在不方便动手。”
庄子岩和萧天宇齐齐向前,将四位怒气冲冲的倭人武士拦下来,庄子岩一直用倭语劝着四人。可是四人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杀赵延发给新兵卫报仇。
吵闹声引来了天神丸的主人佐竹近勋。新兵卫尸体被找到的事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他刚赶到甲板上,就看见四个倭人武士正剑拔弩张的朝着赵延发逼近。气的佐竹近勋怒喝一声:“八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啪啪啪啪一连给了四人一个大嘴巴。
四人见是佐竹近勋,吓得将刀收回刀鞘,退到一旁。佐竹近勋急忙来到赵延发面前,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倭语。庄子岩在旁边道:“佐竹大人说,这四人粗暴无礼,冒犯了赵皇爷的威严,还请赎罪。”
竟然对我这样客气!赵延发心道:若不是萧教主说我这里有宝藏,你这混账见钱眼开,恐怕早就把我丢下大海喂鱼去了。他抬头对庄子岩道:“庄兄,你跟他说,新兵卫大人的死我们也是很难过,还请他节哀顺变。对了,节哀顺变他听的懂么?”
庄子岩哈哈一笑:“自然是能听得懂。”他将赵延发的话用倭语说给佐竹近勋听。佐竹近勋听了连连点头,朝着赵延发一抱拳。转身对众倭人武士说了几句话,似乎是下了什么命令。
众倭人武士听完,齐齐点头,另有两名倭人抬起新兵卫的尸体,抛进了大海之中。那四名武士见新兵卫的尸体沉入大海,齐齐跪在地上,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佐竹近勋一听,脸色一变,用倭语骂着几人,八嘎呀路不绝于耳。
萧天宇见众倭人皆是神色慌张,便问道:“庄兄,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庄子岩道:“萧兄你有所不知,这四人跟新兵卫大人是同乡。被新兵卫带着来到佐竹大人船上。四人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新兵卫大人给的。四人见新兵卫惨死,不想独活,便要刨腹自尽,让佐竹近勋大人当他们的介错人!”
切肤是扶桑国武士道精神中光荣的一项。切肤者需要一刀切开自己腹部,除去内脏,慷慨赴死。但由于这过程太过痛苦,切腹者便会找一个人持刀站在他身后。切腹者一刀切开腹部后,那人便一刀斩下切腹者的头颅,以减轻切腹者的痛苦,称之为介错。
萧天宇听庄子岩说完切肤与介错的故事,顿觉好笑。这倭寇切腹自尽看似很有骨气,但是又因为怕疼再找介错人来为他们接触痛苦。还不如直接割喉,死的还痛快一些。
佐竹近勋又跟四人聊了一会儿,好像四人心意已定。佐竹近勋便不再相劝。四人跪在地上,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小腹来。四人各自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刀,在手上擦拭干净。
听庄子岩说,因为切肤十分痛苦,需要介错人剑法必然厉害,一般介错都是一对一,但是佐竹近勋却是一对四,可见他剑法定然是厉害。若不然怎么能一人为四人介错。
四人拿起刀,齐齐捅进自己小腹,从左至右切割过来,留下一道横着的刀口,顷刻间血流如注,四人面色苍白,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徐微从来没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躲在赵延发身后不敢去看。连徐逸之和赵延发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四人割了一刀后,又从上而下,割了一刀,在腹部留下一个“十”字,却正是切肤者最常见的“十字切”。在腹部切开一个十字状的伤口,能让内脏爆裂流出,这也是切腹自尽的传统。
佐竹近勋见时机已到,举起手中长刀,朝着第一个人脖子砍去。只要他速度够快,定会让四人减少许多痛苦。
就在长刀将要砍中那人脖子的瞬间,突然当啷一声脆响,长刀竟从中间直直断成两截。佐竹近勋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竟错过了为四人介错的最佳时机。
切肤的剧痛传来,四人脸色苍白,嗷嗷惨叫,咣当倒在地上,肠子随着鲜血流满整个甲板。切腹自尽者为了表现至极的勇敢与胆识才选择这样做,所以临死前一声不吭。介错人就担当了这样的一个角色。但是佐竹近勋的长刀突然折断,错过了最佳时机,四人惨叫连连,狼狈至极,是整个切肤历史上最为失败的一次。
四人在惨叫声中没了气息。佐竹近勋极为愤怒,将短刀往甲板上一丢,骂骂咧咧的回了船舱。
可是好好的一把刀为什么说断就断?而且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在将要砍中那倭人的瞬间才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但是萧天宇却知道是为何,因为这件事是他做的。赵延发也知道为何,因为他看见了是萧天宇做的。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第十五章,罗刹国
天神丸在大海上又航行了约两日,今日竟突然改了方向,不向北行,转而向西行驶。萧天宇问过庄子岩后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在罗刹国停靠半日,采购一些食材物资上船。
佛经所载,罗刹国乃是婆娑世界的楞伽州。首都为十项城,乃是罗刹天王的住所。罗刹天王是护世的十二天尊之一,与帝释天轮流持世,守护人间。
罗刹乃是佛教中的恶鬼,男罗刹为黑身、赤发、绿眼,女罗刹则是神态妖娆,肤白貌美。与阿修罗无异。长年居于,大海深处的岛上,待有行船驶来,便引诱其上岛,残忍杀害。罗刹凶残至极,好食人血肉,又能飞天掠地,神通广大,后由佛陀出手降服,成了佛门的护法之神。
当时中国所说的罗刹国乃是俄罗斯。当时的俄罗斯还属于元朝所册封的四大汗国之一的金帐汗国管辖。只因当时人们对世界各地知之甚少,而俄罗斯人都是金发碧眼,高鼻梁,体毛旺盛,且俄罗斯人勇猛好战,与佛经所载的罗刹相似,固称之为罗刹国。
萧天宇骗徐微说罗刹国内宛如人间地狱,满地白骨,且罗刹国人个个都凶残无比,喜好食人。吓得徐微赶紧去找徐逸之问个究竟。
徐逸之因当年去北极之地寻找玄铁时,曾路过罗刹国境内。听到徐微问他,哈哈大笑起来:“萧教主这是在骗你呢。罗刹国的人只不过是相貌与我们不同,身材高大了些,并不想佛经里说的那样是食人的恶鬼,你不用害怕!”
听徐逸之说完,徐微悬着的心这才落地,看着站在甲板上一脸坏笑的萧天宇,徐微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大骗子,早晚会下地狱被阎王爷割掉舌头的!”还朝他扮了个鬼脸。
大约行了半日,正午时分,天神丸抵达罗刹国的渡口。此时的航海技术还不发达。渡口上除了几个渔船之外再无其他。徐微瞧着觉得好奇,心道:这罗刹国的人竟和我们一样也有打渔的!
天神丸靠岸后,众人都下了船。佐竹近勋吩咐手下的倭人武士分别进城去采购物资。庄子岩对四人道:“傍晚时分来此处集合,在此之前四位可以在船上休息,也可以去城里转转。”
徐微对异国他乡充满好奇,便缠着徐逸之说想进城看看。徐逸之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赵延发与萧天宇怕二人会有危险,便与他们一同进城。庄子岩凑到萧天宇耳边小声说道:“萧兄,一会儿我要跟着佐竹大人去逛一逛烟花柳巷。听说这罗刹国的女人个个都身姿绰约,貌美如花,皮肤白皙滑腻。萧兄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
萧天宇用眼睛瞥了瞥徐微,小声道:“多谢庄兄好意,只是家中有只河东狮,若是知道我在外面乱来,还不把我撕烂了。”
庄子岩听罢哈哈一笑,道:“我却忘了萧兄佳人相伴,腾不开身。可惜错过了这大好机会,实在是令人叹惋啊!”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这个无妨,等晚上我去找庄兄促膝长谈一番,定要跟我说一说这罗刹国姑娘的好处才行!”
“使得使得!”庄子岩哈哈一笑,辞别了四人,随着佐竹近勋一同去了。徐微突然凑到萧天宇面前,问道:“刚才那个庄子岩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乐成这样,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天宇摇摇头,道:“庄兄跟我说这罗刹国里有一个特色食物,似芋头一般,剥去外皮,一片雪白,用起来甚是美味,故此心向往之。”
“竟是这么好吃么?”徐微满脸好奇:“竟让你这个见多识广的玄冥教教主也留了口水。他告诉你在什么地方了吗?我想去尝尝。”
萧天宇摇摇头,道:“那种东西只能男人吃,女人吃了不行的。”
“你又在骗我,不理你啦!”徐微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跑到徐逸之身边,询问他这罗刹国是否有这样一种食物,搞得徐逸之也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
不知何时,赵延发了萧天宇身边,冷哼一声:“萧教主不愧是风雅之人,竟将那罗刹国女子比作芋头,实在是令在下心服口服啊!”
