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听墙角
哎，庙祝呢？
我看着空荡荡的身旁发呆。
他一定不是平常人，能活了那么久还不变老，又能瞬间消失。
下次我再见到他，一定要弄清楚再让他走。
“香丝。”扶巧拍了下我的肩，“找什么呢？”
“没，没找什么。”我回过头看她，却发现她身边除了跟着花大姐，之前的那个疯子也跟了来。
我皱着眉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庙祝跟我说，他有可能是走火入魔了。我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想到这些，我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疯子呵呵一笑，说的理所当然：“我是来帮忙的。”
我愣住，不解的看了看扶巧，又看向他：“帮什么忙？”
疯子笑的更加傻乎乎的，连话都没回我。
扶巧瞪了他一眼，没理他，拉住我：“ 别管他。你刚刚怎么突然跑掉了。”
“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讲过的庙祝吗？”我反手抓了她，有些激动。
“庙祝？”扶巧思索了一番，“昆仑山的那个？”
我忙点头：“嗯，就是他！我刚刚看到他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扶巧皱了一下眉。
“说是家中出了些事要处理。”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个理由一听就知道是庙祝的借口。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扶巧笑的开心，狐狸眼里有着算计，“我们要去听墙角，你去不去？”
“听墙角？林初云？”
扶巧笑嘻嘻地点头。
“不太好吧......”我犹豫了一下。
虽然我也好奇他们两个见面后会说些什么，可偷听，说出去，怎么都不太道德。
“有什么不太好的。”扶巧撇嘴，“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撮合他们两人。不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又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有些不太好。
我纠结着看向身旁的另外两人，却并没有在他们的眼中找到半丝内疚之感，反而比扶巧还要积极。
我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占领了我的道德高地，便给自己找了个“这是我职责所在”的理由，对着扶巧点了头。
扶巧拉着我，带着花大姐和疯子找到了后山，冲着周围嗅了嗅，看向旁边的一个山坳：“在那边。”
当我们跟着自信满满的扶巧摸过去后，林初云与李文浩果然就在那边。俩人正靠着块巨大的岩石安静的坐着。
我坐在树枝子上，看着身旁兴致勃勃盯着下面两人的扶巧，我开始怀疑她是否还有犬类的祖宗或者亲戚，不然怎么还能寻着气味找到人！
疯子蹭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似是要与我说话。
我生怕走火入魔这件事会传染，往扶巧那边挤了挤。
“别动！”扶巧低声骂我，“别挤，待会儿掉下去了！”
被扶巧骂了，我也不敢再去挤她，只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疯子。
“哎。”疯子在旁边轻声叫我。
我装作没听见，看着下面靠着石头不说话的林初云与李文浩。
但那疯子似是不知道
什么叫做放弃，用手臂碰了碰我。
我触电般抖了抖，忙用手抚了下自己的胳膊。
疯子见我这般，眼里有了些委屈，低声嘟囔：“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何必如此怕我。”
虽然我有些烦他，可他这么说也让我有了丝自责。
“我不是......”我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疯子恹恹的看着树下，没理我，似是真的因为我的一个动作，伤了自尊。
我啧了一声，觉着他一个男人也忒脆弱了些。可毕竟他这样是因我而起，我总要负起责任。
“我不是怕你。”我低声与他说话，语气温柔的很。
疯子看过来，抿着嘴：“真的？”
我顿了下。
我就是怕他！怕自己会因为他变得疯颠！
“嗯。”因怕说真话会让他难过，只得咬了呀说谎。
疯子眼底蒙着的那层灰瞬间消失不见，眸子变得清澈亮堂。
“那你刚刚躲我是为什么？”他问我。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岔开了话题：“你是道士？”
疯子挺了挺胸膛，一脸的骄傲：“正经的道士！”
我下意识的想要撇嘴。一个惦记我纸鹤的道士，能有多正经！
“那你练的是何种术法？”我问他，眼里有些怀疑。
他皱了眉：“你不信我？”
我忙摇头，怕他会突然犯病。
“我就是好奇，你所学的术法可会......”
“可会什么？”疯子有些不高兴。
可会让你走火入魔......
