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界，一片祥和，五彩祥云飘在脚边让整个天界看起来仙气缭绕。
各宫的仙子像往常一样行走，忙碌，说笑，甚至还有人在演奏着仙乐。
唯独东荒的最南端，应龙所住的遣云宫，安静的不像样子。
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脚踩着巨大的同心结，急匆匆的落在了遣云宫前，推开宫门不管不顾的跑了进去。
一旁的打扫仙子们看到男子均低眉行礼。
“月老。”仙子们唤男子。
男子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仙子，眉头紧皱。
“绒缨呢？”月老语气焦急。
被问话的仙子头低的更甚。
“绒缨呢！”月老的声音突然变大。
仙子身子一抖：“在......在殿下的房里......”
月老不再耽搁，向路尽头奔去。
遣云宫的尽头，是应龙的卧房。
卧房外冷清异常，殿外没有守着半个仙子或是仙童。
月老赶到殿门外，用力的将门推开，看到里面的情形，愣住。
一切都已来不及......
殿内，应龙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似是睡着。
床边半趴着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脸色惨白只剩额间那朵合欢花红的吓人。她眼睛紧闭，胸口处是被鲜血晕开的大片红色。血顺着少女的身子流到地上，变成了一朵朵鲜艳欲滴的合欢花。
那样子，美的让人错不开眼。
月老跌跌撞撞的走到少女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像是对待一个无比珍贵的宝物。
看着少女的脸，月老的心被搅成一团。
应龙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身旁的两人，又看了眼满地的合欢花，安静了许久。
“绒缨她......”应龙看向月老怀里的少女，眼里只有愧疚之情。
月老抱起少女，从地上站起来，没有看应龙一眼，转身向外走。
在快要走出殿门口时，月老停住，背对着应龙。
“她把心给了你。”
月老的声音低沉，冷清，却又似是忍着极大的疼痛。
说完这句话，月老抱着少
女决绝的离开。
应龙躺在床上，看着月老和绒缨消失在殿外，抚上心口。
“你为什么这么傻？”应龙喃喃道，“让我就这么随她去了，该多好......”
月老抱着绒缨回了自己的府邸，把她交给了府里的仙子。
“阿瑾，替我照顾好她。”
被唤作阿瑾的仙子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绒缨对月老点头:“放心，公子。”
月老看了眼绒缨，转身出了月老府，去了女娲娘娘所在的大罗天。
女娲殿外，月老跪了三天三夜。
殿里的仙子们看在眼里，却又不能说些什么。
不是女娲不近人情，只是她不想让月老再次心碎。
第四天，女娲终于出现在月老面前。
“这么做值得吗？”女娲问他。
月老抬起头看着女娲那张悲天悯人的脸点头：“值得。”
女娲叹气：“再来一回，万一她爱的还不是你，该怎么办？”
月老回答的坚定：“就算不是我，只要她能活下去，就好。”
女娲摇头，从侍女处拿来一土，递给月老。
“这是我当初用来造人的土。你回去把它放在绒缨的手里。绒缨会变回最初的状态。”
月老接过土，满心欢喜。
“但是，那时的她也就成了没心的花籽，能不能修炼成仙；几时能够显出人形；又或者......她是否会永远无心。这都得看她的造化了。”女娲说。
月老点头。
这样就很好。
他会让她重新显出人形。
他会护她修炼成仙。
至于心......也许，没心，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好事吧。
月老捧着土对女娲拜了三拜，踩上同心结离开。
“娘娘，绒缨真的能活过来吗？”一旁穿蓝衣的侍女问到。
女娲转身：“也许吧。”
“那她会不会忘了月老？”蓝衣侍女又问。
“会。”
“那应龙呢？”
“也会。”
女娲往殿里走，不再说话。
“别瞎问了。”另一个紫衣侍女埋怨她。
蓝衣侍女撅嘴：“我不是可怜月老吗！”
紫衣侍女敛眉：“是啊，谁不可怜月老？爱了那么多年，结果绒缨却为了别人而死。”
蓝衣侍女惋惜。
紫衣侍女拉她：“走吧，娘娘都回去了。”
蓝衣侍女回头看了眼月老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跟上了紫衣侍女。
月老带着女娲赐的土匆忙回到月老庙，来到绒缨所在的房间。
绒缨躺在床上，安静，美好。要不是因为没有呼吸的起伏，你会认为她是睡着了。
月老走到床前，伸出手轻轻替绒缨理了理头发，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天色渐黑，月老拿过绒缨的右手，将土放到了绒缨的手中。
“再见了。”月老低喃，将绒缨的手握紧。
床上的绒缨身子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床上散落了成片的合欢花。合欢花的中间，有一粒种籽。
那就是绒缨。
月老小心的捧起花种，站起身，飞往了昆仑山下。
仙凡交界处，他按下同心结，落在地上，衣袂随风飘动，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月老寻了一处风水宝地，亲手将花籽种下，并给它输了千年的功力。
花籽慢慢发芽，从土壤里露头，长成了一颗小树苗。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月老看着树苗，笑的温柔。
后来，昆仑山下多了一处月老庙。
上山来拜的香客们总能见到有个长相俊俏的庙祝在庙前的合欢花树下乘凉，读书，替人答疑解惑。
但奇怪的是，时间过得飞快，人们开始变老，合欢树也渐渐长大，开出茂密的合欢花。
可就是这个庙祝，模样总没有改变。
也因此，香客们便觉得这里一定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越来越爱到这里上香，顺便在合欢树下求个姻缘。
昆仑山下的月老庙变得远近闻名，甚至连皇城里的贵族都开始慕名而来。
月老站在合欢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微笑。
“这么多人来看你，你应该不会闷了吧。”月老轻轻的抚上合欢树干。
第一章 我叫香丝
三千年后。
我是棵合欢树，长在昆仑山下的月老庙前。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长了多久，我只知道自打我有了意识起，我就能看到每天都有无数的香客喜欢往我的枝桠上系一些写了字的红绸子。
每次风刮过，红绸随风舞动，那风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美妙绝伦。
但我不这么觉得，毕竟被系的那棵树是我......
更何况，我开出的合欢花才是这世上最美的。
庙里的庙祝长得挺好看的。
他总是喜欢穿一袭红衣，将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站在我的树荫下和来往的香客们说说笑笑。
如果你是第一次来庙里，你绝对会把他认成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
但他好像又不似别人看起来的那么快乐。
每当庙里的香客走光，热闹不再时，他就会把他那嬉笑的一面收起来，帮我解开枝子上的红绸，然后看着我，好久好久，直到夜深，他才肯离开。
如果我能说话，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忧伤。
这庙里的香火不是挺好的吗？
那么多的香客，难道还让他为了生计而发愁？
人类太复杂，他们在想什么，不是我一棵树可以搞懂的。
一次夜深，我从睡梦中被树下悉悉嗦嗦的声音吵醒。
我努力睁开迷蒙的睡眼，看到庙祝正拿着个小玉瓶，往我的树根处倒着什么不知名的液体。
液体从玉瓶里流尽，庙祝怔怔的看了我好久，嘴里念念有词，不过，他说的声音太低，我没听清。
只记得，他好像在叫什么“绒......缨......”
说完话，他就走了。
而自从那天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不要这座庙了吗？
可是自他走了以后，里面的小童们还在，依旧把庙里的事物打理的很好。
可我也没见过庙里再来个新的庙祝。
而且他走后，就再也没人来帮我把那些恼人的红绸子给解掉。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我还挺想他的。
庙祝走的第100天后，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
我竟能从树中走出来了！
没错，我用的是走，我生出了一双腿。
夏日的月光下，月老庙依旧不声不响的立在那里，合欢树也依旧安然无恙的长在庙前。旁边传来阵阵蝉鸣，让人觉得这一夜很正常。
单单，站在合欢树前的我。
显得格外的突兀。
我不解却又新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腿，还有脚。
我现在是人的形态吗？
可是合欢树还在那儿啊。
不是我少见多怪。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见过几个小妖精的。
可是他们都是直接从本体变成的人形，为什么独独是我，从本体里分离出来了！
难道……我现在不是合欢树了？
那我是什么？
我死了？
不应该啊，合欢树还好好的啊......
啊！好烦！我到底是怎么了！
“绒......”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转过身看向他，他却别开了脸，不敢看我。
男人的手一挥，我的身上多了一条粉色的纱裙。
哦......我刚才没穿衣服......
“你是谁？”我问他。
“我是月老。”男人答。
我蹙起眉，歪着头看他。
眼前的男人身材颀长，身穿红衣，长相要比之前的庙祝还要漂亮许多，任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月老。
“你骗人。”我说，“我见过月
老，他比你老多了！”
男人不恼，反而好笑的看我：“你见过月老？”
“嗯。”我点头，指向一旁的月老庙，“那庙里就有月老。你可以去看，就是个老头。”
男人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那是给世人看的。要是世人看到他们拜的神仙是我这个样子，可能也就不信了吧。”
看着他的笑，我竟看痴了。
原来一个人笑起来，可以如此的美。
“这回你信我是月老了吗？”男人问我。
我痴痴地点头，如果月老真的这么漂亮，是就是吧。
“那走吧。”月老说。
我愣住：“去哪儿？”
“带你回天界。”
“为什么？”我问，看向身后的合欢树，想起之前的疑问，“哎，对了。既然你是神仙，那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从本体里分离出来吧？”我瞪大了眼睛往他那边凑了凑，“你知道吗？”
月老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挥了下袖子，将我变成了一朵合欢花，装在袖子里，飞走了。
我躺在他宽大的衣袖里，随着风刮过，衣袖晃动，摇的我晕晕乎乎的，很快就睡了过去。不过在睡着之前，我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一定要问清，我的身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带我走？
睡梦中，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我的脸，轻轻柔柔的，似是在害怕会伤害到我。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那个自称是月老的男子坐在我的床边。
他看我醒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也不解释，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咕噜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看着屋里的一切。
雕花木床......还有......嗯......木质家具......
好吧，我刚变成人，还不认识这些东西。
不过，虽然我认不全这些摆设都叫什么，但我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光着脚下床，好奇的在那些木头上摸着。
“这是什么？”我拿起一个长着四条腿的木头玩意儿问月老。
“这是椅子。”月老坐在床上，微笑的看着我。
“那这个呢？”我又指向旁边立着的，画了花的东西。
“那是屏风。”他又说。
“这个我知道！”我欣喜的拿起我认识的物品，“这个是杯子。我以前见庙祝用它喝过水。我说的对吗？”
我看向月老，却发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对，还是他不喜欢这个杯子？
我奇怪的放下杯子，走回床前，坐下，把脸凑到月老面前，盯着他看，想要看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月老伸出手，轻轻推了下我的肩，把我推离他的脸。
“你是女孩子，以后不准离男生这么近。懂吗？”月老严肃的看着我，像是以前来庙里烧香的老先生。
“哦。”我懵懂的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知道，老先生教育的话，多半都是有用的。
“啊，对了。”我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是直接从树变成人吗？我以前看其他的妖精不是这样的啊。”
“你与他们不一样 。”他说。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生物吗？
“你长在昆仑山下，月老庙前，吸收了天地的精华，善男信女的香火，所以，你不是一般的妖精。”月老说的一本正经。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又问他。
“因为我是你师傅。”他说。
“师傅？”我不解。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傅啊。
更何况，昨天晚上，我也才
是第一天见到他。
月老点头：“你既已在月老庙前长了三千年，我便是你师傅。”
“好......吧。”我点头，“师......傅......那你知道那个庙祝去哪儿了吗？自打我有了意识，他就守在月老庙。可前些日子，无缘无故的，他就消失了。”我撅嘴，“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想我没啊。”
月老看着我，眼里的不自然再次闪过：“你想那个庙祝？”
“嗯。”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月老，嗔道，“他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解红绸子了。你不知道，那些绸子系在我身上，怪难受的。”
月老听我这么说，脸上似是有些失落。
“他离开了。”他说。
“离开？去哪儿？”
“去他该去的地方。”
“那我还会见到他吗？”我忍不住又往月老的身边蹭了蹭，不过这次，他没有把我推开。
“有缘即会相见。”月老一脸的正经，一点儿都不配他那张脸，“好了，你休息吧。”月老从我的床边站起来，“明天带你去熟悉一下这里。”
我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出了房间。
我懵懵的摸摸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
说实在的，感觉还不错～
他就像是......父亲？那些小妖精好像是这么叫的吧？
第二天，我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唤醒。
我睁开眼，看到一个仙子站在我的床边，一身白色的衣衫，看上去亲切可人。
“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揉着眼睛坐起。
“香丝。”她在水盆里涮了下毛巾，递给我擦脸。
我接过，把毛巾攥在手中，一脸正经的看着小仙子：“相思？我不叫相思，我是合欢花精。”
仙子笑，干脆拿了毛巾替我把脸擦试干净：“香丝是月老帮你起的名字。”
哦，那好吧。既然师傅这么叫我，那我就没有意见了。不过......我又不是红豆，为什么叫相思呢？
“好了。”白衣仙子，替我打扮完毕，把我推到了一块亮闪闪的，大大的东西前，得意地说，“好看吧？我梳头的手艺是月老府上最好的了。”
我看着那东西里的人，点头。
的确挺好看的。
那个人，穿着一袭粉色衣衫，头上簪着碧玉簪子。巴掌大的脸上两颗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笔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笑起来甜甜的。更让人觉得妙的，是她眉间的一朵合欢花，看着不像是画上去的，到像是生来如此。
“她是谁啊？长得好生可人。”我指着那里的人问仙子。
仙子抚嘴轻笑：“那是你啊。”
我？
我看过去。
好像真的是我，我动的时候，她也跟着动，一模一样。
我用力的蹭了蹭额头上的合欢花点缀，竟擦不掉。
“别擦了。”仙子抚上我的手，“这是你本身就带了的。”
我放下手，呆呆的点头。怪不得看上去像是长在那里的。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我凑到那亮晶晶的大东西跟前，研究我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东西里面。
“这是镜子，月老专门让人找了块水晶帮忙打磨出来的。”仙子笑盈盈的看着我在那儿犯傻。
“好东西！”我摸着叫“镜子”的物件，由衷的感叹，“就是有些大了，啧，要是能装在袖子里带着走好了。”
仙子把我拽离了镜子，理了理被我弄的有些乱的衣衫：“你可以去求月老，万一那天他高兴了，兴许就让人给你重新打块儿小的了呢。”
我点头，深以为她说得有理。
“你叫什么啊？”我问她。总不能一直仙子仙子的叫着吧？听以前的小妖们说，这天上，仙子仙童一大把，我要是都叫他们仙子，不就混了吗？
“我叫阿瑾。”仙子笑着答。
阿瑾。我在心中默念。是个好名字。
第二章 你只是你自己
“走了。月老还等着你呢。”阿瑾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点头，跟着她出了房间。
月老府比我想象的要大，至少比以前我呆的月老庙要大多了。
曲折的小径旁整齐的种着树，而那些树上都被系满了红绸。
看着那些红绸子，我皱了下眉，跑到树旁，伸手便要去替那些树从红绸子里解脱出来。
“香丝你干什么！”阿瑾忙来到我身边，拽住了我正在解绸子的手。
我委屈的看向她：“阿瑾，我也被这些红绸子系过。不好受的。”
阿瑾温柔的一笑，握住我的手：“这些绸子都是下界的男女用来求姻缘的。会有专人每天来收。你不用担心。”
说完，阿瑾拉着我就要继续往前走。
我不舍的回头看着那些树。
虽然阿瑾说有人会来收那些绸子，但我还是想现在就帮他们解开。就像当初庙祝替我做的那样。
“阿瑾，真的有人会来收吗？”我向她确认。
阿瑾笑：“放心。每天戌时月老都会派人来收的。”
戌时啊。
当初庙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帮我解绸子的。
“哟，这是哪个宫新来的小仙女？”身后一个妖孽似的声音传来。
阿瑾拉着我的手僵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阿瑾，他是不是在叫我们？”我问她，想要回头看看那个妖孽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别回头。”阿瑾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的头僵在那里，慢慢的梗着脖子，转回了最初的方向。
“怎么了......吗？”我看着前方，低声问阿瑾。
阿瑾倒是看起来很自然：“后面那人是涂山珏，青丘的四公子。没事就总爱往咱们这儿跑，游手好闲的。香丝你没事的时候少搭理他，听到......”