萧天宇楞了一下,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赵延发笑而不语,快步追上徐逸之与徐微,与之并肩而行。萧天宇无奈的摇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罗刹国不愧是异国他乡,建筑风格与中原极大不同。街上行人也都是身材高大,金发碧眼高鼻梁,穿着打扮也与中原不同,充满异域色彩。四人行走在集市上,两侧摊铺林立,人来人往,繁华程度不下于扬州夜市。
四人相貌与罗刹国人不同,走在街上极为显眼,常常引得众人驻足围观。徐微吓得急忙抱住徐逸之的手臂,怯生生的问道:“爹爹,他们这样望着我们干什么?”
未等徐逸之答话,萧天宇已经脱口而出:“定是这罗刹国人见你细皮嫩肉,吃起来不塞牙,心里在盘算是将你清蒸还是生吃。”
虽然徐逸之说过罗刹国的人不吃人。但是徐微见他们相貌奇异,高大威猛,一双双眸子里散发着绿光,心中还是极为害怕,竟躲在徐逸之身后瑟瑟发抖。
赵延发叫道:“萧教主你总是吓唬微做什么。微别怕,定是这罗刹国的人见你生的出尘之姿,才忍不住多看了你几眼。”
徐微听赵延发夸自己漂亮,虽是事实,但心里也是很受用。挺了挺胸膛,一脸高傲的神态,道:“就算他们真的是吃人的恶魔,有延发哥哥在这里保护我,我也不怕!”
赵延发听她这样说,心中一暖,竟油然生出一丝骄傲来,仰着头看着萧天宇,神态中满是欣喜之色。
罗刹国集市上买的大多是中原的丝绸瓷器,还有一些东西是罗刹国所产,在中原并不常见。徐微看着都觉得好奇,每个小摊前都驻足看看。小摊老板大多是罗刹国人,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四人都听不明白。萧天宇却在心里想着:佐竹近勋他们也是不同罗刹国语言,去烟花之所找姑娘该怎么说呢?难不成用手比划着?
四人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来到了一个胭脂摊上。徐微看见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欢喜的不行,快步跑过去大喊大叫:“爹爹,爹爹,你快来呀,这罗刹国的胭脂水粉都好香啊!”
老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罗刹国的服饰,却是黑发黄皮肤黑眼珠,听到徐微说话,又惊又喜,问道:“几位是中原人
么?”
四人听他说着流利的汉语,也是惊讶,简单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个老板也是中原人,姓于。十岁时跟随中原商队来到罗刹国经商,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如今已经在罗刹国娶妻生子,落地扎根。
能在异国之地遇到老乡,简直是一大喜事。几人便聊了起来。于老板问起如今大元朝的形式。因他离开中原之时天下还未大乱,听闻此时天下义军四起,元朝政权已经岌岌可危,不由长叹。
正此时,突然集市一头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一行五人,正骑马在集市上狂奔而来。前面一人,身着华服,金发碧眼,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正是罗刹国人。胯下一匹白马十分神骏。
后面四人,穿着厚厚的甲胄,手中挥舞着大刀闪闪生寒,口中呼喊着,正在追着前面那个罗刹国人。
那名罗刹国人身上伤痕遍布,左腹上有一道伤口,兀自留着鲜血。胯下白马也是血迹斑斑。见此状应是后面四人在追杀前面的这个罗刹国人。那名罗刹国人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神情充满恐惧。集市上行人见状都连连惊呼,作鸟兽散,登时乱作一团。
萧天宇问道:“于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于老板长叹一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自元朝建立之后,这罗刹国便一直由朝廷册封的金帐汗国统领,已经长达几十年。罗刹国本土王族曾多次奋起反抗,但奈何蒙古铁骑强大,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这罗刹国因是大元属国,不能称帝,只能称作大公。三年前,罗刹国的前一任大公因病去世,王子才九岁,不能继承大统,这罗刹国大公之位便由其远方亲戚德米特里继承。这个德米特里大公信奉东正教,一心想要打败金帐汗国,脱离元廷的控制,一直暗中联合各大公国,想要组成奇兵,打败元廷。前面的这个人乃是那德米特里大公。后面那四人应该是金帐汗国的士兵。”
四人听了,心中皆是唏嘘不已。原来不止是中原大地百姓想要起义反抗元廷统治,连这罗刹国的人也是如此。可见这元廷已经腐朽残败,人人得而诛之。
后面那四名金帐汗国的人速度很快,转眼间便追上了前面的德米特里大公。一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脚踢中德米特里大公的后背。德米特里大公痛呼一声,翻身跌落马下。白马受惊,一声长嘶,停下来在主人身上拱来拱去,似乎也知道主人身处囹圄,催他起来。
那金帐汗国的士兵似乎是个武林高手,只消一脚便踢的那德米特里大公瘫在地上,失声惨叫,几次挣扎想站起来却总未能如愿。那名踢到德米特里大公的士兵并未上马,而是一步落在地上,举起长刀,口中叽里呱啦说了一句罗刹国的语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举刀朝着德米特里大公砍去。
突然间风声响动,一个身影纵身而来,没入人群之中,拦在德米特里大公面前,举起右臂朝大刀撞去,只听当啷一声,大刀应声而断,一截掉在地上,另一截还留在那人手中。
那士兵惊呼一声,却见一双肉掌拍来,带着浑厚的内力,嘭的一声打在胸口之上。那士兵惨叫一声,向后退了数步,口喷鲜血。
那德米特里大公本以为自己就要名丧当场,早就闭上眼睛,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突然听的面前风声响动,心觉不对,睁开眼一看,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双臂展开,衣袖无风自动,飘飘若仙,心中大喜,叫了一声:“弥赛亚!”
而此刻,在胭脂摊前,萧天宇以手扶额,连连摇头叹气。他面前站着徐逸之徐微还有于老板,单单少了赵延发的身影。
原来赵延发听的于老板说罗刹国的大公起兵对抗元廷统治时,竟与他惺惺相惜起来。眼见德米特里大公生死攸关之际,他那侠义之心作祟,竟忍不住出手相救。
德米特里大公信奉东正教的教徒,平日里遵守摩西十诫,终日供奉圣子耶稣。他见赵延发一袭白衣,双臂张开,竟以血肉之躯挡下大刀,兵不血刃便打倒了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还以为他是耶稣降世前来救他,心中激动不已,口中一直呼喊着:“弥赛亚,弥赛亚!”
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回过神来,仔细观望了赵延发一番,见他相貌和穿着打扮似中原人,便用汉语问道:“你小子可是中原人么?”
赵延发还未开口,萧天宇已经快步赶来,朝着四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呼喊一声:“八嘎呀路!”神情趾高气扬,甚是欠揍。
赵延发见他用扶桑语回答,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是想将祸水东引,全部归到扶桑国倭人头上去。心中顿觉好笑。
果然,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听到萧天宇说话,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扶桑国的人么?”
萧天宇这些天在天神丸上听到最多的便是这句话,所以也只会说这一句。见那士兵又问他,不由语塞,又叫了一句。身后一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叫道:“不要跟他们废话了,管他是中原人还是扶桑人,一律都杀了!”
前面那名士兵望了望赵延发,道:“不是我不想杀,只不过那个少年武功很高,恐怕我们四人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身后那名士兵想起来刚才赵延发以血肉之躯硬抗锋利的大刀,还赤手空拳打伤了身穿甲胄的士兵,也知他所言非虚。四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那名受伤的士兵朝着德米特里大公说了一句罗刹国语,翻身上马便绝尘而去。
见四名金帐汗国的士兵走远,萧天宇突然脸色一变,朝着赵延发吼道:“我们身处异国他乡,危险重重,你就不要掺和这些事了,你不怕引火烧身,害了我们么!”