我想是这么想的，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说出来。
“可会让你修炼至大成境界？”我看着疯子，笑的不自然。
疯子顿了一瞬，笑的有些僵硬：“当然！我师父传我的术法，又怎么会有错！”
“别说话了！”扶巧一个眼神瞪过来，“我都听不到林初云他们在说什么。”
我与疯子对着她呵呵一笑，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扶巧白了我俩一眼，低头看回去，眼神专注。
虽然因为扶巧的干预，疯子终于不再与我纠缠，但事实上，她也没因为我们两个的安静而听到林初云和李文浩的声音。因为，那俩人自我们爬上树后就没有说过一句，只坐在石头旁看着远方的山峦，森林。甚至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他们俩还是没有说过话。要不是他俩时不时的会换个姿势，不然我真以为树下坐着的是两尊雕像。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树枝子上，随手揪了几把树叶在手里揉搓。
一个不留神，一捧树叶似有了生命般从我手中跳脱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李文浩的头上。
“怎么会落下这么些叶子？”林初云忙替李文浩将头上散落的叶子一个个拿了下来。
李文浩温柔的看着林初云帮他收拾：“许是树上有松鼠踏下来的吧。”
林初云看着李文浩头上明显被揉搓过的叶子，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原本已经要使出障眼法来将我们遮掩起来的扶巧斜着眼睛看我。
我扯了扯嘴角，对着树下努了努嘴：“这不是终于说话了吗？”
扶巧对我皮笑肉不笑
的“呵呵”了两声，不再搭理我。
林初云将李文浩头上的树叶全部摘了下来，放在手中来回扯着。
李文浩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林初云，眼里似是化开了一抹重墨，只是我在树上看不清楚他眼神仔细的变化。
“云妹妹......”李文浩有些犹豫。
“嗯。”
“你......”李文浩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爹给我又定了一门亲。”
林初云如同被人点了穴位一样定在了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我皱紧了眉毛。
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林初云会从李文浩的嘴里得知。
这个李文浩到底是要做什么？好不容易才从府中逃出来见到自己心里的人，却跟她说这些！
“他不会是要始乱终弃吧！”扶巧没好气地念叨，“果然男人都是如此，不堪信任！”
“话可不能这么说。”坐在旁边树杈子上的花大姐忙插嘴看向扶巧，“我就不会这样。”
“文浩哥哥与我说这些......”树下的林初云终于开了口，打断了花大姐接下去的话。不过，林初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在硬撑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李文浩看着林初云欲言又止，“让我忤逆爹爹，退了这门亲，是万万不可能的……”
扶巧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花大姐看着扶巧，脸色涨红，跟个猪肝似的。
“那......”林初云开始哽咽，“......哥哥......你不用在意我......我......现在我们家这样......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不是，云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文浩慌张的用袖子给林初云擦眼泪。
林初云没说话，只用啜泣声回应李文浩。
“我......我只是想问妹妹可愿委屈自己......”李文浩收回手，顿了顿，“等我成了亲，单立门户后，我便可以将你收了房。”
我身旁有了些许动静，待我看过去，原来是扶巧在那里看着李文浩磨牙。
我撇了撇嘴，不晓得扶巧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如果李文浩能收了林初云，他们俩不也就在一起了？只要能在一起，其他的事情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妹妹你放心。”李文浩见林初云不说话，忙继续说，“我绝不会委屈你。就算你不是大房，我也会按照大房的礼数待你。”
李文浩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重归安静，安静的让人尴尬。
“嘁......”扶巧不屑的看着李文浩，抬起头，刚好看到花大姐正盯着她讨好的笑着，又瞪了眼他。
花大姐脸上的笑瞬间崩塌：“我表弟以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我娘以前跟他提过收林妹妹为妾，那时他可是坚决反对的......”花大姐的声音渐渐变小，“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了现在这种想法......”
