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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雨痕     纵剑江湖人txt下载     纵剑江湖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珠帘卷

    祁连山火神峰上,张晓鸢着一件白衣裙,款款走在山麓之间。她臂弯挎着一个篮子,上面用白布盖着。山风袭来,吹起白布一角,露出了篮子里面的东西,却是灵芝人参等名贵草药。

    她走过一条小路,走进一个山谷之中。谷中风景优美,春风和畅,白云缭绕,淡淡雾气飘在山谷中,似人间仙境一般。谷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林间麋鹿相嬉,树上猿猴竞逐,枝头百鸟鸣啼。一条小溪自山谷中流淌,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婆娑树影,鱼儿也清晰可见。

    小溪岸边坐落着一间木屋,袅袅炊烟从窗户中透出,散尽山谷之中消失不见。张晓鸢来到木屋门前,轻轻敲门,叫道:“圣女在么?”

    “是张姐姐么?”屋内传来一个娇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兴奋。接着屋门打开,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黑色长发,脸型瘦削的少女迎了出来,瞧见是张晓鸢,眯着眼微微一笑:“张姐姐快进来!”

    少女正是徐微,她来到玄冥教已经一月有余,一直住在这火神峰上的“神仙谷”中。玄冥教中女子甚少,她与张晓鸢年纪相仿,又同是女子,经过短暂相处后,二人关系已是极为亲密。

    张晓鸢走进去,闻到一股饭香,微微一笑:“圣女又自己做饭了么?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徐微拉着张晓鸢的手坐下,道:“他们做的饭我吃不惯,索性就自己做喽。还有啊,张姐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不要再叫我圣女圣女的啦,叫我微妹妹便好啦!”

    张晓鸢微微一笑,道:“你我私底下这样称呼便好,万万不可在教主面前这样叫,若是让教主知道了,定会骂你的。”

    “他敢骂我!”徐微仰着头,神气十足:“我才不怕他萧天宇呢!他若是敢骂我一句,我定要骂他十句。”

    她说这话也不是吹牛皮。如今这天下,敢指着鼻子骂萧天宇的恐怕除了赵延发,也只有她徐微了。

    张晓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起身拿了一个砂锅,在门外小溪舀满水,将灵芝与人参一股脑放进去,架在炉火上熬了起来。徐微望着砂锅下面腾起的蓝色火焰,托着腮问道:“张姐姐,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萧天宇老是让我喝这些补药呢?”

    张晓鸢道:“教主说你随着他们去了北极,寒气侵入体内,伤了元气。我们女子体质属阴,受不得寒气。若是上了年纪,定会一身病痛,教主防范于未然,这才让我给你熬这些药,给你补补元气。”

    徐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他还闭关没出来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教主正在闭关修习玄冥教四大神功之中的‘血魂刀法’与‘血魂咒’,正因为如此才去找令尊求刀。这两种武功乃是玄冥教无上的功法,修炼起来自然很难。假如教主习成出关,那放眼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徐微点点头,突然问道:“延发哥哥也不是他对手么?”

    张晓鸢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愣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余光瞥见了桌上的饭菜,便岔开话题,道:“妹妹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教主之前夸你做的饭菜好吃,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尝你的手艺?”

    徐微微微一笑,拿起碗筷递给张晓鸢:“我在小溪里捉了一条鲤鱼,姐姐你快尝尝鲜不鲜!”

    ……

    扬州,合纵三十六帮,枫月府中。

    一个弟子跌跌撞撞的从大门一路狂奔到正厅前,撞开大门,失声惊呼:“叶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叶林枫正在与十几个堂主议事,见这弟子神色慌张,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这等慌乱!”

    那弟子手里举着一封信,在面前晃了晃,叫道:“帮主,是张士诚派人送来的书信!”

    “张士诚!”叶林枫心中一惊。这扬州乃是那张士诚的地盘。他几个月前成立合纵三十六帮,将此地划到自己名下,却是触犯了张士诚的利益。张士诚坐拥江浙一带富庶之地,偏安一隅,虽曾说过要起兵讨伐叶林枫,但始终没有动手。莫不是他下的战书?

    弟子将书信递上,叶林枫拆开一看。信中大概意思是先夸赞叶林枫年少有为,一人之力联合江南三十六个帮派共抗元廷。又说了一下如今天下的形势,虽群豪并立,却各自为战,不能统一战线,徒增内耗,何日能夺回这大好河山?最后竟是想与叶林枫联手,邀请叶林枫前去高邮议和,并无任何挑衅的意思。

    于四海思索一番,道:“帮主,此事需要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冒然行动。我合纵三十六帮刚成立不久,若是中了张士诚的圈套,恐怕会全军覆没啊!”

    叶林枫道:“于堂主说的不错,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刚刚成立不久,在扬州还未站稳脚。若是冒然前去,定会被那张士诚灭了。”

    于四海道:“如今之计,帮主不能再孤身作战,应当前去联合其他义军,壮大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势力。”

    叶林枫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问道:“若依于堂主之见,我们应当与谁结盟才好?”

    于四海道:“如今家师彭祖拥护徐寿辉,我与他也有过来往,不如帮主派在下前去,与徐寿辉交涉一下,我觉得凭着我与他的交情,他应该会同意结盟一事。”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自然信得过于堂主,但是徐寿辉义军势力远在湖北,与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刘福通。若强敌来袭,徐寿辉义军必定要在安徽经过。一是路途遥远,二是刘福通与徐寿辉一直明争暗斗,争那白莲教正统。若是徐寿辉大军入境,定会生出许多变故来。”

    于四海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问道:“那依帮主之见,我们应该找谁结盟才好?”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方国珍虽也在江浙一带起义,与张士诚有隙,但我与他不熟,便不做选择;刘福通虽在安徽,但是为人阴险狡诈,与之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河南赵盟主虽是一代豪杰,我与他又关系密切,但与徐寿辉相同,距离太远,也不便结盟;如今能与我们结盟的势力就只剩下山东江湖人的义军首领秦书远秦将军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双手一撮,那封书信顷刻间化为了粉末。

    ……

    翌日清晨,叶林枫骑上一片黑马,背上那柄霜月,出了门。他一路向北,不出两日便已到达山东境内的琅琊。他自幼便对齐鲁大地十分崇敬,这片土地上不仅有人间圣贤之师孔子教书育人,又有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起义造反。一文一武,相差甚大,十分有趣。

    又约摸行了半日,叶林枫觉腹中

    饥饿,便来到小镇上,寻了一家酒楼,找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些酒菜吃起来。不一时,酒楼里又进来两个人,乃是一个中年与一个少年。

    中年身着皂衣,面如冠玉,手持羽扇,一副学究模样。那少年则是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事物,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把剑。少年容貌虽算不上英俊,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

    两人进得酒楼,点了两碗面。少年好像很饥饿,伙计刚把面端上来,他就捧着面碗狼吞虎咽起来。只吃的他汗流浃背。中年微微一笑,让他慢点吃,不要着急。

    正在二人大快朵颐时,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继而有孩童哭喊声,女人的惊呼声。那少年一惊,立马放下碗筷,抄起那白布裹住的事物冲了出去。那中年男子想要出手拦他,却也没拦住。只好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叶林枫心中好奇,便也起身走出去,酒楼里一大半人都走到门口,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长街之上,有四五个身披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的元军。一名元军手持长枪,枪头竟挑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那孩子被他高高举在半空,吓得哇哇大哭。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妇人跪在地上,满手是血,哭的声嘶力竭,大声求饶,显然是孩子的母亲。

    叶林枫见这元军竟如此飞扬跋扈,草菅人命,勃然大怒。正欲动身相救之际,突然见那白衣少年纵身而去,自白布包裹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来,朝着那长枪削去。只听噌的一声,长枪被他的利剑削断,那枪头上挑着的孩童直直追了下来,被那少年一把抱在怀中,救了下来。

    街上行人之中顿时爆出一阵喝彩,连叶林枫也在心中暗自佩服这个少年。那白衣少年反手将孩童递给他母亲。孩童趴在母亲怀中哇哇大哭。

    几名士兵见少年神功了得,惊呼一声:“来者何人?”说着便在马上举着长枪刺来。少年不慌不忙,长剑向前刷刷一削,长枪纷纷断裂,掉在地上。几名士兵见状,急忙调转马头,反身逃走。

    那白衣少年见状,正欲追赶,却被那中年男子叫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去追。少年点点头,走到妇人面前,问道:“孩子没事吧!”

    “谢谢英雄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那孩子母亲情绪十分激动,咣铛一声跪在少年面前,以头抢地,咣咣给他磕了几个响头,只磕的额头上尽是鲜血。那少年见状,急忙将她扶起,叫道:“不必言谢,赶快带着孩子离开吧!”

    话音未落,却见那妇人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手中寒芒一闪,朝着少年刺来。少年一声惊呼,反手抓住妇人手腕,却见她手中一柄短刀,兀自闪着蓝光,却是淬了毒。

    街上众人见状,惊呼起来,心中不明白为何这妇人会出手要害救下她孩子性命的救命恩人。那少年也是吃惊,来不及多想,手上一用力,竟是想要夺过妇人手中的短刀。突然间,妇人怀中那孩童突然身形暴起,衣袖之中竟滑出一枚银白的长刺来,直直刺向少年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长刺就要刺中少年的一刹那,一只手出现在眼前,双指一夹,竟将那枚长刺死死夹住。出手之人正是叶林枫。

    眼见长刺被叶林枫夹住,那孩童突然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害的老子杀不了这个人,拿不到赏金了!”声音尖利,似指甲划过铁片发出的声响,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众人望去,只见那孩童虽是幼小的身子,一张脸却是皱纹丛生,丑陋至极的中年男子的样子,却是一个侏儒。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果然我猜的不错,二位便是那臭名昭著的两大杀手‘毒夫人’和‘恶侏儒’吧!”

    少年闻听此言,一声惊呼。这“毒夫人”和“恶侏儒”乃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毒夫人”名叫沈红袖,“恶侏儒”名叫孙夸父。二人之所以臭名昭著,并不是因为他们武功高强,而是因为他们杀人手段极为阴险。

    这“恶侏儒”孙夸父顾名思义是一个侏儒,虽然已经三四十岁年纪,但身体却像三四岁的孩童。因为这种缘故,二人经常会扮做母子,坐在路上啼哭。有人见了定会上前来询问,因见是一个弱女子抱着孩子,所以都没有警惕之心。待那人来到身前时,沈红袖便会突然出手,将淬了毒的短刀刺向来人。即便那人机警,反应迅速,能避开沈红袖的攻击,却也不会料到她怀中抱着的三四岁的孩童竟也能出手杀人。

    因为这事,死在他们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早就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比起阮康与孙晓杏这一对“雌雄双煞”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方才若不是叶林枫瞧出端倪,出手相救,恐怕这白衣少年已经死在这“恶侏儒”的长刺之下。

    这二人平时杀人都是用阴谋诡计,往往一击必杀。并没有高强的武功,眼见双双被人制住,大惊失色。沈红袖甩开少年的手,抱着孙夸父转身便逃。叶林枫与少年纵步追了上去。

    沈红袖武功不高,速度也不快,转眼间就被二人追上。沈红袖一惊,转身将怀中的孙夸父朝二人掷来。孙夸父在半空中骂骂咧咧,顺着一条弧线朝着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此刻将手中长剑护在身前,防止沈红袖会发射暗器伤到自己。突然见她将孙夸父丢来,一时间竟忘记收剑。那孙夸父大叫一声,朝着白衣少年的剑刃撞了上去。蹭的一声,锋利的剑刃将孙夸父小小的身子齐齐从中间切成了两段,顿时鲜血四溅!

    二人又惊又怒,心想这“毒夫人”心肠果然狠毒,为了逃命竟不惜抛弃自己同伴。沈红袖趁着这机会,发足狂奔。刚一转身,却见那与白衣少年一起的中年男子拦在了面前!

    “滚开!”沈红袖怒吼一声,手中短刀蓝光闪闪,朝着他刺去。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将手中羽扇扇柄一抽,竟是一支七寸多长精钢铸成的判官笔。那判官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是一个圆环。

    那中年抓着笔把迎上短刀,竟用那圆环一把将短刀套住,反手一拨,那短刀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几圈之后,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沈红袖怒吼一声,衣袖一甩,竟掷出来几枚飞镖。中年男子丝毫不乱,将羽扇向前一挥,将几枚飞镖打落在地。

    沈红袖见两次杀招都被中年挡下,竟没了办法,张开双臂,十指如抓,朝着中年抓来。中年男子见她指甲又长又利,呈现出暗紫色来,心知她这指甲上也淬了毒,不敢硬接。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沈红袖痛呼一声,十根指甲竟齐齐而断。那白衣少年手持长剑,已经纵到沈红袖身侧。

    沈红袖正惊诧间,那中年突然捏住笔把,将笔尖朝着她眉心,用力

    一刺。噌的一声,笔尖没入沈红袖眉心,鲜血喷涌而出。沈红袖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咣当倒地,已是气绝身亡。

    白衣少年奔至中年男子面前,叫道:“锦军师,你没事吧?”

    中年摇摇头,问道:“文渊,你没受伤吧?”

    白衣少年摇摇头,看着叶林枫,道:“多亏这位少侠出手相救,我没有受伤。”他向前几步,朝着叶林枫作揖,道:“在下杨文渊,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叶林枫听到少年叫中年锦军师,又听中年称呼少年为文渊,问道:“敢问二位可是江湖人秦书远将军麾下的锦少游锦军师和杨文渊杨少侠么?”

    这二人正是锦少游与杨文渊。听的叶林枫叫出自己姓名,二人也是一惊,问道:“请问少侠是?”

    叶林枫抱拳道:“在下合纵三十六帮叶林枫,见过锦军师与杨少侠!”

    合纵三十六帮在近几个月声名鹊起,风头隐约已经盖过了武盟,江湖谁人不知?而那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曾经以一封“三字令”闹得江南一带沸沸扬扬,更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三人相互闻名,简单一叙。叶林枫此行山东的目的便是想拜见一下秦书远,顺便商讨结盟之事。如今天下义军势力中,多是白莲教与红巾军。张士诚虽不是白莲教,却也是盐商出身,真正江湖出身的义军首领只有他,赵延发和秦书远三人而已。他三人之中秦书远乃是前辈,不仅在江湖中声望很高,在义军之中也是名声极好。

    赵延发的武盟与江湖人虽名义上并未结盟。但赵延发的武盟与路溪桥深有渊源,路溪桥与秦书远又有过命的交情。赵延发和萧青衫杨文渊也曾同生共死。所以双方势力虽未结盟,暗中却有纽带所系,与结盟无异。

    叶林枫向二人说明了来意,锦少游甚是欣喜,却面露难色。在叶林枫的追问之下,锦少游才说出来。

    原来近一个月内,在山东南部琅琊地区,又悄然兴起一股义军势力,他们假借江湖人义军之名,背地里竟干着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强盗勾当。此事传到了秦书远耳朵,他知道后勃然大怒,说道假借江湖人义军之名可恕,但打家劫舍之罪难饶。便派出手下萧燕雨和锦少游,带着萧青衫与杨文渊带领义军前去围剿。

    锦少游只觉大军行进太过招摇,便将其化整为零,兵分两路,分别由萧燕雨和萧青衫带着从小路行进,他与杨文渊二人先进城打探一下敌军势力再做打算。

    叶林枫听罢,只觉愤怒,便要求与二人一同前往,尽一份力。一来他们二人不知敌军势力大小,形单影只,若途胜变故恐不能全身而退;二来叶林枫一心想要与江湖人结盟,若是助他们围剿了那群贼寇,便可以此当做与江湖人结盟投名状,不论锦少游如何劝他,他都要去。最后盛情难却,锦少游只得抱拳道:“那就有劳叶帮主了!”

    三人复又回到酒楼,叫了些饭菜。酒足饭饱之后,锦少游便吩咐三人分别潜入城中,暗中打听一下那伙假义军的消息和人数,最好能问出他们总部所在,好商议对策,一举击破。

    直到傍晚时分,三人又集合在一处,将各自打听来的消息汇总起来。原来这伙假义军是在一个多月前来到了琅琊沂州府上,大约有五六十人,自称是青州江湖人的义军,来此打元军。山东境内百姓对秦书远与江湖人义军可谓是无人不知,当日沂州府内百姓夹道欢迎。刚开始义军却是做了几件好事,打败了一伙横行霸道的元军。但自那之后,义军就似变了一样,暴露出来本性,竟然在沂州府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那些元军还要横行霸道。百姓们谈之色变,苦不堪言,却又手无寸铁,敢怒不敢言。

    前些日子义军又抢占了沂州府一大户人家虞府的宅院作为据点。每到深夜宅院之中都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奢靡程度比之朝廷官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文渊也曾问出了虞府所在,去那里瞧了一番,只见虞府前门后门各有四个守卫当值,每隔两个时辰便换一班岗,防守竟是如此严密。锦少游捻须思索一番,便寻了一家客栈,先休息一下,待到夜深人静之际,再悄悄潜近虞府一探究竟。

    转眼间黄昏日暮,夕阳西下,夜色袭来,天空繁星点点。

    位于沂州府中心位置的虞府之内果真如百姓所言灯火通明,屋内推杯换盏之声,划拳吆喝声此起彼伏。锦少游,杨文渊与叶林枫三人不走前后门,而是来到虞府院墙外,四下探了一番,见没有危险,便先后施展轻功翻过院墙,纵入院子中。

    三人轻声细步的走到屋门外,只听里面十分嘈杂,竟有五六十人之多。杯盘碰撞声,肆意狂笑声接连不断。

    良久,一个粗犷的声音叫嚷道:“陈大哥不愧是在世诸葛,果然神机妙算,知道这山东大地的百姓对这江湖人义军心中敬畏,便假借他们名声,在此打家劫舍,竟然无人敢反抗!”

    另有一人叫道:“这还不算厉害的,我觉得最厉害的就是陈大哥来虞府骗虞大财主那一段,才真的是精彩。陈大哥说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让那虞大财主听的涕泪横流,连连赞叹陈大哥英雄侠义,为国为民。我在旁边听着自己都快信了。若非如此,那虞大财主又岂能甘心将这偌大的府院让给咱们,咱们兄弟哪能有这样好的地方住,哪能有这好酒好菜吃啊!”

    前面粗犷的声音叫道:“来,兄弟都来敬陈大哥一杯!”

    只听一人笑道:“诸位兄弟不必客气,我之所以假借江湖人之名,也是看中了它在山东的名声。不过还请诸位兄弟记住,我们在次相聚,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

    众人听罢,皆是点头称是。叶林枫在门外听着那陈大哥的声音,只觉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听那陈大哥又道:“我在这江湖上飘荡了数年,受过苦,挨过饿,见识过人情冷暖,看尽了世态炎凉。如今这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掌我河山,欺压百姓,民不聊生,身为汉人,若不为百姓做些事,心里怎能安稳!”

    众人皆叫道:“陈大哥不愧是一代豪杰,忧国忧民,实乃我辈之典范。”

    那人叫道:“不敢不敢,都是诸位哥哥看得起在下!”

    门外的锦少游与杨文渊听这人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干云,心中皆想:这人也是个明事理,知大义的人物,怎又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莫非是我们错怪他了?

    叶林枫猛然想起这声音是谁来,起身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迈进,怒吼一声:“陈友谅,你这个无耻小人又在这里骗人了么!”

    ……

第十九章,锦缠道

    屋内正厅摆着一个大桌子,五六十人将桌子团团围住,全都喝的酩酊大醉,或坐或立,或躺或跪,丑态百出。

    酒桌正座席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青年。见叶林枫突然闯进来,猛地站起身来,惊呼一声:“叶帮主!”却正是当时夺走赵延发白马的那位合纵三十六帮的叛徒陈友谅。

    叶林枫怒吼一声:“那日让你逃了,还夺走了赵大哥的白马,我若不讲你斩杀于此,愧对我叶林枫的名声!”

    一步跳到桌子上,纵步而来,只踩的桌子上杯盘叮铃咣啷碎裂。陈友谅吓得向后一跳,叫道:“叶帮主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将帮中机密泄露给张士诚,真正的叛徒其实是吴大哥!”

    “你到这时还血口喷人么!”叶林枫怒吼一声,纵身跳到陈友谅身前,伸手抓住衣领,将他那高大的身躯举了起来,悬在半空之中。陈友谅憋的双脸通红,双脚乱踢,偏偏被叶林枫制住,动弹不得。

    仓啷仓啷数声,背后的那五六十人纷纷拔出刀剑,遥指叶林枫。方才那粗犷声音的大汉恶狠狠的叫道:“那小子,识相的赶紧放开陈大哥,要不然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朗声一笑:“没想到这假的江湖人义军竟是叶帮主的相识!”锦少游与杨文渊踏入房间。锦少游羽扇轻摇,道:“叶帮主,看来今夜不仅能让我们剿了恶贼,还能让你清了门户,一举两得,实在是大喜事啊!”

    叶林枫见二人进来,心知这陈友谅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定然也逃不出去,便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

    陈友谅一屁股摔在地上,狼狈至极,赶忙爬起来,望着二人,问道:“你们又是谁?”

    锦少游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是我江湖人的义军,难道会不认识在下么?”

    陈友谅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儒雅非凡,手中一把羽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锦少游锦军师,失敬失敬!”

    锦少游声音突然一变,问道:“阁下到底是有何阴谋,为何要假冒我江湖人的义军,在此为非作恶,坏我江湖人名声!”

    陈友谅眼见正主找上门来,知道事情败露,心中一慌,转身欲逃,却被叶林枫纵步赶来,一掌打在后背,痛叫一声,咣当趴在了地上。屋内众人见陈友谅被打,个个怒吼着,挥起手中刀剑朝叶林枫杀来。登时屋内便乱作一团,桌椅倾翻,碗盘坠地,当啷碎了一地。

    “别让那陈友谅跑了!”叶林枫叫了一声,取下背后的霜月刀,却不将黑布除下,双手抓着去抵挡众人的进攻。却被众人合力一推,直直向后退去。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再也没了退路。

    那陈友谅见众人围攻叶林枫,爬起身子就要往外跑。刚跑两步,却见眼前立着一个人影,挡住去路,抬头一瞧,却是杨文渊。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何要毁我江湖人义军的名声!”

    杨文渊心中愤恨不已,握住剑柄正欲拔剑之际,却见陈友谅将身向前一纵,噗的从口中吐出一团黑影来。他因将身子向前一纵,故意离杨文渊很近。他心想这样近的距离突然发暗器,杨文渊定是避不开。果然是心肠歹毒之辈,令人不寒而栗!

    却谁知杨文渊早年曾因为人不机警,而被郭菩萨传授过玄冥教的“暗蕴六识”心法。在陈友谅向前一纵之时,他已经有所防备,抽出长剑在身前一挡。那团黑影撞在剑身上,激起一道火花,坠在地上,却是一枚长约一寸的枣核钉!

    陈友谅未曾想他能挡开,怒吼一声,双臂在杨文渊腰上环抱,身子向前一撞,二人竟一上一下,齐齐摔在地上。锦少游大步迈来,将判官笔抽出,朝着陈友谅刺来。

    陈友谅见状,又从口中吐出一枚枣核钉,朝着锦少游面门打去。锦少游一时不查,被击中脸颊,顿时鲜血淋淋。陈友谅趁机向前一纵,推开锦少游,夺门而逃。

    在一旁与众人对峙的叶林枫此刻却是心惊胆颤。之前在合纵三十六帮时,陈友谅虽然年轻力强,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子,从未见他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身手,与他相处多年的吴堂主也不知他会武功。方才见他竟在锦少游和杨文渊两人合力围攻之下竟也能全身而退。知他之前是故意隐藏实力,不显山露水,果然是城府极深。若是任由其发展起来,日后必是自己一大劲敌。

    想到此处,他伸手在刀身上重重一拍,轰的一声,包裹在霜月刀上厚厚的黑布炸开,裂成碎片,露出那黑黝黝的刀身来。他双手握住长长的刀柄,在身前挥砍一番,顷刻间刀剑断裂,鲜血四溅,已有十几人倒在地上。

    叶林枫从人群中破开一道裂口,冲了出来,留下一句话:“锦军师,杨少侠,这些贼人便交给你们处置了!”纵身跃到门外,向陈友谅追去。

    杨文渊站起身来。方才他被陈友谅制住,心中恼怒,此刻望着眼前四十五人,面露杀机:“你们这群杂碎,祸害我江湖人义军名声,今日便让你们血债血偿!”

    众人虽是刀剑在手,却都不是武林高手,眼见这白衣少年面露狠色,杀气咄咄,吓得心惊胆颤,纷纷跪倒在地,大叫冤枉。

    锦少游向前一步,将杨文渊想要出剑的右手按下来,以衣袖拭去脸颊上血迹,问道:“你们且说如何冤枉了?”

    先前那个粗犷大汉似众人的首领,此刻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叫道:“锦军师杨少侠饶命,我们乃是农家弟子,小的是神农堂堂主诸贵。”

    农家也是先前时期诸子百家中的一员,是注重农业生产的学派。其代表人物是山东的许行。农家虽不如儒墨道法兵或者纵横那样出彩,但是传承千年之久,也算得上是一个古老的门派。

    诸贵道:“如今这朝廷**,天下大乱,又有蝗灾旱灾搞得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我农家虽是不入流的门派,但农家弟子也是血性男儿,虽无法同秦将军一般起义举事,但是也有报国之心。便依照先秦农家古籍,改良耕种之法,以求粮食多产,再各处推广,让百姓不在挨饿。”

    锦少游听了,对他的做法大为赞赏。如今天下之所以义军四起,除了朝廷**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饥荒。近几年来各处天灾不断,蝗灾旱灾让百姓颗粒无收,然而朝廷不知赈灾,反而变本加厉,征收赋税,百姓更加苦不堪言,这才忍无可忍,起义造反。

    从古至今,哪一次起义不是因为百姓吃不饱饭才造反?若是百姓每天都能吃饱饭,安居乐业,谁又会冒着杀头死罪去造反?看来这农家虽是不入流的门派,但是却能一针见血,发现问题之所在,不去高谈阔论,而是以身践行

    ,却是诸子百家中最务实的一派。

    诸贵道:“一个多月前,我神农堂中来了一个人,叫陈友谅。他见我们耕种粮草,问了缘由后,摇摇头道:‘诸堂主为国为民,在下佩服,只不过如今这天下大乱,战火说不准哪天就要燃至此处,诸堂主一番心血可就要付之东流了。再说了,诸堂主改良这耕种之法也是纸上谈兵,也要等到秋后粮食成熟才能见成效。就算诸堂主此法成功,但如今这天下大乱,在这乱世之中,诸堂主推广起来也是极其困难。’”

    “我见他说的有理,但是心中不服,便反驳他说我这是农家传承了千年的耕种之法,定会让粮食增产。我农家弟子几百人,到时候让他们到四处去游说,定能推广出去,你说这话是看不起诸某么。谁知那人一笑,道:‘在下并没有看不起诸堂主,只是如今这天下大势已经不同,安徽有刘福通与郭子兴,江浙有张士诚与方国珍,湖北有徐寿辉与明玉珍,山东有秦书远,河南有赵延发,扬州也有叶林枫。各路义军与朝廷已势成水火,朝廷气数已尽,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我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还是不服,便再次与他争论说如今义军四起,行军打仗粮草乃是第一位,而天下义军之中除张士诚与方国珍占据江浙富庶之地,不缺粮草,其他几路义军都是粮草紧缺。我也可以去向各路义军首领推广。谁知他摇摇头,道:‘诸堂主此话虽真,但不明智。如今各路义军正是因为食不果腹才起兵造反,为的就是跟朝廷抢粮,没有粮草才是他们最大的信念。此时各路义军正一鼓作气,诸堂主若是让他们吃饱了,义军便失去了最大的信念,又有谁还会去造反?自赵丑厮以来至今数十年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那鞑子就会在我汉人河山之上再坐个几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诸贵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他这一番话下来,在下是彻底心服口服,便问他如今之计应如何去做。他微微一笑,说要学天下义军一样,起兵造反。”

    锦少游听了,心道这陈友谅果然是个人物,三言两语之间便说的诸贵心服口服。这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功力着实厉害。但他又细细品味着这番话,也觉得并不无道理。心中五味杂陈。

    诸贵道:“我问他造反可以,但是要以何名头?刘福通徐寿辉郭子兴他们乃是依托白莲教起义,方国珍与张士诚是以盐帮之名起义,秦将军,赵延发和叶林枫都是以江湖名义起义。我农家在江湖上地位不高,门中弟子又少,若是以此名义起义,恐怕会无人响应。谁知那陈友谅哈哈一笑,说:‘既然诸堂主有心,那便不用担心,兄弟我已经想好良策。我们既然在山东起义,那就不必再立名号,便假托江湖人的名义便好。江湖人义军在山东一带声势浩大,秦书远秦将军又是闻名天下的江湖侠客,假借他的名义,百姓自会响应。’”

    “我见他竟要假借江湖人义军的名声起义,觉得不妥,只怕让秦将军知道了会怪罪。但是陈友谅却说若是我们义军勇猛,打败元军,替百姓做些好事,秦将军不仅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让我们加入江湖人,成为真正的义军。我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答应下来。因为这陈友谅很有谋略,俺诸贵是个粗人,便将这义军的大权全盘托付给了他。刚开始他也确实带着众兄弟打败几伙元军,做了几件好事。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我们仍是不见秦将军派人来,兄弟们都等的焦急。却谁知那陈友谅突然让我们打家劫舍,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众兄弟不解,那陈友谅却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我们做上几件坏事,不出半日就会传至秦将军的耳朵,自会派人前来,到时候我们便说明原因,求他让我们加入义军。这才有了这些事来!方才锦军师和杨少侠报上名号,兄弟们都欣喜异常,想着陈友谅定然会跟二位说明情况,让我们加入江湖人出一份力,却不曾想他竟伤了锦军师一个人逃了!”

    锦少游听罢,只觉得这陈友谅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竟骗的这一众农家弟子团团转,最后被他买了还要给他数钱。

    诸贵带着一众农家弟子,齐齐跪在地上,叫道:“锦军师,俺诸贵没什么心眼,被那陈友谅骗了,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俺自知罪孽深重,不必锦军师说,俺自当以死谢罪!”

    说着,他抄起地上一柄大刀,刀刃朝内,想着喉咙抹去。一抹寒光自一旁飞来,打在刀身之上。当啷一声,刀身断开,坠在地上,诸贵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柄。诸贵低头一看,打断刀身的乃是一颗黑黝黝的枣核钉,出手之人正是杨文渊。

    诸贵心中诧异,叫道:“杨少侠,俺是有罪之人,为何要救俺?”

    杨文渊转过身去,并未答话。一旁的锦少游微微一笑,道:“诸堂主大义凛然,为民着想,不失为一代豪杰。只不过心无城府,被那陈友谅花言巧语骗了。诸堂主不必为此愧疚,此间隐情,锦某定当告知秦将军。”

    众人听了,皆是以头抢地,磕的咣咣作响,感谢锦少游与杨文渊不杀之恩。锦少游见他们老实本分,于心不忍,便搀扶着诸贵起来。一众农家弟子与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

    诸贵道:“锦军师,俺虽是粗人一个,却也有拳拳报国之心,还请锦军师回去之后多多在秦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俺诸贵愿意带着农家众兄弟加入江湖人,加入秦将军麾下效力。”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诸堂主和众农家兄弟都是好汉,锦某今日在此,便为秦将军做一次主,替他应下了!”

    众人听了皆是兴奋不已,感激涕零。

    叶林枫一路追着陈友谅出来。刚到门外时,却见他一个箭步竟跃上了虞府的高墙逃了出去。轻功却也是不弱。叶林枫心中更狠,快步紧追,纵身跃过高墙。刚一落地,却见面前四柄明晃晃的钢刀砍来,有四人在面前拦住了叶林枫去路。陈友谅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转身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叶林枫握住霜月刀向前一挥,当啷一声,四柄钢刀齐齐断裂,四人也被震断了心脉,七窍流血,倒地身亡。叶林枫纵步朝着陈友谅逃跑的方向追去。直到进了一个狭小的胡同,竟已经不见了陈友谅的踪影,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这胡同内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照不透这无尽的黑暗。叶林枫心知那陈友谅定是藏在某处的黑暗角落,伺机暗算。他不敢大意,将霜月刀擎在手中,小心翼翼。

    嗖嗖两道风声袭来,叶林枫听风辩位,挥起霜月刀格挡。铛铛两声,两枚枣核钉被打落在地,叶林枫却被枣核钉上蕴含的内劲震得双手一麻。

    以口发暗器与手发暗器不同,需要有强横的内力支撑才能够发挥出暗器惊人的威力。陈友谅

    吐出的枣核钉能将叶林枫双手震麻,可见他必定是有深厚的内功。叶林枫没想到这个曾经看上去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般的人,竟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陈友谅发射暗器,也暴露了他隐迹的位置。叶林枫打落枣核钉之后,瞬间做出反应,纵步而去,朝着前面的黑暗中砍去。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逃窜出来,顺着胡同朝北面奔去。叶林枫纵开步子,追了上去。两人在曲折的小巷胡同内盘旋游走,叶林枫始终距他一箭之地。

    奔了良久,沂州府的城墙出现在眼前。两个守城的士兵见到两人奔来,持刀迎了上来,叫道:“什么人?”

    陈友谅噗的一声吐出一枚枣核钉,打中一名士兵的面颊。那士兵痛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身边同伴见了,挥起大刀砍来,却被陈友谅侧身闪过,左手捏住士兵喉咙,一用力,咔嚓一声将他的脖子扭断。

    陈友谅朝着高高的城墙望了一眼,身子一顿,向前助跑几步,蹭的一声跃上了城墙。身子还未站稳,却听得背后呼呼风声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叶林枫见追不上他,急中生智,用力将手中的霜月刀掷来。那宽大厚重的霜月刀急速旋转着,劲头十足。

    陈友谅一时躲避不开,被刀背狠狠击中腰间,身子一歪,坠到了城墙之外。叶林枫紧随其后,纵身越过城墙,落地后却见城墙之外的空地上除了几棵柳树孤独的立着之外,却不见了陈友谅的身影,还有他的霜月刀。

    叶林枫知陈友谅被他打伤腰腹,跑不了多远,便四下张望,小心翼翼的朝前面走去。刚走到一棵柳树前,他发觉不对,一掌朝着柳树击去。树丛之中跳下一个人影来,举着大刀砍向叶林枫。

    叶林枫闪身一避,刀身剁在地上,出现一道口子。叶林枫怒吼一声,一脚踩住霜月刀的刀背,用力一踏,同时左手手背向前一挥,击中陈友谅的胸口。陈友谅向后直直退了数步,吐出一口鲜血来。

    叶林枫将霜月刀从地上抽出来,扛在肩上,叫道:“陈大哥,没有想到你不仅计谋绝世无双,连武功也是如此厉害。不仅骗过了我,连与你相处多年的吴堂主都被你骗过了!”