赵延发这才知道自己确实做错了事。萧天宇说得对,如今他们在罗刹国境内,人生地不熟,危险重重,本就该低调行事。但是方才赵延发见德米特里大公身陷囹圄,他又是心地善良,不忍见他惨死在此,这才出了手,若不是他一招立威,又有萧天宇在一旁插科打诨,将祸水东引,日后还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其实也是德米特里大公今日命不该绝,故有此奇遇。而后这德米特里大公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果然在几十年后的库利科沃战役中,一鼓作气,打败了金帐汗国的军队,成功洗涮了罗刹国人长久以来被蒙古人和元廷统治奴役的屈辱。
赵延发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任萧天宇怎么骂他也不还口。
那德米特里大公站起身来,正想跟赵延发道谢。突然看见萧天宇在大声训斥他,他也听不懂,在一旁疑惑起来。用罗刹国语说了一句。赵延发和萧天宇都听不懂,面面相觑。
于老板走上前来,道:“德米特里大公这是在向你表达谢意。”
赵延发一听,急忙告诉于老板,说不用客气。德米特里大公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说完便望着于老板,神情极为诚恳。于老板道:“德米特里大公是想请诸位去皇宫一趟,他要大摆宴席,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赵延发一听,害怕这一去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便连连推辞。于老板一字一句将赵延发的话用罗刹国语告诉了德米特里大公。德米特里大公听了,神情有些落寞,眼珠一转,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于老板,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转身朝着赵延发一抱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于老板道:“瓦西里王子说既然诸位不方便,他就不便强留。他给了我这块碎银,让我挑几个上好的胭脂水粉,送给徐姑娘,以表诚意。”
萧天宇笑了笑:“明明是赵公子救了他,他却给徐姑娘买东西,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于老板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而是将银子收起,在摊子上挑了几个上好的胭脂水粉,包起来送给了徐微。徐微自然高兴,却也是不知道这德米特里大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原来是那个德米特里大公见赵延发一袭白衣,神功盖世,将他认成了东正教的大圣人耶稣。又见徐微与他们一起,见她亭亭玉立,宛如仙女,还以为她是大圣人的眷侣。他觉得送给大圣人眷侣礼物,便如送给大圣人一样,才有这等事情。
四人因赵延发惹了事端,也不敢在此久留,向于老板告别,便起身回到了天神丸上。直到傍晚时分,倭人武士们都采购好物资,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船上。
萧天宇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波光粼粼。过了一会儿,佐竹近勋和庄子岩带着一拨倭人也回到了船上。萧天宇见他们脸上各有伤痕淤青,一个个骂着八嘎呀路。佐竹近勋也是气呼呼的进了船舱,接着便是桌椅倾倒之声。
他心中好奇,便叫住庄子岩,问道:“怎的庄兄?我看你还有佐竹大人的脸上都有淤青。难道是这罗刹国的姑娘性子太野,竟是把你们弄伤了么?”
庄子岩咧着嘴,叫道:“若是这样便还好了。”
萧天宇更是好奇,问道:“那是所为何事?”
庄子岩道:“他奶奶的真是命苦。我跟佐竹大人还有一帮兄弟们快活完之后,觉得肚子饿,便去街上吃些东西充饥。谁知道吃了一半不到,街上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他见我们穿着打扮,二话不说便上来打。佐竹大人纵横海上,怎能受这种侮辱,便招呼着众兄弟跟他们打了起来。罗刹国人都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我们打不过他们,才弄的这浑身是伤。”
萧天宇听了心中暗笑。定是那四个金帐汗国的士兵因赵延发阻拦受了侮辱,又听萧天宇说了一句倭语,认为他们就是倭人,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叫了人去街上寻他们。正巧碰见在街上吃饭的佐竹近勋一伙,见他们是倭人打扮,心中愤怒,这才打了起来。
萧天宇故作震惊,试探性问道:“他们可是所谓何事打你们?”
庄子岩一脸委屈,摇摇头,叫道:“若是知道便还罢了,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动手打人。这顿打挨的太可气。佐竹大人说了,等带着萧公子到了北极之地回来后,他会再来一雪前耻的!”
萧天宇点点头,郑重其事的道:“佐竹大人不愧是一代英雄豪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卧薪尝胆,在下佩服佩服!”
庄子岩嘿嘿一笑,问道:“萧兄你们也去了城里,怎么样?这里的风景比起中原来有什么不同?”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除了建筑和风俗与中原不同,其他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庄兄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一下午脑子里可都在想着罗刹国肤白如雪的大姑娘了,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风景啊!”
两人相互一视,哈哈大笑起来。庄子岩道:“待用过晚饭后,萧兄便来我房间促膝长谈。在下能说会道,定会让萧兄听到便似看到一样真实!”
萧天宇微微一笑,抱拳作揖:“庄兄这样一说,我竟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还请庄兄不要有所隐瞒啊!”
夕阳渐渐沉入海面,最后一道红光消失在天水一线。倭人武士放开船锚,撑开风帆,佐竹家那五本骨扇与月丸的家徽显露出来。几名水手掌着船舵,天神丸划开层层碧波,朝着大海深处缓缓驶去。
转眼间,夜空星辰遍布,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萧天宇用过晚饭后,却没有真的去找庄子岩,而是站在甲板上,抬头望着满天星辰,看的出神。
记得张晓鸢说过,凡是在星辰下被照耀的一切生灵,都会被命运所牵绊,逃不开也避不了。他也曾问过张晓鸢,是否能测一下自己的命运看看究竟如何?张晓鸢却没有答应,反而说即便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去抗争,只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当年阴阳教主窥得天机后,写下一首七律绝笔诗。那首诗张晓鸢也曾看过,只是上面写的晦涩难懂,他们师兄妹四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张晓鸢知道阴阳教主是故意为之,唯恐日后有人见了,揣测出其中意思,会引起天下大乱。
脚步声传来,踩着甲板发出沙沙的声音。萧天宇回头望去,却见是徐逸之。抱拳作揖,道:“徐先生还没休息啊!”
徐逸之走上前来,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萧教主,老夫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微儿也不能告诉,你是否能答应老夫?”
萧天宇见他一脸严肃,知此事定是极为严密,便一改那随意的性子,郑重的点点头,道:“晚辈以玄冥教教主身份起誓,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若有违背,定叫我万劫不复。”
徐逸之见他起誓,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此事还要从微儿的娘亲说起……”
夜里海风很大,吹着海浪哗哗作响,徐逸之说了什么已经听不真切。只见萧天宇时而表情震惊,时而脸色低沉,时而惊呼,时而长叹。
……
第十六章,渡北溟
天神丸又在海上航行了约三日有余,行至一处海域时,气温骤降,寒风刺骨,海面上也出现一块块浮冰。天神丸建造的极为牢固,虽不会因为触到浮冰而破裂沉船,但也减缓了航行的速度。
赵延发,萧天宇,徐逸之,徐微四人在船舱里围坐在火炉旁取暖。四人因来时渔船被海浪打翻,携带御寒的衣物丢失。天气突然变冷,他们都受不了,冻得瑟瑟发抖。幸亏庄子岩给四人送来了毛皮大衣。他知道北极之地严寒难耐,特地让那些倭人武士在罗刹国采购的。
四人裹上毛皮大衣后,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徐微用毛皮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缝隙,双手放在火炉前烤着火,叫道:“这是什么破地方,都快三月了竟然还这么冷!”
徐逸之道:“这里应该就是北海了。当年我与你娘也曾行过此海域。幸亏你娘准备了厚衣服才不至于冻坏了。微儿你就忍忍吧,若是到了北极之地,那里可要比现在还冷上十倍。”
徐微听的心惊胆颤,叫道:“这么冷的地方你和娘当年是怎么待下去的呢?要是我我肯定受不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所以你这辈子都注定成不了像令堂那样的铸刀大师。”
徐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道:“萧教主,那柄宝刀可是我娘亲的遗物。你若是再挤兑我,我可就不给你啦!”
萧天宇微微一笑,弯腰鞠躬,道:“徐姑娘息怒,在下不敢了!”
徐微眼珠一转,想起此地乃是北海,也就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到的那只神兽鲲所居住的北溟之地。一时间来了兴趣,叫道:“爹爹,爹爹,这里北海,有没有鲲那种大鱼啊?”
徐逸之摇摇头,道:“鲲只是庄子想象出来的一种神兽,世界上并不存在。不过在这北海深处,确实有大鱼。但是它不叫鲲,而是叫鲸。据说那鲸身长百丈,大口张开能吞下一整条船。当年我与你娘深夜渡海之时,曾听到他在大海深处怒吼。那吼声雷震轰鸣,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比之山林虎啸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微听的好奇,问道:“爹爹,你说把这山林之虎与海中之鲸放在一起打一架,谁更厉害些?”
萧天宇突然哈哈一笑,道:“这种事也亏得徐姑娘能想出来。山林之虎与海中之鲸,一只是陆上兽王,一条是海中霸主。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你让它们怎么去比。”
“哎呀,你这个人好烦呢!”徐微白了他一眼,叫道:“我当然知道它们没办法比,但是我好奇,问问还不行么!”
赵延发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刚才徐先生说了,这鲸身长百丈,大口张开能吞下一整条船,乃是庞然大物。老虎虽是百兽之王,但是身形与人大小差别不大。时常有人能徒手杀虎,却未曾听过有人徒手斩鲸。如此说来,还是鲸厉害一些吧!”
徐微赞许的点点头,道:“延发哥哥说的有道理,可比那油嘴滑舌萧教主强多了。”赵延发被她说的面上一红,道:“我这也只是猜测,不算数的。”
……
又约摸行了一日,在第二日清晨时分,萧天宇被甲板上的喧闹声吵醒,起床穿上皮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甲板上站满了倭人武士,一个个兴高采烈,仰天吼叫,像是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见萧天宇走来,庄子岩分开人群,笑眯眯的迎上来,道:“萧兄,赵公子他们还没醒么?”