扶巧懒得理他，扭头看我：“我记得你说过，大牛他家里跟林初云提过亲？”
我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扶巧没回答，看向李文浩，眼里有着算计。
第四十六章 李文浩嫁不得
“大牛？”花大姐突然大声的叫了出来。
泪眼婆娑的林初云与李文浩同时看向周围，有些慌乱。
还好扶巧反应快，使出障眼法掩去了我们的踪迹，才让李文浩看向树上时没发现我们。
扶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瞪了眼花大姐，手腕一翻，在我们四周设了个结界，好让我们说话的声音不会被传出去。
疯子在我身边看着扶巧的手法两眼放光，喃喃自语：“仙法！”
扶巧不愿搭理他，便直接将他忽略掉了。
“妹妹刚刚说的大牛，可是昨日在林家见到的那个憨傻之人。”花大姐问扶巧，眼底开始变得有些浑浊。
扶巧对他讥笑了一下：“大牛可不是憨傻之人，就算他不太聪明，也至少要比你表弟为人厚道多了。”
“表弟他真不是负心之人。”花大姐顿住，似是连他自己都觉着说出的话不太让人信服，看着树下的李文浩皱了下眉，“回去我定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事......”林初云吸了下鼻子，半低着头，“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应该的。”李文浩连连点头，“我......我等你的答复。”
“嗯。”林初云抹了把眼泪，对李文浩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文浩哥哥，你回去吧，他们还在等着你呢。”
李文浩心疼又不舍的看了会儿林初云，终是点了点头。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林初云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对李文浩轻轻说了声：“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许是她心里不痛快，竟没有回头看过李文浩一眼。
待林初云消失在树丛间后，李文浩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才一步三回头的往月老庙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碰了碰正一脸不屑的看着李文浩的扶巧。
扶巧撇了撇嘴，挥手撤了结界，使出一招移形换影，带我们回到了月老庙大殿的侧面。
扶巧生着闷气般往大殿里面走。
花大姐还未跟过去，疯子却已经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扶巧的身旁：“你刚刚所用可为仙法？还有你上次跟我对打时使用的法术。”疯子顿了下，两眼发亮的盯着扶巧：“你是神仙！对不对！所以你妹妹才会有仙家法器。”
扶巧瞟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两步。
我见疯子还想上去接着问，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因为他而变得痴傻，忙拽住了他的衣袖。
疯子被拽住，不舍的看了几眼扶巧，不耐烦的瞪我：“你做什么！”
“你看不出她正烦着呢吗？”我撇嘴问他。
“她......”疯子又看了眼扶巧，似是终于看出扶巧不会搭理他，才往我这边蹭了蹭，小声说话 ，“她到底是不是神仙？”
看他这个样子，想来我不告诉他实话，他是不会罢休了。
也罢，反正跟他说了也不会怎样。他这个样子，就算上外面去和别人说我与扶巧的身份，别人也不会信吧。
“嗯。”我点了点头，“她是地仙牌位。”
“地仙！”疯子声音不由得大了许多。
我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你想让周围的
人都听到吗？”
“呜呜......”疯子指了指我捂在他嘴上的手，示意我松开。
“你不许再瞎叫唤了啊！”我叮嘱他。
他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了我，我才将手从他嘴上拿开。
疯子痴呆般的盯着扶巧，语气惊羡：“看她如此年轻，想不到就已经是地仙牌位。想我师傅，修炼已有百年才刚达了元婴期。”他看向我，讨好的笑着，“她练的是何种功法？你可否透露一二？”
我有些为难：“她练的功法可能不适合你吧。”
扶巧是狐狸，练的大多是他们青丘传下来的法术。就算她平时背的经书与我背的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的。更何况，疯子是人，又岂能去练扶巧的功法？
“为何不适合？”疯子极为不满，“你瞧不起人吗？我是还没到金丹期，可上次于你对打也没输了你啊！凭什么你能练得，我就练不得？”
我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还说不通了呢！
“我和她练的也不一样！”
疯子撇了撇嘴，似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摇头，算了，反正话都说了这么多，干脆就挑明了算了。
“扶巧是青丘七殿下，生来便是地仙。不是因为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
疯子倒吸了口气，呆呆地咋么了一下我说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师傅曾对我说过，青丘是狐狸精的地盘。所以......她......”
“你师傅说的对，但也不算对。”我耐心的与他解释，“青丘是狐狸的地盘，可不是狐狸精的地盘。人家那里都是正儿八经修仙的精怪。扶巧这一脉都是生来为仙的。”
“生来为仙......”疯子羡慕的望着扶巧，“这是何等的好事！”
“话不能这么说。”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让他不再对着扶巧流口水。
“不这么说，你让我怎么说？”疯子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凡间有多少人修炼了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筑基期吗？你又知道我们修炼的路有多难吗！”
“我......”我语噎，“我虽不知你们凡人修炼到底有多难，但我修炼也不易啊。”我嘟着嘴嘟囔，“我自成人形便灵根不稳，被师傅关在府中背经书与心法口诀。你知道那些经书有多晦涩难懂吗？”
疯子看着我，张了张嘴。
可此时的我只想要抒发自己的不快，哪儿能让他插了嘴。
“我一个刚变成人的花精，连字都不识一个，却要被无休无止的逼着背那些劳什子经文。足足十多年啊！我修炼了足足十多年才把自己的灵根给稳住。不然，我就有可能会变回曾经的那棵树了。你知道我的难处吗！”