    陈友谅用手拭去嘴角鲜血,微微一笑,道:“能得到叶帮主夸奖,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叶林枫问道:“陈大哥,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如此厉害,却为什么隐藏的这样严密,从来不显山露水?”

    陈友谅微微一笑,道:“现在这天下还不是我的舞台,没必要做的太引人注目了。我有更大的图谋,你们都不过是我的跳板而已。”

    叶林枫冷笑一声,问道:“陈大哥所说的更大的图谋可否能明示一下?”

    陈友谅哈哈一笑,道:“叶帮主,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我说么?我图谋的,当然是整个天下了!”

    叶林枫笑道:“陈大哥从我手下叛逃,可是觉得我没办法夺取这天下么?”

    陈友谅道:“叶帮主少年英雄,精通合纵之道,以一人之力游说江南三十六个帮派为你所用,这等气魄天下能有几个?不过叶帮主空有一腔孤勇,只能是个将帅之才,却无帝王之姿。”

    一番话说的叶林枫面皮发烫,但静下心来反思一下,也觉得陈友谅所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不论是武功还是气魄在江湖上都是翘楚,但是从古至今,王朝更替,哪一朝的皇帝是靠着武功坐上的龙椅呢?

    陈友谅见他低头沉思,微微一笑,道:“叶帮主,我说这些话你心里可能不舒服。但这是事实,我能看出来,你夺不到这个天下。按照我的想法,合纵三十六帮在攻下扬州之后,便要招兵买马,声势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实力了。帮中义军大多都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能够以一当十,甚至可以以一当百。我若是你,便趁着义军攻下扬州之后,一鼓作气,南下与张士诚和方国珍结盟,韬光养晦。如今义军之中白莲教的红巾军势力最大,受众最广,是最有希望夺取天下的势力。朝廷自然不会任其壮大,定然大军讨伐。双方交战,势必两败俱伤,到时你便趁虚而入,一举灭了红巾军势力。而后再招兵买马,进行北伐。那时朝廷也伤了元气,自然无力抗争。你直取大都,坐拥天下的梦便能实现了!”

    叶林枫心道:这陈友谅果然是老谋深算,天下在他面前竟如棋局。他能将这天下大势说的这番清楚明白,果然不能小看他。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或许陈大哥看错了在下,在下可能并无争雄天下之心,只想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陈友谅哈哈大笑起来:“叶帮主,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再装?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这都是空话而已。试问这天下人,谁不想坐拥这大好河山,受万民敬仰?上古时期,谁能够外出打猎养活一家老小,谁就拥有支配众人的权力。权力是一把利剑,谁也想执此剑横行天下。若不是为了这个,你以为韩山童彭莹玉他们甘愿冒着杀头死罪造反么?”

    他一边说着,目光却总是朝着城门瞟去。

    叶林枫细细斟酌着他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心道:怪不得他能骗的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果然厉害。

    叶林枫虽觉得他说的有理,却并不上当,微微一笑,道:“陈大哥,就算你说破了大天,也改不了你背叛的事实。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去,要不然就让我一刀将你斩杀在此。你自己选吧!”

    陈友谅阴险一笑,道:“叶帮主,是生是死,你先选吧!”

    话音未落,只听城内火光冲天,马蹄声传来,震耳欲聋。城门打开,一队元军骑着高头大马,杀将出来。

    叶林枫在震惊之余,也突然想明白过来,方才他留下了一名守卫的性命,就是想让他回去报信。而他在这里跟自己说了这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大军到来。

    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叶林枫怒吼一声,举刀朝着陈友谅劈来。陈友谅侧身躲开,大呼一声:“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在此!”

    他声音极大,传至元军耳中。众士兵听罢,群情激愤,呼喊着,宛如一片铁潮,向着二人涌来。陈友谅哈哈一笑,叫道:“叶帮主,后会有期!”纵身跃上柳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眼前。

    叶林枫还想去追,却被赶来的士兵团团围住。长枪大刀,弓箭火把,齐齐对准了他。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勒住缰绳,大喊一声:“反贼叶林枫,还不伏诛,更待何时!”

    叶林枫双手握住刀柄横在胸前,双目中充满杀意。明灭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坚毅的神色!

    ……

第二十章,道可道

    那领军一声令下,几十名元军举起刀剑朝叶林枫砍落。叶林枫将霜月刀向前一递,用他磅礴的内力将众人逼退数步。转身欲逃之际,却听那领军一声令下,嗖嗖数声,箭如飞蝗般涌来。

    叶林枫将霜月刀在面前画了一个圆形,将飞箭尽数打落。另有十几支擦着他身侧飞过。箭来如雨,竟是丝毫不断。

    叶林枫向后一退,挥起霜月刀又挡下十几支,但是羽箭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挡下一波,又来一波,此起彼伏。叶林枫已经被箭镞擦伤脸颊或手背,血痕遍布。

    突然间,叶林枫见到飞驰而来的羽箭像是被什么力量吸住一般,竟然齐齐在空中一滞,接着像是有一双大手一般,将那箭头全部调转向后。朝着那群元兵飞去。那羽箭去势凶猛且速度极快,有十几个元兵躲闪不及,被羽箭射中,接连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叶林枫与剩下的元兵皆是一震。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自柳树枝头倒垂而下,嘿嘿一笑,却是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头子,头上扎着两个道童发髻,一张脸虽皱纹遍布,笑的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小娃娃别怕,爷爷来救你了!”

    叶林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差点跌在地上。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之前传“玉清太玄功”给赵延发,且虐的叶林枫毫无还手之力的疯老头子东方白。只不过他比之前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也不再是污秽尘垢。

    叶林枫朝他望去,只见他倒垂在柳树枝头,整个身体居然仅靠着左腿缠着的一支细小的柳条支撑着。之前的种种遭遇叶林枫已经知道他乃是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但是刚才见他以内力控制飞箭,又靠着一支柳条倒垂在树上,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什么人?”那领军见这老头子如此厉害,心中也极为害怕,言语之间竟已有些颤抖。东方白翻身落地,跳着转过身子来,朝那领军喊道:“小子,我是你爷爷!”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那领军气的肺都要炸了,但是见东方白神功无敌,也不敢向前挑衅。骑马立在原地,望着他良久,突然脱口而出:“你是东方白!”

    东方白挠了挠后脑勺,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东方白是谁?谁是东方白?能吃吗?好吃吗?”

    那领军嘿嘿一笑,叫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你真的是修炼了‘玉清太玄功’把自己练疯了。”

    叶林枫眉头紧皱,问道:“你知道他么?”

    领军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不如就告诉你吧。这个疯老头名叫东方白,乃是龙虎山上天师太清道人的弟子。这东方白是个武痴,自幼便对一切武功都感兴趣,在江湖上讨到了无数武功秘籍,不管什么都要修炼。他不仅对武功痴迷,天赋也是极高,两三年的时间竟让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练成了一代武林高手。他年少轻狂,便开始闯荡江湖,约战无数武林高手,数十年间竟打败无数高手。他自觉已经天下无敌。后来他听说龙虎山乃是道家圣地,山上有无数不出世的高手,便觉技痒,只身前往道门圣地龙虎山上讨教,打败无数道门前辈,并放下狂言,说道家圣地武学也不过如此,言语中极为藐视。后来天师太清道人出手,两人竟在道观中打了三天三夜,最终因为东方白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这东方白仰慕太清道人的神功,便跪在地上,求太清道人收他为徒。太清道人知他好武好斗,但是心肠不坏,若是悉心教导定能成大器,便将他收在自己门下,做了一名道家弟子,终日念经修道,过着枯乏无味的生活。”

    “后来的某一天,他听说了龙虎山上藏有一部道家的绝世神功秘籍,名叫‘玉清太玄功’。传说此神功是由大周丞相姜子牙所创,高深玄妙,练成之后能够天下无敌,甚至可以飞升天界。东方白自幼好武,听闻此功厉害,便深夜潜入藏经阁,终于在一本道教书籍中发现了神功秘籍。但是这神功玄妙无比,威力甚大,需要三人同时修炼才行。或者是有千年难遇的天神之体,才可一人修炼。”

    “这东方白不知此事,便盗走神功逃下了龙虎山,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修炼此功,竟让他一人修炼成功。但他虽然神功大成,已经天下无敌。却因为受不了神功的威力,走火入魔,变成这副疯癫样子。”

    叶林枫没想到这东方白还有这样的故事。初见他时,见他扎着两个道童发髻,只觉可笑,但未曾想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道家弟子。还是龙虎山天使太清道人的弟子。怪不得他这样厉害,原来是修炼了如此玄妙的神功!

    他抬起头,望着那领军,问道:“这些事你又如何知道的?”

    领军一咬牙,恶狠狠的道:“这疯老头子自走火入魔之后,在江湖上不知造下多少杀孽。我朝廷士兵死在他手上的少说也有一万了。脱脱丞相早就派人查清了此人底细,并画了画像传至天下各处。如有遇到他的,格杀勿论!”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他神功盖世,恐怕已是江湖第一高手,仅凭你们朝廷士兵,又如何能杀得了他!”

    领军道:“凭我们的力量当然是杀不了他,但是脱脱丞相已经去了龙虎山拜见太清道人。太清道人也因他盗走经书,造下无数杀孽而自责不已,早就派出龙虎山的道士前来相助。”

    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一声长哨,城墙之内纵出八个人影来,贴地飞行而来,却是八个身着道袍,手持长剑的道士。为首一个,长须齐胸,仙风道骨的道长,向前一步,叫道:“师叔,快跟我们回去吧!”

    东方白此刻正在想东方白是谁而急的抓耳挠腮,又蹦又跳,听到那道长叫他,转过身来,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那道长叫道:“师叔,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洞玄啊,我曾经还给你送给饭呢,你都忘了吗?”

    这东方白虽然入门比洞玄道长要晚,但因他是老天师太清道人的弟子,所以在龙虎山上辈分极高。洞玄道长的师父是东方白的大师兄清微子,所以按照辈分,洞玄道长要叫东方白师叔。

    东方白又上下瞧了洞玄道长一眼,摇摇头:“我不认得你,你们肯定是来夺我的‘呼天抢地功’的,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怒吼一声,双脚纵开朝着八位道士扑来。

    洞玄道长身子向后一撤,叫了一声:“天罗地网阵!”

    余下的七名道士瞬间散开,

    各自占据了一个方位,将东方白包围在其中。抽出手中长剑,脚下踏着北斗七星步,向着中间的东方白逼去。东方白哇哇大叫,挥掌朝着他左侧那位道士打来。眼见肉掌触及道士的一瞬间。那道士却突然施展北斗七星步身法躲开。

    东方白大吃一惊,反手又是一掌朝着背后的那名道士打去。那名道士如法炮制,在刚要打中的瞬间滑开。东方白一连出手四五次,都是这种结果,只见那七名道士迈着北斗七星步,忽远忽近,忽左忽右,看似杂乱无章,却是有着很高深的布局。

    原来这是太清道人为了克制东方白而创出来的阵法,名为天罗地网阵。阵法极为简单,只需要七人手持长剑,施展北斗七星步相互配合,便能不让东方白伤到,还能将他困在里面逃脱不出。

    东方白若想打人,人就会施展北斗七星步避开。若想从避开的人那里逃出去,便会有另外一个人补上了。若是想要从上面逃脱,七人便将长剑在上面围住,反正无论如何他也是逃不出去。

    其实以东方白的实力,想破此阵极为容易,只需要运转“玉清太玄功”将众人打倒在地便可。但是一来东方白疯疯癫癫,看不透此阵,只觉玄妙无比;二来他乃是道家弟子,虽然已经疯疯癫癫,但是对道门极为尊崇,七人都穿着道袍,让东方白畏手畏脚,竟不敢下死手。

    如此反复很长时间,东方白逃不出来,竟在阵中急的又蹦又跳,哇哇大哭起来。叶林枫见他这样子,只觉可怜,想到刚才他用神功挡住飞箭救了他一次。叶林枫这人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大步朝着阵中迈去。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那洞玄道长一步拦在他面前,叫道:“英雄,此乃我龙虎山的家事,还请英雄不要插手。若不然,就休怪我手中这柄玄武剑无情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洞玄道长,在下对你早有耳闻,知道你是江湖前辈,又是下一任龙虎山天师的继承者。晚辈自然不敢与你相争。只不过这老爷子是我救命恩人。闯荡江湖,义字当头,我不能见老爷子陷入困境而不救,这不是我叶林枫的传统。”

    “你是叶林枫么!”洞玄道长惊呼一声:“早闻叶帮主年少有为,以一人之力合纵江南三十六个帮派,在扬州之地举兵起义,实乃真英雄也!在下佩服佩服。”

    叶林枫抱拳道:“洞玄道长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只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洞玄道长身为龙虎山道士,为何助纣为虐,帮着朝廷来抓自己人。江湖大义何在?”

    洞玄道长楞了一下,叫道:“贫道乃是奉天师之命,前来捉、请师叔回去,只怕他在外面多待一天,就会造下更多杀孽。贫道并不是助纣为虐,帮着朝廷,还请叶帮主明察。”

    叶林枫道:“如今你我相争,身旁还有元军虎视眈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浅显的道理洞玄道长应该懂吧!”

    洞玄道长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那领军听闻此意,心中一惊,下令手下士兵动手,话音未落,却见洞玄道长纵身而起,长剑朝着领军刺去。速度极快,那领军竟来不及反应,已被长剑刺穿了胸膛,咣当一声坠落马下,气绝身亡。

    叶林枫见了也是大吃一惊。这领军身披重甲,厚重无比,这洞玄道长竟然能用长剑将其刺穿,实力自然不俗。

    众士兵见领军被杀,一个个怒吼着杀将上来。叶林枫挥起霜月刀冲进人群之中,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洞玄道长也挺着长剑加入战团,只消片刻之间,剩下的元军便都被二人解决了。

    洞玄道长望着满地尸体,长叹一声:“出家之人本该六根清净,无欲无为,今日竟造下如此杀孽,真是罪过!”

    叶林枫道:“道长不必自责,这群士兵都是朝廷鹰犬,平日里为非作歹,丧尽天良。道长杀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洞玄道长点点头,转身朝向叶林枫,问道:“叶帮主还是想要救师叔么?”

    叶林枫转头望了望被困在阵中哇哇大哭的东方白,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洞玄道长叹了一声,再不多言,举起手中长剑,迈开步子,朝着叶林枫袭来。叶林枫挥起霜月刀迎去,刀剑相交时刻,溅起一道火花。两人一触即分,随即又战在一起。

    二人武功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所以若想赢,只能看谁的招式更猛,是的速度更快,谁的心更狠。但是二人惺惺相惜,虽都出了狠招,但是点到即止,生怕会伤了对方。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打了五六十个回合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叶林枫心知若是在这样下去,定然救不了东方白,将心一横,双手握住霜月刀刀柄,猛地朝洞玄道长砍来。洞玄道长只听得他挥刀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知他认真了。运起玄功集于手臂,挥起长剑挡去。

    当啷一声,刀剑相交,虽然震的洞玄道长手臂酥麻,却也是挡下了叶林枫迅猛的刀势。叶林枫没想到他能硬抗下来,对他心里的敬佩又多了一层。

    洞玄道长随机应变,手腕一翻,长剑贴着霜月刀刀身直直劈下,直取叶林枫双手。叶林枫双手一举,将霜月刀横在面前,用刀柄挡住长剑,顺势一落。

    洞玄道长因为这一落突然失了重心,身子向前一倾。叶林枫单手握刀,将长长的刀柄朝着洞玄道长的胸口撞去。洞玄道长急忙伸手护住中门,一把阻住刀柄来势,向后一推,将叶林枫推回两步,自己也靠着这一推的反力站稳了身子。

    叶林枫再度出手,挥刀劈来。洞玄道长将长剑一架,挡住霜月刀,左手轻轻向前一拍,掌上竟带着一股绵绵巨力,朝着叶林枫涌来。叶林枫惊呼一声,一拳挡住,向前迈了一步,手肘向上一番,朝着洞玄道长胸口撞去。砰的一声,洞玄道长只觉胸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直直退去。

    叶林枫叫了一声:“道长,得罪!”转身朝着东方白奔去。身形方至,却见面前闪过一道剑光,直劈而来。叶林枫双脚踏住地面,将身子止住,向后一翻身,避开长剑。

    洞玄道长飘然落地,一袭黑色道袍无风自动,挡在叶林枫面前。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却威风凛凛,似天神一般,道:“叶帮主果然厉害,但是师叔一事乃是天师交代,贫道也是无法,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挥起手中玄武剑,宛如一条蛟龙,闪着寒光,直直朝叶林枫刺来。长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刺时砍,

    时挑时劈,一招刺来竟有七八种变化,令叶林枫手足无措,只能向后疾退。

    此剑法乃是龙虎山天师太清道人所创,名曰“两仪玄光剑”。《易传》中所载“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这“两仪玄光剑”正是太清道人依照此句所创。洞玄道长施展“两仪分光”,先是刺出两剑,分别是“太阳指路”与“太阴悬空”,乃是暗合阴阳消长,数之可十,推之可百,当真是玄妙高深,变幻无穷。叶林枫挥起霜月刀抵挡,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抵挡下了洞玄道长的攻势,内力已是消耗近半。

    洞玄道长又突然一变,由“两仪分光”变化到“四象震天”,刷刷刺出四剑。四象乃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乃是镇守天之四极的神兽。每一象又各有七星宿,共二十八星宿,分别是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也就是二十八种变化。

    在洞玄道长施展斗字变化时,叶林枫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到了危时,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而到了奎字之时,叶林枫的衣服上已经出现十几道伤口,却没有伤到皮肤。这乃是洞玄道长控制住了力道,不忍伤他,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叶林枫挡下第十五种变化时,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但是他瞧见阵中的东方白,一股血气又冲了上来,怒吼一声,双目充血,又将后面的十三种变化硬生生的抗了下来。

    洞玄道长此时也是极为震惊。这套“两仪玄光剑”乃是天师太清道人研究数年才创出来的高深剑法。平日若不是遇到强敌,他才不会施展。即便施展出来,也不过在“四象震天”剑式变化中败在第十种变化下。却没想到叶林枫能生生抗下二十八种来!

    他虽于心不忍,但是为了让他死心,他还是一咬牙,从“四象震天”变化到“八卦归藏”。八卦乃伏羲所创,分别是乾、坤、兑、泽、震、离、巽、艮,后又经周文王演化,八卦之间相互搭配变成六十四卦。所以这“八卦归藏”之中便有六十四种玄妙变化。

    叶林枫竟未想到这剑法中还会有如此多的变化,早已抵挡不住。洞玄道长也见他筋疲力尽,本与他素无恩怨,且二人又惺惺相惜,不忍再对他出手,突然长剑一止,突然变招,竟瞬间从“八卦归藏”变化到了最后一招“大业天下”。

    这一剑却是没有许多变化,不过来势迅猛,乃是必杀死招。洞玄道长不想杀叶林枫,但是这一剑袭去,定会让他顷刻间丧失战斗力,再也站不起来。

    叶林枫也察觉到此剑来势凶猛,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所幸举起霜月刀迎去。当啷一声,火花四溅,洞玄道长惊呼一声,长剑竟然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几圈,噌的一声插入地面。

    不仅是叶林枫震惊,连洞玄道长也不敢相信。原来这“两仪玄光剑”虽然玄妙,但是一招一式必须按照两仪、四象、八卦、吉凶、大业顺序来施展。这是层递进关系,越来越强。如果失了其中任何一种变化,便破绽百出,发挥不出此剑法的威力。

    洞玄道长方才见他被前面的“两仪分光”,“四象震天”还有“八卦归藏”打的节节败退,心想他已无力气再扛。便想一击必杀,直接从八卦跳到了大业,此剑法威力顿时消失,也就出现这样的结果。

    叶林枫哈哈一笑:“多谢道长相让!”纵身朝着七个道士奔去。破那天罗地网阵本就轻而易举,只消叶林枫将一个道士击退,七人之中少了一个,阵法不能照常运转,便不攻自破。

    叶林枫举起大刀,朝着一名道士身后砍去。那名道士正专心对付东方白,并未发觉身后有危险逼近。洞玄道长大喝一声:“小心!”

    那道士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一看,一柄黑黝黝的大刀砍来。那道士惊叫一声,扬起手中长剑迎去,只听铛的一声,长剑竟被大刀撞弯。

    原来是叶林枫怕出刀会伤及到这些道士的性命,便将刀反过来,用刀背去打他。那道士被撞弯了长剑,又被刀背撞到胸口,一声痛叫,倒在地上。叶林枫抱拳叫道:“道长,得罪了!”

    其余六位道士见了,皆是震怒,长啸一声,六人一同舍弃了东方白,挺剑朝叶林枫刺来。六柄白刃长剑闪着寒光,分别朝着叶林枫的眉心、左肩、右肩、喉咙、胸膛以及小腹刺来。叶林枫本就理亏,不忍伤到六人,便向后疾退。但六人却是脚下生风,步步紧逼。

    一旁的洞玄道长叫了一声:“不许伤人!”

    六位道士一听,脚下速度便慢了下来。六柄长剑的攻势也随之减缓。叶林枫见有机可乘,挥起霜月刀,当啷几声,将六人击退。六人见他刚才打败了武功高强的洞玄道长,知他身手不俗,不敢大意。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挺起长剑再度刺来。

    正此时,六人突然觉得各自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六人身形齐齐一滞,竟再也向前迈不动一步。六人脸色一变,齐齐向后望去。却见东方白双臂向前伸展,十指萁张,正是施展了“玉清太玄功”将众人困住。

    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门至高无上的武功绝学,何其玄妙精深,六人用尽力气却也挣脱不开,全部一脸委屈的叫道:“师叔祖,你不要这样对我们啊!”

    叶林枫见六人被东方白困住,哈哈一笑,挥起霜月刀,用刀背朝着六人手上打去,当啷几声,六人手中长剑被他打落在地。

    东方白见了乐的直蹦高,纵身而来,一把抓起叶林枫,提在手中,叫道:“小娃娃,谢谢你救了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便纵身而起,身子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七个道士见了都愤愤不已,又无可奈何,转身问道洞玄道长:“师伯,我们还追不追?”

    洞玄道长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长叹一声:“回去吧!师叔他已经练成了‘玉清太玄功’,恐怕连老天师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七位道士皆是一惊!老天师武功已到达天人之境,出神入化。据说当年连前任魔教教主萧南朔都未能在老天师手上走上一百招。就是这样一个俨然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竟也打不过修炼了“玉清太玄功”的东方白么?

    七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月色之下,是七人震惊的样子!

    ……

第二十一章,折花令

    东方白将叶林枫提在手心上又奔出了十几里路。叶林枫之前吃过他的苦头,更觉苦不堪言,口中直呼:“老爷爷,你快放我下来!”

    东方白很疑惑的低头问他:“怎么?小娃娃,不喜欢这样么?”

    叶林枫被他提着衣裳后领,勒着他脖子,喘不上气了,憋的双脸通红,叫道:“老爷爷,我太难受了,你快把我放下来吧!”

    “好说好说!”东方白嘿嘿一笑,用力将他朝着空中一抛。叶林枫惊呼一声,身子猛地飞起,然后急速下坠,东方白又伸手将他接住,脸上甚是得意,竟是把他当做玩偶一般戏耍。

    叶林枫一是知他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心智不开,变得疯疯癫癫,此举只是好玩,并没有恶意;二是因为他曾经在东方白手上吃过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敢反抗,只能狼嚎鬼叫,苦苦求饶。

    一个曾经令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主人,如今与刘福通、徐寿辉、张士诚、秦书远、赵延发齐名的义军首领,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此刻竟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求自己的爷爷不要打他。幸亏此刻是深夜,路上没有人影,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他这少年英雄的名声恐怕就要毁在东方白手上了!

    就这样又奔行了数十里,面前的一条大道上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他们趁着月色,浩浩荡荡的朝着沂州府的方向行去。东方白一见有这么多人,觉得好玩,一声长啸,朝着人马纵去。

    那队人马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几岁年纪,一袭青衣,面容清秀,腰间悬一柄青色长刀;女的与男的年纪相仿,一袭紫衣,脸型瘦削却不觉得干枯,冰肌玉肤,鼻梁高挑,双眸如星。两人骑在马上慢行,一言一语,谈笑甚欢。

    突然听得远处一声长啸,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男子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纵步而来,手里竟还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子握住刀柄,却不拔出来。东方白落到地上,手里还提着叶林枫,望着众人,问道:“你们是坏人么?”

    众人见他深夜来此,手里还提着人,身识可疑,还以为他是敌人,纷纷拔刀相向。东方白见状,双目中透出一丝杀意。青衣男子见状,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将刀收回,翻身下马,抱拳道:“老前辈,我们不是坏人,而是江湖人的义军。在下是萧青衫。”他伸手一指紫衣女子,道:“这位便是江湖人的潇湘妃子萧燕雨。”

    东方白哪知道这些人物,挠挠头一脸疑惑。叶林枫却是欣喜若狂,叫道:“老爷爷快放我下来,我认识他们!”

    东方白一听,连忙松开手。叶林枫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极是狼狈。他爬将起来,面上泛红,也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大步迈去,朝着萧青衫一抱拳,道:“二位便是潇湘妃子与萧青衫少侠么!久仰二位大名,在下乃是叶林枫,在此见过二位!”

    众人听得他说出姓名,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若说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少侠有谁?恐怕能说上来的也只有赵延发,萧青衫,杨文渊,叶林枫这几位了。当然了,萧天宇虽也是少年英雄,但因为他是玄冥教教主,魔教与正道武林不相为谋,所以与魔教有关的人物并不算在内。萧青衫虽曾是魔教中人,但如今脱离,并不作数。

    但是在这四人之中,若说近些日子风头最盛的,那便是叶林枫了。萧青衫与杨文渊依附于江湖人,赵延发虽成立武盟,却是借了路溪桥的一部分影响,而叶林枫从人心惶惶的“三字令”到如今的合纵三十六帮,都只是一人之力,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萧青衫自然知其名声,抱拳道:“原来是叶帮主,失敬失敬!”

    二人虽然年纪相仿,但是按照身份来说,叶林枫乃是一帮之主,地位与秦书远对等。萧青衫是秦书远手下,自然要对他尊敬一些。但是叶林枫却想,萧青衫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时,他叶林枫还是个无名小卒,按照江湖地位来说,萧青衫算他前辈,所以见萧青衫对他如此尊敬,他受宠若惊,直呼:“不敢不敢!萧少侠折煞在下了!”

    东方白看这人这样客套,噘着嘴嘟囔一声:“这些规矩真是烦死人了!一个个都是假客套!”

    他虽然神智不清,但是心里清楚,又心智不成熟,直言快语也不避讳,说的二人一时语塞,气氛瞬间尴尬起来。马背上的萧燕雨见状,跳下马来,走过来微微一笑:“叶帮主,早就想与你相识,没想到今日这么巧。”

    萧燕雨一来,便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局面。三人相互寒暄一下,叶林枫便将如何想要跟秦书远结盟,如何来到沂州府后遇到锦少游与杨文渊,又是如何遇到“毒夫人”与“恶侏儒”,又如何潜入虞府,发现假义军首领是他帮中叛徒陈友谅,又是如何遇到元军与龙虎山的道士,如何打败他们,又如何来到这里的事全部告诉了二人。

    二人担心锦少游和杨文渊的安危,便要进城去。叶林枫因想与江湖人结盟,自然也要跟着去。但是东方白却站在原地,噘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不想去,任凭叶林枫怎么说好话他也是一动不动,甚至还想动手打他,吓得叶林枫退了回去。

    萧燕雨眼珠一转,微微一笑,道:“叶帮主,让我来试试看。”她朝着东方白款款走来,叶林枫见她身姿绰约,容颜绝世,在月色的映照更加明艳照人,不可方物,不由在心中赞叹道: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难怪能迷倒无数江湖侠客,果然是与众不同!

    萧燕雨走到东方白面前,眯着眼睛微微一笑:“老爷爷,你不高兴么?”

    东方白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如此漂亮,竟害羞的低下头,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转过身去,不去看她。萧燕雨又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明如晨星,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东方白一噘嘴,竟又转过身去。众人见他一把年纪,见了萧燕雨竟也会害羞脸红,都对萧燕雨这江湖第一美女的身份赞叹,但是大多数还是觉得好笑,竟都哈哈笑出声来。这一下东方白更是害羞,竟一跺脚,蹲下身子,像个孩子一样脸蛋气的鼓鼓的。

    萧燕雨微微一笑,俯下身子,道:“老爷爷,我们有点急事,需要叶帮主跟着我们一起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东方白抬起头来,却还是不敢去看萧燕雨,问道:“那边可有好玩的么?我想找高手打架!”

    萧燕雨点点头,指着萧青衫道:“他就是高手,你可以跟他打一架!”东方白一听,突然站起来,摩拳擦掌,望着萧青衫,目光中透出一丝贪婪。萧青衫刚才见东方白提着叶林枫一路奔走,竟大气不喘一下,便知他武功高强。刚才又听叶林枫说了,知道他此时俨然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萧燕雨为了骗他,竟让自己跟他打一架。萧青衫心里气坏了,心道:阿姐你对我可真好啊!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东方白叫了一声:“小娃娃,

    快来跟我打一架!”说着竟然想要动手,却被萧燕雨一把拉住,道:“老爷爷,打架可以,但是我们现在有急事,等我们办完了事,就让你跟他打一架,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好不好?”

    东方白一听,兴奋的点点头。萧燕雨朝着萧青衫一使眼色,却被萧青衫翻了一个白眼。叶林枫在一旁问道:“萧兄,你们不是亲姐弟吧?”

    萧青衫摇摇头,答道:“她是领养的,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

    因为马匹很少,萧青衫便与萧燕雨同乘一马,将另一匹马让给叶林枫和东方白来骑。萧青衫和萧燕雨是堂姐弟,从小就在一起生活,萧燕雨还照顾过他好几年。小时候萧青衫还跟她睡过一个被窝,所以二人也没有避讳。

    萧青衫上马之后,便将萧燕雨的身子往前挤,竟一下子把她挤到了马鞍外面。气的萧燕雨骂了他一句:“找死啊!”

    萧青衫翻了一个白眼,悠悠答道:“你让我跟这老爷爷比武打架,已经是让我找死了。”

    萧燕雨扑哧一笑,道:“我那只是缓兵之计。听叶帮主说他神功盖世,恐怕是天下第一高手,姐姐怎么忍心让你前去送死呢。放心啦!等我们见到锦军师和文渊之后,再想对策!”

    萧青衫撇了撇嘴,道:“恐怕阿姐你想出对策之后,我的坟头的草都已经老高了!你也不必想了,直接给我选个风水好的地方当坟墓吧!我要有山有水,坐北朝南。每逢清明中元节,你跟文渊带着孩子别忘了去给我烧点纸就行了!”

    “谁的孩子!”萧燕雨秀目一竖,目光中透出丝丝杀气来,吓得萧青衫浑身一激灵,摇摇头,不敢作声。

    叶林枫驱马带着东方白走在后面,看着姐弟二人斗嘴,心中觉得甜蜜,心道:都说这玄冥教乃是魔教,魔教中人个个心狠手辣,行事怪异,但这两人也曾是魔教中人,却与别人口中所说不尽相同呢?看来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两面,绝对不能靠片面去了解!

    众人驱马赶了十几里路,进到了沂州府城门,来到了虞府门外。四人下马,走进去,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正惊异间,却见桌上有一封书信,萧青衫打开后,发现是锦少游的笔迹,上面草草的写着四个字:“湖北,速来!”

    几人心中皆是一惊,心知这是锦少游知道他们会来,故意留下的。看上去他和杨文渊走的很匆忙,竟也没在信中交代有何事。看来事出紧急。三人不敢多想,急忙要去。却见东方白站在原地,一脸不高兴。

    叶林枫向前问道:“老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东方白噘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娃娃,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带你去见个人?”

    叶林枫问他是什么人,他却摇头不说,只说跟他去见了便知。叶林枫心知锦少游他们有急事,不忍舍弃了与江湖人交好的这大好机会,便道:“老爷爷,我这里遇上了点急事,等我们办完事,我再随你去见人可好?”

    东方白虽然不情愿,但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竟然答应了。这倒让叶林枫有些惊奇。他又瞧见东方白眼珠滴溜溜打转,却时不时瞟向萧燕雨,心中叫道:好啊!你个色老头,年纪虽然大了,却也还是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啊!

    三人当即商议,连夜出发赶往湖北。众人一路向西南方向进发,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众人也疲乏,萧燕雨便寻了一处空地,叫大军原地休息。东方白陪着大军走了一夜,早在马上就昏昏欲睡,停下之后,寻了一棵大树,靠在上面不一会儿就鼾声大起,呼呼睡了过去。

    叶林枫见萧青衫独自坐在一旁的土坡上,便走上前去。萧青衫隔着很远便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叶帮主不休息一下吗?”

    叶林枫摇摇头,坐在了萧青衫旁边,道:“不知道锦军师和杨少侠这样急匆匆的去河北所谓何事,心中挂念,睡不着。”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叶帮主不用担心,锦军师人称‘智者千虑’,颇有计谋,文渊也是一代高手,不必为他们担心。”

    叶林枫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道:“萧兄,你我年纪相仿,以后便别叫我叶帮主了,显得太生份,便和杨少侠一样,称呼我为叶兄吧!”

    萧青衫点点头。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江湖闻名的少年侠客,甚是投缘。叶林枫跟他说着曾经“三字令”的故事,萧青衫也跟他说着他如何与杨文渊相识,斩杀河南守将张子实,又如何加入江湖人,又去河南给赵延发送信,并与他一同前去济南府救出路溪桥的事。

    叶林枫听闻他与赵延发相识,且关系密切,心中大喜过望。两人正谈笑间,却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循声望去,却见宽阔的大路上,奔来一队人马,约有三十四人,各个腰悬刀剑,凶神恶煞的样子。人马由远及近,扬起漫天尘土,变得迷离。

    几个江湖人的义军正在大路便上坐着。那队人马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奔到几人面前。可能是怕这几人在此碍事,为首一人怒喝一声:“前面的赶紧滚开!”

    众人来势极快,几个江湖人的义军来不及躲闪,刚想起身,却见为首那人并不减速,反而是加快速度。胯下骏马前蹄扬起,朝着一名义军踏来。

    那名义军已经躲闪不开,吓得惊叫一声。眼见马蹄就要踩到那人身上。若是真的让它踩上,不死也会断上几根骨头。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到前面,双掌接住骏马前蹄,用力向后一推。骏马长嘶,向后倒去,马背上那人跌落下来,顷刻间人仰马翻。出手之人正是叶林枫!

    其余那些人马见了,将叶林枫团团围在中间,口中骂骂咧咧。被摔下马背的那人也爬了起来。只见他四十几岁模样,满面虬须,七尺身材,凶神恶煞。抽出腰间大刀,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拦着爷爷的去路!”