萧天宇摇摇头,问道:“庄兄,发生了什么事了?”
庄子岩也是极为兴奋,叫道:“萧兄赶紧去叫赵公子起来吧,我们已经到了北极了!”
萧天宇心中一喜,快步向前,分开众人,来到船边,遥遥望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一片广袤无垠的陆地,上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光秃秃的不见任何植被。一座巨大的冰山棱角丛生,直插云天,甚是壮观。
萧天宇大喜过望,转身跑到徐逸之门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猛地推门而入,叫道:“徐先生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到了北极之地了?”
徐逸之也被喧闹声吵醒,此刻正在起床穿衣。听到萧天宇的话,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跑到甲板上,望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不禁泪水横流,叫道:“正是这里!”
水手将天神丸靠岸停下,船身破开玄冰,轻轻撞在冰面上,缓缓停下。水手丢下船锚,却因冰层滑溜,怎么也固定不住。萧天宇纵身跃下,按住船锚用力一拍,轰隆一声,冰层出现一个大洞,船舵陷下去几尺,周围冰层裂开数道裂痕,却已经将船锚固定好。
船上众人见他神功威猛,皆是拍手叫好,紧接着又是阵阵惊呼,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萧天宇也听不明白。却听徐逸之惊呼一声:“萧公子小心身后!”
一声嘶吼从身后传来,风声阵阵。萧天宇心中一惊,猛然转头,却见背后出现一头巨大的白熊。那白熊毛长身巨,如同人一般双足立起来,提起巨掌朝着萧天宇头顶拍下。
萧天宇怒吼一声,举起左手迎了上去,竟是要用这赤手空拳去对付白熊。只听嘭的一声,萧天宇的手掌与熊掌对在一起。那白熊掌上生着厚厚的肉垫,又因常年在冰山行走,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当真是硬如铁甲。萧天宇这一掌威力巨大,若是打在人身上,定然当场毙命,但是那白熊却是挠痒痒一般,浑然不觉。
萧天宇甚是震惊。他在中原从未见过如此奇珍异兽。仓惶之间使用对付人的方法来对付白熊自然不行。白熊吼叫一声,双掌向前一扑,竟将萧天宇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嗖的一声,一个尖利的事物从不远处掷来,直直刺进白熊的左眼。白熊吃痛,仰天长啸一声,眼眶中已经滴出鲜血,甚是恐怖。萧天宇望去,只见白熊左眼之上插着一柄武士刀,刀身没入数寸,竟然刺穿了白熊的脑袋,露出半截沾血的刀身来。
他朝着船上望去,却见赵延发立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柄空空的刀鞘。原来众人见白熊扑倒萧天宇,自知以血肉之躯无法与白熊抗衡,不敢去救。赵延发刚巧赶到,见白熊张开大口去咬萧天宇,此时跃下船去相救为时已晚,便从身边的倭人手中夺过一柄武士刀,瞄准白熊眼眶,使出神力掷去,不偏不倚,刚好刺中白熊的眼眶。
那白熊虽被刀刺穿了头颅,但生命力极为顽强,并未死去。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伸出两只前掌去抓眼中的刀。但白熊熊掌不比人手灵活,抓了了几下也未能将刀拔出,反而是抓的自己脸上爪痕遍布,鲜血淋淋。
萧天宇眉间杀意正盛,纵身而起,一掌朝着白熊头颅拍下。只听嘭的一声,白熊头骨碎裂,脑浆迸裂,一声惨叫,在地上挣扎许久,身子慢慢软下去,死在了地上。
众人见白熊已死,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从船上放下绳梯,陆陆续续的下了船。佐竹近勋也在庄子岩和极为武士的护佑下爬下了船。赵延发手里拿了两块白布,裹在徐微脚上,系了一个死扣。
徐微不解,问道:“延发哥哥,这是做什么?”
赵延发道:“这北极地上都是冰层,滑溜的很,你不会武功,踩在上面难免会打滑,若是摔一下定是不轻。我给你裹上白布,就不容易打滑啦!”
徐微眯着眼歪着头,微微一笑:“延发哥哥你真好,也不知哪家姑娘以后会有这么好福气能嫁给你!”
赵延发面上一红,并未答话。心里却想着:你这徐家的姑娘难道不想要这好福气么?
众人都下了船,来到陆地上。此地果然如徐逸之所说,比之前的北海冷上十倍。众人虽穿着毛皮,依旧冻的全身打颤,呼气成雾,滴水成冰,恐怕关外酷寒,比起此地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众人撑船行了一日,还未用饭。刚巧萧天宇与赵延发合力打死一只白熊,可用来充饥。佐竹近勋命令几个武士将白熊毛皮剥下,掏出内脏,用刀切成数块,又在船上寻了炭火点燃,将熊肉摆放整齐,架在火焰山烤了起来。
赵延发却悄悄将那白熊皮取来,走到岸边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将血迹洗去,
用手拧干水渍,来到炉火旁寻了个地方,将熊皮铺展开来,双手举在火焰之上,登时熊皮上升起冉冉白气。
众人皆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唯有萧天宇坐在一旁,望着他嘴角露着微笑。烤了不一会儿,熊皮内的水渍已经被火烘干,甚是温暖。赵延发抱着熊皮,走到徐微身后,将熊皮盖在了她身上。
众人见了无不点头赞许。庄子岩却极为诧异,心道:“这徐姑娘不是萧兄的结发之妻么?怎么这赵公子对她竟是这般关心,为何萧兄见了也不生气?”
这件熊皮裹在徐微身上甚是暖和。因为赵延发用海水洗过,也没有一点腥味。徐微心中大为感动。好像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只有赵延发对她这般好。
不一时熊肉便熟了,众人都围上来各自取了一块,也顾不得烫嘴,吃了起来。赵延发取了一块上好的熊肉,用刀切成无数个小块,与徐微分吃。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甚是开心。
不知何时,庄子岩来到躲在不远处的萧天宇身边,蹲在他身边,咬了一口肉,问道:“萧兄,我看这赵公子对弟妹照顾的很,看上去关系很不一般,萧兄你难道不生气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庄兄有所不知,也怪兄弟没有告诉你。其实这赵公子与我内子乃是表亲。赵公子是内子的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
“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下多虑了!”庄子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道:“这是我从罗刹国买来的白酒,比起扶桑国的酒可是烈的很,萧兄来尝尝,去去风寒,暖暖身子吧!”
“多谢庄兄美意,却之不恭。”萧天宇接过葫芦,打开盖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只觉呛鼻,饮了一口,宛如烈火穿喉入腹一般,烧的喉咙和心口隐隐作痛,竟是如此性烈!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开始去寻找宝藏。这片陆地极为广阔,众人行了半日有余,直到傍晚时分,也未能寻获。佐竹近勋有些急了,让庄子岩去问赵延发宝藏在何处。
这只是萧天宇为了骗他们编的瞎话,那里真的有什么宝藏。赵延发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萧天宇急忙向前,道:“庄兄请告诉佐竹大人让他们稍安勿躁。这大宋皇族所埋宝藏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找不到自然正常。反正宝藏是死的,逃不出这个地方,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定然会找到的。”
庄子岩点点头,回去给佐竹近勋说了。徐逸之突然叫住萧天宇,小声说道:“萧教主,我藏刀剑之地就快到了。若是再不解决掉这些贼寇,恐怕会多生变故。老夫虽不忍见血,但是这些倭人在我中原沿海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便破例一次。你想个法子,我们一起动手。”
萧天宇点点头,将徐微与赵延发叫到面前,简单说了一下计划,便各自散去了。夜幕降临,寒风刺骨,空旷的夜空之上出现一大片幽绿的光芒。似天上的仙女就寝,将床上的罗帐落了下来,绚丽夺目,
徐逸之和徐微正站在一处坡上。徐微依偎在徐逸之怀中,望着这罗帐形状的光芒。徐微从未见过如此奇观,兴奋的大喊大叫:“爹爹爹爹,你看,这光好漂亮啊!我猜这里面肯定住着仙女!”
徐逸之微微一笑,心中倍感欣慰。遥想二十几年前,他与爱妻岳霜君来此处埋刀剑时,在夜里也曾见到这奇异的光芒。当时岳霜君也是这样依偎在他怀中,说的也是这样的一句话。记得当时徐逸之说了一句:的确是有仙女,却是在我怀里!
当年是他爱妻,如今是他爱女。母女两人虽相隔了二十多年时光,却说出了同样的话。徐逸之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有仙女,不过是我的女儿!”
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生着一炉炭火。几十个倭人武士围坐在一团,佐竹近勋与庄子岩坐在中间,炉火上烤着熊肉,外表金黄,格外诱人。
众人正谈论着寻到宝藏之后该怎样挥霍,哈哈大笑。赵延发与萧天宇从远处走来。庄子岩看到二人,叫了一声:“萧兄,赵公子,你们去哪了?肉块烤好了,过来一起吃吧!”