疯子讷讷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哼！”我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往扶巧身边走，挽住她的手臂，生闷气。
疯子似是觉着他惹着了我，站在一旁不敢再上前与我和扶巧说话，只搓着手注意我们的动作。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哈巴狗。
我与扶巧都不太痛快，花大姐和疯子又不敢来招惹我们。我们便站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当“雕塑”。
进来烧香的男女看到我们，又看花大姐在一旁，下意识的就要行礼，但都被花大姐给拦下了。
幸好李文浩没过太久便找了来，才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局。
“表哥。”李文浩与花大姐打招呼，“让你们久等了。”
花大姐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不自然。
“二位妹妹。”李文浩转过身来对我和扶巧作揖，“今天的事，我还要多谢二位妹妹。”
扶巧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没出半点声音，转身就往殿外走。
“不客气，不客气。”我对李文浩摆了摆手，跟上了扶巧。
“表哥，妹妹这是怎么了？”李文浩迷糊的看向花大姐。
花大姐扯了扯嘴角：“无事，就是等的太久，累着了。”
“是我耽搁了时辰，对不住。”李文浩抱歉的对花大姐拱手，“还望表哥替我与妹妹道个歉。”
“放心，我会的。”花大姐推着李文浩往殿外走，“咱们先回去吧。”
李文浩被花大姐推着往前走，发现旁边多了个男子，好奇的停住了脚步，有礼数的对他失礼：“这位是？”
“先走吧。回去我再跟你说。”疯子刚要回答就被花大姐打断了。
山下，少尹府的马车还等在那里，斜靠在马车上坐着的小厮见我与扶巧走过来忙迎了上来。
“回来啦。”小厮依旧不习惯叫我俩的名字，干脆直接省了称呼。
“嗯。”我对他笑了笑。
小厮红着脸往我们身后看，问我：“为何我家大人和表少爷没与你们走在一起？”
我刚要回答，扶巧就抢先开了口：“我累了，先上车歇着了。”
小厮不再纠结花大姐为何走在很后面的问题，忙拿了凳子来给我们垫脚。
扶巧面无表情的踩着凳子上了车。
小厮懵懂的看着我，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我扯了下嘴角：“困了，闹觉。”
小厮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像扶巧这么大的人还会有闹觉的时候，但碍于身份，也不好问什么，只扶了我上车。
扶巧坐在车厢最里头，见我进来，悠悠的开口：“你才闹觉呢！”
我讪讪的笑，坐到了她身旁：“不然你让我如何与他解释？”
扶巧撇了撇嘴：“我跟你说，这个李文浩嫁不得！”
“为何？”我奇怪的看着她，“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让林初云嫁给他吗？”
“反正嫁不得！”扶巧气呼呼的拍了拍马车的座子。
“哎哎哎！”我赶紧抓住了她的手，“嫁不得就嫁不得呗，你别拍东西啊。你的手劲，再把马车给拍坏了。”
扶巧把手从我手中抽了回去，瞪大了眼睛看我：“他竟然让林初云做小！”
“做小就做小呗。”我盯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再拍上去，“你不是向来不在意这些吗？而且他不是说了，不会委屈林初云。”
扶巧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爱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他现在这么说，谁能保证将来他不会见异思迁，把林初云抛诸脑后？”
第四十七章 我没有名字
“我看那几个龙王的后宫里不也有好几个娘娘吗？”我嘟囔了一句。
扶巧一个眼神瞪过来，让我连嘟囔都不敢了。
马车外传来动静，帘子被掀开，花大姐看了眼扶巧，没敢说话，乖巧的坐在了一角。而花大姐的身后，跟着的就是李文浩。
扶巧看到他，眉毛瞬间皱成了一团：“你不是有自己的马车吗？”
李文浩顿了一下，显然是没弄明白扶巧为何会这个态度对他。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让表弟去府里坐坐。”花大姐忙替李文浩解释，“顺便问他点事情。”
扶巧白了花大姐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僵在那里的李文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花大姐。
花大姐对他安慰的一笑：“坐吧。”
李文浩谨慎的看了看扶巧，同花大姐一起挤在了马车的一角。
人都上了车，马车却没有驶离山下。
“怎么了吗？”花大姐问外面的小厮。
小厮还未回答，帘子就被再次掀开。
“带我一段呗。”疯子掀开帘子，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马车里的人都愣了愣，无人回答。
“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疯子二话不说跳上马车坐到了我身边，傻呵呵的看着我笑。
我嫌弃的推了推他：“往那边坐坐。”
疯子倒也没有回嘴，只往旁边挪了半寸。
“大人......这......”小厮在外面有些举棋不定，不知是否可以驾车离开。
花大姐看了眼扶巧，见她没有反对意见便对小厮说了句：“走吧。”
小厮得了令，不再迟疑，放下帘子，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车厢里安静的人。
扶巧面色不善的盯了会儿李文浩，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疯子在我身边看着扶巧像是在看一块儿可口的肥肉一般。
花大姐原本正愁容满面的看着扶巧，可一转头正好看到疯子看扶巧的眼神，甚是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疯子对花大姐呵呵一笑，转头看向了我。
我撇嘴，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我又不是地仙，不用这么看我。”
“但你跟在地仙身边啊。”疯子的笑越来越讨好，“你平时是不是她教导的？”
“不是。”
“那是谁？”疯子刚问完就摇了摇头，“不管是谁，你能跟在她身边，就证明你的师傅也不简单！”他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我的肩头，“你教教我呗......”