    挥起大刀朝着叶林枫肩头斩落。却被叶林枫闪身避开。那人见叶林枫身手,赞许一声:“小子身手不错,只可惜日后成不了武林高手了!”他这话的意思是今天叶林枫就要死在自己刀下,当然不会成为武林高手。但是他哪知道叶林枫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是一个高手。见他大刀劈来,叶林枫伸出右手食指,在刀身上一弹,嗡的一声,刀身剧烈抖动起来,那人身子一歪,竟然差点倒在地上!

    “他奶奶的,没想到还是一个高手!”那人骂了一句,双手握住刀柄,再度朝叶林枫砍来。却听得一声长啸,一抹青影纵入人群,手中一柄长刀青色森森,当啷一声将那人大刀驳开。

    那人被这一驳,向后退了几步,幸好抓住了身后的马腿才没有倒下。他上下打量一下纵入人群的萧青衫,骂道:“你又是什么人,竟敢挡爷爷的刀!”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在下萧青衫,这位乃是叶林枫,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他知道如今叶林枫的风头极盛,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果然,那人听罢,浑身一颤,咣当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便是叶帮主和萧少侠,多有得罪,还请二位饶命!”

    他看见周围的手下一个个坐在马上,气的大骂一声:“你们这些混蛋,还不赶紧滚下来给二位英雄磕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跳下马,跪在地上,像是祭坛一样围成一个圈。二人就像是祭台上的祭祀之物。萧青衫收刀回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飞扬跋扈?”

    那人将头磕的震天响,大叫道:“叶帮主,萧少侠饶命,小的是饮马帮的帮主,名叫马三通。”

    萧青衫点点头,叶林枫却也听过饮马帮的名号。这饮马帮与他合纵三十六帮之中的厉马帮一样,都是由马匪组成的帮派。在江南一带也是有些名声。这马三通和曾经厉马帮的帮主,如今合纵三十六帮的厉马堂堂主马天少并称为“江南双马”。但是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也并无往来,只是二人都姓马。

    萧青衫问道:“你们这般急匆匆的赶路是有何事?竟然连别人的性命也不顾了,你可知罪?”

    马三通咣咣磕头,只磕的额头破裂,鲜血溢出,叫道:“叶帮主,萧少侠,在下该死,还请二位见谅。在下之所以这样急着赶路,是因为要在三日之内赶到湖北,有大事要做!”

    二人一听他们也要去湖北,心头一惊,齐齐问道:“去湖北是有何要事?”

    马三通见二人一脸茫然,也觉得惊奇,问道:“二位难道还不知道么?”二人齐齐摇头,萧青衫问道:“你且说是什么事?”

    马三通点点头,道:“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话说在一个月前,湖北红巾军首领徐寿辉手下大将邹普胜在街上捉到了一位蒙古皇族,听说是一名亲王,还与当朝的公主有婚约。据说那名亲王从大都来江南一带,是为了给那公主采花的。他素知自己身份特殊,便扮成汉人样子,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谁知道进了湖北之后,徐寿辉那里守卫森严,来往进城的人都要严格盘查。正好盘查到这名亲王头上。这亲王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便使银子贿赂守城义军。谁知那亲王是时运不济,还是老天有眼,刚好大将军邹普胜巡城至此,见他形迹可疑,便当场盘问,这才发现了他是朝廷亲王的身份。”

    “邹普胜他们义军是恨透了朝廷,恨透了蒙古人,见了蒙古人都要杀,更何况是一位与公主有婚约的亲王呢。他将此事报给徐寿辉后,徐寿辉却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既然是朝廷亲王,又与公主有婚约,日后就是当朝驸马,地位尊贵。便将消息放出去,说红巾军抓了一位亲王,三日之后处斩。朝廷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后,定然会派大军前来围剿,这样大都防守必然会空虚。徐寿辉将朝廷兵力牵制在湖北,刘福通的红巾军便可以北伐,甚至有可能一举攻破大都,推翻朝廷统治呢!”

    叶林枫与萧青衫听了,只觉可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因为一个亲王而出动大军前来相救,就算真的来了,派出的也不会是精锐队部。精兵良将还是会死守大都。如今义军羽翼未丰,若是推翻朝廷这么容易,又怎么会如此持续了十几年。

    马三通接着道:“为了抵抗朝廷大军,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义军势力与江湖各大门派前来相助,一同抵抗,牵制他们的兵力,好让刘福通北伐能顺利进行!因为那亲王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便将此次英雄会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折花令’。我们就是因为‘折花令’之事才如此匆匆赶路,却不想冲撞了二位英雄,还请二位念在我们侠肝义胆的份上,饶过在下和这些兄弟们吧!”

    说着他便以头抢地,磕的咣咣作响。剩下的人也随他一样,个个都磕的额头开裂,鲜血四溢。

    二人见他们乃是血性男儿,自然也不忍心杀他。叶林枫望了望萧青衫,萧青衫却是微微一笑,朝他使了个眼色,叫道:“虽你们是为了去支援徐寿辉,侠肝义胆,忠心可谏。但是你却因此飞扬跋扈,差点伤了我兄弟的性命,若不是叶帮主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已被你的马踏成肉泥了。这样吧!我可以放过你手下的这些兄弟,但是有个条件!”

    马三通一听,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溜圆,问道:“什么条件?”

    萧青衫微微一笑,突然变得恶狠狠的,叫道:“那就是留下你的性命!你只要自裁当场,我定然会放了你这些兄弟的性命!”

    马三通全身一震,额头上汗珠啪啪掉落,瞬间将地面打湿一片。他手下的众兄弟听了也是大惊失色,一个个摇头叫道:“帮主不要!”

    萧青衫见他迟迟不语,又问了一声:“马帮主,以你的性命去换众兄弟的性命,很是划算,你可曾想清楚了?”

    马三通的脸上阴晴不定,脸上肌肉不规则的抖动起来。他跪在地上环视一周,望见众兄弟或悲或怒,或哭或喊,竟然没有一个想让他答应的。马三通哈哈一笑,猛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之色,问道:“萧少侠,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若是我自尽,你便会放了我手下这些兄弟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青衫叫道:“我萧青衫说出的话,自然要遵守,况且这里还有叶帮主作证,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他么?”

    “好!”马三通大叫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用在下的命,换取众位兄弟的命吧!”他抄起地上的大刀,反手朝着喉咙抹去。众兄弟皆是失声惊呼,甚至有几个都哭出来声音了。

    刀刃触及他皮肤的一刹那,突然当啷一声从刀柄处断掉,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马三通握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十分震惊的望着萧青衫,问道:“萧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萧青衫微微一笑,将马三通扶起来,道:“马帮主乃是忠义之人,在下又岂能要你性命。方才见马帮主为了众兄弟,竟连性命也不要了。可见你们感情极为深厚。若是如此,马帮主便听我一言,立马带着众兄弟回去,不要来趟这趟浑水了!”

    马三通一听,很是诧异,问道:“萧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萧青衫道:“马帮主不要去管什么意思,只便听我的,赶快回去!”

    马三通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萧青衫说了让他们回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便召集众兄弟朝着二人抱拳行礼,并留下了十几匹快马,折身回去了。

    叶林枫也是不解,问道:“他们忠肝义胆,为何不要他们去那‘折花令’去帮徐寿辉?”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你们可能不了解徐寿辉的为人,锦军师不告而别,只怕是发现了此事蹊跷,怕其中有诈。饮马帮的人都是好人,我不忍心他们因此丧命!”

    叶林枫点点头,望着远去的一众人马,马蹄声卷起漫天尘土,悠悠一句:“会丧命么?”

    ……

第二十二章,花非花

    率先到达湖北蕲水的是锦少游与杨文渊,还有一众神农堂的弟子。这蕲水乃是徐寿辉起义之后攻打下来的第一座城,是湖北水陆要冲,易守难攻。

    锦少游杨文渊能赶到湖北参加徐寿辉的“折花令”还要归功于陈友谅。原来这陈友谅打听到了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侠客前去,陈友谅他有野心,想要称雄天下,却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成大事,早就想巴结徐寿辉。正好遇上此事,觉得是个良机,便跟神农堂的众兄弟商议一起去湖北参加“折花令”这个英雄大会。

    神农堂的弟子都是老实忠厚的农家人,唯陈友谅马首是瞻,他的话自然就想命令一般,谁能不答应。那夜他们纵情放酒,便是为了壮行,明日正想去湖北参加“折花令”。却不想他被叶林枫、锦少游、杨文渊三人撞破,仓皇逃走,失了这与徐寿辉相交的大好机会。

    徐寿辉原本是贩卖土布的商贩,身材魁伟,相貌非凡,为人正直,见义勇为,在群众之中颇有威望。彭莹玉早年游历天下,宣讲白莲教教义之时,徐寿辉也曾向他讨教过,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

    至正十一年,北方白莲教的韩山童与刘福通起义,引发天下动荡。徐寿辉早就对朝廷不满,便与彭莹玉结盟,聚集乡众,在大别山上的天堂寨烧香拜弥勒起义,皆背书佛字,预示着众生平等。徐寿辉因在人群中威望颇高,被推举为首领,手下能人众多,如赵普胜、邹普胜、倪文俊等。后又有明玉珍加入。

    徐寿辉率领的红巾军作战勇猛,一举打败了大元朝的威顺王宽不撒花,攻占蕲州与黄州,并在蕲水建都,国号天完。天乃大字上加“一”,完是元字上加“宀”,寓意天完压倒大元。乃是义军之中最早称帝建都的义军领袖。

    徐寿辉出身白莲教,虽与韩山童刘福通等同宗同源,但信仰不同。韩山童等宣扬“明王转世”,彭莹玉等则是宣扬“弥勒降生”。两方势力经常为了白莲教正统身份明争暗斗。后世为将其区分开,便将韩山童、刘福通、郭子兴、朱元璋等红巾军势力称之为“东路红巾军”,而彭莹玉、徐寿辉、明玉珍等红巾军势力称之为“西路红巾军”。

    徐寿辉建立政权后,提出“摧富益贫”的口号,得到广大穷苦百姓的拥护,在百姓之中威望很高。

    锦少游先安排一干神农堂的弟子住下,写了拜帖,带着杨文渊与诸贵二人一同去拜见徐寿辉。

    因为徐寿辉这一派系的红巾军所信仰的白莲教有佛教的影子,所以徐寿辉称帝之地是在蕲水县的清泉寺的大雄宝殿之上。三人来到清泉寺外,寺外修建的气势恢宏,寺内却香雾缭绕,香火鼎盛,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门外有身披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锦少游早在十几米开外便以下了马,杨文渊与诸贵随之。三人来到门外,却见以守门士兵举起手中长枪遥指三人,问道:“来者何人?”

    锦少游答道:“在下乃是山东江湖人义军军师锦少游,这二位乃是江湖人杨文渊与农家弟子神农堂堂主诸贵,听闻天完皇帝擒了朝廷亲王,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前来相助,便代表江湖人义军前来拜见!”

    那士兵上下打量锦少游一眼,收回长枪,将拜帖接过来,道:“锦军师在此稍待,我将此事报于大将军!”

    锦少游抱拳叫道:“多谢天军!”

    那士兵拿了名帖,推门进去。杨文渊在一旁小声问道:“锦军师,咱们与那徐寿辉都是义军,为何锦军师这样放低姿态,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锦少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这徐寿辉手下能人众多,如今又得了彭大师拥护,彭大师乃是反元之祖,是我们的前辈,我是看在他的面上才这样的。区区一个徐寿辉,还如不了我的眼!”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一个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几步迈到锦少游面前,抱拳叫道:“锦军师,杨少侠,诸堂主,在下赵普胜,奉了陛下命令,前来恭迎三位到来!”

    三人见他身高九尺有余,长须及胸,双眼炯炯有神,腰间悬着两柄大刀,一步一步走的大开大阖,威风凛凛。此人便是彭莹玉弟子,周子旺的师弟,名曰赵普胜,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因善使双刀,而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双刀赵”。

    徐寿辉起义之时,赵普胜也起兵响应,会同俞廷玉父子四人、廖永安兄弟二人,以巢湖为据地,发展水师,有水军千艘。赵普胜在徐寿辉的红巾军之中战功显赫,被徐寿辉封为大将军。

    几人相互闻名,寒暄片刻,赵普胜便将三人请进去。如今的清泉寺已经被修建成了皇宫别院,里面也是极为气派。曾经的大雄宝殿已经被改成了“莲台省”,乃是徐寿辉所设的中央行政机关,颇有佛教的意思。在莲台省之下也分设六部,更建立了领军大元帅府。封彭莹玉为军师,其弟子邹普胜为太师,倪文俊为领军大元帅,地位在赵普胜之上。又有彭莹玉弟子欧普祥被封为太尉。

    赵普胜引着三人来到莲台省门外,赵普胜推门进去,高喊一声:“山东义军江湖人军师锦少游前来拜见!”

    三人随着赵普胜迈进去,只见曾经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如今已经被改成了皇宫大殿的样式。正中位置供奉着一尊坦胸露肤的弥勒佛金身,香火鼎盛。在弥勒佛金身之下有一座龙椅,上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只见他身着金黄色龙袍,长须齐胸,剑眉星目,威风凛凛,目有重瞳,乃是圣人之相。锦少游一见之下,心中惊奇,心道:怪不得连彭祖都下山来拥护他,果然是相貌奇异,天人之姿。

    三人齐齐下拜。徐寿辉已经称帝,三人自然要以君臣之礼相见,却听徐寿辉悠悠一句:“锦军师不必多礼,我只是这天完的皇帝,还不是天下的皇帝。如今这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鹿死谁手未可知,所以不必多礼!”

    这一番话说的三人心中敬佩,不觉对徐寿辉有了些好感。大殿之下还站着几个人,赵普胜为他们一一引荐,乃是天完的太师邹普胜,元帅倪文俊,太尉欧普祥,以及丁普朗,徐明达等天完军的著名将领。

    锦少游与众人寒暄一圈,却不见彭莹玉身影。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待他说明来意之后,徐寿辉甚是欢喜,当即设宴招待。宴上天完军的各大将领首脑纷纷前来,将三人奉为上宾。锦少游却始终不见彭莹玉身影。待到酒足饭饱之后,锦少游提出想要去见一下被抓住的那名朝廷的亲王,徐寿辉便派赵普胜带领三人前去。

    在去往大牢的路上,锦少游见四下无人,便问道赵普胜:“赵将军,怎么未见彭祖身影?他可是不在这里么?”

    赵普胜答道:“彭祖眼下正在此处,只不过他年事已高,前些日子有身患顽疾,目前正在莲花殿中休养生息,故此锦军师没见到他。”

    “原来是彭祖身患顽疾!”锦少游叹了一声,问道:“彭祖他可方便?在下想前去拜见一下。”

    “方便,方便!”赵普胜点点头,道:“正好军中事务繁忙,我也好多天没有去见师父了,三位且随我来吧。”

    赵普胜带着三人转过一条弯路,走上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又走了大约百步,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大殿之外。赵普胜走到门口,轻轻叩门,问道:“师父,你可曾睡下了么?”

    叩门数声,却不见屋内答话。赵普胜道:“师父恐怕是睡下了吧。我们先去大牢吧。”话音未落,却听得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在四人耳畔:“可是普胜来了么?”

    三人皆是齐齐一震。杨文渊更是震惊不已,这彭

    莹玉声音豪迈气派,似龙吟虎啸之声,若无高深雄厚的内力,自然无法做到这一点。看来这彭祖不仅是威名远播的义军首领,更是一代武林高手。

    赵普胜叫道:“师父你原来没睡下啊,我是普胜啊,山东江湖人义军的锦少游锦军师,杨文渊杨少侠以及诸贵诸堂主前来拜见你了!”

    屋内彭莹玉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露着一丝喜色:“快请他们进来罢!”说着,房门竟然自动打开,赵普胜迎着三人进去,却见屋内香雾缭绕,似人间仙境一般。屋子不大,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弥勒佛的画像。面前的香炉里落满了香灰,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席地而坐,手中握一把念珠,听得四人脚步声传来,那大和尚起身,双手合十相迎,面露微笑:“不知三位豪杰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这彭莹玉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是这些年来一直起义反元,经历过无数战争,话语中也带着几丝江湖气息,让三人顿感亲近,不像与徐寿辉等人说话时那样压抑。

    彭莹玉生的是慈眉善目,双眸明亮如星,步履稳健,丝毫不像是生病之人。

    彭莹玉起兵反元之时,秦书远还在江湖上闯荡,韩山童、刘福通、郭子兴还在田里做农活,张士诚与方国珍还在沿海一带贩卖私盐,徐寿辉还在贩布,锦少游还在秉烛夜读,想要考取功名,赵延发、叶林枫、萧青衫、杨文渊他们还不过是孩童一个。

    面对这样一个老前辈,三人皆是尊敬不已。锦少游曾听秦书远说过,他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彭莹玉。锦少游经常听着彭莹玉的英勇事迹,耳濡目染,对他也是十分崇敬。两人交谈甚欢,竟忘了时辰。

    待从彭莹玉屋中出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清泉寺。赵普胜又引着三人前去天牢,见一下那个被他们抓了的朝廷的亲王。

    刚进入天牢,便有一股阴冷之气袭来,侵入骨髓,三人衣着单薄,不由打了个寒战。赵普胜微微一笑:“锦军师几位应是从来没进过天牢,所以受不了这牢中的阴寒之气。”

    锦少游摇摇头,道:“赵将军此言差矣,锦某也曾受过牢狱之灾,深知这天牢之苦。今日前来,想起了往日情形,这才有此表现。”

    锦少游说的那个牢狱之灾,杨文渊自然也是知道,那便是之前江湖人与路溪桥交接银两之时,被济南府守将严达开擒获一事。此事过去将近一年之久,但是杨文渊想起来,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三人随着赵普胜一直往里走,越往深处,阴寒之气越重。四人一直走到大牢尽头,赵普胜朝着大牢深处一指:“瞧,那就是朝廷的那位亲王!”

    三人望去,只见黑暗阴冷的大牢之中,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地上,身子依靠着潮湿的墙壁,长发凌乱,一袭白衣尽是血痕,脸上也是伤痕累累,应是在此遭遇了严刑拷打。他垂着头,双眼无神,牢边放着的饭菜也不见他吃上一口。

    听到四人说话,他猛地抬起头来,忘了一眼,眸中爆出精光,又突然失了色彩,垂下头去。

    赵普胜走上前去,叫道:“亲王大人,还不吃饭么?难道是想饿死自己,做一个朝廷的英雄么?”

    那亲王冷哼一声,叫道:“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就没想过要活着走出去,你们既然想杀我,又何必给我送饭菜来!”

    众人一听,未曾想这位年纪轻轻的朝廷亲王,竟然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各自想着这蒙古贵族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竟也有这样的人物,若非是生错了人家,恐怕也会是一方豪杰。

    徐寿辉之所以留着他不杀,一方面是为了放出消息,引得朝廷兵马纷至沓来,好为刘福通北伐争取一线生机。虽他素与刘福通的白莲教不合,但是他也懂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让刘福通与元军互相消耗,便能趁虚而入,称霸天下;第二个方面是因为徐寿辉根本不相信这亲王离开大都自身来江南这是非之地,只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他认为这亲王是朝廷故意派来的卧底,来这里是有阴谋,所以对他严刑拷问,才留下这无数血痕。但是无论天完大军如何拷问,这亲王也只是说他就是来给公主采花的。

    徐寿辉能让锦少游前来面见亲王,也是想借着他这“智者千虑”的名号,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话来。锦少游也自然知道徐寿辉的心思,二人心照不宣罢了。

    锦少游使了个眼色,赵普胜会意,便喝退一众守牢士兵,带着杨文渊和诸贵出去了。锦少游见牢中已无第三人,便大剌剌的坐在地上。那亲王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是他们派来逼供的吗?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卧底,我只是来江南给公主采花的!”

    锦少游摇摇头,道:“王爷你先别激动,我不是徐寿辉的人,我是山东江湖人的义军军师锦少游,还未请教王爷尊姓大名?”

    那亲王见他十分有礼貌,他本是王公贵族,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颜面,道:“我叫拔都,是蒙古贵族,被陛下册封为‘明哲亲王’,汉名顾念莹。”

    锦少游心道,这蒙古人果然是化外蛮夷之族,不识我汉人文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起了这样秀气的汉名,当真是令人发笑。但他今日有事在身,也顾不得笑话他,点点头,问道:“我听闻亲王被皇帝赐婚,乃是当朝驸马,身份尊贵,却为何出来身边竟不带一兵一卒?”

    拔都微微一笑,道:“锦先生,我虽是陛下御赐的亲王,又是当朝驸马,但我又不会带兵打仗,手里哪会有兵卒。”

    锦少游点点头,问道:“王爷,此番被徐寿辉擒了,你可知你性命不保?”

    拔都微微一笑,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将是一黄土,又何必因此计较,乱了心神。”

    锦少游却不曾想这拔都竟有如此心境,心中对他佩服起来。问道:“王爷前来江南,果真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

    拔都点点头,道:“我与莹公主自幼便在一起,青梅竹马,情深义重,早就暗自交心。陛下见我二人关系亲密,也觉欣慰,便金口一开,赐下婚约。公主早就听闻江南奇花异草极为漂亮,心向往之,但是奈何天下大乱,战事频起,公主又是千金之躯,不能出来。公主心知义军势力越来越大,若是有一天势如破竹,攻入大都,恐怕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锦少游心里暗自点点头。听拔都称其为莹公主,定然是芳名称作莹吧。又想到了拔都的汉名,一下子便全都通了,赞叹道这明哲亲王也是个性情中人,顾念莹,顾及想念莹公主,竟突然笑不出来了。

    拔都继续道:“我见莹公主日渐消瘦,心中不忍,便只身一人掏出大都,化作汉人模样,来到江南大地,只想摘一朵花回去给莹公主看看。只怕时间一久,她是真的看不到了!”

    锦少游微微一笑,道:“她是当朝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皇帝坐拥天下,难道连一朵花都看不到么。”

    拔都摇摇头,道:“锦先生,你既然是江湖人的义军,那我且问你,你跟随秦书远大侠起义造反是为了什么?”

    锦少游不曾想他会有此一问,便答道:“自然是因为朝廷腐朽无能,徭役沉重,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那便是了!”拔都点点头,突然一声长叹:“连天下百姓都知道朝廷腐朽无能,我们这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又岂能不知。”

    锦少游心中一震,问道:“王爷这话的意思,是也知道朝廷要亡么?”

    拔都道:“我大元本就是外族,占着汉人的江山几十年,汉人本就心中不服,想造

    反的大有人在。大元虽然版图辽阔,但是若想千秋万代传承下去,定要比汉人皇帝还要好好对待百姓。但是自泰定帝起,蒙古贵族便飞扬跋扈,欺压汉人,弄得百姓水深火热,食不果腹。朝廷早已经朽败不堪,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锦少游心中更是震惊。这句话若是由一个汉人口中说出来,锦少游只觉得他是一个血性男儿。但是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乃是蒙古的王公贵族,皇帝册封的“明哲亲王”,又是当朝驸马。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以朝廷来看,这是大逆不道,以锦少游来看,却是大义灭亲了!

    拔都笑了笑,道:“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只要待百姓好,由谁坐江山都可以。如果当朝皇帝是汉人,也做出这样的事,恐怕天下也会有无数义军作乱吧。从古至今,起义的大有人在,难道都因为坐拥江山的是外族么?不过都是因为朝廷对百姓不好罢了。”

    锦少游见他深明大义,想到几日之后便可能会死在徐寿辉手上,心里居然同情起他来,叫道:“王爷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又为何不想你的封号那样,脱离朝廷,明哲保身呢?”

    拔都道:“我虽对朝廷与陛下不满,但我也是蒙古人,从小沐浴皇恩长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莹公主与我又有婚约,我又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他抬起头,望着上方黑黝黝的穹顶,长叹一声:“只恨我二人为何生在了帝王之家,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我与她便能隐居山林,竹泉相伴,不为琐事所扰,那该有多好啊!只可惜我被徐寿辉捉住,恐怕性命休矣,今生恐怕是无法给莹公主采花回去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跑到大牢门口,一把抓住铁栏,叫道:“锦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锦先生能否答应我?”

    锦少游起身,悠悠一声长叹,道:“王爷可是想让在下送一朵花去皇宫给莹公主么?”

    锦少游不愧是“智者千虑”,竟然一下子便猜中了拔都的心思。拔都激动万分,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锦先生,还请答应我的请求,朝廷固然有错,但是莹公主是无辜的,难道她想看一朵江南的花也满足不了么!”

    锦少游心中天人交战,过了良久,他长叹一声,答道:“王爷,我答应你!”

    拔都一听,欣喜若狂,伏地竟然给他磕了几个响头。一个朝廷册封的亲王,一个蒙古的王公贵族,竟然给他这个义军的军师磕头。千古以来,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锦少游望着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五味杂陈,也不说话,转身便走出了天牢。

    此时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漆黑。天牢之外,杨文渊,诸贵和赵普胜正在门外等候。见锦少游出来,赵普胜向前一步,问道:“锦军师,可曾问出了什么来?”

    锦少游摇摇头,道:“他就是来江南为公主采花的,并无什么别的阴谋。”

    赵普胜见他心神不宁,还以为他问出了什么故意不说,便点点头,心中却暗骂道:我还真是个笨蛋,竟把牢中狱卒全都清出来了,忘记留下一个耳目,好听一下他们聊了些什么!

    锦少游突然问道:“赵将军,皇帝可曾下令说要何日将这王爷问斩?”

    赵普胜答道:“便在三日之后,折花令大会上,在天下众英雄豪杰的面前,由陛下亲自问斩!”

    “还有三日么?”锦少游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赵普胜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锦军师,您这是怎么了?”

    锦少游突然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我是想那元军得到消息,会派出多少大军前来营救呢?他可是当朝驸马,又是蒙古贵族,应该会有不少吧!”

    赵普胜哈哈一笑,道:“陛下已经广发英雄帖,凭着陛下与彭祖的名声,定会召集来无数江湖侠客。到时就算元军倾巢而动,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那便是好!”锦少游点点头,脑海中突然想起彭莹玉来,心中一喜,便与赵普胜作别,带着杨文渊和诸贵离开了清泉寺。

    ……

    林间大路旁,一队人马正在此安营扎寨。却是萧燕雨和萧青衫以及手下的江湖人义军一伙。

    十几个火头军盘灶起火,做着饭菜,东方白却在一旁蹦蹦跳跳的,甚是欢喜。叶林枫、萧青衫、萧燕雨三人正坐在一旁谈论着什么,面前的篝火映的他们双脸通红。

    萧青衫道:“徐寿辉虽然没有主见,但是这几年起义举事,也是深得人心,若不然也不会得到彭祖的拥护,还将手下弟子全部归他统领。”

    叶林枫点点头,道:“我帮中有一位渝江派的掌门,叫做于四海,也是彭祖弟子,当年也随着彭祖与周子旺在袁州起义。他曾说彭祖不仅佛法精深,武功也是高强,当年在战场上曾单枪匹马与数百元军作战,依旧不落下风。”

    萧青衫点点头,道:“彭祖不仅武功高强,又是义军前辈,南方白莲教红巾军的始祖,得到他拥护,相信徐寿辉是最有能力坐上这新江山的皇帝吧!”

    叶林枫咦了一声,问道:“难道萧兄没有想做皇帝的想法么?”

    萧青衫摇头失笑,道:“且不说我有没有机会做,就算是真的有机会,我也不想做。当皇帝太累了,没有一点自由。哪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叶林枫想起那夜与陈友谅的对话,又问道:“萧兄生性潇洒,不愿做皇帝情有可原,秦将军恐怕有想做皇帝的心吧?”

    萧燕雨摇摇头,道:“叶帮主此言差矣。秦将军在山东起义,已有五六年,若是他有心做皇帝,便早就称帝了。可是他如今连王也不称,只称将军,比郭子兴还要矮一头呢。”

    叶林枫问道:“那秦将军起义造反,不是为了做皇帝,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燕雨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做皇帝,秦将军之前对我们说过,他只推翻朝廷救民与水火之中便可。谁做皇帝他管不着,但是需要爱民如子才行。到那时他便寻一处僻静之地,隐居世外,颐养天年便好。我也想着,等到朝廷覆灭之后,寻一处好山水,隐居世外,定是一件极好的事了。”

    叶林枫此刻心中震惊不已。那夜他与陈友谅交谈之中,陈友谅曾说过自古起义造反之人,皆是为了手握权力这柄利剑,持之纵横天下。他也觉得有道理,便认为如今天下义军皆是为了此事才造反。但是今日听了萧青衫和萧燕雨的话,才知道江湖人义军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野心。他心中思索起来,到底是谁说错了呢?

    嗖的一声,东方白的身影纵到三人面前,带起一阵风,吹的火焰向左一歪。东方白口中叼着一根清湛碧绿的黄瓜,嚼了两口,问道:“小娃娃,你们刚才在谈论谁?说他武功高强,可是我们要去见到那个人么?”

    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心道这老头子耳朵灵光的很。萧燕雨眼珠一转,道:“老爷爷,正是我们要去见的那个人。我可听说了,那个人乃是天下第二的高手,厉害的很,我怕你会打不过他!”

    东方白一听,急的跳将起来,一根黄瓜掉在地上摔成数瓣。

    “他是天下第二,我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怕了天下第二!到时候非要跟他讨教一番,看看谁更厉害!”

    众人只是说笑,见东方白情绪激动,各自哈哈大笑,萧青衫心里却想着:这老前辈和彭祖一道一僧,都身怀高深武功,真的打起来也是挺有意思吧!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道门神功玄妙还是佛门佛法精深?

    ……

第二十三章,枉少年

    第二日一早,锦少游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便匆匆出门了。他驱马来到清泉寺外,却并不是去拜见徐寿辉,而是来找彭莹玉。

    他与彭莹玉在屋中交谈良久,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来,却是愁眉苦脸,哪还有那“智者千虑”的军师样子。

    碰巧赶上赵普胜来给彭莹玉送饭,撞见了锦少游,两人各自一惊。赵普胜问道:“锦军师可是来拜见皇帝陛下?”

    锦少游含糊点头称是,道:“因怕时辰尚早,恐打扰了陛下清休,便先来彭祖这里小叙一会儿,陛下可曾起来了?”

    赵普胜点点头,道:“已经上过早朝,正在宫中用膳,锦军师可前去拜见。”

    锦少游急忙抱拳拜谢,离开彭莹玉住处。走到莲台省大殿之外,望了一眼,却没有进去,长叹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正午时分,锦少游才又带着杨文渊和诸贵来到清泉寺,再次拜见徐寿辉。但今日徐寿辉对待他们的态度远远不如昨日,锦少游心知肚明,定是那赵普胜将早上他去拜会彭莹玉的事告诉了徐寿辉。徐寿辉虽是红巾军首领,又在湖北称帝,但是比起彭莹玉来,不论是威名还是武功,都略逊一筹。徐寿辉有意压制彭莹玉,故此在封官加爵之时,彭莹玉的几位弟子都被封了将军,太尉等这样重要的官职,而战功赫赫,西路红巾军的始祖彭莹玉却只被封了一个军师,有名无实。

    赵普胜虽说彭莹玉年事已高,又身患顽疾,躲在屋里不出来。但昨日锦少游三人拜见他之时,却发现彭莹玉精神震硕,神采奕奕,丝毫不像抱恙之人。这恐怕是徐寿辉变相将他软禁了吧!

    几人寒暄一番,徐寿辉便叫三人坐下,正此时,殿外忽有人报,四川天龙门掌门吴岩,带领门下弟子前来拜会。徐寿辉大喜,急忙命人请进来。继而,大殿之外走进一老一少两个人来,身形稳健,走的是虎虎生风。

    年老者一身黑衣如墨。虽须发尽白,但精神震硕,身强体壮,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正是天龙门的掌门吴岩。吴岩身边跟着的那个白衣少年,看上去与杨文渊年纪相仿,丹凤眼,眉毛浓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二人上的大殿来,朝着徐寿辉下拜,山呼万岁。徐寿辉急忙让二人平身。徐寿辉与吴岩寒暄一番。吴岩说他带领天龙门上下一百三十七名弟子前来参加英雄大会,为徐寿辉助阵。乐的徐寿辉哈哈大笑,又问道他身边那位白衣少年的身份。吴岩指着身边的少年介绍道:“他是我门下的大弟子,名叫孟蛟,因剑法出众被江湖上称作‘玉面郎君’,是我门下弟子中的佼佼者!”

    徐寿辉上下打量孟蛟一番,对他赞不绝口。什么玉树临风,谦谦如玉,少年英雄等好词滔滔不绝。那孟蛟也只是抱拳施礼,不卑不亢。徐寿辉又向二人引荐其他人。从倪文俊、邹普胜、赵普胜、欧普祥等这些天完军将领,最后介绍到了锦少游三人。

    徐寿辉道:“这三位便是山东江湖人义军军师锦少游,杨文渊杨少侠以及神农堂堂主诸贵。”

    吴岩朝三人抱拳施礼,互道久仰。孟蛟却望着杨文渊,突然叫道:“你就是那名震江湖的杨少侠么?听说你武功高强,乃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还未等杨文渊答话,吴岩脸色一变,怒喝一声:“蛟儿!在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杨文渊本就性子冲淡,平常不爱与人争执,虽然孟蛟出言挑衅,却依旧露着微笑,欠身施礼,道:“孟少侠过誉了,在下只是江湖人的一名小卒,不敢当此大名!”

    孟蛟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道:“杨少侠这样说,难道是怕了我么!”

    杨文渊一听,怒火攻心,正欲反击,却见锦少游按住他的手,向前一步,抱拳答道:“孟少侠,并非是文渊不敢,只不过在这大殿之上,又当着陛下的面动武,怕有不妥。”

    徐寿辉突然哈哈一笑,道:“无妨,朕也是起于草莽,一介武夫,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锦军师,杨少侠和孟少侠都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翘楚,日后打天下还要靠着他们这些年轻人。我允了,就让二位少侠在这大殿之上比试一下,看看谁更厉害一些。你们且记住,这只是比武切磋,需点到即止,不可伤到对方。”

    既然徐寿辉都这样说了,锦少游也不好再出言拒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折了徐寿辉的面子,恐有不妥。他抱拳施礼,道:“既然陛下有令,那就不便推辞。文渊,你且准备一下,与孟少侠切磋武功,切记一定要点到为止!”

    锦少游说着,朝杨文渊使了个眼色。他也知道杨文渊性子冲淡,心地善良,与人过招总是故意相让,这意思就是让他放开手脚打便是,万万不可在此堕了江湖人的名声。

    杨文渊也会意,向前一步,问道:“孟少侠,你我比什么?”