萧天宇哈哈一笑,叫道:“庄兄庄兄,快告诉佐竹大人,有一个天大的喜事。我们已经寻到了宝藏藏身之处,这就带你们去!”
“啊!”庄子岩兴奋的大叫一声,用倭语告诉了佐竹近勋。一众倭人听了纷纷站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庄子岩问道:“萧兄,宝藏在什么地方?快点带我们去吧!”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带是没法带了,只能在下亲自送你们去了!”
庄子岩不解,问道:“萧兄,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萧天宇朝着身边的一个倭人武士一掌拍过,嘭的一声,那人惨叫一声,仰面倒地,已经气绝身亡。人群登时乱作一团,所有倭人武士抽出长刀,对准萧天宇和赵延发。佐竹近勋也是极为愤怒,用倭语质问着两人。
庄子岩眉头紧皱,问道:“萧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天宇微微一笑:“送你们去寻宝藏啊!我刚刚才听说了,原来大宋皇族的宝藏都随着他们下了地狱。想要寻宝藏,必须先下地狱才行啊!”
“你们骗我!”庄子岩脸上肌肉抖动,阴晴不定,叽里呱啦说了一句倭语。所有倭人都怒吼一声,举刀朝着二人砍来。萧天宇微微一笑,纵身没入人群,施展神功,双掌交替起落,几个回合便有四五个倭人倒在地上。
赵延发虽老实忠厚,便面对这群杀人如麻的倭寇贼人,也不心软。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激射,瞬间就打倒了几名倭人。
这群倭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奈何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神功盖世,天下已鲜有敌手,仅仅几个回合下来,便有数十个倭人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一时间鲜血横流,宛如人间地狱!
佐竹近勋见二人神勇无敌,登时慌乱,朝着庄子岩吼了一声,反身便逃。萧天宇已经瞧见,纵身跃出人群,施展“惊鸿掠云功”朝着二人追去。他轻功何等厉害,几个起落便追上二人,伸出脚尖朝二人腰眼一踢,二人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两人宛如丧家之犬,伏在地上向前爬行。萧天宇快步追上,一掌拍在佐竹近勋的头上,只拍的他头骨碎裂,七窍流血而死。庄子岩见状已是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萧兄,萧兄,念在你我都是大元国的子民,就放过我性命吧!”
萧天宇冷笑一声:“我中原大地沿海倭寇猖獗,却有一大半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带进来的。你身为黄帝子孙,反助倭寇,你是最该死的一个!”说着,向前一步,朝他天灵一拍,庄子岩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倒在地上。虽是气绝,却死不瞑目!
萧天宇折身回来,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尽是倭人尸体。赵延发望着满地尸首,茫然四顾。萧天宇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如果你见了这群人残害我中原百姓时的那副凶恶的嘴脸,定然不会觉得是作孽了。”
赵延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快步追上萧天宇,随他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徐逸之与徐微正站在坡上望着绮丽无比的极光,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只见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走来,身上尽是血迹。徐逸之长叹一声,道:“虽是倭寇残忍,但造下此等杀孽,心中也是难以平复。多谢萧教主成全。不让老夫去做。”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些小事便交给我们这些晚辈来做就好。”
徐逸之点点头,道:“你们随我来吧,我当年藏刀剑之处就在前方。”
三人随着徐逸之来到了一处山洞外。山洞内也是结了厚厚的冰层,万年不化。洞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萧天宇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四人借着微微的光亮朝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洞口越狭窄。初时四人还能并立而行,后来便四人竖立而行,再后来竟是侧身才能从洞口挤过去。又行了数十步,只见尽头隐隐有亮光。徐逸之面露喜色,加快了速度。又穿过一个狭小的洞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山洞尽
头,竟是一处宽阔的平地,也都覆盖着厚厚的冰层。里面却是亮如白昼,也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光芒。在冰层之下,隐隐可见有两个细长的事物,外形看上去正是一刀一剑。
徐逸之走到面前,望着脚下被冰层封住的刀剑,叫道:“这里便是我们曾经发现玄铁的地方。当年我与你娘商议埋藏之处时,你娘曾说既然铸成刀剑的玄铁取于此处,便让其落叶归根。”
徐逸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锤子和一把凿子。伸手在冰层上摸了摸,拿起锤凿在冰面上轻轻一敲,只听咔嚓咔嚓一声声轻响,厚厚的冰层竟然裂开无数的裂缝,轰然塌陷下去。
一刀一剑显露出来,通体青黑,没有刀鞘剑鞘。剑长约三尺有余,剑身极为厚重,剑刃闪着寒光,看上去异常锋利。刀比剑略断几寸,刀身也是极为厚重,形状却是柳叶一般,极为精美。
徐逸之手握刀剑,道:“这柄剑乃是老夫所铸,名为‘缈神’,年轻时我铸成神剑,自知天下无敌,曾将其命名为‘藐神’,意为藐视天神。但是发妻说此名太过狂妄,我便将其改了。而这把刀乃是发妻所铸,只因她是女子,铸刀之时敲打力道不均匀,使得刀身上呈现出些许纹落,像月牙儿又像是花瓣,故此它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花月痕’,这一刀一剑,乃是我与发妻心血所铸之物,出世之时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今日我将它们赠予赵盟主与萧教主,还请二人执此刀剑,能匡扶天下正义,救万民于水火!”
他将缈神剑与花月痕分别递给二人。二人急忙跪倒在地,双手接过,以示尊敬。入手只觉沉甸甸的,果然十分厚重。
徐逸之道:“神刀神剑锋利无比,二位可在此处一试!”
二人起身,各自走到一处洞壁下,挥起手中刀剑砍去。那洞壁之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在刀剑挥砍之下,竟然破开了冰层,二人一见,都十分震惊,果然是神兵利器。
既已寻得刀剑,四人便动身出去,走到岸边。只见那艘天神丸还孤零零的立在岸边。萧天宇让三人一一上去,收起船锚,纵身上船,竟掌着船舵,驶离了北极之地。
原来他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曾请教过水手如何掌舵,为的就是杀了这些人后自己能开船离开。入夜之后海面上海风突起,萧天宇便叫赵延发扬起船帆,借着海风在海面上航行着。
徐微在船舱内,捧着母亲铸的花月痕仔细看着。这是娘亲遗物,她见了此刀,便想起了娘亲,心中怅然若失。天神丸在海上航行了四日有余。因船上有当时倭人采购的物资,可以生火做饭。但是徐逸之却在第二日的时候突然咳嗽起来,怕是感染了风寒。赵延发在船上寻了一遍,也未能找到草药。徐微只能每天给他熬些肉粥,每天晚上让他捂汗,以求风寒消去。
但是一连过了四日,徐逸之的症状不仅不减轻,反而加重。咳嗽的更厉害,脸色也极为苍白,最后连徐微熬的粥竟也喝不下去了,变得瘦骨嶙峋,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徐微焦急万分,只得让萧天宇加快速度,赶紧回到中原,去找大夫给徐逸之瞧病。
这天正午时分,阳光明媚,天气渐暖,海风和煦。徐微喂徐逸之喝了几口粥,便由赵延发搀扶着来到甲板上透气。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小岛,远远望去,绿油油的甚是显眼。徐逸之激动万分,叫道:“微儿,那里便是你出生的海岛。萧教主,快把船开过去,我要上去瞧瞧!”
徐微担心他的病情,不想停留,便一直劝他。但是拗不过徐逸之,只得让萧天宇开船过去。天神丸靠岸之后,萧天宇丢下船锚,率先下船,四下巡视一番,见没有危险才让三人下来。
徐逸之突然来了精神,竟不用别人搀扶,自己下了船。徐微大喜过望,以为爹爹的病已经好了。萧天宇却眉头紧皱。
小岛上奇花异草,香气扑鼻,却似人间仙境一般。赵延发心里想着,若是能与微在此隐居,不问江湖世事,那该有多好啊!
徐逸之带着徐微在小岛上转了一遍,指着一棵参天大树,道:“当年你便是在树下出生,那时候这棵树还很小,如今已经成了参天大树,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六年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徐微吓得大喊大叫,赵延发与萧天宇跑了过来,却见徐逸之脸色苍白如纸,七窍流血。赵延发伸手一探,竟是没了气息!