我叹了口气：“上次对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怎么能教的了你。”
疯子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浑身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仿佛他的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黑气。
我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
疯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李文浩却对他产生了兴趣，微笑着对疯子拱手：“这位兄台，刚才忙碌，还未得知兄台尊姓大名。”
疯子无力的挥了挥手：“没什么尊姓大名。我逍遥惯了，你就叫我惯了吧。”
李文浩，连带着车上其他人的眼角都抽了抽。
我一个巴掌朝他的脑袋打了过去：“什么叫惯了！你见谁叫过这么个名字！”
疯子揉着脑袋，不满的看我：“我没有名字！叫这个又怎么了！”
一直在旁边假寐的扶巧睁开眼睛看向了疯子。
“你......没有名字？”我看他，有些同情他。
他说过，他也是有师傅的。可他连个名字都没有，这又是个怎样的师傅啊！
这么一想，还是月老对我好些。至少还给我起了这么个有诗意的名字。
疯子不在乎的揉着头：“我从小便没有爹妈，只跟着师傅，又怎么会有名字。”
“那你师傅呢？”扶巧插话，“你师傅没给你起个名字？”
“没。”疯子皱眉，轻轻打了我一下，“都起包了！”
我有些内疚的对他笑了笑：“对不住，手重了。”
“兄台的师傅平日里都叫你什么？”李文浩好奇的问疯子。
疯子挠着下巴想了想：“哎，喂，嘿，你......都有。”
扶巧看着疯子，眸底的黑晕开：“既然如此，你是道士，我们便叫你小道士吧。”
疯子瞬间笑开，声音洪亮的答应：“小道士好！地仙给起的名，怎么都好！啊！”疯子捂着胳膊咬牙看我：“你掐我作甚！”
我对他呲了呲牙。
他这样当着李文浩的面就叫扶巧地仙，我掐他都是轻的！
“地仙？”李文浩犯愣的看向我们，“什么地仙？”
扶巧瞥了眼疯子，对李文浩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这是我在家的闺名。并蒂莲花的蒂，仙子的仙。”
“蒂仙......”李文浩琢磨了一番，“不错，是个好名字。”
“谢文浩哥哥夸奖。”扶巧懒懒地回了句，重新闭上了眼睛。
花大姐坐在李文浩与扶巧中间，左右看了看这俩人，忙接了话茬：“妹妹家里是书香门第，自然会起个好名字。呵呵......呵呵......”
李文浩没有在意扶巧对他的态度，看向疯子，有些好奇：“不过，兄台又是怎么会知道妹妹闺名的？”
疯子刚要开口，我忙又踩了他一脚，笑着看向李文浩：“他和我家是同乡。我们那里都知道我两姐妹的名字。”
疯子捂着脚，张了会儿嘴，暗骂了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直起了身子对李文浩点头，又恶狠狠的看我：“对！我们是同乡！”
“原来如此。”李文浩还想再问什么，旁边的花大姐忙抢了话茬过去。
“表弟今日在我府上多呆些时辰吧。我娘可是很惦念你呢。”
“劳姨母惦念了。”李文浩的脸上有些愧疚之色。
李文浩的注意力被花大姐转移过去，疯子在我耳边咬牙切齿。
“我跟你有仇吗？”
我撇嘴：“谁让你没事当着别人的面瞎说八道！”
疯子看了眼李文浩，低声与我说：“刚开始那句地仙是我的错，可后来我都没说话，你踩我做什么！”
我讪讪地笑了笑：“那不是怕你会说些什么吗？”
“嘁！”
“你之前还追着我打来着呢，算扯平了。”我大方地说。
疯子无语的张了张嘴：“合着你这是报复我呢啊！”
我虽不是那么小气之人，但......也可以这么说吧。
“待会儿进了城，你就先走吧。”我对他说，“切记不要再说漏嘴了。我与扶巧的身份，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了。”
疯子看着我不满的答了句：“知道了！”
城中，少尹府前，我们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前。疯子早在刚进城时就跳下了马车，只潇洒的道了声“谢”。
小厮恭敬的将我，李文浩与花大姐扶下马车。
花大姐刚要上前去搀扶巧，扶巧就躲开了，对我伸出了手。
我叹了下花大姐的自作多情，搀着扶巧下了车。
府中的管家见李文浩跟着我们一起，眼睛亮了亮，忙打发了身旁的小厮去通知沈老夫人。
进了府，没多会儿，沈老夫人就迎了出来。
李文浩看到沈老夫人，身子僵了一僵。沈老夫人看着李文浩消瘦但终于有些红润的脸颊，眼眶湿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李文浩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哽咽着点头。
“姨母......”李文浩看着沈老夫人眼眶也有些泛红，“让您担心了。”
沈老夫人摇头：“你能出府，姨母就已经很欣慰了。”
扶巧看着李文浩，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但又看了眼沈老夫人，终是柔柔地开了口：“伯母，先让文浩哥哥进屋坐吧。”