    孟蛟见杨文渊也是腰悬长剑,微微一笑,道:“我见杨少侠腰悬长剑,想必也是一名用剑高手,不如就比试一下剑法吧。”

    锦少游心中一凛。他自然知道杨文渊乃是杨家枪的传人,之前一直用长枪。后来在安徽遭遇刘福通红巾军袭击时,长枪被金刚门传人陆通打断后才开始用剑,到如今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够熟练。但是这天龙门掌门吴岩乃是剑术名家,孟蛟既然是他的大弟子,在剑法造诣上自然要比杨文渊高强。以自己的强项去比对方的弱项,这种事也太不公平了!

    锦少游刚想出言制止,却听杨文渊突然叫道:“好!那就依孟少侠,我们就比试剑法。”

    锦少游眉头一皱,却见杨文渊神色自若,似成竹在胸,便低声问道:“文渊,你可以么?”

    杨文渊笑而不答,只是轻轻一点头。众人散去,将偌大的场地留给二人。二人稳立在当场,都是谦谦如玉的公子。孟蛟率先拔出腰间长剑,银白的剑身上略有绯红血色,带着浓浓的杀气。

    孟蛟手扶剑身,悠悠道:“此剑名曰赤练,家师仗之在江湖上闯下威名,乃是我天龙门的至宝!”

    杨文渊也拔出腰间长剑,宛如一道秋水,刺的在场人的眼睛生疼。他目视长剑,目光中露出几丝温柔:“此剑名曰惊鸿!”

    原来这就是之前他与萧燕雨被刘福通的红巾军围攻之时萧燕雨曾仗之杀敌的佩剑。当日他持剑与陆通决战,虽最后杀了陆通,却被他一双肉掌震断。二人逃出生天后,杨文渊便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因这是萧燕雨佩剑,当时又救下了他的性命,所以此剑在他心中意义重大。他一直把它当成至宝收藏着。后来他听闻秦淮河南岸有一铸剑大师名叫徐逸之,铸剑之术天下无双,便只身前往,求他将此剑重铸。

    二人各自说罢,再不多言,当即动手。孟蛟所施展的剑法乃是吴岩独创,名曰《赤练剑法》,与他的赤练剑乃是同等恶毒。孟蛟长剑乱刺,剑光闪闪,施展的风雨不透,恰似银光掠地,闪电飞空。

    杨文渊身有郭菩萨所传的玄冥教的“暗蕴六识”心法,当下将心法运起,六识全开。孟蛟虽剑招迅猛毒辣,且速度极快。但杨文渊总能先一步察觉,守住门户,或挡或躲,不攻而守,稳立当场,一时间竟让孟蛟也近不了身。

    两人场中相斗,一攻一守,剑光闪闪。孟蛟潇洒飘逸,杨文渊稳如泰山,只教观战众人齐齐叫好。锦少游见杨文渊攻守自如,游刃有余,心中一

    块巨石也悄然落地。

    孟蛟连出二十几招,却都被杨文渊躲开或是用长剑挡开,心中焦急万分,额头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转头瞧了一眼师父。吴岩立在原地,双拳紧握,脸色极为难看。

    孟蛟心知若是胜不了这杨文渊,定然会丢了师父的颜面,当下将心一横,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气来,怒喝一声,长剑一抖,剑招忽变,朝着杨文渊左臂刺来。

    这一招来势汹汹,带着浓浓的杀气,毒辣无比。杨文渊不想他会突然变招,一时猝不及防,长剑无法格挡。猛地将左臂一抬,赤练剑宛如一条红色长蛇,钻入衣袖之中,剑身贴着杨文渊的手臂,透出丝丝凉意。

    杨文渊惊呼一声,将左臂一扬,刺啦一声,左臂衣袖竟然撕裂开来,赤练剑从衣袖中滑落出来。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二人也是一触即分。

    原来方才赤练剑已经没入杨文渊衣袖之中,若不是杨文渊反应及时,将左臂一抬,恐怕此时碎裂的就不是他的衣袖,而是这条左臂了。

    杨文渊抬头一望,却见孟蛟满头大汗,嘴角狞笑,眉宇之间竟充斥着一股黑煞之气。手中长剑也散发着诡异的红色。不愧是名为“赤练”,果然阴险毒辣!

    孟蛟虽方才一招占了上风,但是剑招却被杨文渊破解。他修炼这“赤练剑法”多年,仗此剑法不知打败了多少高手。此刻面对着杨文渊,竟是难以取胜,心中怒气大盛,怒吼一声,长剑朝着杨文渊当胸刺来,剑光霍霍,带着浓浓的杀意!

    杨文渊本来想着他二人只是切磋武艺,他本就心地善良,不想动手,但是见这孟蛟招式狠辣,出手咄咄逼人,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想起来郭菩萨曾经说的话来,不再一味防守,反而将长剑一挺,迎着孟蛟而去。

    两人又斗在当场,两柄长剑似两条怒不可遏的蛟龙。孟蛟所修习的“赤练剑法”乃是吴岩亲创,数年之间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这套剑法修改的精深绝妙,世间鲜有敌手。但是杨文渊才用剑不到半年,又无良师点播,然而一招一式竟也师出有理。只见他剑招攻守兼备,有虚实,有奇正,进其锐,退其速,不动如山,动若雷霆,瞬间与孟蛟斗的不可开交。

    锦少游心中大惊,仔细观望着杨文渊的一招一式,慢慢的发现端倪。杨文渊乃是北宋杨家将后人,是正宗的杨家枪法传人。杨家枪法出自北宋杨家将之手,后经南宋红袄军首领李全之妻杨妙真改良,威力更盛,《宋史》曾有“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记载。

    杨家枪法共有七个套路,共计二百二十三种招式。杨文渊年幼之时,其父杨浦为了让他成人后能为驱逐鞑子,便教授他这套杨家枪法。杨浦对他极为严苛,一招一式稍有差错,便会以棍棒敲打。也正是如此,杨文渊才能将杨家枪法这等高深的武功掌握的淋漓尽致。

    杨文渊弃枪用剑之后,因江湖人中无用剑高手,他便另辟蹊径,将他杨家枪法中的招式演化入剑法之中,自称为“惊鸿剑法”。杨家枪法高深绝妙,又历经上百年传承,也不输吴岩的“赤练剑法”!

    锦少游心中暗喜,平日文渊虽看起来是个榆木脑袋,却没想到还有这等高深造诣,竟能从枪法中演化出剑法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蛟长剑朝着杨文渊眉心刺来,杨文渊舞起惊鸿剑向上一挑,乃是杨家枪法中“小花枪”中的“金簪拨灯”。

    原来古时人们点上蜡烛之后,常常在外面罩上灯罩,防止烛火被风吹灭。但蜡烛烛芯点燃之后,常常会弯下去,压着烛火不亮。这时便用一枚金簪将其挑起来。这一挑虽看似容易,却需要一股巧劲,若是力气小了便挑不起灯芯,若是力气大了,就有可能会将烛火扑灭。

    杨家枪法中的这一招式也是凭着一个巧劲,拨开敌人兵器,乃是极为善良的招式。只消杨文渊轻轻一拨,便已将孟蛟的长剑拨开。

    孟蛟未曾想杨文渊竟是这样厉害。他浸淫“赤练剑法”多年,自认为年轻一代之中,他的剑法已经是翘楚,本想几招便将其拿下,能让师父和天龙门名声大震。却不料碰上这样棘手之人,一连对了三十几招竟还未能胜他,反而处处被他牵制。本想光宗耀祖,却未曾想反之,却是丢了颜面!

    孟蛟越想越气,怒吼一声,挺起长剑再度杀来。这次他来势更加迅猛,剑光舞的密不透风,招招毒辣,都朝着杨文渊的要害之处刺去。杨文渊施展“惊鸿剑法”抵挡,却不知孟蛟久久不胜,已经起了杀心。杨文渊一时间竟然抵挡不住,向后疾退,刺啦几声被他剑刃划开几道口子。所幸他又“暗蕴六识”心法,巧妙避开要害,并未受伤。

    虽是如此,但杨文渊抵挡不住,几招之后以向后退了数步,败势渐浓!

    比试之前徐寿辉曾说过,二人只为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但是这孟蛟招招刺向杨文渊要害,若不是他机警,此刻恐早已受伤。锦少游环顾四周,只见吴岩面露喜色,徐寿辉与一干天完军的首领也是面露微笑,似乎忘记了方才定下的规矩。

    他见杨文渊节节败退,并不是因为他武功不济,只是因为他天性使然,不爱与人争执。他心中恼怒,向前一步,叫道:“文渊,别人若是让你三分,你需让人六分,别人若是害你三分,你必要还人十分!”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响彻在众人耳畔。杨文渊立刻会意,向后一退,守住中门,挥起长剑朝着孟蛟一砍,乃是他根据杨家枪法中“火焰穿云”演化出来的“长虹贯日”。

    双剑相交之际,溅起一道火花,当啷一声,孟蛟的赤练剑脱手而出,兀自在半空旋转几圈,才掉在地上。

    孟蛟立在原地,望着地上的赤练剑发呆,口中直呼:“不可能!”

    杨文渊收剑回鞘,朝着孟蛟一抱拳,道:“孟少侠的剑法精深绝妙,攻守兼备,实乃上乘,在下只是侥幸打掉了少侠长剑。若非如此,在下必定会败在孟少侠之手!”

    他为人本就谦逊,是江湖人义军中出了名的大好人。虽然孟蛟出招咄咄逼人,但是杨文渊还是觉得有些自责。孟蛟直直的盯着杨文渊,眼中似喷出火来一般,还想动手,却被吴岩向前一步,按在他肩头,叫道:“杨少侠武功高强,剑法更是出众,是劣徒学艺不精,此番是我天龙门败了!”

    他言语之中透着失望,常常一叹,却令杨文渊更加懊悔自责。锦少游突然向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刚才你做的很好,我回去之后定要禀报于将军,让他重重赏你!”

    杨文渊点点头,没有说话,向前几步,拾起地上的赤练剑,捏住剑尖,将剑柄朝着孟蛟,递了上去。孟蛟双手颤抖,接过长剑,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狠色,竟将长剑一挑,朝着杨文渊刺去。

    杨文渊方才将长剑递还给他,还未退下,两人只隔了不到三尺距离。孟蛟这一刺事发突然,杨文渊已经收剑回鞘,无法出剑抵挡。吴岩惊呼一声,伸手想去拉孟蛟,但手指触到他衣襟之时,却突然滑开,竟然没有抓住。

    眼见长剑就要刺中杨文渊的那一瞬间,突然呼呼风声响起,一柄黑黝黝的大刀从天而降,剁在那赤练剑上。当啷一声,长剑自中间断裂,前段飞跃而起。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出现在眼前,嘴角露着一丝微笑,望着满是震惊的孟蛟,冷冷一声:“暗箭伤人,岂是英雄行径?”

    杨文渊望见此人相貌,

    大喜过望,叫了一声:“叶大哥!”

    这时,又有一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大叫道:“陛下,这人硬闯清泉寺!”

    来人正是叶林枫。他与萧燕雨,萧青衫二人一路自山东赶来,行了三日,终于到达湖北蕲水。三人便收拾一下,前来拜见徐寿辉。抵达清泉寺门外时,叶林枫递上拜帖。那守门士兵叫三人在此等候,他要进去通禀。可那人去了多时,也不见回来。叶林枫便有些心烦,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另一位守门士兵拦住。

    叶林枫心中气愤,便一拳打倒那士兵,踹开大门,径直朝着“莲台省”走去。萧燕雨与萧青衫也随着他进去。刚走到大殿门口,他就瞧见杨文渊手执剑尖,将长剑递给孟蛟,心中对他大为敬佩。却不料变故途生,孟蛟竟握着长剑朝杨文渊刺来。

    叶林枫与杨文渊相处甚是愉快,又岂能坐视不理,便拔出背上霜月刀,冲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孟蛟的赤练剑斩断。

    这时,萧燕雨与萧青衫也走上大殿。杨文渊与锦少游大喜过望,几步走来与二人交谈起来。萧燕雨挂念杨文渊的伤势,一直询问他,就像一个大姐姐一般。杨文渊见了萧燕雨,高兴的不得了,竟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跟萧燕雨说着刚才切磋的故事。

    众人见萧燕雨身姿绰约,惊艳绝世,又与锦少游杨文渊关系亲密,想必正是那江湖第一美女,江湖人的潇湘妃子萧燕雨。纷纷朝她瞧来,一众沙场染血的将帅之才,或是江湖中名震四方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出奇般的一致,全部被萧燕雨的美貌所震,呆在当场!

    但是众人之中,唯独不看萧燕雨的却是孟蛟。他刚才被杨文渊打败,本就面上无光,此刻又被叶林枫斩断了长剑,心中更是愤怒,双目充血,全身颤抖,怒吼一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在下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

    此言一出,立刻将众人的心神从萧燕雨身上拉回来。齐齐望着叶林枫,暗自惊呼。近几月叶林枫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却不想那个令江南一代闻风丧胆的“三字令”主人,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竟是这样一个俊秀的少年!

    徐寿辉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叶帮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其他人却在心里嘀咕起来。江湖人与合纵三十六帮一个在山东,一个在扬州,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莫非他们两派势力已经结盟?

    叶林枫望向徐寿辉,问道:“你便是天完皇帝徐寿辉么?”

    他桀骜不驯,年轻气盛,从来不把除江湖一派的其他义军放在眼里。什么白莲教红巾军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只觉得徐寿辉虽然已经称帝,但是算起来也只是个义军首领。他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论起身份地位,算是与他平等。

    徐寿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他身为天完政权的皇帝,自然不能怒形于色。却不料惹怒了身边的太师倪文俊,倪文俊向前一步,刚想出口怒斥,却听见孟蛟率先说了出来:“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叶林枫转头瞧着他,眼神中极是轻蔑:“一个只会暗箭伤人的小人,竟然也教训起来本帮主了,我看是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才对!”

    孟蛟方才被他斩断长剑,本就有气,却又听他说自己是小人,更是大怒,长喝一声,挺起断剑朝着叶林枫左肋刺来。

    叶林枫对他早有提防,也不惊不扰。挥起霜月刀向上一挑,竟将那柄断剑打落在地。他又挥刀向下,刀光一闪,便归于沉寂。孟蛟痛呼一声,眉心绽开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鼻梁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娇艳的红花。

    孟蛟仰面倒地,已是气绝身亡,却是死不瞑目。叶林枫伸手将刀身上的血迹拂去,背到身后,道:“吴掌门,你手下出了个这样的徒弟,真是你师门不幸啊!”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人会想到叶林枫会当着徐寿辉的面杀了孟蛟。吴岩见爱徒惨死,跪在地上抱着孟蛟的尸体,失声痛哭,口中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人心肠太过歹毒,我徒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叶林枫冷笑一声,道:“他方才想要暗算杨兄弟,幸亏被我发现,若不然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杨兄弟了。你教出这样品行恶劣的徒弟来,也不怕侮辱了你天龙门的名声。我杀了他,也算是为你清理门户了!”

    “你这狂妄的小贼,杀我徒儿,还侮辱他名声,看招吧!”吴岩怒吼一声,弃了孟蛟的尸体,纵身而起,右手朝着叶林枫胸口抓来。叶林枫身子一侧,右手为刀,击在他手腕之上。只撞的他手腕一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极为狼狈。

    吴岩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竟拿不下这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定会晚节不保。吴岩怒吼一声,将身子一转,双手齐出,朝着叶林枫抓来。

    叶林枫不愿再与他缠斗,看准时机,踹出一脚,正好踹在吴岩心口之上。吴岩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竟一时间回不过气息,憋的面红耳赤,哪还有半点天龙门掌门的威严。

    正此时,大殿之外传来一阵狂笑,直刺众人耳膜。叶林枫长叹一声,叫道:“好了,这下有意思了!”

    却见一个人影从大殿之外纵身而入,手中还提着一名红巾军的士兵。那人影纵声狂笑,在房梁之上纵来纵去,似猿猴攀树一般轻巧灵便,却正是东方白。

    那名红巾军士兵被他提在手上飞檐走壁,吓得脸色苍白,大喊大叫。一众天完政权的高层吓了一跳,急忙抽出兵器,将徐寿辉护住。赵普胜更是调来几百名士兵在面前护驾。另有十几名弓箭手已经拿起弓箭准备发箭。

    却听叶林枫叫道:“这位老前辈可是天下第一高手,他此番只为玩乐,你们若是放箭惊了他,到时候他在这里大开杀戒,我们可挡不住他!”

    徐寿辉虽心里害怕,但他也不失为一方豪杰,立马喝退众士兵。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东方白,目光中满是疑惑。

    在房梁上纵了一会儿,东方白好像玩腻了,叫道:“不好玩不好玩,还以为这里面都是高手,没想到都是小娃娃!”说着便将手中士兵一掷,朝着下面的士兵抛来。

    红巾军们大多是同乡,感情深厚,害怕这士兵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会摔断骨头,便相互簇拥着去接他。嘭的一声,那士兵撞在了众士兵身上。这一抛带着东方白浑厚的内力,一撞之下,竟然撞到了四五十个红巾军,轰然倒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老头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东方白突然瞧见了徐寿辉身后的那尊弥勒佛金身,顿时脸色一变,叫道:“你这邪魔外道,也敢出现在我面前,去死吧!”竟纵身一跃,朝着那弥勒佛的金身纵去。

    他从徐寿辉头上掠过,徐寿辉一低头,被他撞去了头上的玉冠,长发散落下来。东方白口中骂骂咧咧,举起手掌朝着金身打去。正此时,大殿之上突然纵起一道高大的人影,迎着东方白而去,砰的一声与他对上一掌,一触即分。东方白向后退了几步,那人影也是向后退了几步,遥遥对峙起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身着黄袍,身材高大的和尚站在那里,手握一把念珠,却正是彭莹玉!

    ……

第二十四章,道与僧

    所有人皆是一声惊呼!叶林枫他们知道东方白的实力,却见彭莹玉一掌竟将东方白震的向后退了几步,震惊彭莹玉的武功。而徐寿辉一派却都知道彭莹玉的实力,见东方白将彭莹玉一掌打退数步从而震惊东方白的武功!

    东方白瞧着彭莹玉,一脸认真,问道:“你是何人?”

    彭莹玉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在下彭莹玉,敢问施主是不是东方白大侠?”

    却听东方白叫道:“什么东方白东方黑的,你这个老秃驴可是那天下第二的高手?”

    彭莹玉摇头失笑,道:“东方大侠谬赞了,贫僧只是一山野村夫,怎敢称作天下第二!”

    东方白叫道:“你这秃驴护着这邪魔外道,定也不是好人!”

    他师从龙虎山,乃是纯正的道门。自古道门与佛门便势不两立。佛门东渐,历经几个朝代数百年的推崇,早就高高压过道门一头。东方白在龙虎山时常听到众道门弟子对佛门的怨恨,耳濡目染。虽他已经疯疯癫癫,心里却还能记得这些,故此将弥勒佛金身称作邪魔外道。

    东方白长啸一声,纵身朝着彭莹玉奔来。右手为掌,朝着他的额头上拍去。彭莹玉稳住身形,举掌相迎。嘭的一声,双掌相对,一股冲天气势扩散出去,震的大殿之上晃动起来。东方白却不撤退,反而手上用力向下一压。这一压力道极大,彭莹玉死死撑住,用内力将这强大的力道传至脚下。脚下的大理石承受不住这千钧巨力,咔嚓一声裂开,裂痕蜿蜒向外裂去,竟长达数寸!

    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且不说这东方白内功深厚,就单看彭莹玉硬抗其神功却也不坠其威风。这彭祖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彭莹玉被东方白这样压着,竟似陷入了无形的大茧之中,让他透不过气来。那气势不断涌出,想着四面八方挤压。彭莹玉急忙运转玄功,与之相抗,两股力量相撞,在二人周身游走。初时两人还能拼个旗鼓相当。但是时间一长,彭莹玉的短板就显现出来了。

    那东方白体内乃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功的“玉清太玄功”,虽然已去三分之一,却依旧霸道强横,磅礴充沛。内力源源不断从他丹田深处涌来,似大海之水,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重退去,又来一重。彭莹玉虽然神功盖世,但是拼斗数时,内力就已经枯竭,再也续不上。他双脸通红,额头上汗珠直冒,身子也渐渐的向下弯曲,败势渐浓。

    彭莹玉自知若是在这样对抗下去,定然会落败,忽的大喝一声,手握念珠的手掌向上一推,朝着东方白的胸口打来。这一掌蕴含着他剩余的内力,端的是气势磅礴,力量竟丝毫不输于东方白。

    东方白被他打中胸口,一声怪叫,向着一旁闪去。彭莹玉却先发制人,迈出一步,左手化作掌,朝着东方白猛地向前一拍。宛如龙象奔走,大江奔流,力道迅猛,气势如虹,带着浓浓的掌风袭向东方白。

    东方白哈哈一笑,也不出手,反而是立在原地,忽的将胸膛一挺,竟是要白白挨下这一掌。

    这掌法乃是彭莹玉所创的“龙象般若掌”,蕴含龙象之力,凭着深厚的内力,可以说是打山裂山,拍石碎石,力量强横无比,彭莹玉这些年凭着此掌,纵横江湖,鲜有敌手。

    彭莹玉使出此掌,也是想试一下修习了“玉清太玄功”的东方白到底有多深厚内功。却不想他竟然不出手抵抗,反而是将中门大露,任由彭莹玉来打。这一掌打下去,定叫他胸骨断裂,心脉震断,七窍流血而死!

    彭莹玉乃是出家之人,本就慈悲为怀,又与东方白没有仇怨,见此状,惊呼一声,想收手却也是来不及。嘭的一声,这能裂山碎石的“龙象般若掌”已经打在了东方白的胸膛之上。

    却见东方白立在原地,哈哈大笑,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彭莹玉面露震惊,方才这一掌蕴含了他浑厚的内力,打在东方白的胸口之时,竟像是打在了滔滔江水之上,竟一瞬间将那掌力化为无形!

    彭莹玉心中佩服,正欲撤掌认输,却发现他胸口之上涌出一股吸坠之力,竟吸住彭莹玉的手不能撤回。彭莹玉更是震惊,心道这东方白大侠修习了“玉清太玄功”之后,竟然变得如此厉害,恐怕天下再无敌手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东方白胸膛之上又涌出一股力量,很是熟悉。竟是方才他打向东方白的那“龙象般若掌”的霸道掌力。彭莹玉此刻想撤却撤不开,想挡却挡不住,那股力量似大江入海,迅猛澎湃,转眼间便击中了彭莹玉的胸口!

    那“龙象般若掌”的掌力何其霸道,若是彭莹玉能向后退几步,便能够卸去大部分力道。但他此刻被东方白吸住,也无法后退。竟以血肉之躯将自己的掌力全部承受了下来。

    他身子向后直直退了十几步,掌力余威尚在,他退后之时竟然又踏碎了几块大理石,最后双脚用力一踏,才勉强止住身形。却见他面上血红,捂着胸口,心脉都差点被震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听针落。号称西路红巾军始祖,南方义军灵魂人物的彭莹玉,竟然败在了这疯癫老头子的手里!

    彭莹玉运功调息,面呈酱紫色,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淤血来。赵普胜与邹普胜二人急忙向前搀扶住他。彭莹玉双手合十,面露微笑,道:“东方大侠果然厉害,彭莹玉心服口服!”

    东方白听到彭莹玉的夸赞,欣喜若狂,在大殿之上手舞足蹈一会儿,突然停下,面露凶光:“既然你打不过我,那就让我毁了这邪魔外道的金身,不要让他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口中说的那邪魔外道自然便是那尊弥勒佛金身。众人闻言心头一震,想不到这疯老头子还没忘了这件事!倪文俊、赵普胜、邹普胜、欧普祥、徐明达等人纷纷抽出刀剑,护在金身之前。这白莲教如今所信奉的乃是西方佛教的未来佛祖弥勒佛,相当于他们精神之所在,万万不能让东方白毁了。

    东方白见几人拦在面前,嘿嘿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小娃娃,也想挡我么!”摩拳擦掌,竟是想要动手。

    叶林枫吓了一跳,转身对萧燕雨道:“萧妃子,东方前辈打伤彭祖已经不妥,不能让他再这样闹下去了!还请萧妃子帮忙!”

    萧燕雨秀目一转,微微一笑,迈步向前走去,道:“老爷爷,那不过是泥胎雕塑罢了,老爷爷又何必当真。”

    东方白转过头来,望着萧燕雨,一脸严肃:“女娃娃,你不知道,这家伙在人间作威作福,抢了三清爷爷无数的香火,我不能留他!”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心道这老头子虽然疯癫,但是对于道门还是感情深厚,都觉好笑。

    萧燕雨掩面轻笑,当真是如清水芙蓉,清丽脱俗,让大殿之上众人皆心头一颤。她缓缓开口,道:“老爷爷,他就是这弥勒佛在人间的化身,刚才你已经用神功打败他了,还请你大发慈悲,不要再动手了,好不好?”

    一个正常

    男人都经不起江湖第一美女的温言软语,更何况东方白他心智未开。听了萧燕雨的话,嘿嘿一笑,道:“既然漂亮女娃娃都求情了,那我就放过这家伙。但是我看到这家伙心里就烦。这里也没有好玩的,女娃娃,你随我出去转转吧。”

    萧燕雨点点头,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双双走出了大殿。众人心中皆是艳羡,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东方白,能被江湖第一美女挽着手臂一起游玩该多好啊!

    东方白与萧燕雨走出大殿之后,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因东方白这样一闹,众人都见识到了他强大的神功,又见他是跟叶林枫一伙,吴岩虽身负杀徒之仇,此刻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暗下决心,定要再教出一位高徒来,杀了叶林枫以报今日之仇。

    徐寿辉也知道叶林枫这一伙人不好惹,便命赵普胜将彭莹玉送回房间,各自散去。锦少游皆是带着萧青衫,杨文渊,叶林枫与诸贵一同来到了彭莹玉的住处。

    刚进了房间,彭莹玉又哇哇的呕出几口淤血来。众人知他伤的不轻。萧青衫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和在水里让他服下,叶林枫也运功为他疗伤。可是彭莹玉是硬生生抗下了七成“龙象般若掌”的功力,相当于被从万米高空坠下的千斤巨石砸中。这种力道可想而知。

    经此一战,彭莹玉被东方白震成重伤,心脉受损,真气外泄,以后再也无法施展高深武功。这也导致后来彭莹玉在瑞州被元军围困,与元兵大战时,强提真气,导致旧伤发作,最终耗尽了力气,死在了战场之上,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彭莹玉忍着胸口剧痛,朝几人道谢:“多谢诸位相救,贫僧感恩戴德。只是没想到东方大侠修习了‘玉清太玄功’之后,竟然如此厉害,恐怕天下已再无敌手。”

    众人见他方才与东方白的对话,应该是老相识。叶林枫便问道:“彭祖,你和东方白老前辈曾经相识么?”

    彭莹玉微微一笑,道:“相识算不上,但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我在江湖上传播白莲教义,曾遇到过东方大侠。那是他还是个风度翩翩中年,不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邋里邋遢,但是脾气却没变,还是和现在一样火爆。”

    众人听了,皆是一笑。彭莹玉接着道:“我们是在陕西的一家面馆吃面的时候遇见的。那里做的油泼面很是正宗。当时正值午时,面馆地方小,客人又多,东方大侠恰巧也来这里吃面,见没了座位,便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这时候,突然听到屋内有人叫他,道:‘喂,门外那个傻大个,别杵在那里跟个旗杆似的,挡着大爷晒太阳了!’东方大侠本就因为没了座位而生气,闻听此言,更是震怒,竟二话不说,冲进里面,打了那人几巴掌。那声音极为脆生,现在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众人皆是点点头,心道这是那人出言挑衅,有错在先,若是摊在自己身上,想必也会这样做。但是杨文渊除外。

    彭莹玉继续道:“东方大侠打了那人几巴掌,那人脸上登时就红肿起来。这一下却惹怒了与那人一同吃面的伙伴。我记得那一桌是面馆最大的桌子,坐了七八个人,都是那人同伴。见同伴被打,剩下的几人站了起来,竟从桌底掏出几柄大刀,不由分说便朝着东方大侠砍来。那个时候东方大侠虽然还未习得神功,但他学过百家武学,也算是一代高手,竟几招便将那些人打倒在地。只闹的面馆一片狼藉,客人全都抱头鼠窜,一时间竟只剩下我和他二人。”

    “老板见他吓跑了客人,还打碎了桌椅,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说东方大侠吓跑了所有客人,让他没了生意。本就生活难熬,这一下可让他怎么活啊!东方大侠指了指我,说这不是还有一个客人在?那老板却依旧不依不饶。东方大侠突然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足足有二十两。说这些钱足够老板赚一年的收成了,还说我的面他请了。我不解,便问他为何要请我。谁知东方大侠哈哈一笑说他打架的时候,便只有我一人没有逃走,静静的看完,这算是对我的谢礼。其实是当时我肚子饿,面还没吃完,不舍得走。我也不便告诉他。他放下银子,朝我一抱拳,转身便走了。后来我才听老板说,他叫东方白,是一个武痴,虽然爱打架,但却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再后来我听说他去龙虎山上挑衅,被老天师打败后便归了道门,潜心研习道法,便再也没出现过。但是五年前,我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东方大侠偷了龙虎山上道门无上玄功‘玉清太玄功’,龙虎山众弟子在江湖上找了他五年都没有音讯。我还以为他受不了神功反噬,走火入魔羽化了,却未曾想会在这里能再次遇见他。”

    彭莹玉身受重伤,说这些话也是强行撑着,此刻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几人便先行告退,让彭莹玉一个人休息。

    ……

    深夜,锦少游与叶林枫又来到清泉寺看望彭莹玉。因怕他重伤不愈,锦少游便调用了秦书远的关系,在湖北一家药铺里买下一棵千年人参给彭莹玉送来,让他补补真气。

    待熬好人参汤,喂彭莹玉喝下,已经是三更时分。锦少游与叶林枫便先行告退,让彭莹玉好好休息。刚走出屋门,叶林枫便觉有些不对,抬头望去,只见夜空月光淡淡,没有光芒,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夜风阵阵,他轻轻一嗅,竟闻见风中夹杂着一丝丝血腥之气。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叶林枫猛地一惊,纵身跃上了屋顶。锦少游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屋顶之上传来兵刃交接之声,继而便是数声惨叫,几个尸体从屋顶滚落下来,皆是黑衣黑布遮面,眉间一道血痕。

    锦少游这才反应过来,心头一惊。原来屋顶上竟然埋伏着杀手,想要取彭莹玉的性命。若不是叶林枫警觉,发现端倪,恐怕彭莹玉此刻已遭了毒手。他如今重伤未愈,就是垂髫孩童,也能杀的了他。

    叶林枫随后跃下屋顶,用手拭去霜月刀上的血迹。却听屋中传来彭莹玉虚弱的声音:“多谢叶少侠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叶林枫收回霜月刀,叫道:“彭祖言重了,这是晚辈应当做的。彭祖乃是红巾军之祖,为国为民,乃是我辈之楷模。对彭祖不敬者,就是对我叶林枫不敬,敢害彭祖者,定将其碎尸万段!”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整个清泉寺上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不一时,便见四周火光突冲天,倪文俊、赵普胜二人带着一队红巾军赶来,见地上几具尸体,皆是一惊,继而朝二人作揖,感谢救命之恩。

    叶林枫望着赵普胜,冷冷一声:“赵将军,彭祖纵横江湖多年,难免会惹上仇家,想必是仇家知道彭祖重伤,想要趁人之危。你身为彭祖弟子,定要连夜在此守护,万万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了!”

    赵普胜一听,恍然大悟,抱拳说道谨记叶帮主教诲。叶林枫扫视倪文俊一眼,再不多言,转身离去。锦少游随着他一同出来,望着这少年清冷孤峻

    的背影,心中想到:此人虽与青衫文渊年纪相仿,但是行事老成,心有城府,狠辣果断,却是青衫文渊二人所不能及!假以时日,定会是刘福通、徐寿辉、张士诚之劲敌!

    ……

    不久又是天明,离着明哲亲王拔都斩首还有一日。这一日,被徐寿辉英雄帖召集来的江湖侠客比往日更多。从清晨到黄昏日落,清泉寺外宾客不断,都是江南一带大大小小的帮派帮主掌门或是江湖游侠,竟有一千人之多。徐寿辉与倪文俊、邹普胜、赵普胜、欧普祥等天完政权的首领接待客人从早到晚,早就累的头晕眼花。

    见宾客渐少,徐寿辉便命几人在此招待,自己走出大殿,回到了寝宫之中。

    他的寝宫乃是曾经清泉寺方丈房间所改造而成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些摆设之外,就再无他物。作为天完皇帝的寝宫,看上去未免简陋了些。

    徐寿辉除去龙袍,走到床边,正想上床休息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陛下这么早就要休息了么?”

    徐寿辉从起义至今,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争,早就练就了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听到声音之后,他反手抽出悬在床头的长剑,仓啷一声,剑光霍霍,朝着那声音来处刺去。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剑身剧烈抖动起来,竟带着徐寿辉的身子向一旁歪去。徐寿辉虽不是高手,但这几年经历战场厮杀,也练出了一身武艺。

    只见他左脚向前一迈,在地面上一踏,轰的一声,将身形稳住,长剑一翻,朝着那手的主人刺去。那人叫了一声好,长袖一挥,将长剑裹在袖中,向上一抬。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被那手的主人握住。

    徐寿辉这才看清那人相貌,眉间充斥着怒色,冷冷一声:“叶帮主!”

    叶林枫哈哈一笑,反手将长剑背在身后,道:“徐元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徐寿辉冷哼一声,问道:“叶帮主来我寝宫,莫不是来刺杀我吧!”

    他虽是称帝,但是也是农民出身,言语中带着江湖气,也不自称为朕。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我若是想杀徐元帅,你又岂能站在这里毫发无伤的跟我说话。”

    虽然他这话说的狂妄,却也是实情。徐寿辉也知道他的实力不俗,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问道:“叶帮主来此找我有何指教?”

    叶林枫哈哈一笑,道:“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想来送给徐元帅八个字。”

    徐寿辉心中疑惑,问道:“是哪八个字?”