“阿瑾！”那人又叫了一声，而且声音离我们很近，貌似就在我们身后。
阿瑾狠狠的咬了咬牙，回过身，对那人打恭，行礼：“上神。”
我学着阿瑾的动作，也对着那涂山珏拜了拜。
虽然我初生为人，但也知道有礼貌些，总是不会错的。
“好了好了。跟我不用来这些虚礼。”涂山珏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似是真的对这些礼节有些厌烦。
我抬头看他，本想看看这小妖精嘴里的青丘狐狸是否真的长得那么让人如痴如醉，结果在我抬头的一瞬，涂山珏反而愣住了。
他皱着眉看我，停住了好久，轻启朱唇：“绒......”，似是带着疑惑。
“这是香丝！”阿瑾忙向涂山珏介绍我的身份，“月老新收的徒弟。”
涂山珏闻言，挑眉，看着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月老什么时候也开始收徒弟了。”他悠悠地说，眼睛却盯着我，全是玩味。
“上神来我们这里到底所为何事？”阿瑾把我往身后拉了拉，隔开了涂山珏看我的眼神。
“小阿瑾别这么不解风情嘛。”涂山珏看向阿瑾，脸上恢复了最初的玩世不恭。
我从阿瑾身后探出头，看他。
他身上还真的如那些小妖讲的一样，像极了平时来月老庙偷食的小狐狸，一脸的狡猾，但又漂亮的出奇。眉眼间两颗朱砂痣点在那里，媚的不行。
也不知道这青丘的四公子，有几条尾巴。
“上神，您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阿瑾似是已经习惯了涂山珏的行事风格，脸上虽带着恭敬的笑容，语气却强硬的很。
涂山珏应是觉得无趣，收起了那股媚劲儿，抱着双臂，懒懒的看着阿瑾：“你们月老呢？我找他有事。”
“月老今早接到天帝的召唤，出门去了。您要是有事，可以去凌霄殿前等着便是。”阿瑾淡定的看着涂山珏。
“这天帝怎么有事没事就喜欢召人去谈事情！上任了快三千年，也没见他谈出个什么事来。”涂山珏不满的念叨，对我们挥了挥手，笑嘻嘻的，“改些日子再来找你们玩儿，今儿我就先走了。”
说完，涂山珏挥了挥巨大的袖子，转身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天界除了紧急事情，不允许使用法术飞来飞去。你可不能跟他一样，知道吗？”阿瑾瞥了眼涂山珏消失的方向，看向我。
我点头，心想我这种刚从本体里脱离出来的花精，想飞也得飞的起来啊。
阿瑾引着我继续往里走。
“月老不在府里，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问她。
“我刚才那是诓他的。月老今天哪儿也没去。”阿瑾说的风轻云淡。
我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生怕那涂山珏会回来找我们算帐。
“没事。”阿瑾笑，“他习惯了。”
我撇嘴，想着这个涂山珏应该也是个不聪明的。
“对了。”我揪住阿瑾的衣袖，“刚刚涂山珏叫我绒......昨天月老好像也这么叫过我，那个绒......到底是谁啊？”
“谁也不是。”阿瑾停下脚步，看我，“香丝，你记住。不管其他人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叫了你什么。你都不要听。你是月老的徒弟，你只是你自己，你叫香丝。”
我看着她的眼睛，着了迷一般的点头。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我总觉得，她对我是好的。
阿瑾微笑，拉上了我的手，牵着我往前走。
我们来到月老府的尽头，有一处幽静的竹林，这是昆仑山下的月老庙里没有的。
竹林深处，有间小木屋，月老就坐在里面的小桌子前，手里拿着红丝线，似是在编着什么。
“月老。”阿瑾对他行礼。
月老抬头，放下手中丝线，看向我们。
阿瑾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过来。”月老对我招手。
我笑着跑过去，不知为何，我看着他，总有种亲切感。
“你是在帮下界的有情人牵红线吗？”我拿起桌上的丝线问他，“我以前听那些上香的人说过，只要月老拿红线拴住两人的脚，那两人便能相爱一世，不离不弃。这是真的吗？”
月老看着点头：“但也有不管用的。”
“啊？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我看着红丝线，惋惜。
月老笑着，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这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笑，忘了刚才的伤感，自豪的看着他：“以前在昆仑山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那么多妖。我虽然不能走，不能说，但也学了不少东西呢。”
“我们香丝真聪明。”月老看着我，那眼神我在凡间见过，像是父亲在看女儿，又像是男子在看心爱之人。
但月老与我，应该是前者吧。
我弯着眼睛笑的开心，顿住。
“怎么了？”月老问我。
“师傅你唤我相思。可我也不是红豆，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我看着他，一脸的认真。
月老看着我，好笑：“不是那个相思。”
“啊？不是吗？那还能是哪个？”
“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月老站起身，替我把松了的发簪别了回去。
我回过头，呆呆的看他，摇头。
我......没听懂。
“活色生香的香，丝丝缕缕的丝。懂了吗？”月老耐心的解释。
我恍然，点头，开心：“饭香的香，蜘蛛丝的丝！对吗？”
月老眼角一抽，嘴角的笑变得僵硬：“是。”
我的话得到了肯定，眼中的笑更加深了些。
月老看的我痴了，似是想起了什么。
“师傅？”我唤他。
月老眼中的那层雾气退去：“走，我带你去逛逛这天界。”
“好啊。”我开心的跳了起来。
月老伸出手，像是想要牵我，不过他又收了回去：“走吧。”
我看着他的手，歪头，笑着蹦哒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他的右手：“走咯。”
月老的手僵了一下，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后从我的手中抽离。
我不理解的看他。
“你我是师徒，还是不要这般亲昵的好。”月老说。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亲昵......是什么意思？
月老走在我的前面，带着我出了月老府。
走在这天界上，我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五彩的祥云触手可及，各宫大殿气势恢弘，旁边的路上有小河流过，河边种着各种植物。
唯一让我不是很满意的，就是逛了半天，都没看到一株合欢树，让我少了些亲切感。
“月老！”当我们逛到凌霄殿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住了我们。
月老停住脚步，叹了口气。
我好奇的看他，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看来我没猜错，是涂山珏。
他正笑的跟朵花似的往我们这边跑过来。
“哟，这不是小香丝吗！”涂山珏跑着冲我招手。
我笑，对他招手。
这涂山珏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什么坏人。
“你认识他？”月老回过身，站在我身边问。
“今天早上在月老府见过。”我轻声说，“他去找你，结果被阿瑾诓来了这里。”
月老挑眉，没再问我。
“小香丝，巧啊。”涂山珏凑到我们面前，笑的灿烂，反应了一下，似是觉出不对，看向月老，“你不是被天帝召到大殿里了吗？怎么跟香丝在一起？”
“她来接我。”月老说谎的能力比阿瑾还要强些，淡定的让你找不出破绽。
“这么乖！”涂山珏信了，“回去我也得给自己找这么个乖徒弟。”
“你找我有事？”月老打断了涂山珏的絮叨。
“哦，不是什么大事。”涂山珏笑嘻嘻的摆手，“就是我家三妹她闺女，我那小外甥女，最近看上了武德星君家小子，让我来找你去帮忙做个媒。”
“武德星君家公子不是有心上人了吗？”月老皱眉。
第三章 青丘“坠花烟”
“所以才来找你啊。”涂山珏狐狸眼眯着，“情爱上的事，还是得你月老出面。”
“人家都有心上人了，你不能为了你那外甥女就拆散人家家庭啊。”我不满道。
之前在月老庙时看了很多因为自己的姻缘被人拆散来烧香的男女。那些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可怜的很!
“哪有什么家庭！”涂山珏看向我，“武德家那小子看上的是下界的兔子精。这门婚事，他老爷子就不会答应，又怎么可能会有家庭？我外甥女就不一样了。青丘的七殿下，身份地位可比他高多了。这要是真结成了亲家，我们算下嫁。”
我撇嘴，从心里不喜欢上了那个青丘的七殿下。
兔子精怎么了！我还是合欢花精呢，不也到了天界。再说了，她七殿下，不也是只狐狸？
谁也不比谁高贵！凭什么她就能拆散人家两人？
“让香丝去吧。”月老说。
“她？”涂山珏不可思议的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哀求的看向月老：“师傅～我不去可不可以啊？”
“你不用去把武德星君的公子和那兔子精拆散。”月老看着我。
我听了这话，心里安生了许多。
“那可不行！”涂山珏叫到，“不拆散，我家外甥女可怎么办！”
我又瞪了眼涂山珏。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在求人，所以安静了下来。
“你先去了解下情况。”月老说，“情爱这种事，强求不来。如果七殿下只是一时兴起，你把她安抚好了便可。如果不是......”
我盯着月老。
如果不是，那怎样？真要至兔子精于不顾吗？
月老微微笑着，努力让我安心：“那你再回来禀报我。咱们再行商议。”
“是是！先了解情况，先了解情况。”涂山珏插嘴。
“好吧。我去。”我嘟着嘴，说的不情不愿。
“快走，快走。”涂山珏拉上我就要往他们青丘飞。
“等等。”月老叫住他。
“又怎么了？”涂山珏着急的看向月老，“再不快点儿，万一武德家那小子真跟那兔子精好了，我就去你月老府上住下不走了！”
“你自己刚还不是说，他俩好不了吗？”我撇嘴嘟囔。
涂山珏没在意我的没规矩：“我只是说他老子不会同意，但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干出些出格的事来吗？”
我又撇嘴，想着不是所有的妖精都像你这般不知轻重。
月老没理会涂山珏，而是拿出了一粒丹药递给我：“把它吃了。”
我接过丹药，疑惑不解的看着月老。
“你刚从本体脱离出来，尚还虚弱。”月老解释，“这粒丹药能帮你增加灵力，以免你离开天界后受他人欺负却无力还手。”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她跟着我，我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她去？”涂山珏不满，“你放心。我保证把她全须全尾的带回给你。”
我懒得听涂山珏唠叨，只觉得月老对我这个新徒弟还是不错的，怕我被欺负，还给我丹药吃。似乎跟着他来了天界，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一扬手，将丹药吃了下去。
丹药下肚，我只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气涌上，灵气从我的身子丝丝缕缕的往外溢出。深吸一口气，我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啧啧啧。”涂山珏看着我赞叹，“了不得啊，一粒丹药，五百年的灵力。”他看向月老，“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丹药？老君已许久不将丹药随便给人。你去求他了？”
月老直接将涂山珏忽略，看着我，嘱咐：“这次你下去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灵根刚生，切记不能乱了心性。消息打探清楚，就让他送你回来。剩下的我去处理就好。”
我点头，对着月老微笑。
他果然像是父亲。还是个唠叨的父亲。
“好了好了。”涂山珏不耐烦的打断了月老的话，“我会护着她的。你放心吧。”
月老终于看向他，眼神认真：“那就拜托上神了。”
涂山珏看着月老，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的不像他：“我知道。”
月老看了涂山珏一会儿，点头。
涂山珏对月老笑了一下，转头看我，脸上瞬间变回了平常的样子：“走吧，我的小香丝。”
别了月老，涂山珏带着我御风飞翔。
这是我第一次飞在空中，也是我第一次在空中看到下界的情形。
许是我真的在月老庙呆的时间太久了吧，又许是我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眼前的所有都让我极为惊奇。
“你叫香丝，是月老给你起的名字？”涂山珏半躺在云间，看着没见过世面的我，状似闲聊的跟我搭茬。
我半趴在云端，用手捞着下面的飞鸟，点头。
“此物最相思的相思？”他又问。
他念的那句诗我刚好听过，但我记得好像是说红豆的。月老说过，我的名字不是那两个字。
我摇头，皱紧了眉：“嗯......雨......晴......夜合......什么日......哎呀，就是香臭的香，蜘蛛丝的丝！”
涂山珏眼角一抽：“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
我腾的从云端爬了起来，凑到他身边，不过在我离他还有不到半尺的距离时，我停住了，因我想起了之前月老说过，我是女孩子，不能离男子太近。
“师傅就是这么说的。”我看着涂山珏，眼角放光，“你好有学问啊。”
涂山珏得意的笑了一下，用他的狐狸眼盯着我，似在研究什么：“你唤他师傅，他是什么时候收的你？”
“就昨天晚上。”我又爬了回去，看着云下的世界。
“昨晚......你是昨晚变成的人形？”
“嗯。”我点头。
“都说这三千年月老是在白费功夫，没想到......他还真的......”涂山珏在我身后小声嘀咕。
我回头看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涂山珏嫣然一笑：“没什么，你看吧。”
我看着他奇怪，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思忖了一会儿，便将这事放到了脑后，只顾低头欣赏云端下山水的美丽。
青丘离天界不算远，我和涂山珏只飞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涂山珏带着我飞到了一处山坳里。那里植被茂密，树木高大，郁郁葱葱，比以前的月老庙可要绿多了。
想想以前月老庙里唯一一颗大树就是我了，也是挺孤单的。
青丘的树木们就不会，伙伴众多，就连山里跑的小妖都比昆仑山的要多。如果我当初是长在这里，该多好啊。
“到了。”我们停在一处山洞前，涂山珏停了下来。
抬头，看向这处看不出半点特殊之处的洞穴，琢磨着这青丘竟是个穷地方，连个宫殿都没有。
“这是你那外甥女住的地方？”我问他。
涂山珏笑着往山洞里面走，里面迎出来两位侍女，接过了涂山珏刚脱下的大氅。
“主上。”侍女屈膝，对着涂山珏行礼。
“嗯。”涂山珏转过头看我，“这是我的住处。”
我站在洞口，看向山洞最高处刻着的三个字皱眉:“那念什么？”
涂山珏扭过头看我，笑得有些洋洋得意：“坠花烟。我起的名字!好听吗？”
我嘴角僵硬的笑着对他点头。
这洞府的名字......起的还真是骚气呢。
“我们不去找你那外甥女吗？”我追了过去。
“不着急。”涂山珏摆手，拉了我就往里走，“先去吃个饭。我今日一早就去了月老府，可是饿死我了。”
我撇嘴，之前说着急的可也是他。
“怎么？你现在不怕武德星君家公子被兔子精给拐跑了？”
“要拐跑早就拐跑了。”涂山珏拉着我走进了洞府里。
进了洞，我才发现之前是我想错了。
青丘并不穷。或者说，涂山珏，并不穷。
洞府里面的装饰，比它的名字还要骚气。虽然里面的家具不多，但个个都很精致。就连我这种初入世事的小花精都觉的这里的摆设一定很有来头。
目之所及都摆着鲜花做装饰，还有那淡紫色的纱帘，让你会误以为这里是个女孩子住的闺房。
“你确定这是你住的地方？”我看着那翡翠做成的茶盏，问他。
“当然。”涂山珏在桌前坐下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我看着那侍女低头退出去，凑到了涂山珏的身旁，小声问他：“你在青丘是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了。”
我眼睛转了转，又问：“那你在天界呢？”
“厉害！”
“他们叫你上神。上神是不是很强！比我师傅还强！”我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吃了。
“嗯。”涂山珏看着我迟疑地点头，“你要干什么？”
我眉眼弯弯，笑的有些狗腿：“你帮我跟我师傅去说说呗。我想住在你们这儿。”我拿过一旁的茶壶给涂山珏的茶杯里倒满了茶，“你们这儿有花有草，还有大山洞！比天界热闹多了。”
涂山珏松了口气，喝下了我帮他倒满的茶：“且让我考虑一下。”
“啊？还要考虑啊!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难道说你是在骗我!”
涂山珏的脸色一变，嗔道:“我堂堂青丘四公子，身居上神之位，又岂会骗你一个花精!”