徐微见活生生的爹爹突然没了,失声痛哭起来,几次竟然哭昏过去,还有几次哭的差点断气。幸亏萧天宇赵延发掐着她的人中,为她灌注真气,才缓了过来。
虽然徐微心里痛苦,但是徐逸之真的死了却是不争的事实。后来萧天宇提议将徐逸之尸首烧了,将骨灰带回秦淮河岸,与徐微的娘亲合葬在一处。
<>徐微点点头,没有说话。萧天宇与赵延发便在岛上找了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将徐逸之尸首烧了。留下的骨灰萧天宇从船上找了一个坛子装了进去。
自徐逸之死了,徐微便整日坐在小岛的大树下,一言不发,左手抱着盛骨灰的坛子,右手抱着缈神剑与花月痕,眼角留着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萧天宇与赵延发商议,这里既是她出生之地,又是父亲丧生之地,便在这岛上先逗留几日。二人一拍即合,从船上搬下来锅灶食物,每天都做点东西,轮流给徐微送去。
一连三天三夜过去了,徐微却坐在岸边,滴水未进,嘴唇都已经苍白如纸,人也饿瘦了一圈。萧天宇便商议着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徐微离开这里了。赵延发点头答应。
晚上,二人简单做了些饭菜,赵延发给徐微送去。徐微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无论赵延发说什么她竟连头也不抬一下。赵延发无奈,摇摇头,道:“微,我跟萧教主商议了一下,明日就撑船带你会中原去,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见她还不说话,赵延发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回来之后,却见萧天宇以及将饭菜碗筷摆好,还有一壶酒,正是前几日庄子岩给他的那一葫芦罗刹国的白酒。
见赵延发愁眉苦脸的回来,萧天宇微微一笑:“微这姑娘还不吃饭么?”
赵延发摇摇头,道:“不仅不吃饭,连话也不说,就这样坐在那里发呆,若是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真是急死人了!”
萧天宇给赵延发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先不要担心了,到明天我们便带着她会中原去。我知道你喜欢微,她对你也很依赖。回到中原之后,我便回火神峰去,微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赵延发没想到萧天宇能说出这种话来,心中激动万分,叫了一声:“萧教主,你!”
萧天宇摇摇手,示意他不用多说,道:“微乃是徐先生的爱女。徐先生是名门正派,我是玄冥教教主,又怎能忍心让微被我魔教恶名所玷污了。况且我玄冥教与武林正道多有恩怨,火神峰上虽防守严密,却也危险重重,我又怎能忍心她去跟我受苦。”
赵延发激动的双手打颤,叫道:“世人都说玄冥教行事诡异,心狠手辣,但是我所遇到的几位玄冥教的人,郭前辈,青衫兄弟,再加上你萧教主,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这魔教之名,其实名不副实!”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俨然已经是正道武林的领袖,能得到武林盟主如此赞赏,萧某感激不尽。来饮了这杯酒,你我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罢!”
“好!就依萧教主,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赵延发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二人相互一视,哈哈大笑起来。二人推杯换盏,不一时竟将葫芦里的酒都喝完了。
赵延发身怀“玉清太玄功”,烈酒入肠不消片刻便能够化解掉。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但是今日只喝了几杯,他竟有了醉意。倒在地上不一时便呼呼睡去,心里还想着明日开船回到中原,萧天宇退出,他便能跟徐微厮守终生,再也不分开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在睡梦中笑出了声音!
……
第十七章,意难平
第二日,赵延发微微转醒,只觉头痛欲裂,感叹着罗刹国的酒果然够烈。他起身叫着徐微与萧天宇,却无人应答。赵延发跑到那棵大树下,只有缈神剑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却也不见徐微的身影。赵延发顿感不妙。又跑到岸边,竟也不见天神丸的踪影!
赵延发心中又怒又气,他没想到萧天宇竟然丢下他自己跑了。萧天宇昨夜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似一枚枚金针,直直刺进了赵延发的心头!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留下两行清泪,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萧天宇骗他,自己却带着徐微走了;恨的是自己太老实忠厚,竟然会相信这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大魔头!
他越想心中就越恨,微她一定不愿意跟着他走吧!他一定是用武力逼迫微了!只怪我自己贪杯,喝的酩酊大醉。微肯定呼喊过我吧!她见我不来救她,心里肯定很失望吧!
赵延发双目充血,仰天一声长啸,抓起缈神剑,发疯似的挥砍起来。大树被这凌厉的剑气齐齐斩断,轰然倒地。赵延发竟一直从清晨闹到了正午时分。岛上植被尽数被他剑气斩断,一片狼藉。优美的人间仙境竟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他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他望着天,几朵白云飘在上面,形状各异。他心中念着徐微,想着萧天宇骗他的事,又想起这几年来他受过的委屈和吃过的苦,心中百感交集,朝着天空大骂道:“老天爷,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何你只对我赵延发这样不公平!幼时你夺走了我双亲,让我成了孤儿,一个人流落江湖,孤苦伶仃,受尽折磨,好不容易遇到义父,他待我如亲子一般,你又将他从我身边夺走,还有郭叔父,对我这样照顾,你也把他夺走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微,你如今又把她夺走了!是不是只要待我好的人,你都要将他夺走才好!我赵延发是如何惹到了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他心中悲痛不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他哭声悲怆,撕心裂肺,竟让飞过的海鸟听了,也驻足不前,在上空盘旋不去,嘶啼悲鸣!
他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只将双眼哭肿,眼泪也流干了,眼角竟渗出了殷红的血泪来。此时月上中天,海风和煦,他望着那一轮明月,心中怅然若失。
良久,他幡然醒悟,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首先要先回到中原,到时候再去玄冥教总坛火神峰上,找萧天宇,以报此仇!
他站起身来,用缈神剑将砍倒的大树从中间劈开,削成一片片的。又在岛上寻了一些粗壮的青藤来,削成数段,当做绳索,绑在木皮上面,做成了一个简陋的木筏。又将剩下的一棵小树用剑削成一个船桨,这便是他渡海回中原的工具了。
正值深夜,他望着夜空中北极星的方位,辨出了方向,将木筏推进海里,跳上去,撑着船桨,一路向西行去。可能是他刚才仰天骂了老天爷。老天爷竟不敢再难为他,如此在海上行了七八日,木筏竟也没有坏,也没有遇上那骇人的风浪,反而是一路平静。
他饿了就在海上抓生鱼扛饿,渴了就饮那腥咸的海水解渴,如此又行了约三日,终于在这天的正午时分,他瞧见了不远处竟有陆地。他兴奋的大喊大叫,奋力朝着陆地划去,不一时便靠了岸。
岸边有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大池子,池子上下都用青砖砌着。有十几个人用铁锹顺着大海与池子相连的地上挖出一道沟渠,将那海水引入池子中。不一时海水灌满了池子。众人便将沟壑填死,拿着大木板在池子里来回搅动。
这是海边渔民常用的晒盐之法。食盐自古以来便归朝廷把控,所有盐田都是官家之地。朝廷为了控制成本,常常将盐价提高出售,许多穷苦百姓因为吃不起不得已才自己开采,这便是经常说的私盐。
但是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私自开采,常常抓住便斩首示众,以至于众多盐商奋起反抗。江浙一带的义军首领吴王张士诚在未起义之前便是做贩卖私盐生意的。
赵延发走上前去,问道众人:“几位大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赵延发他在海上漂泊了数日,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此时他蓬头垢面,胡子邋遢,一身白衣也尽是污渍,哪还有半点武盟盟主,河南豫王的样子。
众人见他这个邋遢样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叫了一声:“这里江浙一带,吴王张士诚地盘,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赵延发一听已经到了江浙一带,心中顿感舒畅。又看这些人神色慌张,知道这私自晾晒海盐乃是杀头死罪,他们心里发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问道:“几位大哥可是在这里晒海盐么?”
众人一听,个个勃然大怒,朝着赵延发骂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延发见他们个个神色慌张,微微一笑,道:“你们既然在开采私盐,自然也知道这乃是杀头死罪。要不然就乖乖听话,给我一些银子封口,如若不然,我便去官府告发,让你们人头落地。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他在海上漂泊数日,身无分文。江浙距河南也有千里之遥,若无银两在身,恐怕不能快点回去。情急之下他才出此下策,想要敲诈众人一些银两,好进城去买匹好马当做脚力。
众人听他要报官,哈哈大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可知道此地乃是吴王地盘,我们都是吴王的人。哪里还有朝廷的官敢来管我们!”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们不仅开采私盐,还是反贼。若是将你们人头送去官府,定会奖我不少赏银吧!”
众人听得,各自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大刀来,朝着赵延发砍来。赵延发有缈神剑在身,心想之前都是用它砍冰层砍大树,确实是锋利无比,不知砍兵器是否也是如此。心电一转间,他抽出腰间缈神剑,向前一挥,凌厉的剑气涌去,划过众人大刀。
当啷一声,那十几柄大刀竟然齐齐而断,断口光滑整齐,不见一点缺口。赵延发心中暗惊: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剑!
众人见他神剑锋利,剑气凌厉,吓破了胆,齐齐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磕的轰轰作响,大喊大叫:“小的们有眼无珠,未能识得英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英雄饶命。”说着竟各自从怀中掏出银两财物,堆在地上:“这是小的们全部身家,还请英雄笑纳!”