“对！让表弟进屋坐吧。”花大姐忙在一旁附和。
沈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微笑：“是老身失态了。快，快进屋。玩了一下午，累坏了吧。”
下人们拥着沈老夫人与李文浩往前厅走。
我原也要跟上去，却看到扶巧还站在那里，深沉的看着李文浩。
“怎么了？”我走过去问她，“走啊，进屋。”
“不了。”扶巧说，“我去找林初云。”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之前答应了林初云回来后要去帮她做绣活的。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砸了下头，“我跟你一起去。”
“嗯。”
我跟着扶巧转身往院外面走，回头看到花大姐正看向我们，但也没过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兴许是花大姐怕扶巧看着李文浩会生气吧。
出了少尹府，我便与扶巧跃上了房顶。
没了泼皮的纠缠，我们很快就到了林家的院子附近。
扶巧起势就要往下跳，却被我拉住了。
“你干什么？”她有些不悦地问我。
我对着林家的院门口努了努嘴，让她看。
扶巧皱着眉看过去：“没什么啊，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我盯着院门的墙角。
扶巧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顿了一下：“大牛？”
“嗯。”
“他来做什么？”她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摇头，拉着扶巧往旁边的小巷子跳了下去，“走，我们去问问。”
扶巧点头，比我还要快的走出了巷子，来到了林家门口。
我与扶巧在大牛的前面站定。
低着头蹲在那里的大牛抬起头，看到我们，忙站起身：“你们来啦。”
“嗯。”我对他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八章 不争气的大牛
大牛憨憨的又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头：“初云妹妹一早就出去了，我来替她看门。”
扶巧顿了下，问他：“是她让你来的？”
大牛连连摇头：“初云妹妹不知道的。我早上要来给她送馍馍，看到她出去了，才呆在这里的。”
我看了眼大牛的脚边。
那里还放着装有馍馍的篮子。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没回过家？”我问他。
大牛点了点头：“我怕有人会来。初云妹妹不在家，万一谁来跟她买绣活，就耽搁了。”
他从地上将篮子拿起来递给我们：“你们既然来了，我就回去了。这个就拜托你们帮忙交给初云妹妹了。”
我伸手去接，却被扶巧拦了下来。
“这个还是你自己交给她的好。”扶巧对大牛笑了笑。
“可......”大牛拿着篮子有些犹豫。
“我们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多呆。”扶巧对他说，“等妹妹回来后还烦大牛哥跟她说一声我们来过了。”
“你们刚来就要走？”大牛呆愣愣的看着扶巧。
不光他不懂，这下我也有些不明白了。
我们哪有什么事？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帮林初云做绣活吗？为何现在却要走了？
“我们家里有事。来这儿只是为了跟妹妹说声，之前答应她要做的绣活我们明日会送过来。”扶巧与大牛解释道。
“哦。”大牛收回了篮子，抱在怀里，对扶巧笑着点头，一副很可靠的样子，“你们放心，等初云妹妹回来，我一定替你们向她转告。”
扶巧笑着对大牛服了服身子：“谢谢大牛哥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牛慌张的要扶，奈何手里抱着篮子，只能由着扶巧对他行了礼。
“应该的。”扶巧拉住我的手，对大牛说，“那我们就先回了。”
“嗯。”大牛憨憨的看着扶巧。
扶巧拉着我转到旁边的小巷里，趁着没人，跃上了屋顶。
我以为她会往少尹府的方向走，没成想她却挑了一处可以看到林家院子与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
林家院门口的大牛此时已经又蹲回了墙角。
“你刚刚为何对大牛说我们还有事？”我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扶巧看着大牛嘴角微扬：“只有这样，才能让大牛亲自将东西交给林初云。”她顿了顿，“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林初云知道大牛为了给她看门，在外面蹲坐了半天之久。”
我看着大牛撇嘴，不知道扶巧为何要这么做。
“让林初云知道了又能怎样？”
扶巧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我的头：“让她知道了，就有可能让林初云喜欢上大牛！”
我乐了，她这是哪儿来的理论？
“司夜上仙见天的给我师傅送东西，也没见着我师傅喜欢上她啊。”
扶巧梗了一下：“那......那是因为月老心里有人了。而且司夜上仙给你师傅送东西也是因为......因为......”