我噘着嘴看他，一脸的“随你怎么说。”
涂山珏看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把我外甥女的事办完，我去帮你和你师傅说。”
“那咱们走吧。”我握住涂山珏的手臂，要拉他出去，“早办完，你早去找我师傅。”
“不急。”涂山珏按住了我，看着我笑。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让我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舅舅。”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洞外传来。
我看向洞口处，不由好奇是什么人的声音如此悦耳。
“来了。”涂山珏松开我，抖了抖衣衫，安稳的坐着。
“啊？”我看向他，“什么来了？”
第四章 月老不会同意的
“舅舅，你上次给我的话本子让我娘发现了，你能再给我找点儿来吗？”女孩儿走进洞里，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涂山珏的身边，拿了他的杯子，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好奇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儿生的不如涂山珏媚，但也漂亮的很，而且眉宇间带了些英气，就连她的作派都很像个男孩子，不似我在昆仑山月老庙见到的那些盈盈弱弱的女子。
女子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放下杯子，看向涂山珏：“她是？”
“她是月老的徒弟，香丝。”涂山珏把我介绍给她，又看向我，“这就是我说的那外甥女，名叫扶巧。”
我看着扶巧，皱眉，刚才对她的好感因为这一介绍消散不见。
原来她就是那个要把人家小情侣拆散的小狐狸啊。
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心眼儿太坏！
“你是月老的徒弟！”扶巧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似的看我，“月老什么时候有徒弟了？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看着她，嘴巴紧闭，不愿搭理她。
“昨天刚收的。”涂山珏扒拉了一下扶巧，“你注意点儿形象，别再吓着人家。”
“月老不是从不收徒弟吗？那么多小女仙想往他的月老府里钻都没成，怎么偏偏就收了她？”扶巧嘴角一翘，“难不成是月老终于开窍了？”
涂山珏飞速的瞟了我一眼，轻打了扶巧一下：“别瞎说！”
扶巧捂着被打的胳膊嘟囔：“我说的是事实。”
“香丝这次来青丘是来帮你的。”涂山珏教训完扶巧，冲我呵呵一乐，“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啊。”
我介什么意啊？月老收了我这么一个花精，我还觉得纳闷儿呢。
再说了，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扶巧，就算她说了什么，也只是让我更不喜欢她而已。
“帮我？”扶巧疑惑的看向我。
我不情愿地点头。
这是事实，我又能怎么办？
“帮我什么？”扶巧更加的不解。
我看着她，默默的摇头。
看来涂山珏不聪明是他们青丘遗传的啊。这个扶巧也一样，不聪明的紧。
我是月老的徒弟，来帮她，除了感情上的事，又能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还让我来帮她渡劫？真是的。
“你不是看上武德星君家那小子了吗！”涂山珏看着扶巧着急。
“武德星君？”扶巧迷茫的直挠头，“他家小子？”
我在旁边看的有趣。
扶巧竟连自己看上的人是谁家的都不知道。就这样，她还想跟人家兔子精抢男人......啧啧啧......
“哦，你说的是裘离吧！”扶巧反应过来。
“对对对！”涂山珏兴奋地点头，“就是他。”
扶巧却并不兴奋，看着涂山珏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看上他了？他不是跟那个兔子精好着呢吗？”
“你没看上他？”我忍不住打断他们俩人的对话。
这剧情好像和我之前听说的版本不一样啊。
“我为什么要看上他？”扶巧看着我好笑，“我就算是只狐狸，感情丰富了些，也不能去抢别人的相公啊。”
“相公！”涂山珏惊讶的把扶巧的脸扭到他的方向，“他们两个......私奔了？”
“没，舅舅你别老给人把事情夸大。”扶巧看着涂山珏无语，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你说说，这青丘有多少传闻是你老人家给传出去的。你是真不嫌事大，都开始传人家
天界的事了啊。”
“我没传他们天界的事。”涂山珏往后缩了缩，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我挑眉，也听明白了。
合着这扶巧压根儿就没看上那个裘离，是涂山珏在那儿给人家散播谣言呢啊。
唉......摊上这么个舅舅，也是怪可怜的。
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不再讨厌这个扶巧了。
至少她说了，不会去拆散那兔子精和裘离了不是？
“好了。”我说，“既然你不喜欢裘离，我也就不用劝你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看向涂山珏，“上神，你可是说过的，帮我去和我师傅说，让我留在青丘。”
涂山珏扭头，看向别处。
嘿，这人，还想过河拆桥吗？
虽然我也没帮什么忙，但我既然来了他们青丘，就算是出过力了！他别想赖账！
“你想留在青丘？”我刚想跟涂山珏掰扯掰扯，扶巧就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看着她点头：“嗯，这里挺好的。我想住在这儿。”
“好啊，好啊！”扶巧开心的拍手，“我家好久没来客人了，你去我家玩儿吧。我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扶巧拉住我的手，越说越兴奋，“我跟你说，再过几天就是乞巧节。青丘有大的集会哦！可热闹了！你一定要去看！”
“行了。”涂山珏打断她，“月老府还有好多事要办呢。香丝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胡闹！”
“啊？月老那边......你真的走不了吗？”扶巧看着我，眼里的失落难以让人忽视。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
涂山珏说的对，月老府那边还有事要做，是我之前自私了。月老既已收了我为徒，我就不能随着性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虽刚为人，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舅舅，你去跟月老说说，好不好？”扶巧整个人挂在了涂山珏身上，求他，“就让香丝多留几天也行。几天，就把这乞巧节过完，好吗？”
“月老不会同意的。”涂山珏说的肯定，可他看到我眼里对留下来的渴求时，犹豫了，“好吧，我去试试。”
“真的吗？”扶巧高兴的从涂山珏身上跳下来，吧唧一下在涂山珏的脸上亲了一口，“舅舅你真好！”
我跟着点头。
只要涂山珏去和师傅说，哪怕没说成，我都还觉得他是个好人，不对，好狐狸！
这扶巧也是个急性子的狐狸，为了能让我留下来陪她过乞巧节，连饭都没让他舅舅吃，就赶着他去天界找月老。
涂山珏眼巴巴的瞧着桌上刚摆上来的美味佳肴，嘴里吸溜吸溜的咽着口水，却被扶巧推着离餐桌越来越远。
“舅舅你就别看了。”扶巧在后面用力的往外怼着涂山珏，“天界什么没有啊，你到了那儿再吃，好不好？”
“你就让我吃一口。”涂山珏眼睛盯着桌上的烧鸡，“我为了你的事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扶巧兴许是看出了涂山珏不吃东西便决不出洞的信心，没了办法，看向坐在桌子前看戏看的正起劲的我：“香丝，把那只烧鸡递给我。”
我反应过来，拿起烧鸡，递给了她。
“给你路上吃。行了吗？”扶巧将烧鸡塞到了涂山珏的怀里，继续把他往外推。
涂山珏忙把烧鸡从怀里掏出来，心疼的看着身上锦缎制成的衣裳：“你也不知道在外面包张纸再递给我，真是可惜了我这件五色琉彩衣。”
扶巧倒是不在乎是不是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你再
去求织女替你做一件不就行了？反正你那张嘴，没什么求不来的。”
涂山珏看着致力于把他往外赶的扶巧，无奈的摇了摇头：“莽夫，不可教也。算了，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你在我这坠花烟中把香丝照顾好。如果我回来时她被伤了一根汗毛，先不说我能不能饶了你。就是月老，他也不会放过你。”
“知道了！”扶巧敷衍的答应，“你赶紧走吧。”
涂山珏似是不放心把我交给他外甥女，又慎重的嘱咐我：“我这里虽算得上安全，但外面还是有你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难免是有毒的。你可千万别出去乱碰，知道了吗？”
我讷讷地点头，想着这涂山珏也是个唠叨的主。
难道这上了年纪的上仙，上神，都是这般嗦？
涂山珏看我答应了他，才啃着烧鸡出了洞。
扶巧终是松了口气，坐到了饭桌前，对着洞外喊了声：“小六，再端只烧鸡来。”
“够了够了。”我忙说，“这么些饭菜，就咱们两个人，吃不了的。”
更何况我还是只花精，只要有露水，我便已经很满足了。
“没事，吃不了我舅舅回来会处理的。”扶巧笑的开朗，拿了筷子就吃了起来，“我舅舅对你倒是极好的。竟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似是怕你在这儿受半点儿委屈。以前也没见他对我这么好过。”
我讪讪一笑，琢磨着涂山珏对我应是为了之前师傅给他的嘱托吧。
这老狐狸虽然看着不靠谱，但答应了别人的事，他还是要做到的嘛。
“哎，我瞧着你灵力也不高嘛，月老怎么就收了你做徒弟？”扶巧给自己倒了口酒，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试探着尝了尝那杯中物，辣得很，但又透着股果子的清香，甚是好喝。
“我原是昆仑山下月老庙前的一棵合欢花树。听月老的话，我应是在那儿长了三千年。昨天刚变的人形就被月老带回了天界，收了徒弟。”我一点一点把杯里的酒喝了个精光，“也许是觉得我和月老庙有缘，所以月老就收了我？”我眉眼弯弯，笑的自恋，“又或者……他是看我生的可人，喜欢的紧吧。”
扶巧笑嘻嘻的又给我倒了杯酒：“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不过你这性子，甚合我心意。”她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干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扶巧的妹妹了。”
“妹妹？”我似懂非懂的和她碰了碰杯。
扶巧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把酒喝光。不过，因我还没喝惯，被呛得连咳了好久。
“来，吃点儿菜压一压。”扶巧给我夹了口鱼。
我忙吃了下去，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缓解了一丝。
“我为什么是妹妹？”我又给自己夹了几口菜，问她。
“因为你小啊。”扶巧喝酒吃菜，不亦乐乎，“你刚说了，你在月老庙前长了三千年，但昨天才成人形。我虽还有八个月才到三千岁，但我两千年前就已成人形。你当然是我的妹妹。”
我挑眉，原来，还能这么算......
不过也算了，我一个花精，作甚要和她计较？
“我跟你说哦。”扶巧凑到我面前，“我当你是我妹妹我才跟你说的哦。”
我点头，不知她作甚要这么神秘，这洞里也就我和她两个人啊。
“听闻月老有过心上人。”扶巧笑得狡黠。
第五章 月老的心上人
“不过后来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我就不清楚了。这好像是天界的一个禁忌般，从未有人提起过。弄得我们这些小辈，就只能听些半真半假的传说。”扶巧可惜的摇头，似是不能知道整个故事的发展让她很抓心挠肺般。
我看着扶巧，闷头喝酒。
原来传闲话这习惯，也是他们青丘的遗传啊。
“我之前问过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扶巧把头从我面前缩了回去，“他就是不肯跟我说，只说了月老是个可怜人，让我不要用此事去烦他。”她看向我，样子像个长辈，“你也是。既然做了他的徒弟，就万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以免伤了他的心。听清没？”
我点头：“听清了。”
扶巧虽然有些托大，弄得我像是不懂事的孩童般。
不过她说的也算是有理。
月老是我来这世上第一个遇到的神仙，又对我那样好。虽然我不懂有心上人是什么感觉，也不懂现在的月老到底怎么了。但既然扶巧说月老会因此而伤心，那么我就不会去烦他。
做徒弟的，就要为师傅排忧解难，而不是去给他添堵。
“对了，那个裘离......为什么涂山珏......会认为你喜欢他？”我问她，顺便又给自己斟满了酒。
奇怪，为什么我的舌头会不听使唤？是我刚成人形，所以还不会控制好自己的身子？
我摇了摇头，笑呵呵的把酒喝了下去。
他们青丘的人虽然有些缺心眼，但这酒水倒是格外的美味。就连我这个小花精都喝上了瘾。怪不得我以前总能见到庙祝在我的树荫底下喝酒，一喝就是好几壶。
原来这琼脂一样的液体有着此般的香味，比昆仑山的露水都要好上许多。
扶巧吃了口刚被端上来的烧鸡，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就是那次风伯过寿时我和裘离多说了几句话让我舅舅给撞见了嘛。他那个人向来喜欢夸大其词，针鼻儿大的事都能让他传出山呼海啸之势。”
“你真的不喜欢他？”我向她确认。
万一她哪天反了悔，去找兔子精的麻烦可怎么办？
“不喜欢不喜欢。”扶巧连连摇头，“那裘离跟他爹一样，顽固得很！小小年纪，偏要装的跟活了万把岁数一样，嘴里念叨的都是些大道理，极为无趣。也就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兔子精还崇拜他一些，谁没事会去喜欢他啊！”扶巧凑到我跟前，“我跟你说啊，裘离除了长得好看一些，没什么长处了。在天界，他的朋友，我一个爪子都能数得过来！”
听她这么说，我总算是不再担忧。
不管那裘离有没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只要兔子精不会受到威胁就好了。
可不能让她跟月老庙里那些可怜人一样被人拆散！
当然......到现在我都不懂为什么要有姻缘，为什么又会因为被拆散而痛苦。但我看着那些人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我就觉得他们很可悲。
倘若活在这世上，连笑都不会了，那会是什么感觉啊。
杯中酒再次变得精光，我的神志也愈加变的模糊了起来。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连眼前的扶巧都开始晃了起来。
扶巧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的胃里翻涌了开来，头也从里到外的疼，就像是有根针在往外钻一般。
我握住扶巧的手，趴到了桌上。胃里的翻腾终于平复了许多，但是头里的那根针却在不停的往外钻。
“香丝？”扶巧唤我。
我已无暇回应她，只在思
考着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月老说我灵根刚生，尚不稳固，难道......我这是要死了？
果真，我一个花精，不能丢下本体随着别人瞎跑。
这下好了。
我连昆仑山都回不去了。
“香丝！”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我半趴在桌上，眼神迷茫的看过去，竟是师傅。
看来我真的要离开这个世上了，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哈，还有涂山珏，我为什么会在弥留之际看到他？
想想也是可怜，我这短短的花生，也就只认识了这么几个人 。
“舅舅？你回来啦！月老怎么也来了？”扶巧笑着起身。
我惊了一下，难道扶巧也要随我去了？不然，她怎么能看到我幻想出来的人？
月老皱眉，快步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扶起，揽入他的怀中。
这下我更弄不明白了......
为何我幻想出来的人竟给我的感觉如此真切。
“师傅......”我试着唤他。
月老点头，看着我，眼里的心疼，焦急让我难以忽视。
我真是病得不轻啊，我都在想些什么！
“呜......”头中一阵刺痛传来，我呜咽出声。
“你给她吃了什么！”月老责问扶巧。
扶巧慌乱的看了眼涂山珏，又看向月老，本能的往后退了退：“就，就这些啊。”她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涂山珏似是也着了急，脸上不见有之前的玩笑之色。他走到桌前，端起我之前喝酒的杯子，闻了闻。
“我也吃了。”扶巧站在一旁嘟囔，“没毒，真的。”
“她喝了多少？”涂山珏问，看着扶巧的眼神变的严戾。
月老同样看着她，不带半点感情，更多的是怨恨。
扶巧看着眼前的两人，害了怕：“半......壶......”
“胡闹！”涂山珏呵斥她。
月老冷冷的看了眼扶巧，把我抱了起来：“你这儿可有能让她歇歇的地方？”他问涂山珏。
“有的。”涂山珏点头，拂开了想来帮忙的扶巧。
扶巧委屈的站在一旁，小声嘟囔：“我不知道她的酒量这么差。”
我往月老的怀里钻了钻。他身上隐隐散发着合欢花的香气，这味道让我疼的快要炸开的头终于得到了缓解。
月老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低头看我，轻声细语：“再忍忍，再忍忍。”
我的意识越来越浅。许是月老身上的香味让我觉得熟悉，又许是他给了我一种安全感，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真的要就此消散，在他的怀里散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恢复了意识。
慢慢睁开眼睛，有光线照了进来，我下意识摇了摇身子，希望能用叶子把光遮住。可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我已变为人形，早就没了叶子。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我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是个装饰的女里女气的山洞，紫色的纱帘，随处可见的鲜花，还有些做装饰的兽皮......
我现在......是在涂山珏的山洞里？
我没死啊？
哈！
我还活着。
不过我是怎么躺到这里的？
我记得......在我弥留之际，
我看到了师傅和涂山珏......他们还骂了扶巧......