    叶林枫屏气调息,悠悠说道:“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说完,叶林枫也学杨文渊捏着剑尖,将长剑递还到徐寿辉手中,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徐寿辉紧握着长剑,手背上青筋毕露,口中念着叶林枫所说的八个字,陷入沉思。

    ……

    是夜,徐寿辉在蕲水最大的酒楼宴请前来相助的江湖游侠与各派掌门帮主。共摆下了八桌。正中间的大桌坐着,徐寿辉、锦少游、叶林枫、萧青衫、杨文渊、吴岩、倪文俊和邹普胜。萧燕雨因要看着东方白,并没有来,让众人扫兴。剩下的七座则是坐着前来相助的江湖游侠与各派掌门帮主们,都各自有天完政权的首领们陪同着。

    徐寿辉说了几句话,与众人共饮一杯酒后,便带着倪文俊离开了。剩下的人又继续喝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早已经醉醺醺,便开始相互各桌交叉敬酒。

    因先前徐寿辉早已相互介绍过了,众人也都相互闻名。席上目前只有邹普胜所陪同吃酒的人们名声最大。各桌都来向众人敬酒,大多是竟锦少游和叶林枫。

    锦少游素来不饮酒,本想以茶代酒,但拗不过众人热情,便小酌几杯,却不胜酒力,摇摇欲坠。杨文渊便扶着锦少游自行离开了。吴岩因与叶林枫有杀徒之仇,也不愿与他一桌坐着,便找个理由也走了。

    此刻桌上便只剩下了萧青衫与叶林枫还有邹普胜三人。

    邹普胜武将出身,又是彭莹玉弟子,内功深厚,一斤白酒下肚脸不改色。萧青衫与叶林枫也凭着深厚的内力,酒入腹中便快速蒸发成汗排出,竟也千杯不醉。

    直到二更时分,两人终于把七桌五六十人全部喝到了桌子底下。萧青衫叶林枫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楼。醉醺醺的模样突然变得正常。却见二人手心处汗如雨下,都是用内力排酒所致。

    二人回到住处,道了个别,各自回到了房间。叶林枫脱下外套,吹灯拔蜡,上床倒头便呼呼大睡。

    嗖嗖几声,几支飞箭破窗而入,不偏不倚,直直的钉在了叶林枫的床上。只听得屋内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音。

    接着,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黑影钻了进来,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床上砍去。当啷几声,木屑纷飞,竟是砍在了床上。几人一声惊呼,翻开被褥,里面却那里还见叶林枫的身影。

    “遭了!中计了!”

    几人心知不妙,转身欲逃。却见一个人影从床头纵身而来,瞬间与几人打在一起。乒乓一阵乱响,继而便是惨叫连连,几人已被那人影打倒在地。

    烛光突然亮起,照亮屋中的一片黑暗。叶林枫手举着烛台,微微一笑:“几位深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只听一人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叶林枫坐在椅子上,道:“你们不知道。我因是孤儿,自幼便浪迹天涯,睡在荒山野岭上,多年来已经形成习惯,睡不得床。一往上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我经常会睡在地上。你们往我床上射箭,定然是伤不到我的。”

    几个人脸色一变,面露愤愤之色。心道:谁又能想到你从小便睡在荒山野岭,睡不惯床,晚上竟是在地上睡觉,若是一早知道,你此刻也已经死在当场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实啊,做杀手,除了有高强的武功之外,还要知己知彼,这样才能百战百胜,你们说对不对?”

    一人见他在此说风凉话,怒吼一声:“今日我们几人栽在你手里,自认倒霉,你便动手杀了我们便是,何必在此胡言乱语。”

    叶林枫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望着明灭的火光,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说出来可饶你们性命。”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们是杀手,虽然见不得人,却也知江湖义气,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买家身份的。”

    叶林枫微微点头,道:“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那人疑惑,叫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问,岂不是多此一举?”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说,我问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杀你们的理由罢了!”

    说着,他起身,抽出霜月刀,朝着几人砍去!

    明灭的火光,映照着叶林枫那充满杀气的脸庞!

    ……

第二十五章,黄粱梦

    深夜,清泉寺天牢之中,明哲亲王拔都依靠着凉凉的墙壁发呆。两位看守的狱卒在一旁喝酒划拳,不亦乐乎。

    不一时,牢门打开,锦少游带着萧青衫来到了大牢。两位狱卒见了急忙起身向二人抱拳施礼。锦少游走到拔都面前,望了望地上的饭菜。因为明日拔都就要被处斩,所以今天倪文俊叫人做了四个好菜,还送来了一壶酒。但是这香喷喷的饭菜拔都却是一点没动。锦少游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一叹:“王爷,你还不想吃饭么?”

    拔都抬头一见是他,眸子中散发出一道精光,随即又黯淡下去,道:“锦军师,明日就要死了,还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锦少游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亲王,有句俗话说的好,死也不要做一个饿死鬼,既然知道要死,就更不能亏待了自己啊。”

    拔都微微一笑,道:“多谢锦军师好意,我真的不饿!”

    锦少游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抬头一看,却见他背后墙壁上用石块刻下了一首诗,字体虽扭扭歪歪,却是清晰可见。锦少游望着那首诗,念了出来:“犹记三月经行处,佳人顾盼笑生风;如今桃花盛开处,从此不见故人踪。”

    拔都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轻轻道:“大都城外,有一片桃花林,每逢三月,桃花盛开,我与她便去那里赏花。”

    这首诗不论从韵脚或是文采上来说,都不算是佳作,就算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写出来也能比他要强上数倍。但是锦少游听他说完,结合着诗中的情感,细细思忖一番,突然心头一震,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竟然透不过气来。叫了一声:“王爷!”

    拔都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爱也罢,恨也罢,荣华富贵也好,艰难万险也好,便如黄粱一梦,虚无缥缈,一梦醒来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我是蒙古人,锦军师是汉人,蒙汉势不两立,锦军师又何苦为我伤心难过!”

    锦少游摇摇头,道:“亲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蒙人如何?汉人又如何?只要是好人,不论民族或是身份,都值得锦某佩服!”

    拔都微微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定要将锦军师因为莫逆之交。吟诗作对,岂不快哉!”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此地便有酒有菜,你我何不痛饮一番?”

    “如此甚好!”拔都哈哈一笑,起身走到牢门口。锦少游也不顾形象,大剌剌的坐在地面,二人就隔着铁栅栏,一人一杯痛饮起来。杨文渊就在一旁守着。两个狱卒忌惮杨文渊的武功,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上前来阻。

    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自有了醉意。

    却听牢门外一声长啸,两个黑影纵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扑锦少游与杨文渊。杨文渊惊呼一声,抽出长剑在面前一挥,剑光闪闪生寒,将二人隔开数尺之外,护在锦少游身前,怒吼一声:“来者何人?”

    二人皆着黑衣,黑布遮面,只露着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野狼。二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却让杨文渊和锦少游一脸诧异,竟是什么也没听懂。

    锦少游吓的心惊胆战,满腹烈酒都化成了汗水渗了出来,惊呼一声:“你们可是蒙古士兵么?”

    二人再不多言,各自在腰间抽出大刀,一个朝杨文渊杀去,一个则是朝着锦少游扑去。锦少游跳将起来,将羽扇扇柄一抽,一支判官笔握在手中,朝着那人刀身打去,当啷一声,火花四溅。锦少游大叫一声:“快去叫人!”

    两位狱卒这才反应过来,拔步朝着大门跑去。却见袭向锦少游那黑衣人一折身,朝着两名狱卒纵起,将刀身一翻,用刀背咣咣两声将二人击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人复又折回,杀向锦少游,长刀直入,怒吼一声:“给我闪开!”

    锦少游将判官笔向前一递,却被他一刀挑开,刀身一弯,朝着锦少游左臂刺去。只听刺啦一声,他左边衣袖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手臂上也是鲜血淋淋,竟然受了伤!

    旁边的杨文渊正在专心御敌,突然瞧见锦少游受伤,心中一惊,正欲前去相救,却被另一人一刀朝着天灵劈来。杨文渊躲闪不及,将惊鸿剑向上一挡,当啷一声,火花四溅,堪堪架住长刀来势!

    却听那人冷哼一声,将脚尖一踢,朝着杨文渊胸口踢来,砰的一声,杨文渊一声痛呼,向后疾退数步,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锦少游惊呼一声,却被那人一脚踹倒在地。二人举起大刀,齐齐朝着牢门的铁锁砍去,当啷一声,铁锁断裂。二人冲进牢房,也不多言,架起拔都亲王,纵步朝门外奔去。

    忽见门外火光冲天,加之呼喊声,脚步声,兵刃出鞘声,弓箭上弦声此起彼伏。却是天完军的赵普胜听到了天牢有响动,带着五六十红巾军前来助阵。

    两个黑衣人大吃一惊,相互一使眼色,一个人扛起拔都,纵身跃上屋顶。别看他身材瘦弱,又背着拔都,轻功却是不弱,脚下生风,踏着屋顶的瓦片,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剩下那人转身朝着锦少游一抱拳,纵身跃上屋顶。正此时,赵普胜已带领红巾军赶来。见那黑衣人跃上屋顶,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弓箭,朝着那人射去。嗖的一声,风声突起,羽箭势如破竹,却被屋顶那黑衣人反手一把抓在手心,用力一折,折成两段,丢了下来,冷笑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两人黑衣人架着拔都一连奔逃了十几里之外,见后方没有追兵,方才停了下来。拔都抱拳叫道:“多谢二位英雄救命之恩,却不知二位是哪位将军麾下?拔都回到大都后,定要登门道谢。”

    却听左边那人叫道:“我们是谁你不必多问,你向前走上一会儿,能看见一个茅屋,茅屋里面有一匹马还有一些干粮,你赶快过去,骑上马,昼夜别停,回到大都之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拔都听他说话,倒不像是蒙古人,心中一惊,问道:“二位是汉人么?”

    那人又是冷冷一句:“不要再问我们身份,你只记住,回去之后,要行善积德,虽然朝廷昏庸无能,但你要坚守本心,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若是让我们知道了和那群鞑子一样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凭我们的实力,杀进大都取你性命可是易如反掌!”

    拔都突然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明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他已经明白这次是谁救了他。他心中激动不已,再也忍不住,咣铛一声跪在了地上,叫道:“二位英雄,请替我向那人道谢,就说拔都有生之年,定要做一个好人,绝不会欺压百姓,还请他放心!”

    二人点点头,再不多言,转身便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拔都起身便朝着那人说的方向跑去。跑了没几十步,果真见到眼前有一个茅屋。拔都走进去,见屋中有一匹黑毛骏马,他牵过缰绳,正欲上马,却看见一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小木盒。

    拔都心中好奇,拿起木盒,只见那木盒做工精致,看上去十分贵重。拔都轻轻打开木盒,借着月光,发现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在月光之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将熟睡的徐寿辉吵醒,他刚睁开眼,却听见有人敲门:“元帅,大事不好了!”

    他听得出那是倪文俊的声音。在天完军中除了倪文俊之外,所有人都称他为陛下。倪文俊与他起义至今,一直称他元帅,也没有改口。

    徐寿辉起身穿了一件衣服,叫倪文俊进来。但见他神色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文俊,看你这样慌慌张张的。”私底下徐寿辉也不会叫倪文俊太师,而是称呼他的名字。

    倪文俊凑到徐寿辉面前,轻声说道:“被我们抓到的那个准备明日处斩的明哲亲王拔都,被两个人高手救走了!锦少游和杨文渊也被那两个高手打伤!”

    “什么!”徐寿辉拍案而起,叫道:“赵普胜呢?邹普胜呢?大牢之中难道没有守卫么?为什么会让人救走了!”

    这明哲亲王乃是他克制大元王朝的王牌,对他来说作用极大。若是朝廷派兵来救。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豪杰前来,此乃一股奇兵,定能牵制住元军大部分兵力。大都防守必然空虚,刘福通定会趁此机会进行北伐,虽不能一举歼灭朝廷,却也会让朝廷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便一鼓作气,先灭朝廷,再灭刘福通、张士诚等,天下便再无人是他对手,这天下之主,非他莫属!

    拔都是这套连环计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没了拔都,整条计划就立马垮掉,再也无法实施,徐寿辉这夺取天下的宏源便又推迟了几年。

    倪文俊一脸苦相,问道:“元帅,我们已经放出消息,处斩拔都就在明日,江湖众多侠客也前来相助,明日若是不见了拔都,我们该作何解释才能让众人信服呢?”

    徐寿辉眼珠一转,思前想后,开口道:“明日,英雄大会超常举行,到时候我亲自前去,便这样说……”

    翌日清晨,前来参加“折花令”英雄大会的众人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明哲亲王拔都因不忍受辱,昨夜竟在天牢之中用酒杯碎片割腕而亡。众人虽大失所望,但既然拔都已死,他们心中也觉得畅快。毕竟蒙古贵族压迫汉人多年,众人都让徐寿辉把拔都的尸体交出来,让众人鞭挞一番方能解心头之恨。

    徐寿辉却做起了大好人,说什么拔都既然已死,死者为大。况且蒙古人作威作福也不是他一人所能左右,大家给他徐某一个面子,就放过他吧。

    这一番话说下来,徐寿辉伟岸的形象瞬间凸显出来,所有人都对他敬佩不已,竟有许多江湖侠客竟留在了天完军中,正式加入了他们西路红巾军的势力。这一次对于徐寿辉来说,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还壮大了他的实力。

    正午时分,锦少游,萧燕雨带着萧青衫、杨文渊、诸贵还有一众江湖人的义军,还有叶林枫与东方白二人,来到清泉寺辞别了徐寿辉,又看望了彭莹玉一眼后,便离开了湖北。

    众人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北方向进发,白日赶路,夜里休息,如此约三日,已经来到了江湖人义军所在的青州府上。

    刚踏进青州府的境内,叶林枫只觉此地民风淳朴,虽不比江南扬州一代繁华,但人人相处和谐温馨,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众人来到江湖人义军总部,本来叶林枫以为秦书远起义多年,在山东一带所向披靡,无人能挡,江湖人总部应该是建造的十分繁华,却不料他看到的江湖人总部只是一座简陋的四合院。墙皮因风化而脱落,露出一块块青砖青石,更加显得破旧。

    东方白撇了撇嘴,叫道:“这破地方还没有赵小娃娃家里的茅厕干净,不好不好!”

    众人皆是哈哈一笑。他口中的“赵小娃娃”自然就是指的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了。赵延发的武盟前身乃是路溪桥的路府。路溪桥腰缠万贯,又特别讲究,对于宅院的布局自然是十分考究,必定豪华。

    萧燕雨说当年路溪桥也曾劝秦书远花钱买一座大院子,能让江湖人的义军和个统领住的舒服一些。但是秦书远却说鞑子未灭,天下未定,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江湖人的义军既然号称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就要比百姓吃更大的苦才行。

    叶林枫本就对秦书远这位无论是江湖上还是起义上的这位前辈很是憧憬,又听到萧燕雨说了这些话,心中早已迫不及待想见一眼秦书远了。萧燕雨笑了笑,道:“叶帮主你在见将军之前一定要站稳了点。”

    叶林枫不解,问道:“萧妃子,这是何意?”

    萧燕雨掩面轻笑,秋波流转,道:“我怕你见了将军之后,会吓得跌倒。”

    叶林枫摇摇头,笑道:“林枫虽然是晚辈,但也是有胆有识的人,怎么会被秦将军吓成这个样子,萧妃子也忒小瞧林枫了!”

    萧青衫和杨文渊也是微微一笑,令叶林枫更加不解。锦少游摇摇头,道:“萧妃子不是这个意思。先不说了,你进去之后便知道了。”

    叶林枫怀着满腹诧异,随着众人走了进去。见到众人回来,院子中的江湖人义军全部涌了上来,问这问那,甚是欢愉。锦少游抓住一人问道:“将军何在?”

    那人答道:“将军正在后院与柳大人,岳大人,郑大人和林大人切磋武艺呢。”东方白一听,双目放出精光。萧燕雨见了,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耳语一句,东方白里面噘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锦少游点点头,让人安排神农堂的弟子去休息,带着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诸贵,请叶林枫和东方白去了后院。转过一条长廊,刚到了后院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拳脚相击之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呼喊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

    三人转到后院,叶林枫一看,只见后院正好有五个男人在。一个人身子依靠着院子里的一棵柳树,双手抱在前胸,一袭白衣如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在白衣男子旁边三尺处,立着一个强壮的大汉,虎背熊腰,满面虬须,手中握着两柄大斧头。

    二人的目光出奇的一致,都注视着不远处的另外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曾品字形站立,相互对峙着。有一人身着灰衣,身材高大,双拳悬在胸前,另一人身着黑衣,身材瘦削,双臂极长,是猿猴一般,一双眸子射出精光,竟是比苍鹰还要锐利。

    与二人遥遥相对的那人,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样子,胡须齐胸,脸颊方正,身着一件粗布衣,上面还打着补丁。裤腿挽起,赤着脚踩在地面上,不怒自威。叶林枫一见之下,心中便是一惊,因为那男人眉宇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似天生就有,令人心惊胆寒!

    只见那赤着脚的中年男子一挥手,灰衣男子与黑衣男子怒吼一声,便朝着那中年男子冲了上去。灰衣男子双拳打向他的胸口,黑衣男子则是一脚踢向他的膝盖。

    面对这上下两拨迅猛的攻势,中年男子竟是一脸淡然,微微一笑,双手化掌向前一推,接着右脚一抬,向前一踏。只消一瞬间,他双掌便阻住了灰衣男子的双拳,右脚也挡住了黑衣男子的袭击。

    二人惊呼一声,向后撤了一步,瞬间变招。这次竟是黑衣男子用脚踢中年的胸口,而灰衣男子则是向

    下一弯腰,打出双拳,朝着中年的膝盖袭来。

    男子怒吼一声,身子拔地而起,先是避开了灰衣男子的双拳,随后一掌挡住黑衣男子的脚,手腕一翻,竟抓住的他的脚腕。灰衣男子见他避开攻击,折身再度出招,朝着他胸口打来。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单手抓住黑衣男子的腿,用力一甩,朝着灰衣男子掷来。

    扑通一声,灰衣男子撞到了黑衣男子,两人一声痛叫,双双摔在了地上。

    叶林枫看的精彩,问道身边的萧燕雨,道:“萧妃子,那个白衣的便是秦将军吧?果然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萧燕雨面上一红,低下头去,道:“那位乃是柳无涯柳公子,并不是秦将军。”

    叶林枫心中诧异,又指着那手持双斧的人,问道:“那么便是他了?”

    这是萧青衫答道:“他是‘银斧’岳群山岳大哥!”

    叶林枫又是一阵诧异。锦少游微微一笑,道:“叶帮主,那穿灰衣的是‘铁拳无敌’郑清平,那穿黑衣的是‘神箭’林择鸣,而那个赤着脚的才是秦书远秦将军。”

    叶林枫“啊呀”一声,差点跌倒在地,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叶林枫心道:秦将军乃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又是如今义军之中实力雄厚的统帅,竟没想到他是一个如此不修边幅的人!

    正诧异间,只听得耳边一声长啸,一个黑影纵身而起,朝着场中的秦书远纵去,哈哈大笑一声,叫道:“小娃娃武功高的很,跟我比试一下吧!”却正是东方白。

    原来他刚才在听见后院有人切磋武功,便来了精神,想要去跟他们比试一番。却被萧燕雨看出了心思,在他耳边说若是胡来,就不给他买烧鸡吃了。

    原来在山东大地有一个叫做安德县的地方,安德县被称作“神京门户,九大天衢”,这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烧鸡,色香味美,肉嫩可口。萧燕雨这几天一直用这个骗他,才让他这样听话。

    谁知东方白刚才见了秦书远和郑清平、林择鸣切磋,看的手心发痒,也顾不得什么烧鸡烧鸭了,先打一场再说。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萧燕雨更是叫了出来:“将军小心!”

    秦书远见到一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闯了进来,本没放在心上。但是见他纵步而来,脚不沾地却也似如履平地。他本就是位武林高手,见此轻功,心知此人不简单,又听到萧燕雨叫他小心,更是不敢大意,双脚一分,双手护在胸前,一攻一守,摆好架势。

    东方白瞬间逼至身前,猛地打出一掌。出手极为迅速,带起浓厚的掌风,吹的他须发飘动。秦书远大喝一声,举掌便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双掌相交。秦书远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老人掌心涌出,推着他直直向后退了十几步,倒在了地上。

    东方白乐的又蹦又跳,大喊大叫:“这老娃娃是个假把式,打不过老头子,哈哈哈哈,打不过老头子,哈哈哈哈!”

    一群人急忙跑过去将秦书远扶起来,萧燕雨则是跑到东方白面前训斥起来。东方白低着头,努着嘴很是委屈。秦书远站起来,遥遥望着东方白,眉头紧皱,思索良久,突然叫道:“是东方白大侠吗!”

    锦少游点点头,道:“他就是东方白大侠,难道将军与他也相识么?”

    秦书远点点头,道:“二十年前有过相识,那时我就打不过他,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更厉害了。咦?”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回来了啊?假义军的事怎么样了?”

    锦少游道:“将军不必担心,假义军之事已经查明,原来是一个叫做陈友谅的奸诈小人,用花言巧语骗过了农家神农堂的众弟子,打着江湖人的名号胡作非为。神农堂弟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已经代将军让他们加入了江湖人。”他伸手一指诸贵,道:“这位是神农堂堂主诸贵,特地来给将军谢罪的。”

    诸贵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叫道:“秦将军在上,诸贵给您谢罪了!”

    “别这样别这样!”秦书远急忙将他扶起来,道:“咱这是江湖人,又不是大元朝,跪什么跪。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剩下的都去他奶奶的,谁也不用跪!”

    他又瞧见了叶林枫,指了指,问道:“他就是陈友谅么?”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将军看错了,这位公子我要好好给你介绍一下。他便是如今占据扬州,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叶帮主,此程是专门来拜会将军的。”

    叶林枫抱拳行礼,道:“晚辈叶林枫,拜见秦将军!”按照地位来说,他们都是一方义军统领,按理说身份持平。但是叶林枫一直将秦书远和赵延发二位视为自己的前辈,所以见了秦书远之后,他还是向他行了礼,也算是对这位“名不副实”的前辈的尊重了。

    秦书远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就是那个弄得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主人啊!也亏得那个时候我们都腾不开身,要不然我早就想派人去会会你小子了!”

    叶林枫见他不被世俗所累,洒脱豪放,心中也是极为舒畅,哈哈一笑,道:“若是如此,我便能早一步结识秦将军了,还哪会有这合纵三十六帮啊!”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秦书远又为他们相互引荐,然后就让柳无涯去后厨说一下准备饭菜,他要为众人接风洗尘。柳无涯领命去了,萧燕雨一双眼睛却一直贴在他身上,直到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锦少游又说了他们顺道去了湖北蕲水徐寿辉那里参加“折花令”的英雄大会之事,并且浓墨重彩的讲述了杨文渊在“莲台省”大殿上以剑对战孟蛟的事情。秦书远听了很是高兴,拍了拍杨文渊的肩膀,道:“文渊啊文渊,没想到平日了看着是个榆木脑袋,你却是最聪明的一个。居然都自创剑法了,你都算的上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了啊!”

    杨文渊摇摇头,道:“不敢不敢,都是将军和燕雨姐教的好。”

    萧燕雨笑道:“我可没教你剑法啊,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以后我就不叫你榆木脑袋的,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强多喽!”

    萧青衫“哎哟”一声,叫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啦!”

    “你这个小混蛋胡说什么呢!”萧燕雨面上酡红,秀眉一竖,伸手就要去打萧青衫。萧青衫哇哇一叫,施展开“惊鸿掠云功”便逃开了。萧燕雨却也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再后面紧追不舍。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秦书远不但不劝,反而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见到二人都施展绝妙的轻功,如林间飘絮,潇洒俊逸,竟然还忍不住拍手叫好。还跟众人说这玄冥教的轻功乃是江湖第一,大家都偷偷学一下。然后一会儿让萧青衫快点跑,一会儿让萧燕雨快点追,哈哈大笑着。那里有半点江湖前辈,义军统帅的样子。

    锦少游站在叶林枫身边,轻声说道:“叶帮主莫见怪,秦将军就是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本人其实和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叶林枫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第二十六章,点绛唇

    随后,秦书远便在正厅中摆下宴席,一是为锦少游他们接风洗尘,二是为神农堂加入江湖人,三是为叶林枫前来结盟。

    江湖人七位统领皆入席,萧青衫与杨文渊也入席,充当倒茶换酒的角色。叶林枫和诸贵当然也在其中。本来秦书远也想安排东方白入座,但是叶林枫怕他疯疯癫癫会惹出麻烦,就让他一个人在屋里吃。没想到东方白也不愿来,刚好正中下怀。

    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中人,也座位也不分主次,都依次落座。喝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有些醉意,各自也没了隔阂。叶林枫跟岳群山、郑清平、林择鸣他们喝酒划拳,称兄道弟,玩的不亦乐乎。

    秦书远也有些醉意,看了看萧燕雨,问道:“燕雨啊!你今年多大了?”

    萧燕雨不知秦书远为何要问她年纪,便回答道:“已经二十九岁了!”

    “竟然这么大了!”秦书远眉头紧皱,似乎不太相信。殊不知,如果按照现在来说,女人二十九岁还正值青年,朝气蓬勃。但是在古代,女人大多十四五岁就出嫁,相夫教子。萧燕雨虽是江湖中人,不拘俗礼,但是二十九岁还未出阁,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秦书远问道:“你也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可曾有意中人了?”

    萧燕雨突然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杨文渊则是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着。萧青衫一会儿看看萧燕雨,一会儿看看杨文渊,嘴角露着坏笑。

    秦书远见萧燕雨一脸羞涩的样子,更添几分妩媚,哈哈一笑,道:“没想到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萧妃子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锦少游在一旁笑道:“能让萧妃子脸红的,恐怕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吧!”

    萧青衫在心里默念道:“你们都错了,应该是两个。”

    秦书远突然站起来,拉起萧燕雨的手,道:“燕雨啊,你加入江湖人三年多了,我也知道你早就有了意中人,所以,今天我秦某便为你做个媒吧!”他转身瞧了瞧正在低头饮酒的柳无涯,叫道:“无涯,我知道燕雨对你有情,你对她也有义,不如今日便在叶帮主的见证下,由我为你二人说个媒,结成秦晋之好。这可是江湖第一美女,真是舍不得啊!”

    此言一出,酒桌上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最为震惊的便是杨文渊!他虽然也知道萧燕雨对柳无涯有情,但是却没想到秦书远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二人撮合。心头像是被狠狠打了几拳,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涌上来。

    萧青衫心中也是一惊:遭了!我那文渊兄弟此刻心恐怕都要碎了!转头瞧了瞧杨文渊,却见他坐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脸茫然!

    萧燕雨未曾想秦书远会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说出来。她虽然生性豪迈洒脱,但是一遇到儿女情长,她就跟普通女子一样。此刻她芳心大乱,怀里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噗噗直跳,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根,虽然羞涩,但是还忍不住偷瞧柳无涯,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却见柳无涯饮下一杯酒,站起来,冷冷一笑:“将军喝醉了,又在胡说,大家都散了吧,早些休息。”

    能被秦书远亲自指婚,且女方还是那个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萧燕雨。只怕没有人会拒绝这件事。毕竟萧燕雨是所有江湖侠客的梦。能娶到江湖第一美女,怕是比得到天下第一还要高兴吧!

    但是偏偏这个柳无涯是个例外。竟对萧燕雨丝毫没有兴趣。萧燕雨早就对柳无涯有情,平日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柳无涯何等聪慧,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是他始终对萧燕雨不冷不热,甚至还故意疏远。别人都对萧燕雨关怀备至,唯独他对萧燕雨不理不睬。这一下反而让萧燕雨更加觉得他与众不同,对他爱意更深。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越是触手可及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萧燕雨是个俗人,杨文渊何尝又不是。

    萧燕雨也喝了几杯酒,趁着醉意,她突然向前一步,问道:“柳公子,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情义,我且问你,你真的不想娶我么?”

    萧燕雨一双秀目死死的盯着柳无涯。为了爱情,她此刻已经放下了心中那守护多年的骄傲与矜持。身子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柳无涯欠身施礼,道:“萧姑娘,柳某这些年来,一直都把萧姑娘当做亲妹妹一般来对待,绝无二心,此事天地可鉴。还请萧姑娘再择良人。柳某一介武夫,实在配不上萧姑娘的天人之姿!”

    大厅之上,顿时静了下来。在这一刻,萧燕雨心中仅存的那抹骄傲与自尊彻底被击碎了,同时碎掉的,还有她的心!这算什么?我对你如此有情有义,你却从来都无动于衷么?这些年来,你只把我当做妹妹来看待吗!

    萧燕雨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惊艳的脸蛋,留到下巴,又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心却是碎成了渣!

    一声长啸,杨文渊纵身而起,冲向柳无涯,一掌朝着柳无涯打来。柳无涯乃是武林高手,岂能不防。侧身一闪,避开了杨文渊的攻势。杨文渊一招扑空,差点摔在地上,急忙稳住身形,再度打来。

    锦少游见他面露杀气,凶狠无比,叫道:“文渊,你要做什么!”

    杨文渊怒吼一声,朝着柳无涯打来,叫道:“他让萧妃子伤心流泪了,我要杀了他!”一掌打向柳无涯的肩头,却再次被柳无涯避开。

    众人见那个性情冲淡,心地善良的少年竟在一瞬间变成了这副凶狠的样子,心头皆是一震,随后又都明白过来。这少年应是很爱慕萧燕雨吧!

    萧燕雨见杨文渊冲上来,惊呼一声,急忙叫他回来。可是杨文渊充耳不闻,在桌前与柳无涯打了起来。以他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成名已久的柳无涯。但是柳无涯也不忍伤他,一直躲避,不与他对抗。

    萧燕雨心头突然一震,猛地想起来她被陆通打伤后,两人在山洞养伤的事情。那时萧燕雨对杨文渊说过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还一直让他叫自己姐姐。彼时彼刻与此时此刻的场景竟然如此相像。

    她在听到柳无涯说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的时候,心中伤痛不已,只觉得自己对他如此有情有义,他却这样对自己。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杨文渊就如同现在的自己,想必也经历了这般痛苦吧!

    她刚刚经历过那一刻的痛苦,做到了与杨文渊感同身受,心中愧疚不已。他也对我有情有义,那时我竟那样对他,他也定是很难过吧!

    萧燕雨忽的又想起杨文渊那日一直把她的断剑惊鸿收藏着,后来还去将它重铸,整日带在身上,一下子竟然把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原来他是这般爱我,比我爱柳无涯更加热烈,却比我更沉默!

    萧燕雨忽的又想起她对柳无涯的感情来。初入江湖人的时候,大厅之上,秦书远,锦少游与四圣人同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义军。当众人见到她容貌之时,都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唯独柳无涯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可知道萧燕雨这些年来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女”,追求她的大有人在,不论是江湖侠客,正道魁首,朝廷官员,男女老少见了她都

    拔不动腿,唯独这个柳无涯是个例外。所以在那时,大家都在看萧燕雨的时候,萧燕雨却是在看柳无涯。

    面对这个“江湖第一美女”也不为所动的,整个天下恐怕只有他了。萧燕雨那时便对柳无涯十分好奇。在加入江湖人之后,萧燕雨故意和他走的很近,关系虽然相处的融洽,但是柳无涯始终还是对她置若罔闻,不冷不热,对这个江湖第一美女丝毫没有兴趣。但是柳无涯越是这样,萧燕雨便越好奇。柳无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萧燕雨对他自然是动心,但现在想起来,自己好像对他并不是有多爱慕,而是萧燕雨那颗不服输的心,想要在他身上找回点自信与尊严。

    她心中突然一阵清明,长舒一口气,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萧青衫见萧燕雨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默默地在心中长叹一声:我的傻姐姐啊!你终于是明白过来了!

    秦书远此刻酒也醒了,心知自己酒后失态,竟铸成大错,悔恨不已,叫道:“文渊,快住手!”

    可是杨文渊此刻只想打倒柳无涯,哪里能听得见。向前一扑,朝着柳无涯打来。却听见萧燕雨突然一声娇喝:“文渊,住手,你这个傻子!”

    杨文渊突然停住手,转身望着萧燕雨,叫道:“萧妃子,我!”

    萧燕雨秀眉一竖,叫道:“柳公子是你的前辈,你不得无礼!”

    杨文渊气急败坏,叫道:“他这样对你,你竟还护着他么!”心中气愤不已,一腔怒火不知道往哪撒,重重一拳锤在了屋内的柱子上,陷进去一块,他的手背也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你这傻子!”萧燕雨气的直跺脚。杨文渊转身冲出房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

    杨文渊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坐在草地中间,望着月亮发呆。越想心里越气,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丢出了很远,发出一声脆响。

    “哎哟,杨少侠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啊!是不是把那块石头当成是我啦!竟然丢的这么远!”萧燕雨的声音从身边想起。杨文渊转身一看,萧燕雨站在月色之下,笑语盈盈的看着他。见他满脸泪痕,惊呼一声:“哎哟,我们顶天立地的杨少侠竟然哭啦,羞羞羞!”

    杨文渊突然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也不说话,也不去看她。萧燕雨笑着坐到他身边,歪着头去瞧他,杨文渊被他一瞧,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又将身子别过去。

    萧燕雨笑道:“你若是这么不想看到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吧,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杨文渊道:“我的眼睛还要看东西,凭什么挖下来。”

    “哎哟,原来杨少侠会说话呀!”萧燕雨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杨文渊哼了一声,道:“你不去陪你的柳公子,跑到这里来挖苦我做什么。”

    萧燕雨眯眼一笑,歪着头,问:“吃醋了?”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哪里配吃萧妃子的醋。”

    萧燕雨脸色一沉,道:“你看看你这张嘴咄咄逼人的,亏的大家还都夸你老实本分呢!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杨文渊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气的萧燕雨吼了他一声:“快点让我看看!把手伸出来!”

    杨文渊将手伸过去,萧燕雨握在手心,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手背,长叹一声:“你就是个傻子,若是心中有气,便朝着我撒,非要跟那柱子过不去,你看看,受伤了吧!”

    “我舍不得朝你撒气!”杨文渊虽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变得温柔了。萧燕雨叹了一口气,拿着金创药给他敷上,问道:“你这个傻子,疼么?”

    杨文渊摇摇头,道:“萧妃子刚才心里应该比我还要疼吧!”

    萧燕雨又问他:“那日我也如此待你,你心里也很疼吧?”

    杨文渊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呆呆的望着萧燕雨。心想之前即便再疼,也都已经过去了。

    萧燕雨叹了一口气,道:“刚才确实疼,但是现在不疼啦。”

    杨文渊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燕雨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看见有个大傻子自己把自己的手弄伤了,我心里高兴,一下子就不疼啦!”说完,便扑哧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果然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

    杨文渊突然郑重其事的道:“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萧燕雨摇摇头,道:“小伙子,别说大话哦,若是有一天你比我先死了,我被别人欺负了,你可怎么帮我呀?”

    杨文渊道:“你年纪比我大,所以你会死在我前面,你不用担心。”

    萧燕雨气的捶了他一拳,叫道:“你这个傻子,有这样哄女孩的吗!真是个大笨蛋!”

    月色下,两人打闹着,看上去竟是那样的温馨甜蜜。不远处的树丛中,萧青衫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道:得了,我这个姐夫算是真的叫上了!文渊啊文渊,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

    ……

    次日,叶林枫拜别了秦书远等人,与东方白离去。秦书远专门送了他两匹好马。二人骑马走在路上,叶林枫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爷爷,之前你跟我说想带我去见一个人,那人是谁?”

    东方白突然一拍后脑勺,哇哇叫道:“哎呀呀,光记着漂亮女娃娃的烧鸡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你快随我去,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叶林枫问道:“是要去见谁?这个人我认识吗?”