赵延发见这张士诚手下的义军毫无胆色,心中怅然:郭叔父说的果然不错,天下各路义军良莠不齐,何时才能一鼓作气,将这鞑子驱逐出我中原大地?
他本就无心杀这些人,见他们跪地求饶,心也软了。抱拳道:“众位大哥,小弟受了磨难,今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待兄弟渡过难关之后,定当前来谢罪!”
这一下到让那群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一个个小鸡啄米般磕着头,直呼不敢。赵延发在地上取了几块银子,约摸有十几两重,收进袖中,又将剩下的全部返还,朝着众人一抱拳,转身离去。
他来到镇上,也不换身衣服,而是买了一匹快马,却也不回河南,而是一路向南,不出半日,却是来到了秦淮河南岸徐逸之的茅屋外。本就简陋的茅屋此刻更是残破。赵延发故地重游,想起曾经在此地与徐微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心中五味杂陈!
他走进不远处的树林,来到徐微生母的坟墓前。却见坟上土层似是新土,应是有人动过。他瞧见坟前墓碑也被人换过了,上面刻着两行字,左边乃是“先父徐逸之”,右边乃是“先母岳霜君”并行而立,下面则是大大的两个字“之墓”。旁边还刻着一行小字:“不孝女徐微立。”
赵延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墓前,叫道:“徐前辈,你在天之灵还请保佑我夺回微,我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说完便朝着墓碑咣咣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胯下之马乃是千里神驹,日夜不停,终于在两天两夜后,进入了河南境内。他一路向北,终于在正午时分进来开封城,回到了武盟。
武盟中人见赵延发回来了,各各异常欢喜。赵延发洗了个澡,刮
去胡须,整理好头发,换上一件如雪白衣,来到正厅。早有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在这里等候,却不见明月与别枝的身影。
赵延发这一去竟两月有余,五人相见,格外亲切,鸣蝉吵着问赵延发这一路上的故事。众人见他如愿以偿得到神剑,心中皆欢喜不已。赵延发突然问道:“怎么不见明月与别枝?”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赵延发见四人面上露这忧色,心知不妙,叫道:“清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明月和别枝不在了么?”
清风摇摇头,道:“大哥,他们还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上呢。只不过你走的这两个月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赵延发心中一惊,问道。还未等清风答话,鸣蝉突然脱口而出:“明月姐姐她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
“什么!”此事竟然要比萧天宇抛弃他独自离开还要让他震惊。明月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年纪,却没有嫁人,还是个处子之身,如何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他怒吼一声,问道:“清风,你可知这其中原委?”
清风一脸忧色,答道:“大哥,自你走后,明月她每逢吃饭之时便没有胃口,还总是呕吐,我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没当回事。可是越到后面,她呕吐的就越厉害,有时候喝口水都能吐出来。我担心她的身子,便请了郎中给她瞧病。谁知那郎中为她号脉后,点头微笑,说是明月有喜了!当时我勃然大怒。明月尚未嫁人,还是处子之身,如何有喜,便打了那郎中,骂他是庸医,将他赶了出去。谁知明月听了之后,脸色变得苍白,摸着肚子直呼不可能,竟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我去问她,她却摇摇头,始终不说一句话。渐渐地日子一长,明月的小腹竟然微微隆起,的确是像有了身孕。我只知错怪了郎中,便又去找明月,想问她孩子父亲是谁。若是二人两情相悦,我便托人上门提亲,二人礼成之后,生下孩子来也不会玷污了明月的清白啊。”
赵延发也觉得清风做的对,点头默许。清风接着道:“但是无论我怎么问,明月就是不说。我以为他怕我们知道了那人身份后会上门找他麻烦,便劝她说我们都不是愚昧之人。若是你二人真的情投意合,我们也不会追究他的过失。谁知明月摇摇头说,那人定然不会娶她,还劝我不要再管此事。免得惹上麻烦。”
“再后来明月的肚子越来越大,出入极不方便,便跟我说了一声,去了几里外的一座路府的偏院去住了。我担心她一个人不方便,便请了一个稳婆在她身边伺候她。还有那老爷爷和别枝在那里跟她同住,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延发听罢,只觉此事十分蹊跷,心中百感交集。也顾不得去找萧天宇报仇之事,骑上一匹快马,来到了清风说的那个路府的偏院。
刚到门口,他就听见院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心想定是那疯疯癫癫的老爷爷。便推门进去。
此时已是五月时节,天气已经很暖。院子里盛开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香气四溢。东方白正在花丛间跳来跳去,抓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别枝站在一旁指挥着他。明月则是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小腹隆起,晒着太阳,望着二人,嘴角露着微笑。
听到开门声,三人齐齐望来,一见是赵延发,明月脸上一惊,东方白和别枝却是一喜。东方白哈哈大笑,双足一点,踏着朵朵鲜花纵到赵延发面前,却没有将一朵花枝踩掉。
东方白来到赵延发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小娃娃你回来啦!”
赵延发微微一笑:“老爷爷,你最近可好啊!”
“好好好!”东方白点点头,突然脸色一沉,噘着嘴很是不高兴:“老头子一直很好,但是蛤蟆女娃娃却不好!”
这时别枝也走上前来,问道:“大哥一去两月有余,可得到神剑了么?”
赵延发点点头,跟他寒暄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朝着明月望去。明月正在望着他,见他目光扫来,竟似做错了事一般,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赵延发摇摇头,朝着明月走去。明月见赵延发走来,抬起头,叫道:“大哥,我!”
赵延发摇摇头,道:“清风已经跟我说了,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胃口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呕吐?我听人说了,有身孕的人呕吐是正常事,让稳婆给你做一些酸汤来喝,可以开胃。”
明月咬着嘴唇,问道:“大哥,你不怪我么?”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怪你作甚。我知道你不说出孩子父亲是谁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若是你想生下这个孩子,也可以,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你也不必担心,安心在这里调养身子,也不要去管外面的流言蜚语。”
赵延发这一番话说的明月心中感动,眼中泛着泪花。赵延发微微一笑:“日后孩子生下来,你可就是母亲了,可不许再跟之前那样小女孩性子说哭就哭了。”
赵延发又跟她说了许多,并嘱咐别枝和稳婆好生照顾她。待他出门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将世间染成一片深红。赵延发大步朝着前面迈去,消失在一片深红之中。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亮,赵延发背上缈神剑,骑上一匹快马绝尘而去。他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两日之内便以到达了祁连山下。他将马拴在山下大树上,踏着山路朝着火神峰上走去。
正值五月时节,祁连山中树木茂密,碧草丛生,青藤相扰,鸟语花香,山间溪水潺潺,几只梅花鹿在溪水边饮水嬉戏。赵延发望着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心想:大好景色,却落到了魔教之手,实在可惜!
一路上荆棘遍布,枝繁叶茂,将山路尽数掩盖。赵延发手持缈神剑,一路披荆斩棘,不消半日,便达到一处山峦。山峦之上有一处宽阔的平地,用巨石砌成一座高大的城墙,乃是玄冥教的咽喉,也被称为第二圣地的“第七堂口”。
郭菩萨曾经乃是守护第七堂口的御龙使,自然跟赵延发提过此处。这第七堂口之所以叫做第七,并不是因为排名第七而来。而是因为在数百年前,玄冥教创教之初,守护此地的一位玄冥教前辈复姓第七,便由此而来。
赵延发来到第七堂口,只见城墙之上徐徐站着六个少年,手持大刀长剑。见赵延发走来,六位少年纵身跃下,将赵延发团团围住。一黑衣少年持剑而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携兵刃闯我玄冥教火神峰!”
这六人乃是第七堂口之下的七使,都是萧天宇在玄冥教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翘楚。因几个月前灵犀使颜争死在叶林枫刀下,七使只剩下六使。那名说话的黑衣少年乃是七使之首的御龙使林霄。
赵延发环顾四人,并未答话,而是高声叫道:“萧天宇,你给我滚出来!我赵延发来找你了!”
六使见他直呼教主大名,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又听说他叫赵延发,各自心中一惊。身边的一袭红衣的神凤使朗环脸色一变,叫道:“林大哥,教主说的便是他么?”
御龙使林霄问道:“你可是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赵盟主!”