但，那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用力的摇晃了一下脑袋，懒得再去想。
我一朵合欢花，想那么多作甚！
咕噜一下，我从床上翻坐起来。
伸了伸懒腰，身子无比的轻松。
这觉睡得可真香！
我看了眼四周，这诺大的洞穴里竟无一人，就连扶巧也不在这儿。
赤足下床，我溜达出了狐狸洞。
青丘那么大，我还没有仔细参观过。
不愧是我看上的地方，花草多的甚得我意！还有种我没见过的植物，上面结着一粒粒的红果子，红彤彤的，鲜艳欲滴，极为诱人。
看着那可口的果子，我实在是没忍住，摘了一颗，放入了口中。嗯……果汁在我咬开它时爆满了我的整个口腔，酸酸甜甜的汁水，后口还有一丝苦涩。
不错。
这种果子在青丘不算罕见，顺着一条小路，一直长到了尽头。
一路边采边吃，我转过了一个山头，那里竟长着成片的红果子。
看着那红艳艳的一片，口水在我的口中肆意生长。
把怀中的果子放到旁边的草窠中，我蹦蹦跳跳的就冲进了那片红色的诱惑。
“没想到你还真让她活过来了。”
我采的正高兴，一个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我绕到了一棵大树后，看到了不远处正说着什么的涂山珏和月老。
他们真的在这儿！
原来我之前见到的不是我想出来的啊！
“师......”我张嘴要叫，却觉着他们正说着什么重要的事，便安静了下来，躲在了一旁。
不是我要偷听，我是不想去打扰他们。
“看她的样子，似是把之前的事都忘了。”涂山珏看着月老。
月老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出，他有些伤心。
不知道涂山珏口中的她是谁......难道是......扶巧说的那个，月老的心上人？
我往前凑了凑，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结果脚下一绊，身子顺势往前倾，摔了出去。
“谁在那儿偷听！”涂山珏捻了个口诀，一道白光打来。
幸亏我躲得急，不然，这会儿，我就是朵被烧焦的合欢花了！
“师傅......”我抬头，没心没肺的对月老笑。
“香丝！”月老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一瞬间移到了我的身旁，把我扶起来。
“呵呵......香丝啊......怎么是你？”涂山珏见是我，讪讪地笑了笑，“你没事吧？”
我冲着他撅了下嘴，不理他，捧了手里的红果子给月老：“师傅，你吃果子。”
涂山珏看到我手中的果子，表情突变，冲了过来。
我的手被他抓住，果子全部掉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吗？”我痴痴的看着神情紧张的涂山珏，又望了望皱眉的月老，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果子你吃了？”涂山珏问我。
我看着他点头。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看起来让我很害怕。
这个果子，不能吃吗？
它......不是有毒吧！
第六章 香丝无心
月老上前把涂山珏紧紧攥着我的手拂开：“没事，能吃。”他看着我，眼里似是蒙着层雾气，“好吃吗？”
我讷讷地点头：“好吃。”
“怎么能吃！”涂山珏责怪的看着月老，“你又不是不认得这果子。”
我看着涂山珏，深以为这老狐狸委实小气得很。不就是吃了他们青丘几个果子吗？至于急成这个样？月老都说能吃了！
“我认得。”月老从地上把果子捡起，在袖口上蹭了蹭，递给我。
我刚想去接，就被涂山珏给打掉了。
“说了不能吃！”他冲我吼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嘀咕：“他是长辈，我不和他计较......他是长辈......几个果子而已，不吃也罢。”
“你认得还给她吃！”涂山珏又去吼月老，“这是灭心果啊！吃了就断情绝爱！难道你想......”
涂山珏的话戛然而止。
我好奇的看着他，思忖他到底要说什么？月老想怎样？
“香丝无心。”月老看向涂山珏，淡淡的说。
涂山珏怔住，看看我，又看看月老，到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剩了一声叹息。
我被他看的奇怪。
“心......很重要吗？”我问他。
涂山珏没有回答，只恨恨的摇了摇头，甩了下袖子就转身离开了。
他是长辈，也不能如此不把我当回事吧......
“师傅，心重要吗？”我看向月老，“没有心，我会不会死啊？”
月老温柔的笑了笑，把我乱了的发别到了耳后：“不会死的。有师傅在，你绝不会死。”
我松了口气，不会死就好。
好不容易才从合欢花树中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我还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好多东西没有玩过呢。我可不能就这么死掉。
我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轻轻拽过月老的袖子放到鼻子下，吸气。果然是合欢花的香气。
“师傅，昨日把我抱进洞里的人是你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月老。
月老将袖子抽了回去，点头。
“原来，我没有出现幻觉啊。”我笑嘻嘻的嘟囔。
月老看着我，上翘的嘴角慢慢下沉，直到变得严肃：“以后不准再喝酒，听到了吗！”
我委屈，低头，扯着自己的手指。
那酒甚是好喝，为什么就不能喝了呢？
许是月老看我可怜，摸摸了我的头，轻轻叹了口气：“有我在的时候还是能喝一点的。”
我腾的把头抬起，两只眼睛里闪着光。
“但是不能多喝，浅尝辄止。”他说。
我飞快的点着头，学着扶巧对涂山珏的样子，吧唧在月老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笑盈盈的站回去，却看到月老似是被人施了定身诀一般，一动不动。
看了看四周，也不见有其他人，那又是谁把月老定在这里的？
难道......是我？
我竟有此般能耐？
“师傅？”我试着叫他。
月老眨了一下眼，清了清嗓子：“你这是在哪儿学的，如此没规矩！”
我一阵失望，原来是我想多了。我一个刚成形的小花精，那儿能定住他啊。
“之前看扶巧就是这么谢她舅舅的。”我喃喃地说。
月老看
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也就那么看着他，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月老轻叹：“我便罢了。以后万万不能如此这般对其他男子。”
我点头。想着月老为何总爱叹气？之前听其他小妖说过，爱叹气老得快。
我看月老长得这样俊俏，老了，怪可惜的。
“对了，师傅。”我想起之前托涂山珏的事，“那老狐狸......啊不，涂山珏，他跟你说了吗？过两天青丘有乞巧节，我想......留下来......”看着月老的眼睛，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生怕他会不同意。
月老挥了下手，手里多了本书，递给我：“去把它背下来，明天我检查。”
我接过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黑点，脑袋都快炸了：“我......我不认识......”
月老顿了一会儿：“我教你。”
“哦......”我看这书上的黑点儿多的很，这要是让我全都学完，得学到什么时候啊......
“走吧。”月老说。
我不快的翻着书，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些黑点儿变得少一些，点头，抬脚往前走。
可我刚走出一步，就被月老拽住了。
“怎么......了吗？”我看向月老，却看到他正皱着眉头看向我的脚下。
我低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他是嫌我把那红果子丢在地上太糟蹋东西了？
这有什么，捡了便是。
我蹲下，去捡那散落一地的红果子。
月老却把我拽了起来。
我手里捧着果子，更加不解。这是要捡，还是不捡啊？
“你赤着足多久了？”月老皱眉，盯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
啊，原来他刚才看的是脚啊。
“好像从洞里出来便是这样了。”我回想。
月老的眉蹙的更深：“来的路上可有其他人看到？”
“没。”我摇头。
我好想把他的眉毛抚开。
以前庙祝就是这样，总喜欢蹙着眉头，让人觉着他有好多烦心的事。
月老没再问我问题，脱下了身上的长衫，盖在了我的脚上，上前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往坠花烟的方向走去。
我被这一串动作弄得有些迷糊。
我也没受伤啊，为何不能自己走？不过在他的怀里，我能更清楚的闻到合欢花的香气，只此一点，我也就不愿下地了。
扭了扭身子，我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月老怀里，抬头看他的侧颜。
啧啧啧，这天界的男子就是不一样，侧脸都是那么好看。
你可不能说我肤浅，只爱慕别人的容貌。毕竟我是个花精来的。喜欢好看的事物，是我的天性。
“师傅。”我在他的怀里轻声唤他。
“嗯。”他目视前方，没有看我。
“乞巧节......”我咬唇，“我能留下来吗？”
“嗯。”
笑容在我嘴角炸开，我搂住他的脖子，猛的起身，又想再亲月老一口，以示感谢，可又想到之前他说过，我不能这样，便又缩了回去。
月老似是看出了我想要做什么，怔了一下，用清冷的声音说：“我说的是你不能对旁的男子这般，我......没关系。”
我笑了，吧嗒一口就亲了上去。
就是嘛，
有感谢就要表达，让我憋着，着实难受。
被月老一路抱着回了坠花烟，涂山珏看到我们回来，摇了摇头，用一种看那些不争气的小辈般的眼神看了会儿月老，忿忿离去。
月老倒是不在乎那老狐狸的态度，把我放在了床榻上，还为我找来了绣花鞋。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月老替我将鞋穿好，细心的嘱咐。
我点头。
嗯，我已成人形，不能再这样了。
虽然月老这般宠着我，但他还是我的师傅，教导我才是正格的。
也就是他教我，我才知道了他拿给我的那本书叫《启华经》，是给我用来巩固灵根的。但这书也太长了，硬是有三千多页纸。先别说背，就是让我把里面的字都认全，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
三天过去，我能认识的字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巩固灵根了，先给我巩固巩固这条命吧！
“香丝，香丝！”半夜，我正就着烛火的微光恹恹地伏在案子上盯着那本要命的经书，不知从哪儿传出一个女孩儿低低的声音。
我从案子上撑起身子，四下看了看，才发现窗户那里蹲了只毛茸茸的红狐狸。
“你是谁啊？怎的知道我的名字？”我上前捏了捏这狐狸的耳朵，手感甚好，甚好。
那狐狸摇了摇头，把耳朵从我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一跃跳到了地上，变成了人形，竟是扶巧。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我怎的都没见到你？”我走过去，研究她身上的衣衫到底是如何变出来的，“你舅舅近日不爱搭理我，弄得我也不好去问。”
“还说呢。”扶巧坐到床上，没好气地看着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舅舅送到我娘那边。也就是我机灵，不然现在都逃不出来。”
我瞪着眼睛看她，没懂她是什么意思。
扶巧撇了撇嘴：“你要是不会喝酒就应该告诉我。这回可倒好，你是喝美了，我却被关了起来。”
听她这么说，我才好像明白了些。月老后来告诉我，那天我会出现那种感觉，是因为喝多了酒。
“我不也是第一次喝嘛。”我讪讪地笑，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个样子，更不知道会害得她被关起来，“你说，要我怎么赔偿你？”
“赔偿就算了。”扶巧大气的挥了挥手，“毕竟你现在也不比我好受。”她朝案子上摆着的经书努了努嘴。
看到书，我刚好些的情绪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
“扶巧。”我看向她。
“嗯？”扶巧拍了拍床上的被子，躺了下去。
“我十有**是不能去过你们的乞巧节了。”我无力的坐下，把下巴放到了案子上。
“为什么啊！”扶巧侧躺着，半撑着自己的身子，看我，“月老不都让你留下来了吗？你可不能不去！我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师傅说了。如果我背不下来这本书，我就不能出这个山洞。”
我哀怨的看着眼前的经书。
我当初留在青丘，可不是为了来背书的呀。
“你偷偷溜出去。月老又不在这里，不会发现的。”扶巧往床的里侧挪了挪，“来，歇了吧。”
我看向她，摇头，哭诉：“师傅就住在旁边的洞里，我偷溜不出去的。”
第七章 你去求他
扶巧抿了抿嘴巴，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那就去求他。求他让你去不就行了！”
我懒懒的瞥了她一眼，拿起了书。
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果然，对他们青丘的狐狸都不能太寄予期望，不靠谱的很。
“我是认真的！”扶巧干脆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到了我的旁边。
“嗯。”我看着书，研究上面的字到底都念什么。
“别看了。”扶巧一把抢去了我手里的书，“月老肯定会答应的。就连我舅舅去求他让你留下来不也成了吗？”
我恹恹的看着她，思忖着她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可行的。
不过思来想后，我也就犯了懒。
反正这厚厚的一本书我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全。让我在乞巧节前把书背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厚着脸皮去求上一回。
万一成了呢？
就算是不成，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好！”我点头，拉了扶巧上床，“睡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扶巧嫣然一笑，翻身钻进了被子，又把我裹了进去：“就是，那劳什子书又不会跑了去。”
许是最近背书背得伤了神，我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直到第二天晌午我才被那照过来的阳光给晃醒。
扶巧倒是比我还懒，就算是太阳照了过来，她都能蒙了被子睡的更香。
“仙子你醒了。”坠花烟的小侍女端着盆水进来。
这小侍女名唤魅儿是涂山珏专门派来照顾我的。虽然我说了许多遍我一个做花精的，不需要别人照顾，也不喜欢别人一口一个“仙子”的叫着。可那老狐狸偏是不听，再加上他这阵子犯病不和我说话，我也就没了办法，只得让这魅儿每天帮我端茶递水，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快放下我自己来吧。”
见那魅儿要帮我洗漱，我忙把锦帕接了过去。
“你叫我香丝就好。”我用锦帕擦了擦脸，对她说。
“是，仙子。”魅儿低着头答应。
我拿着杯子漱口，叹气。
算了，由她去吧。
“唔......”扶巧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探出头来，眯缝着眼睛看我，傻笑，“香丝，早。”
“早。”我笑着回答。
“嗯？魅儿？”扶巧看向旁边低头站立的魅儿，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七殿下。”魅儿低头答，对扶巧的突然出现没有半点惊讶。
扶巧从被子里钻出来，懒懒的靠在床畔：“我饿了。”
魅儿屈膝行李，转身出了我的山洞。不用多会儿，她就弄来了一桌的点心。
看着摆在桌上的点心，和吃的正欢的扶巧，我不禁感叹。
这才是正经当主子的样子。只一句话就能换来她想的东西，连法术都不用施。
“吃啊。”扶巧往我手里塞了块儿鲜肉饼子。
我冲她扬了扬刚刚魅儿帮我拿来的仙露：“我喝这个就行。”
扶巧撇嘴：“幸亏我是只狐狸，不然天天让我喝这东西......”扶巧摇头，“我会饿死的。”
“不是只能喝这个。”我笑，“这是师傅特意替我配的，说是能帮我稳固灵根。”
扶巧点点头：“你师傅对你倒是上心的很。”她又看
向魅儿，“月老呢？”
“月老正与主上在大殿下棋。”魅儿乖顺的回答。
“哟。”扶巧挑眉，看我，“你师傅不用来查你功课吗？”
我耸肩。
他不来才好。我都没学会，让他查什么？
“月老知道仙子醒了。”魅儿又答，“让仙子用完膳就过去。”
“啊？”我哀怨的看向扶巧，向她求救。
昨天给我出主意的可是她，她不能不管我。
扶巧自然懂得我的意思，大义凌然的拍了拍我的肩，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我跟你一起去。”
“真的吗？”我眼睛亮了一下，但又瞬间熄灭，“你舅舅也在，你就不怕他把你再送回到你娘亲那里？”
虽然我不知道有娘亲是什么感觉，但看扶巧的样子。她对她娘亲，是敬畏的很。
扶巧摆手：“不会的。我都跑了多少回了。次次都是舅舅护着我。这次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能这么对我。”
听她这么说，我更是内疚了，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哎呀呀，我不是怪你。”扶巧忙说，“我只是从没见着他这么关心过谁，让我有些意外。”
从没这么关心过谁？
这么说来，老狐狸对我还有别于其他人咯。
不过也是，我是月老的徒弟。看他和月老的关系，应是很亲密，所以他才会如此对我吧。
扶巧果真是个有义气的。吃过了饭，她便陪着我去了大殿。
一进到涂山珏那骚气的洞府，就看到他正和月老下棋。而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似是要输。
“师傅。”我开口唤月老。
月老看我，点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涂山珏看到我和扶巧，没有作出反应，只紧紧皱着眉头，盯着那盘棋，似是想要用意念将那棋子都烧掉。
“舅舅。”扶巧凑到涂山珏身边，弯腰学着那老狐狸的样子，皱眉。而涂山珏丝毫都不在乎扶巧是不是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老狐狸是真的早已习惯扶巧三天两头从家里跑出来了。
我走到月老身边站定。
虽然我不懂如何下棋，但我看着涂山珏旁边有个扶巧。那月老身边就一样要有个人来撑场面。至少这一点，我不能让他输掉。
“呀。”扶巧突然出声，从旁边的棋篓里拿起一粒棋子就要往上面摆，“下在这儿不就赢了嘛！”
“不可，不可！”涂山珏伸手阻拦，“你下在那儿，就没气了。”
“怎么可能！”扶巧不听，执意要下，“舅舅，你听我的。没错。”
“别！”
我站在那儿看着对面两人打架似的争吵，再看看月老，淡然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我在心中摇头，深以为我拜了个好师傅。
处事不惊，比对面那两只狐狸要强太多了。
我以后也要这样。
哗啦啦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只见原本好好呆在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散落在地。
扶巧和涂山珏慌忙去捡。我却好像看到了两人暗地里贼眉鼠眼的对视。
似乎这一切都是他们计算好的一般。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涂山珏捡完棋子坐回去，惋惜的看着月老，“本来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这下只能重新来过了。”
月老挑眉：“刚刚的棋谱我已记下。如若
上神想要继续，小仙可以把棋盘恢复。”
“不用了不用了。”涂山珏连连摆手，“继续哪儿有再来一局有意思啊。呵呵......”