    “当然认识,当然认识!”东方白叫道:“就是蛤蟆女娃娃,我要带你去见她!”

    “啊!”叶林枫一听,惊呼一声,折马便往一旁跑去,叫道:“老爷爷,就算是阎王爷我也能陪你去见,但就是她,我万万不能去!”

    说着便驱马要跑。东方白长啸一声,纵身从马背上跃起,掠到叶林枫身后,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在手心,双脚一踏马背,发足狂奔,口中尤叫道:“你必须跟我去,蛤蟆女娃娃她想你了!”

    叶林枫是一千个不愿意,但是东方白神功盖世,任凭他怎样也是挣脱不开。东方白脚下狂奔,一路向西南进发,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河南开封府。

    东方白将叶林枫带到了离路府不远处的偏院外,将他丢在地上,指着大门,叫道:“蛤蟆女娃娃就在里面,快去!”

    叶林枫哪敢进去,趁着东方白丢下他的这个空当,起身便跑,却被东方白发现,一把抓住,扯了回来。叶林枫反手一掌打向东方白的胸口,却似打在了磐石之上,震的他手掌生疼,咧嘴直叫。

    东方白一招便将他制服,叫道:“快进去!”

    叶林枫无法,只好听他的话,推门进去,心里想着,只要进的门去,他便跃上屋顶逃走,是决计不会去见姚明月的。但是他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了满院的花朵。

    已是傍晚时分

    ,花朵渐渐枯萎,如雪的夕阳映照在残花败朵之上,有一种凄凉的意境。

    东方白也走了进来,指着屋门道:“蛤蟆女娃娃就在里面!”

    叶林枫望着屋门,竟然一动不动。东方白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差点让他跌了一个狗吃屎。迫于东方白的威慑,叶林枫无法,只能慢慢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却又停住,纠结了半天,最终硬着头皮,将门推开了。

    姚明月正挺着大肚子坐在床上做女红,听到屋门响,面露喜色,起身叫道:“是你回来了吗?老爷爷?”

    “老爷爷”三字还未说完,她已经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叶林枫,一声娇呼,手中的东西当啷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既开心、又难过、似痛苦、似羞涩,五味杂陈,嘴唇也微微有些颤抖:“是,是你!”

    叶林枫见她隆起的小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即震惊、又喜悦、即悔恨、又兴奋,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叫了一声:“明月,我来看你了!”

    姚明月这腹中的孩子便是叶林枫的,今日终于真相大白。原来在几个月前,叶林枫一刀斩杀玄冥教灵犀使颜争,救下姚明月性命,二人误会终于解开。两人日久生情,竟在那山洞之中尝了禁果。

    后来姚明月让叶林枫一同来河南加入武盟赵延发麾下,但是叶林枫野心勃勃,岂能甘心居于人下,便一口回绝,并劝姚明月随他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但是姚明月与赵延发与西江月五人情同手足,姚明月自然是不舍得抛下他们与叶林枫同去。两人越说越僵,最后不欢而散,双双离去。姚明月回到武盟一个月之后,总是呕吐,也没有食欲,后来请了大夫一查才知,竟然是有了身孕。想起了那日与叶林枫的**,心中又喜又恨。她又怕被赵延发他们知道之后会去找叶林枫讨说法。他也知道叶林枫的脾气,双方见面之后定然会话不投机,大打出手。一边是她的兄弟们,一边是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她为了不引起双方死伤,便闭口不谈孩子父亲的事情,心里想着把他生下来,好好抚养他。这是他们大人的错,与孩子无关,孩子是无辜的。

    叶林枫望着姚明月,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眼角也有些湿润,叫了一声:“明月,让你受苦了!”

    姚明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与他分别之后,她这是第一次哭,这泪水中有委屈,也有喜悦。叶林枫纵步而来,将她拥入怀中,涕泪纵横,姚明月伏在他肩头,梨花带雨。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叶林枫慢慢推开她,问道:“这些天吃的可好?住的可好?赵大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姚明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点头或是摇头,眼泪却始终不争气的掉下来。叶林枫扶着她让她坐下,看到床上姚明月做的小鞋子小衣裳,心中一暖,问道:“孩子是男是女,可曾知道?”

    姚明月面上一红,低下头去,道:“稳婆说我吐的厉害,孩子很调皮,应该是个男孩。”

    叶林枫高兴的大喊大叫。他自幼便无父无母,一个人孤苦无依,浪迹天涯。突然有了儿子,那种心情谁能理解?他望着姚明月隆起的小腹,甚是爱惜:“小家伙,你可要老实一点,不许让你娘亲受苦。若是让我知道了,定打你的屁股!”

    姚明月扑哧一笑,道:“只怕孩子生出来之后,你见他乖巧伶俐,再舍不得打他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叶林枫叫道:“他若是惹你生气了,我定打不饶,谁都不能欺负你!”

    姚明月面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不看他。叶林枫问道:“可给孩子取名了么?”

    姚明月答道:“大哥说了,名字先不着急取,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回去嵩山少林寺上找智明方丈,让他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

    叶林枫心中热乎乎的,一把抓住姚明月的手,叫道:“明月,我这就去找赵大哥,我要跟他把一切都说了,我要明媒正娶的把你娶回家去!”

    还未等姚明月答话,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老爷爷,你怎么自己在院子里?明月姐呢?”

    却听东方白道:“蛤蟆女娃娃在里面,你不要进去。”

    那人又道:“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东方白叫道:“反正就是不能进,若是你敢进去,我就把你打出屎来!”

    姚明月突然脸色一变,轻声道:“不好了,是我义弟别枝来了。”

    “西江月六人的柳别枝么?”叶林枫之前听姚明月提起过,微微一笑:“正好他来了,我便跟他说了,好早点把你娶回去。”

    姚明月却摇头叫道:“你不能见他,快点走,免得惹麻烦!”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人影踏进了房门,东方白在后面拉着他却也拉不住。柳别枝进来一看,叫道:“原来是来客人了。贵客你好,我是明月姐的弟弟柳别枝!”

    叶林枫抱拳道:“别枝兄弟你好,在下叶林枫,是孩子的爹爹,今日前来便是想把明月接回去,明媒正娶!”

    还未等他说完,却见柳别枝身形暴起,抽出腰间长剑朝着叶林枫刺来,口中还叫道:“原来就是你这个淫贼玷污了姐姐的清白,还有脸来这里,去死吧!”

    叶林枫闪身避开柳别枝的长剑,惊呼一声:“小舅子,我是你姐夫,你这是要做什么?”

    “谁是你小舅子!”柳别枝恶狠狠的叫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淫贼,玷污了姐姐的清白,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看我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柳别枝自幼便对姚明月心中爱慕,一直想要娶她为妻。但是因二人从小便以兄妹相称,姚明月待他只如亲弟弟一般,并无任何爱意。后来见姚明月有了身孕,柳别枝很是气愤,一直追问孩子父亲是谁。但姚明月知他想要前去寻仇,自然不会告诉他。

    今日终于让他知道了孩子父亲的身份,所有的怨气与怒气都在此刻释放,长剑直刺叶林枫胸口,势如破竹。

    以叶林枫的实力,对付柳别枝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其一他心中有愧,其二这柳别枝是姚明月的结拜义弟,他自然不忍伤他,只好躲闪。但是柳别枝这一剑来的迅速,叶林枫一时间竟未能躲开,噌的一声,长剑透胸而过,溅起一道血花!

    叶林枫痛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胸口鲜血肆意横流。这一剑竟不偏不倚,伤到了他的心脉。姚明月惨叫一声,俯身去抱叶林枫。但是柳别枝依旧不依不饶,挺起长剑又刺了过来。

    姚明月惊呼一声,一把推开柳别枝,用笨拙的身子挡住他,大喊道:“你快跑!”

    可是柳别枝怒意正盛,姚明月哪能挡得住。东方白也看出了端倪,跳上前来,一把抓住柳别枝。柳别枝恨意正盛,怒吼道:“老爷爷,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淫贼!”

    姚明月嘶声哭喊着:“林枫,你快逃啊!”

    叶林枫强忍着剧痛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门,留下一串血脚印!

    ……

第二十七章,爱别离

    叶林枫跌跌撞撞不知跑出了多远,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天地间一片静谧,除了耳畔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叶林枫躺在地上,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涸,他也没有一丝力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一点点减弱,他眼前一片昏花,什么也看不清楚,意识也变得模糊。那一刻,他心中想的却是姚明月。他觉得自己亏欠姚明月太多太多,此生恐怕再也无法弥补她了!

    突然间,只听得耳畔风声作响,他的身子被人一把提起,抛在半空中,伸手连点他身上十几处大穴,封住了他的心脉。一股温热而已磅礴的内力涌向他的胸口。

    渐渐地,他发觉胸口的伤竟然不那么疼了,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东方白站在他面前,左手按在他胸膛之上,正在为他灌注真气续命。

    “老爷爷!”叶林枫凄惨一笑。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此刻见到东方白,想起曾经与他的“恩怨情仇”,竟也觉得温暖至极。

    却听东方白道:“小伙子,你现在还不能死,老夫要救你!”

    叶林枫心头一惊,再看东方白,却见他须发飘飞,脸颊发红,双目如电,不再是那副呆傻之样。叶林枫惊呼一声:“老爷爷,你!”

    东方白哈哈一笑,双手一动,让他席地而坐,双手掌心对着他双手掌心,哈哈一笑,道:“小子,快接我的‘呼天抢地功’吧!”

    叶林枫顿觉掌心传来一股温热,蓬勃的真气顺着东方白的掌心向他涌来,一重又一重,似大海之水,连绵不绝,澎湃汹涌。叶林枫只觉自己丹田温热无比,鼓胀起来。他急忙将那股强大的内力在血脉穴位之间运转,又顺着任督二脉处运转流动。

    他天资聪慧,竟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自体内运转无数个周天,只觉心脏跳动的一次比一次有力,全身也舒爽畅快。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小子,我这乃是‘玉清太玄功’,是道门绝学。我将其一分为三,得一份能令你武功进步神速,得两份能横行于世,得三份便天下无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可曾想好了要几份?”

    却听叶林枫哈哈一笑,道:“若是在之前,晚辈定会贪心,想要得到全部。但是方才我经历了生死一瞬,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纵使一个人武功再强,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又如何?百年之后,终是一黄土。所以,老爷爷,你给多少晚辈就要多少,绝不会贪心!”

    “好!”东方白大吼一声,突然撤掌,道:“这神功无敌,本需要三个人同时修炼才行,当年我贪图这神功,不知此事,便一人修炼,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也是疯疯癫癫。后来我也终于想明白了,就算真的得了神功天下无敌又如何?于是我便在江湖上行走,寻找心存正义的晚辈后生,将神功传授于他。河南武盟的赵延发是第一个,你叶林枫便是第二个!”

    叶林枫将神功又运转几个周天,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胸前的伤口也已经不痛了,他极为震惊,问道:“老爷爷,这神功竟然能令人起死回生么?”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一是你命不该绝,二是你身体强健,能够支撑下去,我这神功只能让你缓解伤痛,并不能起死回生。”

    叶林枫初得神功,心中技痒,望见眼前葱葱郁郁的立着十几棵大树,举掌朝着一棵拍了过去。手掌还未碰到树身,浓厚的掌风已经逼至,咔嚓一声,大树应声断裂,断口整齐光滑,竟似斧砍刀切一般!

    叶林枫见神功如此威力,哈哈狂笑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当即展开步法,朝着剩下的大树拍去,双掌上下翻动,所到之处,掌风阵阵,真气狂涌,大树咔嚓一声,齐齐断裂!

    叶林枫激动万分,扑通一声跪倒在东方白面前,叫道:“多谢东方前辈传功,叶林枫此生不忘!”

    东方白摇摇头,道:“你不必多礼。你是第二位不贪心我神功之人,得到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你已经步入了一流高手之列。老夫知道叶帮主你嫉恶如仇,赤胆忠肝,才将此功传授于你。我只希望你能保持本心,用此神功为天下人做一些好事。万万不能因为此功堕入魔道,令江湖血雨腥风。我能传你神功,亦能收回!”

    这些话他曾经也对赵延发说过。他自然是知道神功的威力,若是被奸险小人,魔教之刃得了,仗之横行天下,血雨腥风,恐怕无人能制住。故此他挑选的人都是心怀正义之人。

    叶林枫跪在地上,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叫道:“东方前辈之言,叶林枫铭记在心,定会好好利用神功,为天下人做好事,若是有违此言,必遭天谴!”

    东方白点点头,道:“叶帮主,这便回去吧!”

    叶林枫站起身来,道:“东方前辈,我要回去找明月,我要娶她过门。”

    东方白摇摇头,道:“叶帮主,如今那别枝视你为仇敌,扬言若是再见了你,定要让你毙命于他剑下。你性子也是刚烈,若是再去,定会生出许多祸端来。”

    叶林枫问道:“那依前辈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东方白道:“你的心思蛤蟆女娃娃都清楚。叶帮主是胸怀大志之人,天下还要等着你去解救。儿女私情比起天下人来,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况且蛤蟆女娃娃在武盟也不会吃苦。我的意思,叶帮主你可明白?”

    东方白这话的意思竟是让叶林枫放下儿女私情!叶林枫心头一凛,望着东方白,久久说不出话来。东方白知他意思,长叹一声,道:“叶帮主与蛤蟆女娃娃此生乃是有缘无分,但你二人感情深厚,我心中也是明白。我也不是要叶帮主你放下蛤蟆女娃娃,毕竟她怀了你的骨肉,你万万不能做一个负心汉,受到江湖唾骂。”

    他顿了顿,继续道:“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但大多良莠不齐。叶帮主起于江湖,武功高强,深谙合纵之道,乃是驱逐鞑子,恢复我汉人河山的重要力量。如今之计,你应该将心思放在天下人的身上。蛤蟆女娃娃在武盟不会受苦,待到天下初定,你再来寻她,也不算是亏欠于她。相信她也能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叶林枫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他心中天人交战,五味杂陈。一边是等待拯救的天下黎民百姓,一个是怀着他骨肉的至亲至爱的女人。天下是他的梦想,姚明月是他心中的温柔,哪一个对他都那么重要!

    在这两者做一个抉择,实在是太难了!

    叶林枫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仰天长啸一声。纵身而起,跃到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只听咔嚓咔嚓声响传来,大树一棵接一棵的倒在地上,叶林枫喉咙间低吼着,像一只凶恶的野兽。

    东方白就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目光中一丝同情。良久,叶林枫折身返回,手背上已是鲜血淋淋,双目充血,似蛰伏于暗夜中的野狼,凶狠恐怖。

    他颤颤巍巍的走向东方白,叫道:“东方前辈,晚辈已经想明白了。如今天下未定,不能谈论儿女私情!我这就回扬州去,带领着合纵三十六帮的兄弟们,定要救万民于水火,不辜负东方前辈传功之意!”

    东方白点点头,问道:“叶帮主,你可是真的想明白了?”

    叶林枫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点点头。东方白突然抱拳叫道:“叶帮主心中有大爱,老夫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叶帮主了!”

    叶林枫哈哈一笑,道:“东方前辈,晚辈告辞了。若是前辈见到明月,请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叶林枫夺得天下之后,再来风风光光的娶她过门!”

    说完,再不多言,转身没入茫茫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方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身后。却见黑暗之中走出一个身影,一个女子梨花带雨,小腹微微隆起,正是姚明月。

    东方白长叹一声,问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姚明月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但是最近始终带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老爷爷,他是天纵奇才,又有雄途大志,若是被家庭孩子所累,定然成不了大事。我若是真的爱他,就要放开他,让他去闯荡,不能束缚他,折了他翱翔天空的翅膀!”

    东方白又是一声长叹,望着茫茫夜空,眼角已经湿润。

    ……

    深夜,山东青州,江湖人义军总部。

    杨文渊正在床上熟睡。他早就在郭菩萨手上习得玄冥教“暗蕴六识”的心法,熟睡之时也将心法运转,以防会遭遇不测。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听见屋中传来一阵均匀的喘息声。

    杨文渊惊坐而起,月光透过窗子照的房间透亮,一个黑影徐徐站在床前的黑暗中。杨文渊一声惊呼,抄起床边的惊鸿剑,也不出鞘,朝着黑影打了过去。却见那黑影伸出手其挡住,手腕一翻,将惊鸿剑夺在手中,嘿嘿一笑,翻身便逃。

    杨文渊怒吼一声。这惊鸿剑乃是他与萧燕雨定情之信物。杨文渊早就将其奉为至宝,即便深夜也是放在床头。如今他与萧燕雨感情升温,他更是将此剑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岂能甘休,纵身跳起,朝着那黑影肩头拍去。这一掌用了他五成的功力,甚是迅猛。

    他虽性子冲淡,不爱打打杀杀,但若是遇到与萧燕雨有关的事情,他便想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一掌迅猛袭来,那黑影也不躲不挡。杨文渊一掌拍来,竟似打在了棉花之上,再迅猛的力道都消散殆尽了!

    杨文渊吃了一惊,却见那黑影转过头来嘿嘿一笑,破门而逃。杨文渊也顾不得穿外衣,纵步便追了上去。那人纵身跃上墙头,转身朝杨文渊嘿嘿一笑,似在挑衅。杨文渊怒不可遏,纵身跃上墙头。那人却一步跳下,发足狂奔。杨文渊便展开脚步追去。

    趁着月光,杨文渊能够看到那人一头银发随风而舞,宛如天仙一般。背影看上去特别熟悉,似曾相识。但是他心中挂念着惊鸿剑,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二人在月色下展开竞逐。前面那人步法稳健,速度极快,杨文渊虽然使出全身力气,却始终与那人相隔一丈有余。那人跑上几尺,便停在原地等他。待他将要追到之时,又在此狂奔而去。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两人已经跑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离着青州城已经十几里远。

    前面那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突然停下脚步,等着杨文渊。杨文渊赶到之时早已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指着那人叫道:“你若是想要钱财,我可以给你,但是请你放下那柄剑。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定不能让你夺走了!”

    却听那人哈哈一笑,转过身来,道:“杨少侠,还认得我么?”

    杨文渊一见,此人白发苍苍,脸上皱纹遍布,双目如电,仙风道骨,却正是东方白。他前几日与东方白相处过,只记得他是一个疯疯癫癫心智未开的老头,却未曾想今日竟变成了这副样子,心中好奇,问道:“东方白前辈,你的疯病好了么?”

    东方白哈哈一笑,将惊鸿剑递还给杨文渊,道:“我那疯病不是天生所致,想必你也听人说过了。我是因为修炼了一种神功,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真气,导致走火入魔,这才变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将神功散去,便可恢复清明,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杨文渊听出了端倪,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已经将神功散去了么?”

    东方白点点头,道:“话虽不错,但是并不贴切。我只不过是将神功化作三份,将它分别传授给了江湖上有赤胆忠心的侠义之人。我体内神功减少,便恢复了清明。”

    杨文渊听着心中佩服,抱拳道:“东方前辈此举令晚辈佩服不已!”

    东方白点点头,道:“我的神功已去其二,最后一份也想送人,只不过眼下没有合适人选,想请杨少侠帮我做个抉择。”

    杨文渊道:“不敢不敢,晚辈只便给前辈提个建议,但是最终还是需要前辈来定夺,敢问前辈,先前两份神功可是授予何人了?”

    东方白道:“第一位便是那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

    杨文渊点点头,道:“赵盟主乃是抗元大英雄赵丑厮义子,秉承其父遗志,在河南一带举起反旗,人人敬仰。此人有雄心壮志,为国为民,配得上前辈神功。敢问第二位是谁?”

    东方白又道:“第二位你也曾相识,那便是扬州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了。”

    杨文渊又道:“叶帮主乃是纵横家出身,深谙合纵之道,曾以一己之力游说江南众多帮派起兵反元,又在扬州建立合纵三十六帮,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乃是少年英雄,侠肝义胆,嫉恶如仇,图谋天下,野心勃勃,也配得上前辈神功!”

    东方白点点头,问道:“杨少侠,我这第三人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了?”

    杨文渊点点头,道:“听闻前辈所言,知道传功之人都是这

    天下的大英雄。晚辈心中已有了人选。”

    东方白道:“但说无妨!”

    杨文渊道:“那便是我江湖人的义军首领秦书远秦将军。秦将军乃是江湖出身,心系天下百姓,侠肝义胆,天地可鉴,又是赵盟主、叶帮主二位的前辈。他二人对秦将军也是佩服不已。我觉得秦将军是前辈传功的不二人选!”

    东方白突然哈哈一笑,却并未回答。杨文渊心中诧异,想了想,又道:“原来前辈想传功于少年英雄啊!晚辈这里还有一人推荐。他便是我的结拜义兄萧青衫。他虽然是玄冥教出身,但是看不惯魔教作风,只身叛教出逃,加入了江湖人义军,屡立战功,乃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后起之秀。他素有谋略,敢作敢为,秦将军也一直很欣赏他。”

    却见东方白又是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杨文渊心中不解,心道连秦将军和青衫都入不了东方前辈的法眼,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配的此神功呢?杨文渊又一连说了几个名声赫赫的少年英雄来,却见东方白一直摇头。杨文渊认识的人不多,全都说完也没有得到东方白的同意。

    杨文渊摇摇头,道:“前辈莫怪罪,晚辈认识的人太少,没能帮上前辈,还请见谅!”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杨文渊啊杨文渊,果然是厉害,不过还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你没有说出来呢?”

    杨文渊略一思索,问道:“那人是谁?还请前辈明示!”

    东方白突然向前踏了一步,抓起杨文渊的手,手心相对,叫道:“那便是你自己啊!”

    说着,一股强劲的真气自他丹田之中涌出,顺着掌心渡进杨文渊的体内。杨文渊大惊失色,想要说什么,但是胸口被这股真气压着,就似千钧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竟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东方白须发飘飞,宛如天神。一股真气在他二人周身之间游走,杨文渊只觉丹田之中一会儿炙热难耐,一会儿又酷寒无比,脸上青一片,红一片。东方白右手连点他周身十几处穴位,每点一下,杨文渊便觉身上剧痛难忍,一会儿是针扎一般,一会儿像蜂蛰一样。

    东方白微微一笑,在他丹田之上推揉了数十下,让他以舌头抵住上膛。杨文渊依言做了。却见东方白一掌拍去,杨文渊只觉丹田之中有一股真气急涌而上,顺着任督二脉游走,直冲头顶百会穴。

    但此刻杨文渊任督二脉未通,真气从脉上走过,堵在百会穴上散不下去,直直将他头顶挤出一个大包来。杨文渊只觉脑中似关进了无数的苍蝇,在里面嗡嗡乱叫,头痛欲裂。

    东方白一见,心中震惊,见杨文渊十分痛苦。心道他武功不比赵延发与叶林枫,只消用内力一催任督二脉便能打通。他需要更长的时间已经更强的内力才能将其完全打通。

    东方白问了一声:“杨少侠,我要为你打通任督二脉,接下来疼痛要比现在更厉害,你可能承受的住?”

    杨文渊被真气压的张不开嘴,他紧紧握住惊鸿剑,手背上青筋暴起,朝着东方白重重的一点头。东方白哈哈一笑,手上用力,真气源源不断涌入,朝着那百会穴冲去。

    杨文渊被这股真气冲的头脑就要炸开一般,头上大包越鼓越大,他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震天动地,四散而去,竟震的山间百兽震慑,白鸟惊飞。

    也是他这一声大吼,竟也间接冲开了头顶的百会穴,任督二脉顷刻被打通,他体内龙虎交会,真气激荡,自丹田到百脉四下游荡。疼痛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身畅快无比。杨文渊也是双目透着精光,精神震硕。

    经此东方白传功之后,杨文渊也一跃成为了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与赵延发,叶林枫相同,得了同等份量的“玉清太玄功”,日后整个天下也鲜有敌手了!

    东方白传完神功之后,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杨文渊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扶起,问道:“前辈,晚辈何德何能,能让前辈传我神功?”

    东方白微微一笑,已是气若游丝。他早已是古稀之年,凭着“玉清太玄功”的内力还如日中天,但此刻他已将神功全部散去,再也支撑不住,恐怕命不久矣。

    他颤颤巍巍的,露出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样子:“杨少侠,那几天我与你相处,便知道你这个人性子冲淡,老实忠厚,从不爱与人起争执。赵延发与叶林枫虽是英雄人物,但是一个容易被感情之事左右,一个却是亦正亦邪,我虽将神功传于他二人,却总是担心。必须要在世上留下一个能够制住他们的人。所以我便想到了你。凭着你的性子,就算得了神功也不会仗之横行天下,所以我想请你代替我,做一个监督。但凡二人用我的神功做坏事,你便出手将其杀了。你与他们有同等的神功,我又传了你一份可以克制他们的力量。我这样做只是以防不测,我还是希望用不到你才好,这样也能证明老夫的眼光不错!”

    杨文渊未曾想东方白会授予他如此大任,心中激动不已。却见东方白气息越来越弱,心中悲痛,叫道:“东方前辈,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你就留着这份神功,在世上监督他们也好啊!”

    东方白摇摇头,道:“我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想想我这些年来,从儿时便嗜武如命,天下武学无不窥探。年轻的时候我挑战天下高手,无一败绩,其后又在龙虎山上拜了老天师为师,偷走了‘玉清太玄功’,一人偷练神功,弄得这般疯癫样子。我后来再想,我这些年为武痴狂,有什么好处?只是让我受尽折磨,最后还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会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我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时代了。文渊,记住我的话,切不可利用神功去做坏事,也不要忘记你的使命,要替我好好看管他二人,若发现他二人做了坏事,定要代我除之!”

    杨文渊俯身跪在地上,叫道:“谨遵前辈之命!”

    东方白哈哈一笑,叫道:“好啊!好啊!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了,也算不枉人间走一遭啊!”突然间笑声骤止,坐在当场,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杨文渊向前探他鼻息,却发现他已经羽化登仙。一代传奇人物,就此落幕,但是他临死之前将“玉清太玄功”分别传于赵延发,叶林枫,杨文渊三人。正如道家所说的一道传三友,又如同一气化三清!

    (卷二,一叶知秋完)

第一章,长相思

    转眼间已经是深秋时节,北雁南飞,秋叶凋零。武盟盟主赵延发带领沐清风、林惊鹊与肖半夜三人前往嵩山少林寺,拜会智明方丈。

    一个月前,姚明月腹中胎儿终于呱呱坠地,真如稳婆所说,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姚明月没有听从赵延发的建议,让智明方丈取名字,而是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铭枫”。

    铭枫脸型很像姚明月,长得很秀气,赵延发极为喜爱。此次他前来少林寺也是受了姚明月所托,来给孩子求一个长命锁回来。

    赵延发早已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他也不想去找叶林枫的麻烦。只是他看着姚明月思念叶林枫,日渐消瘦,心中不是滋味。

    来到少林寺上,却见寺中人来人往,上香祈福的大有人在。嵩山少林寺自魏晋南北朝时达摩祖师创建以来,已经历经数百年传承,早就成了百姓心中的一处圣地。

    赵延发叫沐清风、林惊鹊与肖半夜三人去帮姚明月给孩子去求长命锁,独自一人去了智明方丈那里拜会。

    他与智明方丈相交良久,乃是忘年之交。智明方丈佛法精深,禅意精纯,赵延发经常会来向他请教。每一次都能在他的话中悟出许多道理。这一次,二人又聊了几个时辰。这红尘滚滚之中,多有疾苦。赵延发七情六欲未除,总是会有许多烦恼,需要智明方丈开导。

    二人相谈正欢时,突然有一小僧来报,说山下村民求见智明方丈,是来侍奉香火钱的。这少林寺因是千年古刹,江湖地位尊崇。虽如今天下大乱,百姓大多流离失所。但是此地百姓因受了少林寺的庇护,至今还能安居乐业。所以每隔几个月,山下村民便会自发上山来侍奉香火钱,以感谢少林寺对他们的庇护。

    智明方丈向赵延发说了此间缘由。以往都是由他接待村民,临时换人恐有不妥,赵延发也能理解。智明方丈便辞别他了去了。赵延发便在寺中走动,不知不觉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上。

    殿上释迦摩尼佛庄严肃穆,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赵延发轻轻走进去,朝着四处望了一番,发现了西面墙壁上挂满了长约五寸的红色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赵延发感到好奇,便拉住一位小和尚问道:“师兄,打扰一下,请问这墙上挂的是什么?”

    小和尚双手合十,答道:“施主你有所不知,这是长生禄位,用来祈福所用。需要向寺中供奉一两银子的香火钱。可以将自己或家人的名字和生辰写在上面,挂在墙上。每日由方丈诵经,替其祈福,让佛祖保佑一世安康,无病无疾。”

    赵延发愣了一下,问道:“可还有空位么?”

    小和尚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施主也想祈福么?”

    赵延发点点头,小和尚便请他来到后面。赵延发交了一两银子的香火钱后。小和尚取来一个红色牌子,拿着一支毛笔,问道:“施主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祈福?”

    赵延发答道:“是他人。”

    小和尚点点头,问:“施主可知那人名姓与生辰八字?”

    赵延发点点头,答道:“她姓徐名沚微,生辰是泰定五年年七月初六申时。”

    小和尚依言写下,问道:“这位徐施主可是施主你的发妻么?”

    赵延发突然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是的,她是我的妻子!”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这长生禄位上可以写两个人的名字,你也可以将自己的写上。佛祖可以保佑你二人一起安康。”

    赵延发想了想,摇摇头,道:“多谢师傅好意,我就不必了,只要她安康快乐,我便安康快乐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施主是有大爱之人,尊夫人能有施主这样的丈夫,乃是三生有幸。愿二位永沐佛祖圣光,喜乐安康!”

    赵延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抬头望着西北方的天空,长叹一声:沚微,你在哪里过的还好么?

    ……

    “阿嚏!”徐沚微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里是祁连山火神峰的后山,四大护法许臻华,张晓鸢,原振北与松百川正徐徐站立在一个山洞面前。山洞由一块厚重的断龙石封住,十分严密。四人正望着厚重的石门出神。

    在四人身后是第七堂口的六使,御龙使,神凤使,白虎使,雄豹使,罢熊使与苍狼使,再往后便是各堂堂主以及各坛坛主,都是玄冥教有头有脸的人物。

    能让玄冥教一众首脑前来相迎接的人,恐怕除了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萧天宇之外,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与众人的肃穆庄严不同,那个地位在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冥教圣女徐沚微,此刻正坐在小溪旁。她也不顾溪水冰冷,赤着脚在里面搅水玩,只露着一截白玉般的脚腕,晶莹剔透。溪水被她搅动的稀里哗啦,泛起一层层水纹。

    她穿着一袭华丽的淡黄衣裙,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双眸璨璨如星。身形与脸蛋看上去比之前要丰润了一些。这些都是张晓鸢整日为她熬人参灵芝补身子的结果。

    秋风袭来,她感到丝丝寒意,这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吓得一众玄冥教的弟子还以为是教主出关了,全身一抖。

    张晓鸢走到徐沚微身后,除下她身上的长衫,盖在徐沚微身上,道:“圣女,已经深秋了,天气寒冷,就不要再玩水了,若是让教主看到了,定会骂你的。”

    徐沚微撇了撇嘴,道:“张姐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不怕萧天宇呢,他若敢骂我一句,我就敢骂他十句。”众玄冥教弟子都知道她与教主关系不一般,教主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所以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却见徐沚微嘿嘿一笑,接着道:“但若是张姐姐管我,我自然是要听的。”这玄冥教中女子本就少,即便有也是丫鬟一类的,身份低微,自然不敢高攀徐沚微。徐沚微在这山上,每天也就只能跟张晓鸢说说话。两人都是女人,张晓鸢又比她大两岁,徐沚微从心里一直将张晓鸢当成姐姐来看待,她说什么话比萧天宇却是管用多了。

    徐沚微将脚从溪水中拿出来,张晓鸢扶着她站起来,立在岸边。这时,山洞的那块断龙石剧烈的晃动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缓缓升了上去。许臻华突然大喊一声:“教主出关了!”说完便俯身下拜,原振北与松百川紧随其后,第七堂口六使与众堂主、坛主也一一下拜,就连张晓鸢也欠身行礼。

    唯有徐沚微俏生生的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断龙石升至最高处,一个身影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袭黑衣,身姿挺拔,长发飘飘,容貌清秀而冷峻,眉宇间充斥着杀气,正是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萧天宇。

    萧天宇大步迈出山洞,右手间握着一柄状如柳叶的刀,长约三尺,正是他在徐逸之那里得到的玄铁神刀“花月痕”。

    众玄冥教弟子见萧天宇出关,齐声高喊:“恭迎教主出关!”

    萧天宇却置若罔闻

    ,抬头瞧见一旁的徐沚微,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叫道:“小妖女,这些天过的还好么?”

    徐沚微白了他一眼,道:“承蒙大魔头挂念,一切安好,你不出来最好。”

    萧天宇哈哈一笑,纵身一跃,跃到徐沚微身边,仔细瞧了她一番,问到旁边的张晓鸢,道:“张护法,这些日子可曾给一直给圣女熬药喝?”

    张晓鸢欠身答道:“一切都依照教主吩咐,每天按时都给圣女熬药喝。”

    徐沚微瞥了萧天宇一眼,道:“你还问呢,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比之前胖了一些么?”

    萧天宇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人群中瞧了一眼,问道张晓鸢:“张护法,柳堂主还未归来么?”

    柳堂主自然便是萧天宇新提拔上来的第七堂口堂主,名叫柳千云。此人不是玄冥教出身,是萧天宇就任玄冥教教主之后他闻名而来。此人三十岁左右年纪,使一柄长剑,武功奇高,看不出来历。一人独战许臻华与原振北两大高手而不落下风。萧天宇见他武功高强,便将他留在了教中,做了第七堂口的总堂主,统领七使,保卫玄冥教安危。

    萧天宇点点头,转身望着徐沚微,微微一笑,目光竟也变得温柔起来,问道:“你来这里可是接我出关的么?”

    “不接你出关还能干什么?”徐沚微白了他一眼。

    萧天宇点点头,一挥手,道:“走吧,我送你回神仙谷去。”

    徐沚微跟着他走着,边走便问:“我问你啊!你为什么带我回来之后,就一直让我待在神仙谷不出来呀?你知不知道那里面很闷啊,都没有人陪我玩。”

    萧天宇笑了笑,道:“神仙谷那里面灵气十足,你待在里面可以去一去你的戾气,好让你变成像张护法一样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哎哟!”徐沚微叫道:“你这个大魔头,竟敢嫌本姑娘戾气重,你知不知道我很爱记仇的,可能会趁你不注意要你的命,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若是被我杀了,你玄冥教千百年的基业可就落到我手里了!”

    徐沚微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萧天宇始终微笑点头,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许臻华小声对原振北与松百川道:“二位,能在教主面前如此放肆教主还不生气的,恐怕整个天下就只有徐圣女一人了吧?”