我看着她这样觉着好笑：“因为什么？”
“因为......”扶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眼睛突然一亮，“因为同门之谊！”
“啊？”我被她说的有些糊涂，“我师傅与司夜上仙师出同门？”
“哎呀呀！”扶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们都在天界为仙，修的又都是正道之法，当然算是同门。”
我撇嘴，“嘁”了一声，觉着这是她硬掰出来的！
司夜上仙与我师傅，一个管夜间布星，一个管人间姻缘，怎么论，他们都不会是同门！
不过让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司夜上仙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没事就来给月老送东西。按扶巧强加给林初云和大牛的理论来说，司夜上仙是喜欢月老的，可我与她相处了那么多年，也没觉出来她喜欢我师傅啊......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林初云就低着头出现在了林家的门口，那样子有些魂不守舍，又似是在想什么东西。
“妹妹，你回来啦！”大牛乐呵呵的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抱着篮子就冲到了林初云的面前。
林初云被突然出现的大牛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缓了一阵子才开口：“大牛哥啊。”
“嗯，嗯。”大牛对着林初云点头，眼里全是热情。这副模样，竟有些像是在家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狗子。
“你怎么在这儿？”林初云问他。
“哦哦，我来给你送馍馍。”大牛把怀里的馍馍塞给了林初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初云抱着篮子愣了愣，对大牛微微点了下头：“谢谢大牛哥。”
大牛笑呵呵的揉了揉鼻子：“不用谢。”
林初云看着他，沉默不语，眼神有些复杂。
大牛被林初云看的似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左脚在土地上来回踢着：“那我就先回家了。”
没等林初云回答，大牛就转过了身子往家跑，可刚跑出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林初云看着大牛，有些疑惑。
“忘了跟妹妹说了。之前来你们家做客的那两个漂亮姑娘刚刚来过。”大牛站在不远处对林初云大声说，“她们说家里有些事，明日再来给你送绣活。”
说完，大牛就一溜小跑，跑回了家。
路上还留着大牛奔跑后带起的尘土，而街上却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身旁的扶巧气呼呼的磨牙，盯着还站在门口的林初云深呼吸。
“你这是怎么了？”我问她，甚至有些担忧这会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个大牛！”扶巧狠狠的啐了一口，“不争气的东西！怪不得林初云不喜欢他！”
“大牛又怎么了？”我替大牛觉着委屈，“他把东西亲手给了林初云，也替你把话给转达了，没错啊。”
“可他没有告诉林初云，他自早上便等在了这里！”扶巧不由得声音大了不少。
我忙用手给她扇风，想让她的火气小一点：“你小点声，是想让下面的人知道你我在房顶上坐着偷窥人家吗？”
扶巧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微微摇了摇头。
还以为她下界的这些日子里成熟稳重了许多，没想到她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动不动就炸毛！
“不要生气啦。”我劝她，“气坏了
身子，到时候你舅舅该找我算账了。”
扶巧瞪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撮合林初云和李文浩的。”我对她说，希望她能放宽心一些，“不是来让林初云喜欢上大牛的。”
这还是她当初提醒我的呢。当初我说让林初云嫁给大牛算了，是她呵斥了我的想法！
扶巧一个眼神朝我看过来，甚是冷戾，吓人的很。
我被她看的一哆嗦，原本说话的声音降低了不少，变成了小声嘟囔：“我没说错啊。是你说的，林初云不可能嫁给大牛......”