“上神说得有理。”月老笑着点头。
涂山珏狐狸眼弯了弯：“你和香丝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涂山珏拉上扶巧就要出洞。
我忙看向扶巧，示意她留下陪我。
不然就我一个人面对月老，我总是没有底的。
扶巧看到我的求救信号，忙甩开他舅舅的手，跑到月老面前，爽快地问：“月老，明天就是乞巧节了。让香丝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我站在一旁，期待的看着月老，希望他能就这么点点头，同意了扶巧的请求。
可什么事都没有那么简单，只见月老看向我，柔声问：“我让你背的《启华经》背的怎么样了？”
我轻咬下唇，看了眼扶巧，小声答：“字还没认全......”
月老眉头微皱，不说话。
看着他那样子，我更是没了底气。我这个做徒弟的，连师傅留下的功课都做不完，又怎么好意思求着他让他放我出去玩耍？
扶巧见我不争气的样子，恨恨的咬了咬牙：“那《启华经》晦涩难懂，即便是我，当初都背了不下百天。更何况是刚成人形的香丝呢。字她都不认识，又何谈背了。”
涂山珏撇嘴：“那是你懒，我就只背了三天。”
“舅舅！”扶巧嗔道。
涂山珏摊了下手，不再插话。
“月老你就让她去吧。嗯？”扶巧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看着月老，那可人疼的样子，任我看了都会同意她提出来的请求。
偏偏月老是个不近人情的，只淡淡说了句：“香丝与你不同。你生来便是地仙，而她只是个花精。如不能尽快巩固灵根，怕是过段日子就只能做回她的合欢花了。”
扶巧闻言梗住，看向我，眼神纠结。
我叹了叹气。
她已帮了我不少，我又怎能指望她把月老说动？
本就是我不够努力。原本月老就已答应我，只要我把经文背下来，就可以去看那热闹。可我又笨又懒，到现在都还只认得那几个字。
许是看我臊眉耷眼的样子怪可怜的，许久不与我说话的涂山珏终是为我开了口：“让她去吧。就一天，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他一副长辈模样看着月老，“万事随缘，强求不来的。”
月老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看向我，问：“你真的想去？”
我看着他真诚地点头。
我一直生在昆仑山，除了那些来月老庙上香的香客们，我就再也见不到其他景象。乞巧节的热闹，我是委实想去看看的。
月老看着我叹气：“也罢。你是我的徒弟，做的是帮人保媒拉纤的活计。去看看那乞巧节，也算是你分内的事了。”
我腾的抬起头，兴奋的看向扶巧，只见她也兴奋的看着我。
“乞巧节过后，你的功课不可有半点拖沓。”月老看着我说。
我用力地点头。
只要能让我出去玩，怎么样都可以！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月老又说。
我继续点头。
可以可以！
第八章 香丝还小
许是对参加乞巧节的活动心心念念了好久，扶巧竟没有睡懒觉，而是寅时刚过就把我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说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因起的太早，我的意识还停留在睡梦中。眯着眼睛，半靠在床边，看着兴奋的替我准备衣衫的扶巧，我着实感叹有时做人还不如做棵树。至少做树那会儿，我还能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
“这件，这件怎么样？”扶巧拿起一件碧绿的纱裙冲着我比划，不等我回答又摇了摇头，“不好，跟你额间的那朵花不配。”扶巧放下裙子，手托着下巴，仔细琢磨，又拿起来件淡紫色的衣衫，“这件？嗯，就这件。香丝，你试试。”
我看着一脸期待的扶巧，懒懒的起身。
扶巧拿着那件淡紫色的衣衫一挥，那衣服就穿到了我的身上。她走到我身旁，转了一圈，不满意的摇头，手又一挥，衣衫的裙摆处零星闪烁起了涟漪般的光环。扶巧终于笑了出来。
“这才对嘛！”扶巧心满意足的点头。
我倒是对这裙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让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是扶巧的法术。
我知道这在他们这些已经有些道行的小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对于我这种连《启华经》都背不全的小花精来说，就是非常值得崇拜的了。
“扶巧。”我唤她。
扶巧给自己挑着衣衫，未看我：“嗯？”
我凑过去，挑了件我喜欢的裙子递给她：“你教我法术，好不好？”
扶巧换上衣服，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我点头：“好看。”
“你不是有月老教你法术吗？”扶巧在桌前坐下，拿起上面的钗环。
“师傅教我，但都是些用来巩固灵根的。”我坐到她身边，“这些变幻之术师傅从不教我。”
扶巧看着我笑：“你啊，还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了。月老先教你那些是为了你好。你没听他说什么吗？如果你灵根不能得到巩固，你就只能做回你的合欢花树了。”
我坐着双手绞着衣裙，独自纠结。
月老教的要学，可我也想学其他的啊。不然作为一个花精，连半点法术都不会，说出去会让人家笑话的。
“好啦。”扶巧看我可怜，捏捏了我的脸，“我教你便是。”
我嘻嘻一笑，深觉着这扶巧越来越和我的心意，是个不同于她舅舅的好狐狸！
不过就算扶巧是只好狐狸，她在打扮上花费的功夫也让我承受不了。
直到日头升到山尖尖上，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几遍后，扶巧才终于将她与我打扮完毕。
看着镜中的我，好看到是好看，可在将你的耐性全部磨光后，你也就没兴致去欣赏自己身上与脸上是否精致可人了。
扶巧到比我精神很多，连早膳都未用就拉着我往青丘的山间空地处跑。可刚跑出坠花烟，我们便被涂山珏和月老给截住了。
“啧啧啧......扶巧你可真真是喜新厌旧的很呐！”涂山珏看着扶巧痛心疾首的摇头，“你自从
有了香丝就不要我这个舅舅了。想想往年，哪一次乞巧节你不是缠在舅舅身边，怎么轰都轰不走。”涂山珏说的愈发惹人怜起来，甚至带出了哭腔，“可是现在......唉......真是姑娘大了不由舅啊！”
“不是的舅舅。”扶巧忙凑到涂山珏身边去哄他，“我这是要带着香丝去占个好位置，好和舅舅一起好好观赏一下这乞巧节的盛事嘛。”扶巧又将整个人挂在了涂山珏身上，来回晃着，“舅舅......”
涂山珏扭头，看着伤心的很，可我知道，他这绝对是演出来的。
伤心为何连滴眼泪都没有？假得很。
“师傅！”我笑着看向月老，想拉他看那老狐狸拙劣的演技。
月老看着我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下一秒就不知为何换上了一种暗暗的眼神，仿佛生了气般。
我慌了一慌，生怕月老误会我是要和扶巧偷溜出去不让他跟着。如果真误会了，不会就把我逮回去背书吧？
“师傅，我......我是被扶巧拉出来的。不是不想让你跟。”
扶巧啊，扶巧，对不起了。我现在只能把你给卖了。我不想回去啊！
月老看了我一会儿，“嗯”了一声，也没说到底生气了没，更没说让我回去背书，只是把我往他的身边拉了拉。
因着还没摸透月老此时的脾气，我这个做徒弟的也不好忤逆师傅的意思。一路上，我都没敢离月老隔得太远，一直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而一旁的扶巧忙着安抚涂山珏，也顾不上理我。
兴许是我还算乖巧，月老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不少。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看看扶巧口中的“盛事”。
我来了青丘后还没有出过坠花烟的山头，竟也不知他们这里还有个镇子。镇子上的建筑不似昆仑山的，也不似天界的，倒更像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一个个山洞。镇子里有个集市，早早的就已经摆出了许多摊子，可奇怪的是那些摊子并无人看守。甚至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在那些小摊前停留，而是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去。
“师傅，他们这是去哪儿啊？”我扭头看向月老。
月老将我又往他身边带了带，躲过了旁边跑的匆忙的小妖：“青丘乞巧节向来都会先举办一个比美大赛，而后这个集市才会开。”
“比美大赛？”我嘟囔，看向月老，“男女都参加？”
月老点头。
“自是男女都可以参加。”扶巧终于哄好了涂山珏，将注意力又放到了我这边，兴奋的给我解释，“我们青丘没那么多男尊女卑的臭规矩。只要你长得美，就能和别人比上一比。第一还能得到一只千年灵芝作为奖励呢。不过输赢并不是这个比赛的最终目的。”
我饶有兴趣的看向她，想着比美竟不是为了赢，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扶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些小妖参加这个比赛主要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没准儿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扶巧干脆来到我身边，挽上我的手臂，“比
赛结束了，那些还没成婚的男男女女就会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上一颗莲子。如若对方收了，那他们俩也就是成了。过两天就能下聘拜堂。”
说着，扶巧变幻出一颗莲子，放到了我手中：“我跟你说，这是我特意帮你准备的。假如你看上谁了，你可千万别害羞。要是让人抢了去，你可就只有后悔的份儿了。”
我握着那颗莲子懵懂的点头。
喜欢？就是我对扶巧，对月老，还有对老狐狸的那种感觉吗？
“别闹！”涂山珏一把抢走我手中的莲子，对扶巧呵到，“香丝可不需要这莲子。”
“为什么？”扶巧看着涂山珏拿着的莲子着急，想要往回抢。
涂山珏瞟了一眼月老，把莲子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瞪了眼扶巧：“她还小，成亲的事，等再过些年吧。”
“她不小了！”扶巧争辩，“她与我差不多年纪。我都可以谈婚论嫁了，为什么她不行？”
“她......”涂山珏顿了一下，“她不是青丘之人，不能以青丘的习俗来找伴侣。”
扶巧被涂山珏一句话气到语噎，指着涂山珏就叫，也不去管什么长幼尊卑：“舅舅你怎可如此霸道！有谁规定了这送莲子的习俗只能是我们青丘的！”
“我规定的。”涂山珏冷冷说了一句，便不再去理会扶巧。
扶巧气得跳脚，抓了我就要往前飞，结果刚离地半尺，我就被月老拽住了袖子。
月老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扶巧，拉了拉她，怯生生地说：“咱们还是用走的吧......”
扶巧对我用嘴型埋怨了句“不争气”就气呼呼的落了下来，不过再也不愿走到涂山珏身边。
因为这个小插曲，导致我们到了比赛场地时，那里已经是妖满为患了。
看着那乌泱泱的脑袋，扶巧又狠狠的瞪了涂山珏一眼，嘴里振振有词：“要不是舅舅，我们早就到了。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好位置都占不上！真是白瞎了我起那么早。”
涂山珏站在一旁听着，也不搭理她，只站在一众小妖中哼了一声。
众妖闻声看来，发现是涂山珏，便纷纷低头行礼，愣是给我们让了条路出来。
涂山珏抬着头从那条路上大摇大摆的走过，边走还边对旁边的小妖挥手，似是在体恤民情一般。
我们跟在涂山珏身后，慢慢往前走。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挑眉，想着这上神的地位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今天这般，如此威风。
扶巧似是感应到了我的想法，瞥了我一眼，暗暗摇头，又念了句“不争气”。
我撇嘴，不以为然，深以为她是因还在生那老狐狸的气才会对此这般不屑。想想前些年，她每逢乞巧节就围着涂山珏转悠。有一定的原因也是想要沾一沾这上神的光吧。
我们最终在小妖们的最前方站定。那可真真是视野最好，也是最扎眼的位置啊。
第九章 唯一一株合欢花
只听得一声锣响，仙乐齐奏，一位身穿白衣的神仙姐姐从天上缓缓落下。
可就在所有人都在感叹神仙姐姐的美貌时，扶巧却闪到了我的背后，只微微探了个头出来看场上的情况。
“怎么了？”我回头看她。
“别回头！”扶巧紧张的把我的头掰了回去。
我梗着脖子目视前方，低声又问：“怎么了？”
扶巧咬着唇，懊恼的看着场上的神仙姐姐，低声说：“那是我娘亲。”
我看着落到台子中央的神仙姐姐，啊不，神仙婶婶，面容和蔼，也不似扶巧口中的那么严厉不近人情啊。
但尽管是这样，我也还是往边上挪了一挪，将扶巧挡在了身后。
“唉......我怎么忘了今年的乞巧节轮到娘亲主持！”扶巧站在我身后叹气。
涂山珏拿狐狸眼瞥了瞥扶巧，轻笑：“就算你记得，你不还是得来。”
扶巧因还恼着涂山珏，没好气的对他呲了呲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情形。
“今年比美大赛与往年不同，不用报名，只要你觉得自己够美，就可以上台来展示自己。”神仙婶婶笑意盈盈的站在台上对我们这一众小妖说，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不论是何才艺，只要不会伤及其他便可。”神仙婶婶挥了挥衣袖，天空飘落一颗颗的红豆，最后落在每个人都手里，“到最后无人上台时，你们便可将这颗红豆献给你喜欢的那个参赛者。谁得的红豆最多，他便是今年的冠军。”
我握着那粒红豆，看着四周的小妖，见他们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跃跃欲试了。
看来，今年的乞巧节，定会相当精彩！
“好，比赛开始。”神仙婶婶微笑着从台上飞下，落在了......涂山珏的身边。吓得扶巧又往旁边躲了躲。
“上神。”月老对着神仙婶婶拜了拜。
“不必多礼。”神仙婶婶笑着扶了下月老，“月老能来我青丘观看此次的盛会，是我青丘的荣幸。”神仙婶婶看向我，脸上的笑顿了顿。不是为何，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满带出了些伤感。
“上神。”我屈膝行礼。身后的扶巧低头跟着屈膝。
“这位......想来就是近日里传闻的那位月老新收的徒弟吧。”神仙婶婶将眼神从我身上移开，看向月老。
“正是小徒香丝。”月老答到。
“相思......相思......”神仙婶婶看着我喃喃念着，“好名字。”
“不是那个相思！”我忍不住插嘴。
她一定以为我的原身是颗他们用来投票的红豆了。
月老严厉的看了我一眼，我缩了缩脖子，不再插话。
神仙婶婶倒是没有在意，亲切地笑着看我：“那是哪个相思？”
我抬头看她，深觉着她的笑让我觉得熟悉：“香臭的香，蜘蛛丝的丝！”
话一出口，我眼见着涂山珏和月老的额角都抽了一抽。
神仙婶婶好笑的看向月老：“你这小徒弟倒是可爱的紧。”
月老惭愧的低头：“回去我定会好好教导她，不会再像今天此般粗秽。”
我撇嘴，想着我说的有哪一点粗秽了？
不就是那两个字吗？难
道非得念上次师傅说的那两句才算得上是才高八斗？
嘁......他们这帮上了年纪的老神仙，都古板的很！
神仙婶婶笑了笑，转身看向台上的比赛，轻轻唤了句：“扶巧。”
扶巧从我身后探出头来，讪讪的笑着：“娘亲。”
“嗯。”神仙婶婶神情庄重，“你舅舅这里就这么吸引你？让你千方百计的往这边跑？”
扶巧低头，小声嘀咕：“这里有香丝......”