    原振北点点头,思索一番后又摇摇头,道:“恐怕还有一个人也能在教主面前这样放肆,她也是个女人。”

    许臻华不解,问道:“还有么?那人是谁?”

    原振北吸了一口气,只觉秋风寒气逼人,呛得嗓子生疼。

    “自然就是教主的堂姐,多年前为了玄冥教而叛教出走,人称‘江湖第一美女’的潇湘仙子萧燕雨了!”

    潇湘仙子是萧燕雨当年在玄冥教时的称谓,也算是教中的一个职位。玄冥教中有一项教规,传承了千百年。那便是教主一脉的亲系若是入了玄冥教,男子便称“公子”,女子便称“仙子”。是以玄冥教众人之前曾称呼萧天宇为“大公子”,称呼萧青衫为“二公子”。

    这“潇湘”二字乃是上一任教主萧南朔亲自赐予萧燕雨的封号。萧燕雨叛教加入江湖人之后,依旧还留着“潇湘”二字,却只把“仙子”改为了“妃子”。也是代表了她不忘玄冥教之本。

    ……

    辞别智明方丈离开少室山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赵延发与沐清风三人快马加鞭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赵延发与沐清风住一间,林惊鹊与肖半夜住一间。

    赵延发让林惊鹊去找伙计做上一些饭菜送上来吃,林惊鹊领命去了,肖半夜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赵延发坐在屋中桌子前,沐清风点燃了蜡烛,罩上灯罩。赵延发取出那柄玄铁铸成的缈神剑,在灯下观摩起来。每每他观摩此剑时,便会想起曾经在秦淮河岸向徐逸之讨剑时的画面来,徐沚微那神气的样子便浮现在他的眼前。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是刀割一般剧痛。

    他这些遭遇并未跟沐清风他们提起。但是沐清风见他每到深夜都会取出缈神剑观摩一番,眼神中透着哀怨与悲伤之色,知道他那时讨剑定发生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事情。但是这位大哥不肯说,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方便问。在做人这方面,沐清风可是很有一套。

    赵延发观摩了许久,突然长叹一声,叫道:“清风啊,你过来。”

    沐清风走上前来,问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赵延发让他坐下,突然又长长一叹,问道:“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会经常去少林寺找智明方丈么?”

    沐清风略一思索,答道:“定是大哥想跟智明方丈坐而论道了!”

    赵延发苦笑一声,道:“智明方丈是得道高僧,佛法精深,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我经常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有一件事埋在我心里我一直看不开罢了!”

    沐清风知道赵延发所言之事定是与这缈神剑有关,便问道:“还请大哥恕罪,大哥所说的事情可是跟这个缈神剑有关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相去不远,清风你果然聪慧,你应该是早就看出来我有心事了吧?”

    沐清风道:“还望大哥恕罪,清风不是故意。”

    赵延发摇摇头,道:“你我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他顿了顿,道:“这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从未跟你们提起过。但是总憋在心里不说我也很难受,今天便跟你先说了吧!”

    沐清风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赵延发长叹一声,道:“我去找徐大师套取神剑之时,曾遇到一个姑娘,他是徐大师的女儿,芳名叫做沚微。”

    “徐沚微!”沐清风一声惊呼,问道:“大哥,可是那个玄冥教的圣女徐沚微么?”

    徐沚微被萧天宇拥立为玄冥教圣女之事早已传遍江湖。江湖上众人都对这个神秘人物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却不曾想她居然是铸剑师徐逸之的女儿!

    赵延发点点头,沐清风叫道:“大哥居然还跟徐沚微相识,莫非当时那魔头萧天宇也去徐大师那里讨剑了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当时确实也去了,但是他却不是讨剑,而是讨刀……”

    赵延发话还未说完,却见肖半夜撞开房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叫道:“大哥二哥,不好了!五哥在楼下跟人家打起来了!”

    赵延发与沐清风齐齐一惊,急忙让肖半夜带路。三人刚跑出房间,来到二楼楼梯上,就见一楼大厅之中早已杯盘狼藉,乱作一团。几张桌子被掀翻在地,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客人们全部抱头鼠窜,老板和小二也在哭爹喊娘的叫个不停。林惊鹊正双手持峨眉刺,与一位持剑男子斗的正酣。

    赵延发远远望去,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青衣,长发散开,嘴角留着细密的胡渣,看上去像个落魄的侠客。他手中一柄长剑虎虎生风,剑招透着丝丝的邪异,竟与林惊鹊打的不可开交。

    赵延发自然知道林惊鹊的实力。他自幼与路溪桥练武,一

    双峨眉刺与轻功虽不说冠绝天下,却也是鲜有敌手。然而那个落魄的青衣剑客不仅能与他斗的旗鼓相当,而且看他出招淡定从容,竟似没出全力。

    反观林惊鹊,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与这青衣剑客相斗,虽看上去平分秋色,但是明眼人一瞧便知。林惊鹊已经使出了全力。此刻他步法凌乱,出招也变得缓慢,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若是再斗上一刻,林惊鹊定然落败。

    能令林惊鹊陷进如此窘迫的境遇,那青衣剑客也是一名高手。只见他长剑一挑,剑光在林惊鹊眼神璀璨如星,直直朝着他眉心刺来。林惊鹊惊呼一声,挥起双刺向前一挡。却见青衣剑客将剑一收,又反手递出,似有磁力一般黏住林惊鹊左手的峨眉刺,用力一挑,竟将他左手的峨眉刺打落在地。

    林惊鹊心头一惊,却见青衣剑客又是一剑,朝着他胸口刺来。剑光闪闪,带着浓浓的杀意,似乎想要将林惊鹊刺死在当场。林惊鹊惊呼一声,右手持着峨眉刺护在胸前,当啷一声驳开长剑。

    那青衣剑客出手却是极为迅速,也不撤剑,反而是将长剑一歪,向前一递。剑刃贴着林惊鹊左臂划过,刺啦一声,他衣袖裂开一道口子,手臂也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林惊鹊痛呼一声,另一枚峨眉刺也掉在了地上。青衣剑客也不停手,举起长剑朝着林惊鹊刺来。此刻林惊鹊受了伤,致使中门大露,这一剑若是刺下去,定会刺穿了他的胸膛。

    “大侠住手!”

    一个声音如惊雷一般从耳畔响起。那青衣剑客一惊,猛地一抬头,却见一个人影纵身而来,挡在林惊鹊面前,正是赵延发。青衣剑客见了赵延发竟也不停手,继续将长剑朝着他胸口刺去。

    赵延发未曾想此人还不收手,看他意思是想将林惊鹊刺死剑下。赵延发怒吼一声,运转起“玉清太玄功”护住周身,手中一道黑影急闪而过,与那青衣剑客的长剑撞在一起。

    只听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青衣剑客疾退一步,赵延发手持缈神剑,立在当场,衣袂飘飞,宛如天神!

    青衣剑客望见自己长剑竟被赵延发手中长剑咯出一道缺口,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猛地一抬头,望着赵延发,问道:“你那是什么剑?”

    方才他一直长发遮脸,模样看不真切。此刻他抬起头,赵延发看清了他的模样。只见他一双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似昼伏夜出的野狼一般,杀气冲冲,毫无感情。在那人右眼眉骨至左脸脸颊颧骨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上去极为诡异。

    赵延发心中一颤,抱拳道:“这位大侠,舍弟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大侠,乃至于让大侠竟要下死手想取舍弟性命?”

    还未等那人答话,却听林惊鹊叫道:“大哥,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不长眼撞到了我,我叫他道歉他还不听,还要用剑杀我。”

    赵延发转身望着青衣剑客,抱拳问道:“这位大侠,舍弟说的可是实情?”

    那青衣剑客却置若罔闻,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赵延发手中的缈神剑,继续问道:“这可是玄铁铸成的神剑么?”

    赵延发未曾想他竟然对自己的缈神剑如此看重,知道他既然是一名剑客,自然会对神剑向往,也理解他的心情,便点点头,道:“大侠说的不错,这柄剑正是玄铁铸成的。”

    “好!好!好!”却听那青衣剑客点头连说了好,抬起头望着赵延发,又问道:“你可是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不敢不敢!”赵延发抱拳道:“在下正是赵延发,还未请教阁下?”

    却听那青衣剑客冷哼一声,口中嘟囔一声:“你若是赵延发,我便不与你计较,便留下这人性命吧!”说着收起长剑转身便走。

    林惊鹊在一旁听的是怒火中烧。这人撞到自己不认错就算了,还用剑伤了自己,现在竟然还说饶了自己性命。林惊鹊少年心气,岂能善罢甘休。抄起地上的峨眉刺,也不顾手臂上的伤,纵步而去,叫了一声:“你这混蛋休走,与你林爷爷再战一百回合!”

    赵延发正欲出手阻拦,但林惊鹊轻功很好,身形如燕,转眼间便冲到了青衣剑客身后,手中峨眉刺寒光一闪,朝着他后脑刺去。

    那青衣剑客也不转身,耳听得耳畔呼呼风声起,竟缓缓将身子一侧,风轻云淡的避开了林惊鹊的攻势。

    林惊鹊惊呼一声,正欲收手撤退,却见青衣剑客一伸手将他手臂抓住,用力拉住,林惊鹊使出全力竟也撤不出来。青衣剑客哈哈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杀意,那道伤疤更添一份狠绝。

    他反手一掌,打在了林惊鹊胸口。林惊鹊惨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来。也正此时,赵延发,沐清风与肖半夜三人齐齐逼至。肖半夜双拳袭向青衣剑客双腿,沐清风长剑刺向他眉心,赵延发则是一把抓住林惊鹊的身子向后一扯,将他抱在怀中退回数步。

    青衣剑客虽被沐清风与肖半夜两大高手袭击,竟也丝毫不乱。先是向后一退,肖半夜双拳扑空,差点跌在地上,被青衣剑客一脚踢在胸口,在空中翻滚一圈才重重落地。

    这时,沐清风的长剑也已经刺来。那青衣剑客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手中长剑出鞘,朝着沐清风的长剑撞去。当啷一声,双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青衣剑客反手抖了一个剑花,震的沐清风的长剑抖动不已,嗡嗡作响。一股绵柔之力顺着剑身传至沐清风手臂之上。

    沐清风脸色一变,却觉手掌酥麻,再也握不住剑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青衣剑客长剑向前一递,噌的一声,划破了沐清风肩头的衣服,露出一大片皮肤来,出现一道红红的印痕。

    赵延发眼见自己的结拜兄弟三人都被这神秘的青衣剑客打倒在地,心头一股无明业火燃起,放下林惊鹊,挥起缈神剑朝着他袭去。青衣剑客见赵延发杀来,不知是怕他缈神剑削铁如泥会损了他的宝剑还是知道他武盟盟主大名,不敢得罪,竟闪身躲开,叫道:“赵盟主,我不与你相斗,就此别过!”脚下发力,夺门而出,顿时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赵延发正欲去追,却听见身后林惊鹊传来一声痛叫,咣当一声又摔在了地上。赵延发急忙将他扶起,问道:“惊鹊,哪里痛?快跟大哥说!”

    却见林惊鹊苍白的脸色之下竟透着暗暗的青色,似乎中毒了一般。心头一惊,一把拉开他胸前衣服,却见在他白皙的胸膛之上,竟然留着一个青幽幽的手掌印,显然是方才被那青衣剑客打了一掌所致。

    赵延发急忙运转“玉清太玄功”为林惊鹊祛毒。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神功,能治愈伤痛,祛除百毒。不一时,林惊鹊头顶便升起腾腾白气,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毒素减弱。

    沐清风与肖半夜也走了过来,见林惊鹊已无大碍,各自都放了心。却见赵延发扶着林惊鹊,眉头紧皱,想起了方才那神秘的青衣剑客剑招毒辣诡异,又擅长用毒,冷血无情与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十分相像。

    但是那个人的身份,赵延发真的不敢去想象!

    ……

第二章,青衣寒

    第二日,赵延发与沐清风三人回到开封武盟。林惊鹊胸口青色掌印已经变淡,但是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看来是毒素在他体内还有残留。赵延发不敢大意,继续为他渡真气祛毒。

    林惊鹊身子疲乏,赵延发为他祛完毒后便呼呼睡去。赵延发为他盖好被子,出门唤来了沐清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沐清风听罢便去后院牵了一匹快马,绝尘而去了。

    正午时分,赵延发让肖半夜去给林惊鹊送饭。过了一会儿肖半夜回来说林惊鹊吃不下去东西,即使把饭硬塞下去最后也全都吐出来了。赵延发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林惊鹊中的是什么毒,若是治疗不当,林惊鹊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恐怕要愧疚一辈子。

    正这时,夏鸣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叫道:“大哥大哥,外面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自称是关外飞雪派掌门的儿子,说有事求见大哥。”

    赵延发心头一凛。对于飞雪派,他也略有耳闻。那是位于关外长白山上的一个门派,掌门名叫松长青,使一柄三尺长的青锋剑,七七四十九招“飞雪剑法”高深莫测,变化无双,乃是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侠客。因他剑法变幻多端,剑光片片宛如飘雪,故此被江湖中人称作“雪中剑仙”。

    十几年前,他只身登上长白山,一己之力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山贼草莽,并创立了飞雪派。历经十几年的打拼,飞雪派在江湖上也闻名遐迩。但是赵延发与松长青,一个在中原,一个处关外。山高路远,二人从未打过交道,为何松长青的儿子会来登门拜访?

    赵延发心中思绪万千,让夏鸣蝉去请松长青的儿子进来。自己则是唤了柳别枝、肖半夜二人,陪同他一起去大厅面见。

    不一时,夏鸣蝉便来到了大厅,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那人一见赵延发,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起来:“您就是赵盟主吧!在下是松震鸣,今日前来,想请赵盟主为我飞雪派主持公道啊!”

    赵延发未曾想会是这样场景,急忙起身扶起松震鸣。只见他二十几岁年纪,却满身污秽,破破烂烂,那里还有半点飞雪派少主的样子。忽的想起自己那段乞讨的时光,心中同情,道:“松公子有话慢慢说,若是赵某能帮得上忙的,必定会全力以赴!”

    松震鸣一听,激动万分,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口中直呼赵盟主大仁大义。赵延发将他扶起,让他坐下。让肖半夜给他倒了杯茶水。松震鸣渴的受不了,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接过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赵延发道:“松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松震鸣喘了几口粗气,调整好气息,道:“赵盟主且听我说,此事要从半月前说起。那日乃是家父松长青的五十岁寿诞。此事对于我们飞雪派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所以一大早,门中弟子便着手布置。家父虽在中原一带鲜有人知,但是在关外一带也算是一号人物。所以那天前来向父亲贺寿的人特别多。”

    “到了正午时分,父亲排下宴席,招待各位宾客。正吃时,突然看见门外走来一个人,穿着一袭青衣,手持一柄长剑,长发散开,行为举止很是怪异。”

    赵延发听的松震鸣的描述,只觉此人与那日在客栈遇到的那青衣剑客十分相似,脱口问道:“那人右眼眉骨至左脸脸颊处可是有一道伤疤?”

    松震鸣啊的一声,叫道:“不错,正是如此,莫非赵盟主也遇到过此人么?”

    赵延发没有回答,而是点点头,道:“你且继续说下去。”

    松震鸣点点头,接着道:“当时大家都以为此人是慕名而来,向父亲拜寿的。当日飞雪派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父为了方便,就撤去了门口的守卫,所以谁也进得来。”

    “当时我见他进来,便向前相迎,问道‘这位大侠可是来给家父拜寿的?还请席上就坐。’那人却不答话,朝着宴席四处扫了一眼,问道:‘松长青是哪位?请站出来!’我见此人一脸苦相,杀气冲冲,可谓是来者不善。心想着家父年轻时闯荡江湖,怕是结下过梁子。莫非是仇家前来寻仇了?我怕因此会影响了父亲的寿宴,便凑到他耳边说:‘这位大侠,今日是家父寿诞,若是你曾与家父有仇,还请他日再来,我自当会替家父迎战。’”

    赵延发听他小小年纪,却也知道为父亲挡刀。并不是那种只会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心中对他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赞许的点点头。

    松震鸣又道:“却谁料那人竟充耳不闻,又叫了一声:‘那位是松长青,请站出来!’他声音很大,一时间,吵杂的酒席上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这个青衣剑客议论纷纷。这时却见家父站起来,叫道:‘震鸣,既然这位大侠是来找我的,你便先退下吧!’我虽然不愿退下,但是父命难为,只好退到一旁。”

    “家父走上前去,抱拳问道:‘这位大侠,在下便是飞雪派掌门松长青,还未请教大侠尊姓大名?’却见那青衣剑客上下打量家父一番,问道:‘你便是那位雪中剑仙松长青么?’家父哈哈一笑,抱拳道:‘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在下,这剑仙之名愧不敢当!’却听那青衣剑客冷哼一声,道:‘我听闻你飞雪派中藏有一根长白山的千年人参,赶紧给我交出来,可饶你不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在家父寿诞之日你不送礼便罢了,竟然还想从家父手中讨要东西。这一下子就变成十足的挑衅了。家父气的也是暗咬银牙,若不是今日日子特殊,恐怕早就跟他动手了。赵盟主你有所不知,在我飞雪派中确实有一根长白山的千年老参,是三年前父亲从长白山山顶的一处悬崖上寻获的。当时为了这根人参差点都把命搭上。父亲对这根人参极为爱惜,一直存放在地宫之中。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却不知道这青衣剑客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心中也是一惊,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有一根千年人参?你要它做什么?’那青衣剑客冷冷一笑,笑声中杀气浓浓:‘你只管将它拿出来交给我便是,无需多问。如若不然,我定要屠了你飞雪派满门!’家父纵然脾气再好,被这人如此奚落,又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脸上自然挂不住,胸中一股无明业火燃起,道:‘看来这位朋友今天来我长白山,是早有预谋,不错,我这里确实有一根千年人参,你若是想拿走,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家父叫我取来他的青锋剑,命下人将桌椅挪开,露出一大片空地来。众宾客早就对父亲的飞雪剑法有所耳闻,自然也想见识一下。一个个起哄叫好。”

    “父亲望着那青衣剑客,道:‘既然大侠也是一名剑客,那我便也用剑来对付你,若是大侠你输了,可不要说我松某欺负人!’父亲的飞雪剑法练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鲜有敌手。用剑相斗乃是父亲强项。却见那人并不答话,而是抽出长剑,遥指父亲。父亲接过我取来的青锋剑,先是相互一鞠躬,便出手相斗。”

    “父亲方才被

    他奚落一番,此刻想在众宾客面前找回一些面子,便施展开七七四十九路‘飞雪剑法’,向那人袭去。我能看得出来父亲每一招都充满了浓浓的怒意与杀气,正是想要一招制敌,让那青衣剑客知难而退。这几招乃是‘飞雪剑法’中最高深绝妙的几招,父亲仗之打败过无数高手。但是那青衣剑客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父亲长剑刺来,他才出手,却将父亲的几招全部挡了下来。”

    “父亲心中顿时慌了。这时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人竟也是一个高手。父亲不敢再轻敌,将长剑一抖,斜着朝那人胸口刺去。那人突然将身子一转,长剑迎向父亲,剑身贴着父亲的剑身划过,朝着父亲的手臂划去。我在一旁看的真切,若是这一剑让他刺实了,恐怕父亲的手臂就要被划开一个口子。”

    “父亲也发现了这一点,惊呼一声,忽的向后一跳,避开了那人的攻击。还未稳住身形,却见那人纵身而来,竟然变守为攻。他那长剑带着一股邪异,朝着父亲的眉心刺来。但父亲好歹也是一位用剑高手,虽然心中震惊,却丝毫不乱,扬起青锋剑与那人长剑撞在一起。那人也不撤招,反而向前一步,将长剑向前一递,刺进了父亲的胸膛。”

    “父亲倒在地上,竟然不敢相信自己仗之横行江湖十几年的飞雪剑法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那人给破了。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却见那人收回长剑,道:‘松掌门,你既然败在我手,还请交出千年人参来,如若不然,我便真的屠你满门!’父亲虽然败在他手,但那根人参被他奉为至宝,又岂能轻易给他。便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屠我满门!’话音未落,却见那人寒光一闪,已经有一位门中弟子被他斩于剑下。这一下,宾客们都吓坏了,全部抱头鼠窜。转眼间便只剩下我和父亲,几十个飞雪派的弟子。那人双目杀气逼人,望着父亲,问道:‘松掌门,千年人参与众人性命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楚?’”

    “父亲知道若是在这样下去,定会徒增死伤,便吩咐我去地宫取千年人参给他。我领命去了,取了人参回来之后,却见偌大的庭院里,竟然躺着几十具尸体,全部都是我飞雪派的弟子。却见父亲手腕脚腕上都留着鲜血,在地上匍匐着,骂着那人:‘你这人好生歹毒,我已答应将人参送给你,你为何还有杀我弟子,挑我手筋脚筋!’却听那人冷冷一笑,道:‘这人参对你极为珍贵,你岂能舍得送给我。我若猜的不错。待我拿了人参,下不去这个长白山,就会遭到你们伏击。在雪山之上我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免得日后麻烦!’我一听他杀了我飞雪派的弟子,又挑断了父亲的手筋脚筋,愤怒不已,提剑便朝他杀来。但我那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招打倒在地。”

    “那人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是个少年英雄,武功却差了许多,我给你十年时间,你练好武功,来找我报仇吧!’说完,他拿起装着千年人参的木匣,走到父亲面前,一剑将他刺死了!”

    说到这里,松震鸣双目充血,泪水哗哗直流,咣当一声又跪倒在赵延发面前,大声哭喊道:“赵盟主,你是中原武林的领袖,江湖上威名远播的大侠,我从关外就听过你的鼎鼎大名。我知道你心怀正义,有勇有谋,那恶人杀我父亲,灭我满门之事,你一定要为在下讨个公道啊!”

    赵延发听完也是愤怒不已,又见松震鸣哭的伤心。他本来心肠就软,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急忙一把将他扶起,道:“松公子不必这样客气。我昨天晚上也遇到了那个青衣剑客,他出手打伤了我五弟。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找他报仇的。松公子,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人姓名与来历?”

    松震鸣答道:“那人临走之前曾说过,他姓柳,是什么堂的堂主。那时我急火攻心,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赵延发劝到他说:“松公子,你暂且在府上住些时日。我已经派我二弟沐清风前去打探此人的来历。你且放心,我赵某虽然在江湖上人微言轻,但我在此起誓,定会还你飞雪派几十人性命一个公道!”

    松震鸣激动万分,再次跪倒,头磕的震天响。赵延发将他扶起,让肖半夜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又让厨房给他做了些饭菜充饥。肖半夜领命去了,夏鸣蝉也跟着一起去了。赵延发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莫非是他的人么?

    到了傍晚时分,沐清风骑马赶回了武盟。急匆匆的找到赵延发,道:“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个青衣剑客的身份已经查明。他叫柳千云,本来是一名江湖上的侠客,出身神秘,无人知他来历。此人剑法出众,江湖鲜有敌手,因出手狠辣,剑法邪异如魔,而被人称之为‘剑魔’。”

    他抬起头,顿了顿,接着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那便是在三个月前,他加入了玄冥教,因为武功高强而被萧天宇封为了第七堂口的总堂主。”

    赵延发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沐清风说出来依旧是胆战心寒,口中直呼:“这等心狠手辣,果然是他的人!”

    沐清风又道:“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在半个月前,这柳千云奉了萧天宇之名,前去关外长白山飞雪派讨要千年人参。此人冷血无情,竟然屠了飞雪派满门,令整个关外都人心惶惶!”

    赵延发长叹一声,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飞雪派并没有被灭门,松掌门的公子松震鸣目前正在我武盟之中。”

    话音未落,却见门外冲进一个人影来,一把抓住赵延发的手臂,叫道:“赵盟主,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了。你是知道那人身份了么?他是何人?他到底是何人?”

    松震鸣此刻洗去了一身污秽,又换了一件白色长衫。他本就生的俊秀,如今更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沐清风一眼便知他是松震鸣,抱拳道:“松公子稍安,那人身份已经查明,他名叫柳千云,乃是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总堂主。”

    “玄冥教么!”松震鸣一听,咣当一声跌坐在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虽然他久居关外,但是玄冥教的大名冠绝天下,如雷贯耳,他自然也是知道。玄冥教创立千年之久,教中能人众多,又听说新任教主萧天宇被称作“千百年来只此一位的天纵奇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手下四大护法也是武功高强。教中弟子也是能人辈出。

    只消片刻,松震鸣的目光便暗淡下去,心中只觉与玄冥教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恐怕报仇无望。喃喃低语:“他们这样可怕,我拿什么跟他们这么魔头来斗啊!”

    赵延发将他扶起,叫道:“松公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魔教即便势大,但天下正道武林高手众多,对魔教大都心有怨恨。若是我们同仇敌忾,结成一心,打败这些魔头也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豪情万丈,松震鸣听了全身一震,站起身来,抱拳道:“赵盟主教训的是,是在下愚昧无知了。如今赵盟主俨然已经成了中

    原武林的魁首。只要赵盟主出马,正道武林人士定会前呼后拥而来。就算魔教再强,也敌不过这支正义之师!”

    赵延发点点头,对沐清风几人吩咐道:“你们连夜写好英雄帖,明日一早便差人派发出去,就说我要召开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让武林盟主带领我正道武林中人,一同去讨伐魔教魔头!”

    沐清风几人领命去了。松震鸣望着赵延发,满眼泪光闪烁,又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赵盟主,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赵延发连忙将他扶起来,劝道:“松公子,魔教乃是江湖罪孽,人人得而诛之。赵某虽一介武夫,但也知江湖大义,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胡作非为的!”

    他顿了顿,又道:“松公子,你我年纪相仿,不必对我如此客气,你就随清风他们一样,叫我赵大哥便是。”

    松震鸣激动万分,叫了一声赵大哥,两行清泪夺目而出,模糊了他的眼睛,也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

    深夜,万澜皆寂。赵延发坐在屋顶上,捧着一壶酒,望着夜空的明月自斟自酌。他时而望望夜空,发出一声长叹,时而饮下一口烈酒,摇头苦笑。

    不一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赵延发抬头一看,沐清风笑眯眯的走了上来,坐在他身边,问道:“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爱喝酒的啊!”

    赵延发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道:“人生都是要经历改变,才会成长的。”

    沐清风微微一笑,道:“那天故事还没讲完呢,现在能说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上次说到哪了?对了,徐大师有一个女儿叫做徐沚微。我先去找的徐大师,跟徐姑娘相处的很愉快。后来那萧天宇也来了,却是来向徐大师讨刀,当时徐姑娘还骂了他一顿。现在想想,整个天下敢骂这个魔教教主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了吧!”

    赵延发又想起徐沚微骂萧天宇时的场景,微微一笑。沐清风也是微微一笑:“这徐姑娘果然是个奇女子,难怪会令大哥倾心!”

    赵延发点点头,道:“她却是一个很奇特的姑娘。她脾气很大,又刁蛮任性,连徐大师都说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但是我却很喜欢她这个样子。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不坏。”

    沐清风点点头,继续认真的听赵延发说:“后来徐大师跟我讲了他与徐姑娘娘亲的往事,我们才知道之前徐大师与徐姑娘的娘亲分别是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的人。两家为了争天下第一而打的不可开交。后来徐大师自身前往北极之地寻找到千年玄铁,铸成了一柄神剑,也就是我拿回来的缈神剑。绝刀山庄也不甘示弱,徐姑娘的娘亲为了能打败徐大师,竟也去了北极之地,寻到了一块玄铁,铸成了一柄神刀。后来两人切磋之后,情愫渐生,便结为连理,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也成为了一家。”

    “但是后来山庄之中以及江湖中人都觊觎这两柄神兵。徐大师夫妇二人为了不引起纷争,便将刀剑埋葬在北极。后来徐大师见我与萧天宇心诚,便带领我们前去北极寻找刀剑。这一路我们遇到过海啸,打翻了渔船,还遇到了倭寇,还去了罗刹国,遇到了金帐汗国的士兵。这一路上多亏了萧天宇机智,才总能化险为夷。那时我对他魔教教主的身份与看法大有改观。”

    “但是魔头终究是魔头。徐大师带我们寻到刀剑返程途中,突然重病不起,最后死在了海中的小岛上。那个小岛是当年徐姑娘出生之地,沚微二字便是这样来的。我与萧天宇将徐大师的尸体火化之后。我二人商议之后,说明日带着徐姑娘回中原。萧天宇知道我喜欢徐姑娘,便说他不与我争,回到中原之后让我带着徐姑娘走。那时我很感激他,便与他痛饮一番,喝的是罗刹国的白酒,极烈,我不胜酒力,早早睡去,一觉醒来,却不见了萧天宇和徐姑娘的踪影,船也不见了。我用岛上树木做成木筏在海上漂了几天几夜才靠岸。我回来之后,还曾去火神峰上找过萧天宇。萧天宇正在闭关修炼,只有四大护法与第七堂口的七使在,我一怒之下杀了他十几个玄冥教弟子。却被护法之一的张晓鸢制住。她劝我放下儿女情长,我也看透了红尘俗世,这才离去了。”

    赵延发说着,两行清泪已止不住的流下。他虽然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其中的痛苦谁又能知?

    沐清风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大哥与那魔教竟有如此恩怨。萧天宇这魔头也着实可恨,竟把大哥骗的这么苦!”

    赵延发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答应松震鸣去讨伐魔教,一是为了江湖道义,二也是出于私心,想出这口恶气。”

    沐清风道:“可怜徐姑娘她名门之后,不知被那萧天宇如何逼迫,竟答应做了那玄冥教的圣女。大哥,你一定要救出徐姑娘来啊!”

    赵延发摇摇头,道:“只要她过的开心,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她开心我便开心,她安康我便安康!”

    突然,二人听的身后一阵响动,齐齐一惊,赵延发叫道:“是谁?”

    却见屋顶上又冒出三个人头来,分别是柳别枝,肖半夜与夏鸣蝉。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小子,竟然也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看我不打你们屁股!”

    说着便一把拉过夏鸣蝉,放在膝上,作势要打。夏鸣蝉吓得哇哇大叫:“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前天跟五哥六哥爬树时摔到屁股还没好,若是大哥再打我,屁股可就真的开花了!”

    赵延发也就吓唬他一下,哪能真的下手。哈哈一笑,将夏鸣蝉搂在怀中,让柳别枝与肖半夜坐下,问道:“你们几个几时来的?”

    夏鸣蝉道:“在大哥刚开始说的时候我们就来了!”

    赵延发哈哈一笑,道:“刚才说的太动情了,竟然没有发觉你们来了!”

    夏鸣蝉嘿嘿一笑,问道:“大哥大哥,那个徐姑娘肯定长的很漂亮吧!大哥这样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赵延发点点头,道:“徐姑娘确实长的很漂亮,但是她的心肠比她容貌还要漂亮。”

    夏鸣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大哥大哥,你刚才说见过倭寇,还去过罗刹国,那些人真像二哥说的一样,会吃人么?”

    因为夏鸣蝉顽皮,没少惹麻烦。沐清风为了吓唬他,经常会说若是再敢胡闹就把他送给倭寇或是丢到罗刹国去喂魔鬼。夏鸣蝉一直对倭寇和罗刹国充满了恐惧。

    赵延发摇摇头,道:“倭寇和罗刹国的人都跟我们一样是人,只不过长相不一样罢了。鸣蝉你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怕这些妖魔鬼怪了!”

    夏鸣蝉点点头,道:“大哥放心,若是真有妖魔鬼怪来了,我就一屁熏死他。二哥说过,我的屁特别臭,能熏死一头牛!”

    众人皆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或许赵延发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

    ……

第三章,崆峒月

    这一日,武盟之中又来了三个人。

    这三人乃是崆峒派的三位长老,分别是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

    此三人师从崆峒派掌门凌虚子,成名已久。三人在剑法、刀法与拳法上各有建树,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三人年少时便一同闯荡江湖,在武林中留下显赫名声,但是今日这三个名震江湖的宿儒,却很是狼狈。

    潘海天右手断了三根手指,金何在左边耳朵被削去了一半,段小楼则是左眼被人刺瞎。三大高手都负了伤,用白布裹着,渗出殷殷鲜血。坐在武盟大厅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哪有丝毫武林前辈的样子?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赵延发埋进大厅,朝着三人抱拳道:“晚辈不知三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三人急忙起身,向赵延发还礼,口中叫道:“赵盟主言重了,不敢不敢!”

    赵延发突然瞧见了三人的伤势,心头一震,惊叫道:“三位前辈受伤了?是何人所为?”

    潘海天长叹一声,道:“赵盟主,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兄弟三个前来,是想请您为我们做主的!”

    赵延发急忙叫三人坐下,道:“三位前辈别着急,请坐下慢慢说。”

    三人复又坐下。潘海天缓缓开口,道:“赵盟主你大概也听说过我们兄弟三人的名字。我三人师从凌虚子掌门,各自修习了崆峒派的刀法,剑法与拳法。虽不是天下无敌,但数十年间行走江湖,也从未吃过败仗。”

    赵延发点点头,道:“三位前辈的大名晚辈自然听说过。潘前辈的‘大阖刀’,金前辈的‘凌霄剑’以及段前辈的‘虎贲拳’可都是名震江湖的一流武功!”

    潘海天长叹一声,道:“可是那只是以前了,自从我们三个在三天前遇到了那个人之后,这不败的神话,就彻底被打破了!”

    赵延发一惊,问道:“潘前辈,那人是谁?”

    潘海天又是一声长叹,道:“赵盟主,你且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三天前,一个深夜,在崆峒山主峰马鬃山上,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师兄弟三人正在期间饮酒赋诗,山间赏月。崆峒山位于甘肃平凉城,自古便有“西来第一山”的美名,传说是道教仙人广成子修仙得道之地,又被尊为“天下道教第一山”。其间山峦雄峙、危崖耸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烟笼雾锁,如缥缈仙境。

    他师兄弟三人在山间一处凉亭中,对酒当歌,好不快活。酒过三巡之后,三人都有了些醉意。潘海天有意献技,便抽出他的大阖刀,借着酒意,在月色下演练起他的刀法来。

    他这套刀法乃是崆峒派掌门凌虚子亲传,有七七四十九招,一招一式都高深莫测,玄妙无比。刀光璨璨如星,刀气烈如劲风,似蛟龙出海,云海翻腾,似猛虎下山,震啸山林。

    一套刀法演化完毕,博得二位师弟连连喝彩。金何在叫道:“潘师兄的刀法,在江湖上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是数一数二,若是再练上几年,恐怕真的能天下无敌了!”

    潘海天哈哈一笑,道:“师弟不要夸赞我了,谁不知道你的‘凌霄剑’尽得师父真传。师父剑法最高,当年他又最喜爱你,不出几年,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金何在摇摇头,转头望着段小楼,道:“大师兄谬赞了。若说真的厉害,当属三师弟的‘虎贲拳’了。这套拳法乃是师父年轻时所创出来的,力道强横,当年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对战都不落下风,若说真的厉害,当属是三师弟才对!”