赵延发双目杀气咄咄,怒吼一声:“在下便是赵延发,快叫萧天宇滚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六使面面相觑,竟不知所措。赵延发见众人不动,想起萧天宇所作所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气,挥起缈神剑朝六人袭来。六人见了,竟不敢去接,齐齐向后退开。赵延发却以为他们畏惧神剑锋芒,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挥剑朝着御龙使林霄砍来。
林霄见他咄咄逼人,心中无法,怒吼一声,扬起手中长剑朝缈神剑砍去。这缈神剑乃是徐逸之用玄铁所铸神剑,削铁如泥,林霄的剑那是它的对手。双剑一交,仓啷一声,已被他削去大半截。那缈神剑凌厉的剑气却丝毫不止,奔涌而上,朝着林霄的胸口袭来。
林霄只觉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被他剑气所伤,渗出殷红鲜血来。众人见林霄被他剑气所伤,群情激愤,挥舞着刀剑杀将上来。
“好你个赵延发不识好歹!我们步步相让,你却一心致我们于死地!”神凤使朗环怒吼一声
,长刀出手,朝着赵延发砍来。
赵延发挥起缈神剑迎了上去,又是一声,朗环手中大刀断裂开了,又被赵延发一掌打在胸口,向后直直退了数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剩下的白虎使,雄豹使,罢熊使,苍狼使见他神剑锋利,神功厉害,竟齐齐攻来。
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将内力聚于剑身,向上一挥,四人刀剑齐齐断裂。赵延发向前一步,左掌在虚空中向前一推,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奔涌而来,压着四人齐齐向后退,再也支撑不住,接连倒地,胸口震荡,却是身受重伤!
赵延发纵步而起,越过城墙,朝着火神峰上玄冥教总坛走去。第七堂口距总坛不过百步之遥,赵延发发足狂奔,不一时便已经来到洞外。破口大骂:“萧天宇,不要在里面做缩头乌龟,赶紧给我滚出来!”
他大步迈进总坛之中,却见洞中四座石椅上分别坐着三男一女,却正是玄冥教的四大护法,许臻华,张晓鸢,原振北与松百川。却不见萧天宇的身影。
早有玄冥教弟子进来告知四位护法有人上山挑事,与六使大战。话音未落,却见赵延发已经进来。那弟子吓得胆战心惊,仓惶而逃,却被赵延发一把抓住,一剑杀了!
总坛中有十几个弟子在,见他在此地杀人,纷纷冲了上来。但是这些人那是赵延发的对手,都被他一人一剑,斩杀在当场,瞬间玄冥教总坛之上血流成河,宛如修罗道场,血腥无比。
四位护法见他竟能打败武功高强的六使,来到玄冥教总坛,心中都是一惊。又见他杀了这么多玄冥教弟子,双目充血,杀气咄咄,真可谓是来者不善!
松百川见他如此残忍,心中大怒,怒吼一声,纵身而来,左掌一抬,朝着赵延发肩头拍来。赵延发见他赤手空拳,也不用剑,举起左掌迎去,与松百川对在一起。
赵延发只觉有一股炙热敢从他掌心涌出,灼的他手掌隐隐作痛。却是松百川使出了“南明离火掌”绝妙的神功。赵延发先前与萧天宇切磋之时,曾见他使过这掌力。也知破解之法,微微一笑,运起“玉清太玄功”,将那炙热的火劲尽数吸了进去。
松百川见他竟能吸人内功,心中一惊,正欲扯掌,却被赵延发死死抓住,竟挣脱不开。原振北见状,纵身而来,袖中滑出软剑,宛如长蛇一般朝着赵延发刺来。
赵延发将“南明离火掌”中所蕴含的火劲聚在右手掌心,朝着原振北奋力拍出。那掌力奔袭而去,打在了原振北胸前。原振北痛呼一声,身子直直坠地,胸前衣服却出现一团火苗,燃烧起来。
原振北急忙在地上一滚,将火苗扑灭。胸前衣服却已被烧掉了一大片,冒着黑烟,甚是狼狈。
许臻华也是怒吼一声,抽出天鸣刀,纵身朝着赵延发的左臂砍来。赵延发拔出缈神剑,迎了上去,只听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他这天鸣刀乃是出自昔日的绝刀山庄之手,虽不比玄铁之利,却也是一把宝刀。赵延发也是仓惶间出剑,并未用上全力,也并未将天鸣刀削断,却在刀刃上咯出一个缺口来。
许臻华心中一惊,这天鸣刀乃是师父闻一鸣赖以成名的宝刀,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破损,今日却被这黑黝黝的宝剑咯出一个缺口,心痛不已。不敢在与之相抗,抬起一脚朝着赵延发小腹踹去。
赵延发一手抓着松百川,一手持剑与许臻华对峙,根本无从躲避。心电一转间,他抬起右腿,在面前一挡,竟将许臻华的脚挡了下来,又迅速将腿一绕,将他的腿别在腿弯,令他动弹不得。
原振北见了,迅速抽出软剑,朝着赵延发眉心刺来。赵延发此刻是真的分身乏术,无法在对付,抓住松百川用力朝原振北掷去,同时将腿抽出来,一掌拍向许臻华。
原振北见他突然将松百川的身子掷来,仓惶收剑,二人撞在一起,齐齐坠在地上。许臻华也因为抽不出手,被赵延发浑厚的掌力打在肩头,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张晓鸢却始终站在原地,观望着战局,一动不动。
赵延发一招击退三大高手,心中畅快,大叫一声:“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赶紧叫萧天宇那混蛋滚出来,否则今日我便血洗你们玄冥教,让你们这些魔头全都下地狱去!”
他见众人迟迟不动,心中更是愤怒,几步走到许臻华面前,叫道:“你便是四大护法之首的许臻华吧!我听说你乃是天刀门闻刀王的弟子,却为何助纣为虐,当起这魔教魔头来了!”
说着便举起缈神剑,朝着许臻华胸口刺去。突然间一声娇喝,张晓鸢玉指在虚空中连点七下,脚下踏出北斗七星步。瞬间,赵延发身子一僵,手中长剑离着许臻华半寸之遥,竟再也刺不下去了!
赵延发怒目圆睁,望着张晓鸢,叫道:“你这魔教妖女使什么妖法困我!”
张晓鸢不怒不惊,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轻声道:“赵盟主,你来到我玄冥教总坛,二话不说便杀了我十几名弟子,还打伤三位护法,还不由分说,想要杀死外子。却不知你我之间,谁才是魔?”
赵延发心中一震,望了望地上十几名玄冥教弟子的尸首,心中百感交集。张晓鸢又道:“我们不知你与萧教主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是萧教主回来之时,曾命令我们,若是赵盟主前来,定不能与之相抗。三位护法与六使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若非是得了教主命令,赵盟主岂能轻易取胜。”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赵延发心中愧疚,转念又一想,他那夜骗了我,独自将微带回了玄冥教。他定是觉得心中有愧于我,才会让教中弟子相让。萧天宇啊萧天宇,你这魔头竟也有这般心意么!
他想起徐微,想起被萧天宇欺骗的事,心中怒火更盛,几次想要挣脱开束缚,却也无济于事。怒吼一声,问道:“萧天宇他人在何处?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莫非是觉得愧疚么?”
张晓鸢道:“萧教主此刻正在闭关修炼,已将教中大小事务交于我四人打理。目前是不会出来的。”
“竟是做了缩头乌龟么!”赵延发问道:“我且问你一件事,徐姑娘可曾来了玄冥教?”
张晓鸢点点头,道:“徐姑娘确实在玄冥教。”
赵延发一听,心中大喜,叫道:“微她心中哪里?我要见她!”
张晓鸢摇摇头,轻声道:“徐姑娘她知道赵盟主定然会为了寻她而来玄冥教闹事,但她不想相见。特地说了一句话,托妾身代为转达,徐姑娘说:‘此处心安,勿想勿念’”说完,张晓鸢便解开禁制,起身扶起地上的许臻华。
“此处心安,勿想勿念!”赵延发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捶了几拳,钻心般的疼痛。他先是仰天大笑,继而又是失声痛哭,或是手舞足蹈,或是呆坐原地,竟是疯了一般。
四人见他对徐微感情深厚,全都一言不发,脸上皆浮现出几丝同情来。张晓鸢依偎着许臻华,望着他这副模样,轻声一叹,道:“赵盟主,人生百事,唯有情字难解。自古以来,都无人能看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赵盟主乃是胸怀大志之人,有天下苍生还要去救。万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失了心中的壮志!”
赵延发被她言语一点,呆在原地。四人也不动手,而是静静的望着他。过了良久,赵延发站起身来,拿起缈神剑,叫道:“告诉你们萧教主,定要好生待微,若是让我知道了她在你们玄冥教中受了一点苦头,我定不会饶过他!”
他声音浑厚嘹亮,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散。张晓鸢欠身施礼:“妾身定会代为转达。”
赵延发转身离去,玄冥教弟子见了他,各自让开一条路,目送他离去。赵延发手持缈神剑,一路上竟哈哈大笑,引得林间野兽飞鸟震惊。他这笑声中包含了多少的伤心与苦楚,怕是谁也不清楚!
从此,江湖上便又多了一个心碎的人!
一个月后,一件事震惊了整个江湖。玄冥教教主萧天宇竟在教中立了一个护教圣女的职位,地位在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中人经过多方面打听后才得知,这位圣女姓徐,芳名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