我暗暗挑眉，没想到我的魅力还挺大的嘛。让这小狐狸如此贪恋。
神仙婶婶往后瞟了我一眼，叹气：“也罢，跟着香丝，也许你还能老实一些。”
扶巧眼睛亮了一亮，抓着我的胳膊开心的来回晃悠，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台上的一切。
我笑了笑。
看来，我在这一众神仙里的形象还算不错嘛。
可是我也不认得他们啊，难道，就只因为我是月老的徒弟？
这下，我愈发觉得我是个幸运的小花精了。能在刚变成人形时就碰到这么一个优秀的师傅！
“香丝，台上那人是只臭鼬精。”扶巧没了来自她娘亲的压力，轻松了许多，挽着我的手臂饶有兴致的给我介绍每一位上台的小妖，“别看她现在打扮的挺光鲜的，但你绝不能靠近她。不然她那一身味儿啊......”扶巧摇头，似是闻到了一般，“能熏死你！”说着她将鼻子凑到我身边，嗅了嗅，“不像你。一身花香，让人跟在你身边都欢喜的不行。”
我笑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清香：“这没什么，我是个花精。自然带着身花香了。”
“哈！”扶巧指着台上突然笑了出来。
神仙婶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才把手收了回来。
其实不怪扶巧一惊一乍，实在是台上那只小妖太逗人乐了。
她长相本算得上清秀，可偏偏往头上插了不下十来朵牡丹花。这审美，着实让人咂舌。
那小妖一上台就引来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弄得她也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愣了半会儿就悻悻的下去了。
许是大家被这种造型吓到了，自那小妖下台后便再无人愿意上台。
“可还有人想要展示？”神仙婶婶转身看向众小妖。
原本叽叽喳喳的一群小妖愣是因为这一句话而安静了下来。
扶巧着急的看了看左右，恨恨的跺脚：“这些个没用的家伙！上台啊！今年的比赛不能这么无趣吧！”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已经看了十几个妖的展示。而且他们所谓的展示也无非就是唱唱，跳跳，飞飞，就算再有人上台，也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扶巧不那么想，她见没人上台，她娘又要宣布开始投票，便急了起来。她心急不碍事，碍事的是，她把我脱下了水。
“还有......”神仙婶婶又问。
“有！”扶巧高举着左手，右手捻了个法诀，唤来一朵云，把我送上了台。
我站在台上，眨巴着眼睛，不知该做些什么。
台下小妖或许没想到还会有人上台，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里都带出了些期待。
我无措的看向扶巧，用嘴型问她：“你推我做什么？”
扶巧却不管我在台上是否尴尬，只催促我，让我随便做些什么。
我思忖了一会儿。
想着既然我已站到了这台子上，又不能像刚刚那小妖般臊眉耷眼的下去。可那些歌舞我又一个都不会。
没了办法，我便在台子上随便舞了两下。当我停下时，天空飘下了朵朵合欢花。
台下众妖，就连涂山珏，月老和神仙婶婶都看着那漫天合欢花出神。
其实，不光他们会看呆，我也有些惊呆了。没想到我还有这种本事。
神仙婶婶说过，只要才艺不伤及他人便可。
所以，这花雨，便算是我的才艺吧。
“好美啊！”
“这是什么花？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
“这是合欢花。三千年前合欢花便从这世上凋谢，只剩下昆仑山下还有一株。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妖自是没见过。”
“合欢花？”
“真好看。”
......
台下因这花雨议论纷纷，我也从他们的话中听明白了为何当初我在天界寻不到合欢花。原来我就是那唯一的一株啊。
可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世上的合欢花会全部凋谢？
又为何我会幸存下来？
“香丝。”月老唤我。
我看向他。
“下来。”
我点头，从台子上跳下，蹦哒到了他的身边。
神仙婶婶的视线从花雨上收回，轻轻一跃，跃到了台上。
“比赛结束。”神仙婶婶对着台下宣布，“刚参过赛的小妖上台。”
扶巧兴奋的推我。
我看了眼月老，直到他点头，我才缓缓走上台。
神仙婶婶在我们一排小妖面前分别变出了一个小竹篓，让台下的那些小妖用来投放红豆。
或许是他们被我那片花雨震慑住了。我竟在这次的比赛中脱颖而出。面前的那小竹篓里的红豆生生溢了出来。
直到拿着神仙婶婶奖给我的那株千年灵芝，我都还没缓过神来。
扶巧却乐的比谁都开心，围着我转了好几圈。
“师傅。”我拿着灵芝给月老。
“既是你得来的，就是你的。收起来吧。”月老和颜悦色地看着我。
我看着手中的灵芝左右为难。
不是我孝顺师傅才要把灵芝给了月老，委实是我不知该如何处理它啊。我一个花精，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花精。就算是把天大的宝物给了我，我也拿它没辙......
月老看着愁眉苦脸的我笑了笑，将灵芝收到了他的储物袋中：“为师帮你把它炼化后再交给你。可助你巩固灵根。”
听他这么说，我的眉眼终于舒展开，笑着就想在他脸上亲上去。可又一想，现在毕竟当着其他神仙的面儿，还是表现的乖顺些比较好。
“谢谢师傅。回去我定好好报答师傅。”我学着魅儿对待涂山珏和扶巧的样子对着月老服了服身子。
月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点了下头：“去玩儿吧。”
第十章 何为情爱
扶巧笑呵呵地拉着我跑开。
集市里的摊子已经有了它的摊主。里面的小妖也多了起来。
跟着扶巧一起挨个儿摊子逛过去，我委实开心不少。
涂山珏他们三个老神仙跟在我们身后，被我们的快乐所感染，脸上的笑容都比之前多了起来。
那老狐狸心情一好，也就正常了不少，又开始一口一个“小香丝”的唤我。
看着他那眯成缝的狐狸眼，我暗暗摇头。
他们狐狸的心思太难懂了！
“这是什么？”我从一个摊子上拿起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物件，问扶巧。
扶巧拿过去，柳叶似的眉皱起，似是也不识得这东西般。
“此物是埙。”一双修长的手将我手中的物件拿开。
我以为手的主人是月老，可当我看过去，才发现一个长着丹凤眼的瘦高男子正握着那物件冲我笑。
“哟，这不是睚眦吗？”涂山珏熟络的看着男子，“你不在东海呆着，怎的来我青丘了？”
被涂山珏唤做睚眦的男子拱手对涂山珏，神仙婶婶和月老拜了拜：“二位上神，月老。”
涂山珏三位老神仙都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知道今天是青丘的节日，小仙特来此感受一番。”睚眦温文尔雅的回到。
我看了眼这几人，貌似对他都还算客气。唯独扶巧，对那睚眦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还顺道把我往她那边带了一带。
本想问她是否和睚眦不对付，可扶巧向来是个没耐性的，急急的告诫起了我：“你别靠他太近！这人长得温顺，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你这结论从何而来？”我好笑的看着扶巧。
扶巧原是想再多说些话，可见那睚眦看我，也就只好作罢，只低声嘱咐我：“你听了便是。”
“这位仙子方才唤来的花雨可实在是让在下看呆了呢。”睚眦笑着看我。
我讪讪一笑：“小事，小事。”
他往前走了一步。
因着扶巧对我的告诫，我本能的退了一下。
睚眦看着我的动作倒是没有恼，反而浅浅的笑了，瞥了眼扶巧，似是知道些什么一般。
扶巧装作没看见，拿了旁边摊子上的东西把玩。
睚眦手中变出一粒莲子，看着我：“小仙得知这青丘有把莲子送与心上之人的习俗。如今，小仙也想入乡随俗一番。不知仙子，可愿成全？”
我看着那粒伸到我面前的莲子怔怔地发呆。
其实收下也不是不可。但之前涂山珏说过，我不是青丘之人，又还年纪轻，不可随他们青丘的风俗随意收人莲子。
可我看那睚眦的样子，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实在是让我为难。
“可能二殿下要失望了。”许是月老看我为难，替我拿了那粒莲子，微笑着回了睚眦，“小徒尚且年幼，受不得这么意义非常之物。”
我感谢的看向月老，却看到站在一旁的涂山珏和神仙婶婶看那睚眦的眼神里带出了些厌烦。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难道真的是这青丘以外的人不能跟着他们送莲子？
还好
我的那颗被涂山珏收了去。
万一我没头没脑的送了，再惹得神仙婶婶不高兴。
我还想在青丘多呆些时日呢。
被拒绝的睚眦倒是没觉着自己丢了面子，只略略惋惜的叹了叹：“看来小仙和仙子没有缘分啊。也罢，这种事，强求不来。”
“即是如此，我们就不耽搁你感受节日气氛了。这集市大得很，睚眦你可要好好逛逛。”涂山珏表面上笑着对睚眦说，但我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了。
睚眦脸上的笑僵了僵，对涂山珏他们又拜了拜：“那小仙就告辞了。”
“嗯。”涂山珏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睚眦临走前看了我一眼，似是不想就这么离开。可又看其他几位老神仙的脸色不太好，也就只能讪讪离开。
待睚眦走后，扶巧算是松了一口气，拂了拂自己的裙摆，嫌弃的说了句：“就他也想跟我们香丝求亲！先让他把心眼儿正一正再说吧。”
“扶巧。”神仙婶婶眉头皱起，轻声呵到。
扶巧撇嘴，拉着我跑去了其他的摊子。
“啊！原来在哪儿”扶巧看着远处的一个围了许多小妖的摊子欢喜的叫了出来，拉了我就往里挤。
“怎么了吗？”我努力躲着不被其他小妖踩到，问扶巧。
扶巧带着我钻到最前面，兴奋的从摊子上的小竹筒里抽了两根签，自己留了一根，递给了我一根。
我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竹签，不知所谓合意。
“来参加乞巧节的，不论是妖还是仙都可从这竹筒里抽根签出来。”扶巧笑着给我解释，“这根签上有谜面。”扶巧又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被小妖围住的摊子，“那边有谜底。每两个谜面对应同一个谜底。你总会找到抽到和你一样谜底的那一个。如若是异性，你们今晚便可去青丘最大的酒楼里吃酒。兴许，吃着吃着，就能有一段良缘产生呢。”
说完，扶巧迫不及待的去看手中那根签上的谜面。
我看着她，觉着有趣：“你很期待你的良缘？”
扶巧脸难得的红了一红，嗔道：“你不期待！”
我讷讷的摇头。
扶巧皱起好看的眉毛：“怎会有人不期待自己的良缘！”
“良缘......”我喃喃的念到，“我只在月老庙前时看到许多男女来求良缘，可我就是搞不懂，这良缘，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就一定要依附于另一个人活着吗？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扶巧看着我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怪不得舅舅说你年纪尚轻，不能谈婚论嫁。”她又大度的摆了摆手，“算了，不与你计较。等你明白了何为情爱时，你自然会懂。”
情爱......
我看过许多，但说明白。我着实不懂此为何物。
许是他们说的对，我还小，所以才会这样吧。
不过，等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和月老请教一番。
“对了。你之前为何让我离那睚眦远一些？”我追到正在找谜底的扶巧身边问她。
扶巧耐心的拿着手中的竹签对着摊上红布上面的谜底：“
那个人，只要你做了什么不如他意的事，他就会来找你的不痛快。”扶巧转头看我，拿过了我的竹签看了看，又递给了我，“我看你这回没能收了他的莲子，八成他还会来找你。”
“不让我收莲子的是师傅，又怨不得我。”我摸着签子上的字，委屈的嘟囔。
扶巧笑，凑到我面前，阴沉沉的说：“他才不会管那么许多。你可要小心了。”
我的手不由得握紧了竹签。祈求着那睚眦可千万别来找我，我一个只会招花的小花精要是到了他手里，不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扶巧把脸从我面前移开，捂着嘴笑的开心：“看把你吓的！我逗你玩儿呢。他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找你的麻烦。就算来了，不还有我呢吗？我这个做姐姐的，定会护着你的！”
看她笑的开心，我却没有心思与她逗乐。
睚眦是公务繁忙。可他万一哪天闲了呢？万一哪天他想到我了呢？今日他不就闲的来青丘逛游了吗？
我下意识的在四周寻找月老，可看遍了一圈，才发现我早已被扶巧拉着与他们走散了。
这下好了，我只能在心里祈求天帝保佑，不要让睚眦遇到我了。
可有时，光是祈求多半没什么用处。就比如现在，睚眦已经笑意盈盈的站在我面前了。
“仙子可是也抽了根签？”睚眦握着根竹签，看似温文尔雅的问我。
我讪讪一笑，把握着竹签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香丝，快来，你的谜底我找到了！”扶巧站在摊子前挥手没心没肺的叫我，当她看到睚眦时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我暗骂了一声扶巧这个缺心眼儿的狐狸！呵呵的看着睚眦，哭笑不得。
“你要干什么！”扶巧护小崽子似的把我护在了身后，瞪着睚眦。
睚眦对扶巧冷笑了一下，直接将她忽略，微笑着看我：“不知仙子的谜底为何？”
我扯了下嘴角，拽了拽扶巧的衣袖。
“你问这个干什么！”扶巧恶狠狠地问。
看着扶巧这么对我，我有一丝感动。她说话果然算话，会护着我！
这么个姐姐，我就勉强认了吧。
“我的谜底是田字，不知仙子的谜底是......”睚眦再次忽略了扶巧。
扶巧气的牙痒痒，奈何她也拿睚眦没辙。
“我……我不知道……”没了办法，我只能面对，“我……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睚眦的凤眼一挑，对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纤细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但就在竹签放到睚眦手中之前就被扶巧抢了去：“是又怎么样！”
我的眼睛瞪大。
不会吧！
这是什么孽缘才会让我拿到这根签！
睚眦嘴角微翘：“是，就可以一起吃酒。”
“吃......”扶巧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你......你和香丝都不是我们青丘的人！你们......我舅舅说了，你们不能按着我们青丘的习俗来！”
第十一章 与睚眦有缘
睚眦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似要对扶巧发难。
正在我慌神之时，一袭红衣略过，将我和扶巧护住，而后又出现一只手将我拽入了怀中。
“师傅？”我抬头，看到月老正搂着我，不由得眼眶湿了湿，“你刚才去哪儿了呀？”
你徒儿我要被人掳去了，知道吗！
月老抚了抚我的头发，让我安心了不少。
“睚眦可逛的开心？”红衣的主人涂山珏站在我与扶巧前面微笑着问睚眦。
这老狐狸今天才让我感到了来自上神的威严感。着实的帅气逼人！
睚眦收起了眼里刚刚放出的冷意，对涂山珏拱了拱手：“上神。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涂山珏点头，“不知我这外甥女怎么惹到了二殿下？”
扶巧有了涂山珏撑腰，底气都硬了不少，梗着脖子向睚眦瞪了过去。
“扶巧又何曾惹到我了？”睚眦面不改色，“我只是想知道这位仙子的竹签是何谜底而已。”
“你抽签子了？”月老低头问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我刚要点头，扶巧就站了出来：“不赖香丝。是我抽完了塞给她的！”
月老盯着我看，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想告诉他这事儿真不赖我！
我也没有吃撑了，想去给自己惹一身骚不是？
月老看着我，眼里的不悦渐渐淡去，只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睚眦。
原以为神仙婶婶和涂山珏会怨扶巧，谁承想涂山珏却乐了：“原竟是我这外甥女抽的啊。”他看向扶巧，“谜底为何？”
扶巧恹恹的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个字：“田。”
“可是和睚眦的一样？”涂山珏又问。
扶巧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顺带还瞪了睚眦一眼。
“既是一样，那就说明我这外甥女和二殿下有缘。”涂山珏笑的开心，“你们今晚便一起去吃酒吧。”
“舅舅！”扶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涂山珏。
可那老狐狸只笑，又不愿替她说话。没了办法，扶巧只得看向神仙婶婶，央求她：“娘亲......”