    金何在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声音传来:“崆峒派的三位长老还真是谦虚为怀,我这个做晚辈心里着实佩服啊!”

    三人齐齐一震,四处望去,却不见人影。三人知道这是用了千里传音的武功,心头一惊。潘海天叫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可否现身一叙?”

    突然间,只见一道人影宛如一支利箭般从对面的山峰之上飞奔而来。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凉亭之外。三人趁着月色朝那人影望去,只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袭黑衣如墨,似在夜色中裁剪下来一般,衣袖在山风吹拂之下徐徐飘动,飘飘若仙。他生的也是极为清秀,面容有些孤傲冷峻,眉宇间充斥着杀气。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抱拳道:“见过‘大阖刀’潘前辈,‘凌霄剑’金前辈,‘虎贲拳’段前辈。”

    潘海天见他方才施展千里传音的武功,又施展绝妙的轻功奔来,知他武功高强,恐不在他三人之下。又见他深夜造访,眉宇间杀气冲冲,知他来者不善,便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来我崆峒山有何事?”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素闻崆峒派三位长老刀法、剑法、拳法乃是天下一绝,晚辈斗胆,想来讨教一番。若是三位胜了,晚辈自当离去,若是晚辈侥幸胜了三位,那晚辈便要想三位讨教一些东西来。不知三位前辈能不能答应?”

    他师兄弟三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潘海天嘿嘿一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还敢挑战我们三人。只消你能赢了我,我们三个便任由你处置!”

    他喝醉了酒,一腔血气涌上心头,当即跳将出来,举起大阖刀横在胸前,闪闪生寒,叫道:“小子,你可有兵器么?”

    黑衣少年点点头,道:“既然潘前辈用刀,晚辈便也用刀。刚好晚辈这几天才学习了一套刀法,还未曾实战过,今夜便让潘前辈来试试晚辈的刀法吧!”

    说着,他自袖中滑出一柄约三尺长,形状是柳叶的刀来。刀身黑黝黝的,黯淡无光。潘海天嘿嘿一笑,叫道:“小子,接招吧!”

    说罢,便挥起大阖刀,朝着黑衣少年的左肩头劈来。这一刀带着他浓浓的杀气与怒意,刀身虎虎生风,刀光闪闪生寒,转瞬间便已经逼至少年的肩头。却见那少年不慌不忙,站在原地也不出手。眼见刀刃砍来,脚下一动,身子一侧,刀身贴着他身子一寸的距离划过,重重的看在了地面的石头上,顿时石块碎裂,溅起几粒碎石。

    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齐齐一声惊呼。金何在与段小楼震惊大师兄潘海天这一刀力量迅猛,竟然能劈山裂石,而潘海天则是震惊眼前这黑衣少年。他这一刀力量迅猛且速度极快,寻常人是绝对无法闪避,但这个黑衣少年竟看似风轻云淡的避开这一刀,当真的武功高强,不能小觑。

    潘海天不敢大意,在刀身击碎巨石,碎石飞溅的瞬间,快速变招,握着刀柄斜着向上一砍。朝着少年的腰间砍去。

    此刻他与少年相距不过一尺,大阖刀与他相距不过五寸。且他又出手极快,这一刀若是真的砍实了,定能让他一招破功,再也站不起来。但是潘海天却还是低估了黑衣少年的轻功与应变能力。

    在潘海天变招的瞬间,黑衣少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在潘海天

    挥刀向上的那一刻,黑衣少年身形突然一动,竟然向后跳开一丈,令潘海天这一刀再度劈空。刀刃砍得空气嗖嗖作响。

    潘海天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大半,嘿嘿一笑:“好小子,武功不错,只是潘某不知你是来跟我比试刀法还是比试轻功的?”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潘前辈不要误会,我不还手却是为了你好,我这柄刀乃是一柄神兵利器,若是与你的到互剁,定会将其削断的。”

    潘海天脸上阴晴不定,叫道:“你小子是故意来消遣我的么!”怒吼一声,纵步而来,施展开他七七四十九路大阖刀法,刀光霍霍,化作数道寒光,直袭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潘前辈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我若再不还手,恐怕真的要被你伤到了!”举起手中的那柄黑黝黝的刀,没入那杂乱纷扰的道道寒光之中。便似一只雄鹰冲进了鸟群,在里面大开大阖,左右开弓。数道寒光尽数被黑衣少年挡下,接连黯淡下去。

    潘海天仗之横行江湖数十年的大阖刀法,竟被这黑衣少年全部破解了!潘海天惊的冷汗直冒,心中顿时慌乱了。这一慌乱,出刀的掌法就乱了。本来他就被黑衣少年克制了,这章法一乱,更是大忌。

    黑衣少年也瞧出了他章法已乱,微微一笑,向后撤了一步,伸手将刀向前一递,刀刃极为锋利,竟瞬间切断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

    一时间血溅长空,潘海天惨叫不止,大阖刀掉落在地,他也躺在地上捂住伤口疼的直打滚。

    金何在与段小楼惊呼一声,纵身而来。段小楼急忙封住潘海天的穴道,血流减缓。看着师兄被他削断了三根手指,二人都是怒火中烧,金何在叫道:“你既然破了师兄的刀法,就算你赢了,为何还要断了他的手指!”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既然他刀法比不上我,那他也不配再用刀了。我断他手指,是想让他金盆洗手,回家颐养天年去。”

    “你这邪魔!看我不杀了你替师兄报仇!”金何在怒吼一声,自腰间拔出凌霄剑,朝着黑衣少年刺来。

    这凌霄剑乃是曾经崆峒派掌门凌虚子的佩剑。凌虚子当年号称“武林三绝”,乃是刀法、剑法与拳法三绝。但是凌虚子最厉害的当属是他自创的凌霄剑法。

    据传凌虚子年轻之时乃是崆峒派的翘楚,天赋极高。但是性子冲动,易怒,经常在江湖上为了一点小事便跟人大打出手。他武功极高,很少有对手,经常打的别派弟子鼻青脸肿,腿断手断。别派弟子经常会来崆峒山上找他师父理论。虽然他师父经常责罚他,但他也是屡教不改。后来他师父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了后山的一处山洞中叫他面壁思过。却未曾想让他再山洞深处发现了道教仙人广成子留下的一幅壁画。他百无聊赖之际,便照着壁画上的动作练习起来,竟然发现壁画竟是一套玄妙无比的武功秘籍。

    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竟依照这套壁画中的武功,创出了一套同样玄妙无比的剑法。便是这凌霄剑法。比之武当山的太极剑法、龙虎山的两仪玄光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套剑法总共只有三十招,乃是凌虚子化繁为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留下来的,每一招都玄妙无比,变幻无穷。金何在一剑朝着黑衣少年眉心刺来,乃是凌霄剑法中的“轩辕问道”。

    黑衣少年脚下一动,避开这一击。向后一退,收回那柄黑黝黝的刀,转而又从袖间滑出一柄软剑,道:“既然金前辈用剑,那晚辈也用剑想你讨教!”

    “随你用什么,都叫你死在我这凌霄剑之下!”金何在大叫一声,向前一个纵步,朝着他肩头劈去,乃是一招“番天神印”。黑衣少年不慌不忙,挥起软剑朝着凌霄剑撞去。

    这一招“番天神印”乃是走的力量强横为主,只求一击斩断对方兵器,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所以招式虽迅猛有余但凌厉不足。凌霄剑撞在那软剑之上,软剑被它撞的剑身弯曲如虾,却并未因此而折断。

    因为金何在这一招极为迅猛,若是与之硬抗,恐剑身早就折断。但是这柄软剑却反其道而行,不与之硬抗,而是随着它的攻击而一点点弯曲,卸掉剑身的大部分力道。但如同狂风之中,大树多会被风吹断,而比大树弱许多倍的小草却能稳立在风中的道理一样。大树不懂得顺势而为,硬与狂风抗衡,自然会断,而小草会随着风势而摆动,懂得低头,故此能活下来。

    以柔克刚自古传承下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所在。金何在的凌霄剑用力向下压,压的那柄软剑都要画成一个圆形却依旧没有被折断。金何在怒吼一声,将长剑一抽,使出一招“晴空扫霞”,横着朝少年胸口砍来。少年不敢与之硬抗,而是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攻势,伸手将软剑一抖,剑刃朝着金何在的面门刺来。金何在侧身一闪,却避之不及,左耳被剑刃削掉了一大半,登时整个面颊都鲜血淋淋。

    金何在惨叫一声,手上一松,竟被那黑衣少年一把将凌霄剑夺在手中,反手将其丢下了深谷之中!

    黑衣少年哈哈一笑,道:“金前辈你也败在了我的手下,以后这凌霄剑便也不能使用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黑影拔地而起,双手化拳朝着黑衣少年袭来。拳风呼啸,迅猛无比。黑衣少年一声惊呼,纵身向后跳开。段小楼双拳击在山石之上,顿时山石碎裂成数块!

    黑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凌虚子前辈年轻之时所创的拳法,果然是迅猛刚劲,比起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毫不逊色。”他突然脸色一变,将软剑收回,露出一双肉掌来,道:“晚辈不会拳法,便用一套掌法来领教段前辈的虎贲拳吧!”

    段小楼向前一迈,双拳递出,双臂似有千钧之力,带着浓厚的拳风直袭黑衣少年。少年只觉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好像被他拳风吸引,化作一股股力量朝着他周身压来。

    黑衣少年不敢大意,运起玄功去抵抗这浓厚的拳风,伸手右掌拍了过去。段小楼双拳如风,拳势如龙似虎,迅猛无比,招式变幻莫测,拳速极快。但黑衣少年却只用一只手便能见招拆招,与他打的难舍难分,当真也是厉害。

    两人一连对了三十几招,未分胜负。相反段小楼已经满头大汗,体力不支,出拳速度减缓,力道也逐渐弱了下来。黑衣少年瞧出了端倪,微微一笑,一掌打在段小楼的拳头之上。一股炙热的内力自他掌心传来,顺着血脉直袭丹田。

    段小楼啊的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只觉体内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烧的他疼痛难耐。他急忙运起内功想要压下这股内力,却不曾想这股火劲竟似活物一般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黑衣少年的哈哈大笑,道:“我这一掌可是暗含明火之力,你需要用强横的内力将它逼出来才行。否则火劲在你体内乱窜,会将你五脏六腑全部烧化!”

    段小楼知他所言非虚,急忙盘膝

    而坐,沉下心来,打座调息,将内力集于丹田,催动那股火劲顺着喉咙而上,竟是想要在口中喷出来。黑衣少年似乎瞧出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一步迈到他面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竟是不让他从口中喷出火劲。

    段小楼此刻正在专心逼出那股内力,不能分心,否则前功尽弃。潘海天与金何在也受了伤,无法前来阻止黑衣少年。此刻他便如同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段小楼用内力将火劲逼至口中,却被那黑衣少年封住了口鼻,竟然喷不出来。若是这股火劲在口中待的时间略长一些,定要将他的喉咙也都烧化了。段小楼脸上显现出一丝决绝之色,用力将火劲向上一逼,突然间,他左眼眼球呈现出一片血红之色,黑衣少年一惊,叫道:“好家伙,竟是在这里出来么?”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段小楼左眼眼球炸裂,一股血箭喷涌而出,左眼只剩下一处空荡荡的血洞。

    转眼之间,崆峒派三位成名已久的三大长老皆败在了这少年之手。却见少年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衣袂飘飞,宛如仙人一般,道:“三位都败在了我手,那便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我要向你们三人讨要一个东西,你们若是不答应,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三人虽都败在了少年之手,但都愤愤不已。潘海天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来崆峒山又是想要什么东西?”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样东西一个月前我曾派人来讨要过了,但是三位长老非但不给,反而将我派来那人打伤,难道三位都忘了么?”

    三人一听,齐齐一震,异口同声叫道:“你是玄冥教教主萧天宇!”

    原来在一个月前,萧天宇曾派四大护法之一的原振北前来讨要崆峒派的一个至宝,名叫《阴阳经》。传说乃是广成子留下的一本奇书,里面有高深的医术,可令人起死回生,千百年来一直都被崆峒派奉为至宝。

    一个月前,一位自称是玄冥教四大护法之一原振北的少年曾来到崆峒山上讨要此书。此人武功极高,连败崆峒派二十几位高手,万夫莫敌。最后还是三大长老出手才将其打败。

    金何在恍然大悟,叫道:“怪不得我刚才看你那柄软剑特别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原来你就是姓原的那个魔头的主子,你这个心狠手毒的大魔头,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交出《阴阳经》的!”

    萧天宇长叹一声,道:“我来讨要《阴阳经》也并不想将其据为己有。我只是想借阅一下,看完便会返还。你们崆峒派真是小气,不借便罢了,还打伤我的护法,这笔账,不能不跟你们算!”

    “呸!”潘海天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魔头作风谁不知道?只怕此书借给你之后,便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师兄弟三人既然败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天宇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三人却是很有骨气。今日我也不杀你们,就让你们留在这世上苟活下去吧!”

    言毕,萧天宇纵身而起,身形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听到潘海天三人讲述时,赵延发已经猜到那个神秘的黑衣少年便是萧天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得三人说出他的名字了,赵延发依旧是愤愤不已,双拳紧握,叫道:“未曾想这魔头竟这般得寸进尺。前些日子他派人血洗了关外的飞雪派,现在又打伤了三位前辈。若是任由他继续作恶,恐怕整个江湖都将会是血雨腥风了!”

    潘海天,金何在,段小楼三人突然齐齐起身跪倒在赵延发面前,涕泪纵横,叫道:“赵盟主,以你如今的声望,俨然已经是正道武林的领袖人物,还请赵盟主为我们三人做主,为正道武林做主,为整个江湖做主,不能让萧天宇这个魔头在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

    赵延发连忙将三人扶起,道:“三位前辈不必行此大礼。晚辈已经叫武盟兄弟广发英雄帖,召集正道武林中人,举行武林大会,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带领我们正道武林,一同对抗那些魔教的魔头,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恶下去!”

    三人一听,更是激动万分,一直说赵延发深明大义,心怀天下,乃是大英雄大侠客。赵延发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三位前辈可知道萧天宇那魔头讨要贵派的《阴阳经》所为何事?莫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潘海天叫道:“赵盟主也太看得起他了。魔教自古便心狠手辣,行事诡异。《阴阳经》恐怕只是他想要大开杀戒的噱头罢了!”

    赵延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他曾与萧天宇接触过一段时间,觉得他虽然做事心狠手辣,却也是一位识大体之人,为何自从在北极回来之后,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莫非是当时他一直在隐藏自己,回来之后本性便暴露了出来?或者说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徐沚微,心中闪过一丝落寞,暗暗叫道:沚微,你在那里过的还好么?他待你可好?

    ……

    祁连山火神峰上,此刻夜色已深,玄冥教教主萧天宇正背负双手,望着身后的墙壁出神。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叫道:“教主在上,第七堂口柳千云拜见,恭喜教主出关!”

    萧天宇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回来了,辛苦了,东西带回来了么?”

    柳千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长长的木匣,举在手中,道:“飞雪派的长白山千年人参就在里面,请教主过目!”

    “不必了!”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做事滴水不漏,我很放心。”他一挥手,一个玄冥教弟子从一旁走出来,接过柳千云手中的木匣。

    萧天宇道:“你明日一早便将人参给张护法送去,让她去神仙谷给圣女熬了!”

    “遵命!”那弟子领命去了。柳千云也道了一声:“教主圣安,属下告退!”

    萧天宇却叫住了他,道:“柳堂主留步,本座有事要跟你说。”

    柳千云停住,道:“教主请吩咐!”

    萧天宇轻声一叹,道:“你可还记得第七堂口中有一位灵犀使叫颜争的之前无缘无故的丧命在江南一带的事?”

    柳千云道:“属下自然记得,属下一直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凶手的下落,却一直都未见成效,还请教主责罚!”

    萧天宇摇摇头,道:“颜争之死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如此。我是想告诉你,杀死灵犀使颜争的凶手,玄冥教的弟子已经查到了!”

    柳千云眼前一亮,问道:“那人是谁?还请教主明示!”

    萧天宇点点头,道:“提起他的名字,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就是那个曾经令江南一带帮派人心惶惶,闻风丧胆的‘三字令’的主人,如今在扬州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

    ……

第四章,秋夜长

    柳千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叶林枫的名字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天宇挥了挥手,柳千云便施礼退下。偌大的玄冥教总坛之中只剩下萧天宇孤身一人。他突然站起来,朝着东北角的阴影望去,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轻声道:“你一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

    “啊呀!”角落里传来一声娇呼,一抹倩影闪了出来,朝着萧天宇走来,边走边吐舌头,道:“我藏的这么严实,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之前捉鱼的时候我传授过你玄冥教的心法‘暗蕴六识’了?我早就发现你了。”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我刚才问那句话就是废话。”

    萧天宇不解。徐沚微回答道:“你可是玄冥教教主,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要是连我都发现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萧天宇点点头,问道:“你躲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刚才不出来?”

    “这。”徐沚微突然面露难色,眼珠一转,道:“刚才我见你跟柳、堂主在商讨教中事务,怕打扰到你们,就没好意思出来。”

    萧天宇见她神色慌张,知道她在说谎,微微一笑,道:“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为何还要跟我客气?”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是看到柳堂主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见他。”

    萧天宇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的确,在玄冥教这些高层之中,不论是他萧天宇,亦或是四大护法、各堂堂主、第七堂口七使等,虽不说风流倜傥,那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是柳千云不论形象还是做事风格上,都与这群人格格不入。萧天宇俊秀,许臻华豪迈,张晓鸢温柔,原振北清高,松百川谦逊,连第七堂口的六使也都各自有能让徐沚微欣赏的地方。唯独这个柳千云,冷冰冰凶巴巴的,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道疤。徐沚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萧天宇他们在身边,徐沚微恐怕早就吓昏过去了。

    徐沚微见萧天宇笑的这么开心,秀眉一竖,叫道:“你笑什么?”

    萧天宇道:“我是笑曾经那个把众多江湖侠客唬的团团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姑娘,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人了!”

    徐沚微想起在秦淮河岸那些“光辉事迹”来,心中满足,挺直了腰板道:“今时不同往日,秦淮河是我的家,况且那些侠客们都是有求于我爹爹,在自己家里当然要神气一些了。”

    萧天宇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连我都不怕,为什么会怕柳堂主呢?”

    徐沚微朝着四周望了望,再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才凑到萧天宇耳边小声道:“柳堂主的样子太可怕了,就像是爹爹当年吓唬我说的老怪物一样,我一看见他就想起来那老怪物,当然害怕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只不过样子狰狞了些,但是他不是坏人,这不他刚刚从长白山上给你找来了一株千年人参。”

    “这样啊!”徐沚微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对了,你为什么又去找什么人参雪莲的给我吃?从北极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难道我身上的寒气还没有祛除么?”

    萧天宇望了望外面,突然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的圣女该回去休息了。走吧,我送你回神仙谷去。”

    徐沚微见他不说,便不再多问,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出了玄冥教总坛。刚一出来,山风阵阵袭来,徐沚微受凉,全身一颤。萧天宇急忙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能不能自己注意点,天凉了,多穿件衣服能累死你么?”

    徐沚微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真讨厌,做点好事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省的怕别人记不住你的恩情是吧!延发哥哥就只会做,不会说,比你好上一万倍!”

    听到徐沚微提起赵延发,萧天宇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徐沚微好奇,推了推他,问:“喂,你怎么啦?冻僵了?”

    萧天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看那方向与距离恐怕是第七堂口的位置。萧天宇眉头一皱,徐沚微也瞧出了端倪,问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萧天宇道:“那个位置是第七堂口,恐怕是有外敌入侵。”

    徐沚微吓了一跳,叫道:“你快去看看吧,不用管我,我自己认得路的。”

    萧天宇摇摇头,道:“天色太晚,从这里到神仙谷路不好走,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那里交给柳堂主和六使处理就行了,走罢。”

    徐沚微叫道:“若是来的敌人很厉害,柳堂主和六使对付不了怎么办呀?”

    萧天宇摇摇头,道:“他们若是连这种废物都对付不了,那我要他们还有何用。走罢,快回去休息吧。”

    徐沚微拗不过他,只得遂着他心意,回了神仙谷。

    到了神仙谷后,萧天宇照顾徐沚微睡下之后,轻轻掩上房门,施展开“惊鸿掠云功”,纵身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

    第七堂口处,火光冲天。柳千云与六使站在城墙之上,身后还站着数十名玄冥教弟子。柳千云脸上的伤疤在火光映照下更加恐怖。

    火神峰上,陆陆续续走上来十几条人影,个个都是身强体壮,手持长剑大刀,面目狰狞,看上去来者不善。

    柳千云眉头一皱,厉声喝止住众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夜闯我火神峰有何贵干?”

    只听嗖的一声,在人群之中突然飞来一枚黑色事物,带着疾风朝着柳千云面门打来。柳千云拔出长剑,朝着面前劈去,只见寒光一闪之间,那枚黑色事物断为两截,当啷掉在地上。借着火光看去,却是一枚黑色的燕子形状的飞镖。

    柳千云背后六使各自兵刃出鞘,却听人群之中响起一个俊朗的声音:“不愧是‘剑魔’柳千云大侠,可曾还记得在下?”

    柳千云随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白衣公子来,他手持一柄长剑,恶狠狠的望着柳千云,目露凶光,似与他有很深的仇恨一般。柳千云望着白衣公子的样子,思索一番,突然脱口而出:“你是飞雪派松长青的儿子松震鸣。”

    松震鸣噌的一声拔出长剑,遥指柳千云,双目含泪,叫道:“柳千云,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魔头,灭我飞雪派满门,今日便教你全部还回来!”

    柳千云面不改色,望着松震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等你十年之后武功精进后,再来找我报仇,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松震鸣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天杀的魔头,我想杀你的念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等不了十年,现在就要杀了你!”

    松震鸣虽然前几天

    去河南找了赵延发。赵延发也答应要为他父亲还有飞雪派满门弟子讨一个说法。但是赵延发只是广发英雄帖,却迟迟不肯上祁连山来亲自找萧天宇对峙。松震鸣虽然跟赵延发提过多次,但是赵延发一直推脱。松震鸣不知其中原委,还以为赵延发是个绣花枕头,害怕玄冥教和萧天宇的实力才迟迟不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松震鸣再也等不了。于是在一个深夜,他偷偷逃了出来,一路向北进发,沿途便以赵延发的名义游说遇上的江湖侠客们。跟他们提起自己的遭遇。江湖上的血性男儿还是大有人在,很多人听了他的遭遇后都唏嘘不已,也对玄冥教恨之入骨。不出几日竟让他召集到了十几个武林好手,竟要与他一同前往火神峰报仇。

    柳千云打量了一眼他身后这群江湖侠客,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乌合之众恐怕一位坛主都能全部打发了。柳千云正想吩咐御龙使林霄动手时,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柳堂主,是哪里来的朋友深夜造访我火神峰?”

    萧天宇高大的身影飘然落到了城墙之上,黑衣如墨,冷峻孤傲。柳千云与六使及众玄冥教弟子纷纷下拜。柳千云答道:“禀教主,来者乃是关外长白山飞雪派掌门松长青之子松震鸣。”

    “哦?”萧天宇点点头,忽的望向松震鸣,道:“可是要来报柳堂主杀父灭门之仇么?”

    松震鸣之前总是听别人提起萧天宇,只说他天纵奇才,冷血无情,乃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却不料他也是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萧天宇那寒冷的目光投来,带着浓浓的杀气,宛如两柄利剑,直直刺进松震鸣心头。

    松震鸣全身一颤,四肢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天呐!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似鹰一般锐利,似狼一般冷血,似虎一般霸道。那股浓浓的杀气直透内脏,就似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之中。那股寒冷比起长白山上的寒冷来,更加令人恐怖。仿佛死神的温度!

    呆滞良久,松震鸣才回过神来,再往城墙上看时,萧天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正惊异间,却闻见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十分浓厚,让他胃中一阵翻腾。

    他猛然转身,只见跟随他而来的那十几名侠客齐齐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亡。萧天宇站在尸体中间,右手五指萁张。从十几名侠客的七窍中涌出来的一团团血花,正朝着萧天宇手心汇聚。

    松震鸣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且诡异的武功,顿时吓破了胆,瘫倒在地上。血花在萧天宇掌心渐渐凝结成为一个刀形,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松震鸣闻了连连作呕。

    萧天宇表情冷峻,缓缓开口道:“既然想为父报仇,那必然是带着必死的信念而来。我尊重你,所以这一仗,我来跟你打!”

    松震鸣早就被萧天宇这邪异如魔的武功吓破了胆,站都站不稳,再与萧天宇过招那更是痴人说梦了。萧天宇一步步朝他走来,脚步声宛如一声声丧钟响彻在他耳畔。松震鸣再也支撑不住,咣当一声瘫倒在地,全身不住颤抖起来,面色如土。

    萧天宇举起右手,那柄用鲜血凝结而成的大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血腥恐怖!他挥手劈下,血光在一瞬间炸开,化作无数条细长的血线,奔涌向松震鸣的身侧。松震鸣只觉眼前血光霍霍,眼花缭乱,腥臭之气愈发浓厚起来。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与萧天宇之间有多大的差距了。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父亲,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血光飞舞之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松长青。想起了父亲因为他扎不好马步而气的用戒尺打他手心,打的他手心红肿。他疼的哇哇大哭。后来却听母亲说父亲打完自己之后也偷偷躲到房间里抹眼泪。

    他又想起自己因为掌握了“飞雪剑法”之后,当着父亲和一众飞雪派弟子的面演练,博得一阵喝彩,父亲冲他点头微笑,说“不愧是我的儿子”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自豪!

    他又想起父亲被柳千云挑断手筋脚筋,还依旧不屈不挠的样子,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来,突然间他怒喝一声,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双臂撑着瘫软的身子,竟然一点点的又站了起来。

    萧天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手指在胸前一划,那一道道细长的血线瞬间失去牵引,化作血雨飘落下来,瞬间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萧天宇抬头望了松震鸣一眼,道:“不愧是松长青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松震鸣虽然靠着那一腔怒气站了起来,身子却还是不住地颤抖。但是他颤巍巍的双手竟然缓缓的移向他剑柄之处,用力握住,噌的一声,一道秋水般的剑光闪烁在萧天宇眼前,松震鸣握住长剑,脸上面目可憎,像个魔鬼一般,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你这魔头,去死吧!”

    他向前迈出一步,长剑向前一递,直直朝萧天宇胸口刺来。这一剑乃是“飞雪剑法”中最厉害的杀招,带着他杀父与灭门之仇浓浓的杀意与怒气,力量当真也是不容小觑。

    谁料萧天宇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剑光闪烁已经逼至面前,他突然抬起右手向上格挡,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却带着充沛的内力,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气墙。松震鸣的长剑虽然锋利无比,却刺不破这道气墙,反而被它所阻,剑身渐渐变得弯曲。

    松震鸣虽然知道萧天宇厉害,但是见他仅用一只手便轻描淡写的挡住自己的进攻,心中依旧是大骇不已。一时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很长时间,松震鸣一直将长剑往前递,却始终刺不破那道气墙。萧天宇就这样一直守,将松震鸣的长剑弯曲的像是一条弓背老虾。

    接着,萧天宇好像玩腻了,将手一挥,撤去那道气墙。松震鸣因为惯性身子向前一趋,长剑竟直直刺向萧天宇的胸口。萧天宇右手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点,长剑嗡嗡抖动起来,松震鸣的身子也随着长剑向左一歪。萧天宇右手化刀,朝着剑刃击去,只听当啷一声,松震鸣的长剑竟被他的肉掌斩成两截。

    后半截还握在松震鸣的手中,前半截却是在半空旋转一圈后,径直落地。萧天宇手疾,一把接住那半截断剑,握在手中,向前一迈。左手一把拉住松震鸣快要倒地的身子,将他扶正。松震鸣正惊异间,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萧天宇握着那半截断剑,划破了他的胸膛。

    一道血箭喷出,松震鸣惨呼一声,直直倒地,胸口上出现一道血痕。也许是萧天宇仓惶间出手,亦或是不想杀他。松震鸣胸口的伤并不深,没有伤及内脏,但是会留下疤痕。

    萧天宇伸手将那截沾满血迹的断剑丢在地上,转身跃上城墙,飘然离去,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你们将松公子送下山去。”

    柳千云与六使跪送萧天宇,答道:“谨遵教主之命。”心中却极为疑惑,想不明白这个年轻的教主是在做什

    么?以他的实力,想杀松震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但是萧天宇不仅不杀他,还命令几人将他送下山去。既然真的想放过他,那有为何断他长剑,还用剑伤他?直接将他放走不就好了么?

    这些事他们也就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没有人会敢真去问萧天宇。他是玄冥教教主,一切的命令作为属下只要去做就好,绝对不能问为什么。这是玄冥教的铁律,没人敢打破,圣女徐沚微除外。她处在规则之外,是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特殊人物。

    比他们更加震惊的人,应该就是松震鸣了。

    他当然知道玄冥教的实力。此番前来,他真如萧天宇所说,是带着必死的信念来的。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连萧天宇的面都见不到就已经死在了魔教中人之手了。但是未曾想他竟然见到了那个天纵奇才的魔教教主,还与他战了几个回合。虽然是惨败,但是萧天宇并没有杀他,反而还叫属下送他下山。这萧天宇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连他手下都猜不透,松震鸣这个外人就更加猜不透了!

    ……

    萧天宇离开第七堂口之后,一路向南,准备回去休息。刚行到一处山峰时,他目光瞥见一抹白影正立在山峰之上,抬头望着夜空。萧天宇眉头一皱,纵身跃到那白影身后,轻如羽毛,竟未发出一丝响动。

    “张护法,这么晚了还未休息么?”萧天宇望着那抹倩影问道。

    张晓鸢款款转身,朝着萧天宇行礼,也不觉得震惊,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一样。道:“教主圣安,今夜月朗风清,正是观天象的好时候。”

    萧天宇点点头,问道:“张护法可观到了什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南方朱雀之位隐约能见血光冲天,想必是不出几日,江南一带要起刀兵。”

    “江南一带么?”萧天宇点点头,略一思忖,道:“却不知道是刘福通还是徐寿辉要与朝廷开战了?还是那叶林枫要出手对付张士诚了?”

    张晓鸢道:“如今这天下南方义军比北方义军多了数倍,群雄割据,难免会有混战,教主所说的都有可能。”

    萧天宇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张护法,昔日我与许护法去青海寻你的时候,就听闻你师父阴阳教主仙逝之前曾写下一首预言诗,记载了后世天下之主的归属。当真是有此事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不瞒教主,的确是有此事。十几年前阴阳教主利用阴阳家的禁术‘星之血祭’强行窥得天机,写下了一首绝笔诗。诗中提到了如今的乱世,还写到了天下之主的归属。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自阴阳教主仙逝之后,我们四大弟子便各自归隐,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永远不为外人提起。还请教主见谅。”

    “无妨。”萧天宇一挥手,道:“既然阴阳教主让你们隐藏这个秘密,想必他也是怕这件事若是公开了,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恐怕这乱世会更加乱。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恭送教主。”张晓鸢欠身行礼。萧天宇刚想走,突然又停下,道:“柳堂主在长白山带回了一株千年人参来,明天辛苦你再去给圣女熬一下吧。”

    “妾身知道了。”张晓鸢朝着萧天宇又行一礼。萧天宇大步迈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张晓鸢眼前。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叶林枫的美梦。

    叶林枫很不情愿的起身,问道:“是谁啊?这么晚了!”

    门外响起于四海惊慌失措的声音:“帮主,你快起来吧!出大事了!”

    叶林枫心头一惊,急忙穿好衣服下床,打开门。于四海正站在门外满是惊恐的神色。叶林枫问道:“出什么事了?张士诚打过来了?”

    于四海摇摇头,道:“比此事还要可怕一百倍。帮主你快随我来大厅,展飞展堂主被人打成重伤,正在大厅呢!”

    叶林枫吓了一跳,与于四海急匆匆的来到大厅。却见帮中三十六位堂主尽数全到,挤满了整个大厅。无极堂堂主展飞躺在地上,身边有神鹤堂堂主姜恒照顾。

    只见展飞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胸前衣襟上渗出殷殷血迹来,显然是受了重伤。叶林枫俯身为他把脉,却发现他脉象虚弱,心跳无力,恐怕命不久矣!

    叶林枫一把拉开他胸前的衣服,却见他胸膛之上斜着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鲜血如注。虽然已经敷了金创药,但因为伤口太深,鲜血将金创药全部冲掉,根本无济于事。

    叶林枫急忙封住他胸口的穴位,才勉强将血止住。他又吩咐姜恒给他敷药,起身问道:“是谁把展堂主伤成这个样子的?”

    展飞之前乃是江南一带无极门的掌门,武功高强,八八六十四路“无极刀法”在江南一带鲜有人敌。当年叶林枫送“三字令”于无极门之后,也曾与展飞有过一段精彩的较量。展飞的刀法施展的是密不透风,叶林枫费了很长时间才将他拿下,当然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展飞可以说是他收服三十六个门派里最难的一个。这也就证明了展飞强大的实力。

    能将展飞伤成这个样子,整个天下恐怕也是屈指可数。叶林枫转身问道于四海,道:“于堂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四海答道:“帮主,我刚才也是听展堂主说的,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就在一个时辰前,展堂主起夜,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道风声从院墙外面传来,嗖的一声打在了柱子上,却是一枚飞镖,上面还插着一封信。展堂主以为是有刺客,大喝一声,却见一个黑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显然就是那个送信之人。展堂主想捉住他问出他身份,便追了上去。这个时候我也听见响声起来了。正好见到展堂主去追那人。我担心他的安危,便也追了上去。谁知道展堂主与那人轻功很好,转眼间我就追不上了。我便一直跑到了城外的树林中,正好看见重伤的展堂主,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叶林枫眉头一皱,问道:“从你跟丢展堂主到再次遇见他总共过了多长时间?”

    于四海想了想,道:“也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吧!”

    叶林枫不禁大惊失色。只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武功高强的展飞重伤。看来那人武功比起自己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那人用飞镖钉在柱子上一封信,你可曾取下来了?”

    “已经取来!”于四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叶林枫,道:“请帮主过目。”

    叶林枫接过信,调转过来,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在信封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玄冥教”!

    未曾想这个曾经令江南一带闻风丧胆的“三字令”的主人,竟然也收到了“三字令”,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大教玄冥教的三字令!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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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江湖人介绍:
阴阳教主仙逝,留在人间一首绝笔七律。
时值乱世,烽烟四起。白莲教,红巾军,江湖人,玄冥教,北武盟,合纵三十六帮。众多势力中原逐鹿!
群雄并立,英豪辈出。秦书远,萧天宇,赵延发,叶林枫,张士诚,陈友谅,朱元璋。为何他是天下之主?
一切故事,都将在书中一一揭晓!
纵剑江湖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纵剑江湖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纵剑江湖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