“竹签是你抽的。”神仙婶婶淡淡的看着扶巧，“和睚眦有缘的就是你，而非香丝。那去吃酒的也就该是你。”
扶巧听了这话，彻底蔫了，看着睚眦的眼神里全是哀怨。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签子是扶巧抽的没错，但毕竟最后到了我的手里。
现在让扶巧来帮我背这个黑锅，着实有点不仁义了。
我刚想替扶巧说几句，但师傅暗地里捏了捏我的手，对我轻轻摇了下头，似是在告诫我不要说话。
他们这些老神仙都怎么了？难道成了仙，就不管其它人的死活了？
“上神，最后拿签子的人是仙子，并非扶巧。”睚眦淡淡的笑着，处变不惊的看着神仙婶婶。
涂山珏微微侧头，看向扶巧，用极低的声音问了句：“难道你想让香丝替你去？”
声音极低，但就站在一旁的我却是听的真切。
扶巧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睚眦，咬着牙，眼神坚定：“我去。抽签的人是我，我和你去。”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扶巧。
我欠她的，将来，我一定会还！
睚眦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扶巧，礼数周全的拱手：“那今晚在下就恭候七殿下的到来了。”
说完，睚眦对着三位老神仙拜了拜，转身离开。临走时还朝我的方向望了一望。
我往月老的怀里缩了一下，月老轻轻在我手臂上抚了抚，算是安慰。
我抬头看月老，轻声唤他：“师傅。”
月老低头，嘴角终于带出了浅浅的微笑：“嗯。”
“他不会再来找我了吧？”我问他。
“不会。”
“可......”我皱着眉低头。
可扶巧说过，睚眦不会放过我的。
涂山珏笑：“可是扶巧说了什么？”
我惊讶的抬头。他怎么知道？
涂山珏明白的点头：“她定是说了什么。”而后，他看向扶巧。
扶巧撇了撇嘴，没理他，神情不悦的看向神仙婶婶。
“娘亲。你刚刚为什么不护着我！”
神仙婶婶理了理扶巧微乱的衣衫：“我让你与他吃酒，又没说让你一定要怎么样。青丘是你的地盘，你还搞不定他一条未退了稚气的小龙？”
扶巧闻言，眼睛亮了一亮，刚才的不悦一扫而光，反而带出了些兴奋，上前拉了我：“走，带你接着逛。”
我被她拉离了月老身边，好奇的看着她：“你准备对睚眦做什么？”
扶巧狡黠的一笑，点了下我的鼻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挑眉，看着扶巧兴奋不已的脸。
想着她一定没憋着什么好事！
这集市果真如扶巧所说，大得很。我们硬是逛到了晌午该吃饭，也才将将逛了不到一半。
思忖着以后只要月老同意我常来青丘，便有机会再来感受一番。我也就没非得苦了自己的肚子，而是跟着涂山珏他们回了坠花烟。
吃过午饭，扶巧带着我别了那三个老神仙，来到了坠花烟的后厨。
我好奇的站在那里，东摸摸，西摸摸，问扶巧：“这就是灶台？”
扶巧翻着里面的菜，点头。
“可与人间的一样？”我又问。
“那是自然。”扶巧自豪的抬头看我，“我们青丘向来是最开放的了。比起那些个天界老儿的繁文缛节，我们还是更喜欢人间的无拘无束。所以我们这里自然就和那人间相似啦。”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找到了。”扶巧从一堆坛子中间翻出了一个塞着木塞的小坛。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她，把那坛子拿过来。拔掉木塞，一股子酒香向我袭来，沁人心脾，“好香啊！”
我张嘴就要喝，却被扶巧拦下。
“喝不得。”扶巧将坛子从我手中拿走。
“为何喝不得？”我看着那坛子，不舍的砸吧嘴。
扶巧看着我浅笑：“这是我们青丘自有的醉花酿。由多种鲜花一起酿成，其中一种便是曼陀罗。”扶巧把木塞塞回坛子上，“别看这酒闻着只是清香，实则烈得很。比你上次喝的果子酒可
烈多了。就你那小酒量，喝一滴，就该醉的不省人事了。”
话虽如此，可那酒香从那木塞子里往外溢，明目张胆的勾引我，让我好生想要尝上一尝。
扶巧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笑了笑，从旁边捡起一个玉瓶，塞给我：“这里装的虽不是醉花酿，可也是陈年老酒了。记得不能贪杯，要是还像上次一样，我非得让舅舅扔到荒郊野外再也不管了。”
我点头，将那玉瓶好好的收了起来。
“你那醉花酿......”我盯着她手里的坛子，“准备拿来做什么？”
“给睚眦喝啊。”扶巧笑的开心。
“啊？”我可惜的摇头。
没想到这么好的酒，我尝不到，反而要便宜了那条小龙！
“不可惜。”扶巧拉上我的手，往外走，“只要能让那睚眦出丑。别说一坛子酒了，就是百年灵力，我都舍得。”
我撇嘴，这酒是她舅舅的，她当然不心疼！
“那晚上，你也要喝这酒吗？”我问她。
“喝啊。”
“那你不会醉？”
“当然不会！”扶巧回头看我，一脸的自信，“我从小便是喝醉花酿长大的。没事！”
“哦。”我跟在她身边，眼睛却盯着她手上的坛子。
扶巧将我送到我住的山洞前，停下：“你先去休息吧。晚上还有出好戏要看呢。”
“那你呢？”我问她。
“我啊......”扶巧嘴角微翘，手里掂了掂酒壶，“自是去导这出好戏。”
虽然扶巧让我休息，可自从她离开山洞，我便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盼着晚上能早些到来。
直到天色渐暗，扶巧才欢欢喜喜的出现在了我的洞口。
“香丝。”扶巧叫我，“带你去看戏。”
我咕噜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赤足下地往她那边跑，可刚跑出不到两尺，就想起之前月老教训过我记得穿鞋，便走回去又将绣花鞋穿好才跟着扶巧出了洞。
“你没有抽到签，所以进不去酒楼。”扶巧在路上给我解释，“一会儿我把你变做衣服上的线，你就能跟着我了。”
我点头。
“到时候不论你看到什么，都不可以变回人形，只管好好看戏。嗯？”扶巧叮嘱我。
我又点头。
“我就这么出来，不用跟师傅他们说一声吗？”我问她。
“不用。”扶巧摇头，“我娘亲知道。”
我挑眉，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神仙婶婶知道，那扶巧应该也闹不出太大的事来吧。
她说的那个酒楼离坠花烟不远，就在集市的尽头。扶巧带着我飞了一刻钟便到了。
我被她变做一根丝线，落在她的领口，可以清楚的看到酒楼里的一切。
“七殿下。”店小二见扶巧进门，忙迎了上来。
扶巧笑着问那小二：“睚眦到了吗？”
店小二低头：“到了，就坐在您之前指定的位子。”
“我让你准备的饭菜，你可准备好了？”扶巧又问。
店小二没有抬头：“自是已经叫人备好。”
扶巧拍了拍那小二的肩：“让他们端上来吧。”
第十二章 大闹酒楼
安排好了小二，扶巧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睚眦所在的那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喜欢香丝？”扶巧坐下后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问睚眦。
睚眦浅浅的笑：“她那样可人的小仙子，又有哪个不喜欢？”
“别跟我咬文嚼字。”扶巧烦躁的挥了挥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睚眦往后靠了靠：“喜欢谈不上，只是觉得有趣。”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口气。
虽然我搞不清楚他们口中的是那种喜欢，但总归他是不喜欢我的。这么一来，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吧。
“不过......”睚眦又说，“你，我是绝不喜欢的。”
“嘁！”扶巧倒也没被睚眦激怒，“哪个要你喜欢！”
“既然这样，我们俩也就没必要再吃这顿酒了。”说着，睚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下告辞。”
“哎！”扶巧忙拦住睚眦，“别......别就这么走了呀。”
睚眦没说话，只盯着扶巧拽着他衣角的手。
扶巧呵呵一笑，松开了手：“你到了我青丘，我连酒都不舍得请你。说出去，不显得我忒小气了些！”
睚眦依旧没说话，但也没离开。
“坐嘛！”扶巧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吃了酒再走，也不枉来青丘走一遭。”
正待睚眦犹豫之时，店小二端着菜来了他们这一桌。
“您的菜来了。”
店小二没理站着的睚眦，一盘一盘的将菜摆上了桌。
扶巧看着睚眦，做了个“请”的手势。
睚眦看着那满桌的酒菜，思量了一下，在扶巧对面坐了下来。
店小二上完菜，施了个礼，匆匆离开。
想来也是，这桌上坐着的两位，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这就对了嘛。”扶巧拿过睚眦的酒杯，给他斟满了酒。
酒香一下子就飘到了我这里。
一闻便知，这是醉花酿的香味。
“来，这是我们青丘自酿的酒，香的很！”扶巧将酒递给睚眦，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你方才要是就这么走了。保准你会后悔！”扶巧端起酒杯，“干！”
睚眦端着酒杯，看着扶巧，一动不动。
扶巧撇了撇嘴，一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睚眦看着扶巧的酒杯空了，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果然香甜。”睚眦赞道。
那当然！
我暗自嘟囔，闻着就香，喝着又怎么能差！
此时的我恨不能现出人形，跟着他们一同吃酒。
要不是之前扶巧特意嘱咐过我，我现在肯定已经不是一根线的形态了。
“我还能诓你不成？”扶巧浅笑，又给睚眦斟满了酒，“你虽是东海的二皇子，与我青丘相隔万里。但来了这里，你就是客人。我自然会拿最好的款待你。”
睚眦轻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原是在下误会了七殿下。在下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报复你？”扶巧不屑的又干了杯酒，“我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不就是和你一起吃顿酒吗？又不会把我怎样！”
“可在下以为你不愿与我一起吃酒。”睚眦饮下杯中酒，拿起筷子去夹菜。
扶巧忙伸手拦下：“别着急。”
睚眦伸着筷子疑惑的看向扶巧。
“喝这酒，吃菜是有顺序的。”扶巧说，指了指离她自己最近的那盘水晶肘花，“得先吃这道。肘子里的油花能最大的激发出酒里的花香。”扶巧给睚眦夹了一块肘子到他的盘子里，“尝尝。”
睚眦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肘子，嘴角轻笑，没动筷子。
“没毒啊！”扶巧翻了个白眼，“你在青丘吃饭！我给你下毒。我是傻吗？传出去，别说是青丘，就是整个六界，我都混不下去了！”
睚眦笑了笑，将肘子放到嘴里，嚼了几口，有抿了口酒，点头。
“没骗你吧！”扶巧撇嘴，“怎么就那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在下的不是。”睚眦端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酒，端起，“给七殿下赔罪了。”
扶巧哼了一声，和他碰杯，喝了杯酒，又给睚眦夹了口桂花鸭：“你再尝尝这个。这里的桂花香和酒香刚好呼应。”
这次，睚眦没有再怀疑，直接吃下了那口鸭子。
“不错！这青丘第一酒楼的饭菜就是不一样，比我们龙宫的不知好了多少倍。”睚眦夸赞道。
扶巧笑了笑：“那你就多吃点。不过那藕夹，你得最后吃。是用来清口的。”
“是！”睚眦陪笑，欢快地喝着酒。
看他们俩喝酒，吃肉，相谈甚欢，我愈发的纳闷儿。
扶巧不是让我来看戏？
她不是说那醉花酿只要一滴就能醉倒？
为何我却看睚眦越喝越美了呢？
她到底让我来看什么戏啊？
难不成就是让我来看他们吃饭？来馋我的？
酒过三巡，两人已无话可聊，酒壶里的酒也喝的只剩几滴。
那睚眦终于露出了些晕眩之意。
只见他眼神迷茫，手中的筷子都拿不稳当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扶巧说的那场戏......要开演了。
“来，来，吃个藕夹。”扶巧往睚眦的盘子里夹了块藕夹。
睚眦此时脸上以无之前的“文质彬彬”而是一脸的不耐烦，挥掉了盘中的藕夹。
“你......不是说......说这是最后吃的！”睚眦口齿不清地说，“我还没喝够，怎么能吃这东西。”
扶巧未回话，反而旁边一个女里女气的男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藕夹，尖叫：“哟哟哟！怎么能如此对待食物！你这么做，会遭天谴的！你知道吗！”
睚眦衣袖一挥，一股凌厉的风将那小妖挥得坐回到了椅子上：“哪个敢来让我遭天谴！不就是个藕夹吗！就是这一桌子菜，我也可如此对待！”
说罢，睚眦就掀了面前那一桌饭菜。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着他一个来青丘做客的，怎么敢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
那被骂了的小妖自是不高兴，重新站了起来，揪着睚眦的衣服就往地上带：“今天不管你是谁，都得把菜给我捡起来！我们青丘种点儿粮食容易吗！”
睚眦又一挥手，直接将那小妖挥出了两米远。
这下旁边围观的小妖们都不乐意了，纷纷站出来，要主持公道。
扶巧往后退了退，给那些小妖让出了路，抱着双臂在一旁得意的看着睚眦。
一群小妖围攻上去，奈何睚眦生来便是神仙，他们自是打不过。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酒楼里就变成了一片狼藉。
酒楼的管事在一旁试图拉架，可睚眦已经打的上了瘾，才不去管他是否已经泪流满面。
就在扶巧看的快要拍手叫好时，神仙婶婶一袭白衣出现在了酒楼里。
神仙婶婶随手捏了一个法诀唤来无数条白绫便将所有参与了闹事的小妖外加睚眦都绑了起来。
见神仙婶婶来，扶巧一下子变得乖巧了起来，装作被吓坏了的模样躲到了她娘亲的身后，娇滴滴的控诉：“娘亲你可来了。”
神仙婶婶瞟了扶巧一眼，配合的抚了抚扶巧的头，又正眼向地上绑着的睚眦看过去。
睚眦此时还未酒醒，半迷糊的状态看着神仙婶婶。
“我青丘当你是客，你竟做出如此放肆之事！可是欺我青丘无人！”神仙婶婶呵到，一股山一般的压力朝睚眦释放过去。
睚眦因着压力身子低的更低，说不出话来。
“扶巧。”神仙婶婶唤她。
扶巧赶忙上前一步，低头：“娘亲。”
“将他送回东海，向龙王讨个公道回来。”神仙婶婶看着睚眦。
“是！娘亲！”扶巧服了服身子，欢快的就往睚眦那边去。
“等等 。”神仙婶婶叫住她。
扶巧回头，疑惑的看着神仙婶婶。
神仙婶婶缓缓走向她，将变做线头的我从扶巧的衣衫上拿了下来：“那么大了，衣服上的线头还要娘来替你打理。”
扶巧看着神仙婶婶手里的我笑了笑，转身跑到睚眦身边将他扶起，踏上云朵朝东海的方向飞了出去。
神仙婶婶将我放入袖口，手一挥收回了下面那些小妖身上绑着的白绫：“念你们是为了青丘才会与人起冲突，我就不罚你们了。若有下次，定当不饶。”
“是，女君。”下面一众小妖拜了拜，纷纷散去。
神仙婶婶走到那受了惊吓的管家身边：“今天辛苦你了。酒楼里的损失，我自会派人来赔。”
管家脸上受惊的神情早已消失：“都是小仙自愿，怎能让女君来赔？”
神仙婶婶笑了笑，转身出了那酒楼。
往坠花烟飞的路上，神仙婶婶抖了下衣袖，我从袖中跌落到云端，变回人形。
忙从云端爬起，我对神仙婶婶服了服：“上神。”
“嗯。”神仙婶婶看着我的脸，但又像是在看其他人。
安静了一会儿，神仙婶婶错开了眼：“香丝你刚变成人，心性单纯，不要被扶巧带坏了才好。”
“扶巧她很好啊。”我歪头看着神仙婶婶，“她为人仗义，对我很好的。”
神仙婶婶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她太贪玩儿，怕你跟她呆的久了，会……”
会怎样？
神仙婶婶突然不说话，让我有些糊涂。
“我听哥哥说，你生来无心，可是真的？”她看着我问。
第十三章 待月老好些
我点头。
她哥哥，是不是就是涂山珏那老狐狸？他怎么如此这般爱嚼舌头？我有没有心，与他何干？
“你是月老的徒弟，干的是帮人解决情爱问题之事。没有心，你又如何理解何为情爱，何为心动，何为心痛？”
我看着神仙婶婶，讷讷的摇头。
我的确不理解那些问题，可是这些，一定要有心才可以吗？
那为何月老还要收我为徒？
就单单因为我在月老庙前长了三千年？
可如若我永远都不懂那些怎么办？会不会拖累了月老？
神仙婶婶看我皱眉苦恼，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是坏，更不知对月老是好是坏。不过，这已是事实，便去好好面对吧。”
我点头。
“香丝。”神仙婶婶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月老心里苦，你要好好待他。”
我再次讷讷地点头。
他们青丘之人是否都是如此爱说教？
这已不是第一次他们嘱咐我好好待月老了。
他是我师傅，我自会这么做。他们又作何如此担心？仿佛我注定会伤害月老一般！
坠花烟洞口，神仙婶婶按下云头，让我下去。
“你便自己回吧。月老和哥哥都等着你呢。”
“那上神你呢？”我问她。
“我还有公事要忙。”神仙婶婶微笑，“等扶巧回来，记得让她回家。”
“是，上神。”我对她服了服。
神仙婶婶笑着看了我几眼，转身飞走。
看她离开，我一蹦一跳的进了洞。果然月老和老狐狸都在洞里等着我，谁都没有先休息。
“师傅，我回来了。”我欢喜的叫他。
“嗯。”月老看到我，似是松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回月老府。”
“啊？”我哀怨的看着月老，“明天就回啊？”
“嗯。乞巧节已过，月老府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做停留。”
“可是......”我低头绞着手指，“可是上神还让我等扶巧回来，让她回家。”
“我会告诉她的。”涂山珏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我。
我瞪了瞪涂山珏，嫌他多管闲事。可他毕竟是上神，我一个小花精又怎可与他计较。
“那麻烦上神了。”我嘟着嘴，不情愿的对着他服了服。
涂山珏看着我好笑，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快去歇息吧，你明日还要随你师傅回天界。”
月老对涂山珏拱手，转身出了山洞。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了出去。
“师傅。”我追了上去。
月老并未停下，但也放慢了脚步，好让我能跟上来。
“情爱到底是什么啊？”我跑到他身边，扭头问他。
月老半低着头看我：“情爱就是男女之间的互生的情愫，名为爱情。”
“可是，何为爱情呢？”我又问，一脸的好学模样。
“爱情......”月老顿了一下，眼里的墨色散开，“就是一个人打心底里喜欢另一个人。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不求回报 。只要他幸福，自己怎样都
好。”
我皱着眉思考。
月老微笑：“你还小，不懂这些没什么。”
我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月老跟着站住脚，耐心的等我开口。
“扶巧她娘亲说......说我没有心......怕是永远都理解不了这些情爱之事……”我眉毛皱的更紧，连带着鼻子都皱了起来，“师傅，这是真的吗？”
月老看了我一会儿，轻叹，点头。
”那......那你收我为徒，不会拖累你吗？”我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的双脚。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那样，我该去哪儿？
回昆仑山吗？
做个无主的小花精？
“不会。”月老的声音自我头顶处传来。
我兀的抬头：“真的？”
月老笑的好看：“嗯，真的。我自收了你为徒，便不会在意那些。你生来无心，我在收你为徒之前便已经知晓。如果我在意那个，又怎会带你回天界？”
我皱起的眉头终于展开，笑了出来：“那你永远会是我的师傅了？”
月老顿了顿，点头，脸上的笑似是变得有些勉强：“永远。”
我不在意他是否笑的勉强，只在意他那句“永远”。
走上前，我开心的抱了抱他。
这下，我不用担心我会被他扔下了！
月老抬脚继续往前走，月光自树梢洒下来，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圈光晕，好看的很。
我追了上去，只歪头欣赏眼前的“美景”，不再问这问那。
月老把我送回山洞便离开了，只在第二天一早，我洗漱过后才来接我。
回了天界的我，生活有些无趣。每天不是背书，就是修炼，偶尔帮着月老牵牵红线，在姻缘簿上记记事，还不许我走出月老府，除非我修炼的灵根稳固。
不过时间一久，我倒是把那《启华经》给背了下来。可当我把它背下来后，才发现月老还有数不过来的经书，心法，口诀在那儿等着我。而更让我心烦的是我背了那么多的经书，我的灵根依旧不甚稳当。
有时候我真的在思考，是否继续在昆仑山做棵树才是更幸福的事！
自打我从青丘回来，我便再也没见到过扶巧。倒是涂山珏那老狐狸三天两头的来找我打趣。
听他说，扶巧被神仙婶婶给关了起来，让她潜心修炼。
是真的关了起来！跑不出来的那种。
还听他说，睚眦被送回东海后，他在青丘醉酒闹事之事就被散了出去，闹的人尽皆知。东海龙王好面子，把睚眦关了禁闭，命他百年之内不许离开东海半步，也终生不许再踏入青丘一步。
我虽觉着睚眦被罚的有些重了，但想想只要他不能出东海，我这百年内就可活得安稳，不用再担心他会来找我的麻烦，也就没了对他最后的那一点同情。
终于，近些时日，我的身子有了些变化。身量高了一些，灵力也见长。
老狐狸说那是因为我的灵根终于渐稳。这也意味着我就快能出月老府了！
不过就算我不出月老府，我也认识了不少这天界里的神仙。
有资历浅的，也有跟涂山珏，
月老那样活了万来岁的。
资历浅的，比较好说话，也没那么多规矩，与我甚是合得来。久而久之，他们来了月老府也就更爱来找我，而非月老。他们来求我的事倒也不算难，无非是来跟我讨根红线，或者看上了哪家的仙子，仙童，想让我抽了时间帮他们说说而已。
那些老神仙就有些麻烦了。
他们对我倒还和善，不过在刚见了我时总会沉沉的看我一会儿。再然后就是与涂山珏和神仙婶婶一般，教育我，月老心里苦，让我务必好生对待他。
我原以为只是青丘之人喜欢与人说教，后来，我才知道，但凡上了些年纪的神仙，都不会放过我！每每见了我都会唠叨让我对月老好些，不要让他伤心。
就比如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位上仙，她就是那些神仙之一，甚至比那些神仙还要絮叨！
“这是厨神做的。”她将手里端着的一盅汤递与我，“对修行极好的。你一定要让月老喝下去。”
我端过汤，对她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嘱咐。
“你要看着月老喝完才能走，知道吗？”
你看吧，我就知道她还得说些什么。
我笑着屈膝，行礼：“知道了。上仙。”
上仙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髻：“我走了，你好生待月老，不要让他太过操劳。”
我笑着看她，不语。
上仙终于，转身出了月老府。
我端着汤，摇头，往竹林的方向走。
刚刚那位上仙名叫司夜，专管夜晚布星之事，为人雷厉风行却又奇怪的很。
她白天明明该去休息却总喜欢三五不时的来我们月老府逛游一圈。
那天她第一次见我时，怔怔的看了我好久，比其他的那些老神仙都要久好多。那时她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懂，但我记得，她的眼里含着泪。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再来月老府时就只找我，而不去找月老了。可她每次来找我，还都是给月老带东西。我问过她，为什么不自己将东西交给月老，她只是笑着回我说她还有事，就不去叨扰月老了。
久而久之，我也就成了习惯，不再问她原因。
不过，每次她离开的时候都要叮嘱我好生照顾月老，有些让我无奈。明明是一个长得清秀年轻的女神仙，非要去学那些老顽固！
“师傅。”我端着汤来到竹林深处的木屋里，将汤放到了月老身旁的桌子上。
月老坐在桌旁看着仙童收上来的红绸，瞟了眼汤盅：“司夜送来的？”
我点头：“嗯，上仙说对修行是极好的。让我看着师傅把汤喝完。”
“既是对修行好，你便喝了吧。”月老放下红绸，“喝完以后把我上次教你的变身诀背一遍。”
“哦。”我恹恹的回到，端起了汤盅，吸溜吸溜的喝汤，只希望汤能喝的慢一点，让我好好想想那个变身诀都写了些什么来着。
每次都是这样。
司夜上仙送东西来，如若是物件，月老便让我将它收起来。如若是吃食，便都进了我的嘴里。
也许我的灵根渐稳，还有司夜上仙的功劳呢。
第十四章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喝完了吗？”月老见我拖时间，抬眼看我。
我忙用三两口将盅内的汤喝尽，呵呵一笑，对月老点头。
“喝完便背吧。”
我讪讪一笑：“师傅，那变身诀写的太绕口了......”
“没背下来？”月老挑眉。
“呃......”我梗着脖子看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跟月老承认错误时，阿瑾走了进来。
“月老。”阿瑾对月老屈膝，行礼。
我转过头看她，用嘴型对着她说：“阿瑾，救我。”
阿瑾看着我笑了笑，对月老说：“涂山珏来了。”
老狐狸？他今日怎么没被阿瑾诓走？
“所为何事？”月老问她。
“涂山珏带着青丘七殿下在大殿上等着您呢。”阿瑾回他。
七殿下……扶巧！
“扶巧来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瑾。
月老看我，我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但脸上的兴奋怎么也抹不去。
月老笑着摇头：“罢了。那变身诀改日再背吧。”
我嘴角一翘，想着今日老狐狸也算是救了我一回了。
“走吧。”月老站起身，往外走。
我忙跟着起身，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阿瑾的身边，摇着她的衣袖。
阿瑾看着我微笑，拍了拍我的手。
“扶巧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样？”我问阿瑾。
月老走在前面哼了一声，我忙闭嘴，安静了下来。
“她很好。”阿瑾笑，答，“她也等着你呢。”
我笑的开心。
扶巧来了！
她就在大殿上等着我！
这下好了，我在天界的日子终于好打发了！
跟着月老一路走到大殿，我都没再说话，但其实兴奋的不得了。
等我们走进大殿，就看到了扶巧正跟她舅舅坐在一旁，喝着仙童之前端上的茶水。
扶巧见我进来，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我这边跑过来。
我看了眼月老，见他没有说什么，便也跑了过去，跟扶巧抱在了一起。
扶巧松开我，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嗯！没瘦，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我笑吟吟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扶巧笑着拉我去旁边坐下，“这次我就不走了。”
“不走了？”我吃了一惊。
扶巧点头。
月老看向涂山珏，拱了拱手。
涂山珏端着茶盏，悠悠的喝了口茶：“我三妹托我带扶巧到你这儿来，让她与香丝作伴服侍月老左右。”
月老走到涂山珏身旁坐了下来：“我怎敢让七殿下服侍？”
“没事的，没事的。”扶巧看向月老：“你就让我留下吧。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虽没说话，但也看着月老，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我多希望在这无趣的天界，能有扶巧这样的小神仙陪我啊！
“实话跟你说吧。”涂山珏放下茶盏，“最近青丘事多，我那三妹有些忙不过来，也就没了时间看着这小泼皮。她又不放心将扶巧交与我，思来想去，也就是你这里她还放心些。不是还有香丝呢吗？正好让她们俩一起就个伴儿。”
月老思忖了一
会儿。
涂山珏耐不下性子等，只看向我：“小香丝，你想不想让扶巧留下来陪你？”
我用力地点头。
我当然想！
月老看着我眼里的热切，叹了口气：“也好，就让七殿下留下来吧。”
扶巧兴奋的摇了摇我的手。我紧紧的握了回去。
“好了。”涂山珏从椅子上站起来，抚了抚被坐得有些不堪褶皱的衣衫，“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不在你这儿多呆了。”
月老起身相送。
我和扶巧也忙跟了上去。
出了月老府，涂山珏停下，转头看扶巧，神情认真：“你要乖，不可惹是生非，不可欺负香丝！”
扶巧嘟着嘴点头。
涂山珏又看向我，眉眼里换上了笑意：“小香丝。等我过些日子不忙了，就来找你玩儿。”他手一翻，变出个纸鹤递与我，“如若扶巧欺负你，你便用这纸鹤传话给我，我来替你讨公道。”
我笑吟吟的收下纸鹤：“扶巧不会欺负我的。”
扶巧跟着点头。
涂山珏笑了笑，挥了挥衣袖，潇洒的飞走了。
月老回身往府里走，吩咐跟在一旁的阿瑾：“你派人去收拾出来个客房，给七殿下住。”
阿瑾屈膝，准备下去，被扶巧拦了下来：“不用那么麻烦，我跟香丝一同住就好。”
阿瑾没回话，看向月老。
月老笑了笑：“去收拾吧，安排在香丝房间的隔壁。”
阿瑾行李，退下。
“真的不用麻烦。”扶巧搂住我，“我愿意和她一起住。”她看向我，“你愿意吗？”
我被她搂着，讷讷地点头。
其实，我说不上来愿不愿意，反正我那张床那么大，多她一个依旧宽敞。
“香丝要上晚课，睡得晚，怕打扰到七殿下的休息。”月老对她说。
“啊？”扶巧看我，似在替我觉着辛苦。
我讪讪一笑：“我都习惯了。”
都上了十多年的晚课了，我能不习惯吗！
“你就住在她隔壁，想找她也方便。”月老看着扶巧。
扶巧点头，接受了月老的安排。
月老往竹林的方向走，我自然的跟上去。
“今天给你放假，去陪七殿下吧。”月老停住脚步，看我。
我眼睛一亮，看向一旁的扶巧。她的脸上也带出了些兴奋。
月老笑了笑，叮嘱我：“记得不可出月老府。”
我眼中的亮光淡了淡，点头。
月老习惯性的伸手要摸我的头，但在离我还有不到半尺处，停下，把手收了回去：“去玩吧。”
我和扶巧对月老服了服身子，拉着手跑远了。
“月老为何不让你出府？”
我和扶巧在府中的一处潭水前停住。扶巧脱了鞋袜，将脚浸入了潭水中，轻轻的踢着，问我。
我跟着她坐在了潭水旁的石头上，脱鞋：“师傅说我灵根不稳，出去容易被俗事扰乱了心性。”
我把脚浸到水里，水凉凉的，让人舒爽的很。
“这天界哪儿来的俗事？”扶巧不解的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
我常年不出这月老府，天界有没有俗事，我又何尝可知？
“那上次，
你师傅还让你去青丘？”扶巧站起身子，去追水中的小鱼。
“可能就是因为上次遇到睚眦的事让师傅害了怕吧。”我猜测到。
“也许吧。”扶巧伸手逮那只鱼，却没逮到，挽了挽衣袖，似是下定了决心要抓住它。
“哎。”我叫她，“还说呢。你因为睚眦的事，不也被你娘亲罚了？”
扶巧边捉鱼，边不在乎的说：“不就是被关在家里十几年吗？比起那睚眦可要好太多了！听说他被关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每天就只能见见那些给他送饭的人。”扶巧啧啧的摇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啧啧啧......”
“那你娘亲可说你什么了？”
“她能说我什么？”扶巧终于抓住了鱼，一脸兴奋的捧了过来向我显摆，“香丝你看！”
我笑着点头：“嗯嗯，厉害得很。快放了吧，看它也怪可怜的。”
扶巧嘟了嘟嘴，将鱼放回了水里，坐在我身边：“你别看我被关了这么些年。我的法术可是精进了不少。”
我挑眉，想着神仙婶婶要是早把她关起来，她是不是这时已经要渡劫升上仙了？
“你这些年就没出过月老府？”她问我。
我摇头。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她又问。
我沉默，低头，看着水中自在游着的鱼儿。
想啊，我怎么能不想？
月老府就这么大，我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逛完。每天虽然见着不同的神仙，可要办的事也就那么几件。我都快无聊疯了。
如果变成人形后的生活是这样，还不如在昆仑山做棵树。
反正都是呆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做树的时候还不用背书，反而自在多了。
“我带你出去啊？”扶巧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皱眉，犹豫。
扶巧用肩碰了碰我：“去不去？”
我摇了摇头：“算了吧。师傅知道了，他该生气了。”
“没事。有我呢！”扶巧继续怂恿我，“他就算知道了。到时候就说是我拉着你出去的，不就好了？”
我想了想，又摇头，看向扶巧：“你之前不是与我说过，让我不要让师傅伤心？我不去了。你要是闷的话，你便去吧。”
扶巧看了我一会儿，叹气：“也好，我便不为难你了。咱们就在墙头上看看外面 ，行吗？”
我飞快地点头：“行！”
扶巧笑开，从水中站起身，拉着我就往外跑，却被我一把拉住。
她回头，疑惑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指着潭水边的鞋袜：“穿上再走。”
“没事的。就这么走吧。”扶巧拉我。
我摇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穿上再走。”
扶巧拗不过我，无奈，走了回去，穿好了鞋袜：“这回可以了吗？”
我已穿好鞋，站在一旁，对她点头：“嗯。”
扶巧浅笑，点了下我的鼻子：“多年不见，没成想，你竟跟着天上的神仙学的如此顽固。”
我笑而不语。
不是我顽固，只是穿好鞋袜再出门，是月老说的话。
他说的，我便遵从，这是一个做徒弟的本分。
扶巧带着我来到月老府一处没有人的墙角边，搬来了几块石头，好让我踩在上面。
“来，手给我。”扶巧趴在墙头，对我伸出手。
我将手递给她，她一用力，我便也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