扶巧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去，方才看上去冷静了些。
“林初云现在可能难以接受大牛。”她对我说。“但李文浩是绝不能嫁的！”
看她那个样子，我也不敢去接话，生怕她会因为我说了什么而突然原地爆炸。
“与其让林初云嫁给李文浩为小，然后再伤透了心，还不如让她嫁给大牛来的实际。”扶巧看着我，“大牛能为了林初云从早上就在这里蹲着，就证明他对林初云是真心的。”
我实在是想说话的很，但又不敢说，憋的我实在是难受的慌。
那李文浩不也为了林初云不吃不喝了好几天？要是换成大牛，他也会这么做吗？
我不懂，为何扶巧就一定不能让林初云做小。难道做了小，李文浩对林初云的爱就会减少吗？
“好啦。不想这些了。”我对她说，“咱们答应了林初云要给她做绣活。你也跟大牛说了明日会送过来。我们这就回去弄，好不好？”
与其让扶巧在这里纠结，还不如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扶巧看着早就空荡荡的林家院子与门口，叹了口气，对我点头，站起了身。
等我们回到少尹府时，李文浩还没走。夏梅对我们说，花大姐派人去跟府尹说过了，要留李文浩在府里多住些日子。
扶巧听到这话时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愉快，就像是被蒙上一层黑布般，乌突突的。
我反而觉着他住在这里是件好事，这样就能多给他和林初云制造见面的机会了。
扶巧因为对李文浩心生厌恶便躲回了木莺斋。
我为了要帮着扶巧做绣活也跟了回去。
扶巧虽然不高兴，但答应了林初云的事她还是要做的。
回了木莺斋，她从夏梅那里找来了锦布和针线，关了门，屏退了一众下人，没精打采的对着锦布和针线点了点。
只见那针线如同活了一般，穿针引线，在锦布上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绣好了几块帕子。
我拿起一块绣着凤穿牡丹的帕子。这用法术绣的帕子就是不一样，针脚要密了太多。
“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份手艺？”我将帕子放回去，看向扶巧。
扶巧抱着腿坐在床上，将自己团成一团，脸色不爽的瞥了我一眼：“之前我娘亲逼着我学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我为了能出去玩，练出来的。”
我挑了挑眉，果然，懒惰才是扶巧琢磨法术的动力。
第四十九章 爱是自私的
我坐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团起来：“这么着也不舒服啊。你这么坐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腿不麻吗？”
“麻。”
“那你为何不把腿放开？”
扶巧眯着眼睛看我：“我要是能放开，我早就放了！”
我愣了一下，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笑翻在床上了。
扶巧冷着脸盯着我在床上翻滚：“你笑够了吗？”
我捂着有些抽筋的肚子点头：“笑......笑够了......”
“笑够了就帮我把腿放开！”
我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从床上坐起来，帮她把腿放直。
“慢点慢点！”扶巧咧着嘴叫唤。
我不厚道的咧了咧嘴，想要捏个法诀帮她止麻。
“月丝。”夏梅的声音这时在外面响起。
“哎！”我端着扶巧的腿，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扣，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老夫人叫你们过去用晚膳呢。”窗外映出夏梅恭恭敬敬的身影。
“哦，我知道了。我与姐姐一会儿便过去。”我说了句，翻动手腕，法诀打在扶巧的腿上。
夏梅在窗外的身影转身离开。
扶巧活动了一下腿，对着还在那里穿梭的针线挥手，屋内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待会儿你自己去吧。我不去。”扶巧一翻身在床上躺了下来。
“为什么？”
扶巧躺在床上撇嘴：“我不想看见李文浩。”
我乐了一下：“他要在这里住上好些日子呢。难道你准备一直不去饭厅用饭？”
“不去！反正去了也是吃素，还不如在这里躲着睡觉！”
我无奈的摇摇头：“那你就不想问问李文浩为何会想让林初云做小？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躺在床上的扶巧抿着嘴思忖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去！”扶巧麻利的穿鞋下地，见我还没动，皱了下眉：“走啊！”
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沉稳一些？
饭厅，沈老夫人，花大姐以及李文浩已经落座。
我与扶巧一进去，沈老夫人就忙招呼我们坐下。
扶巧冷冷的瞥了眼坐在沈老夫人右手边的李文浩，没说话，扯了我坐到他身旁，自己坐到了花大姐的身边。
花大姐看着扶巧坐下，眼睛亮了一亮。
李文浩盯着扶巧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疑惑：“妹妹这是还没休息过来？”
扶巧懒懒的抬眼看他，“嗯”了一声。
我在底下偷偷拉了拉扶巧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做的这么明显。她却没有理我。
花大姐倒是还有些眼力，对着旁边的小厮说了声：“传菜吧。”
小厮点了下头，走出饭厅。
没等一会儿，就有人端着菜一一将菜摆上了桌。看样子应是早就准备好了。
大大的红木圆桌上，摆了五菜一汤，平日菜里的肉沫被换成了大块大块的瘦肉，甚至还有一道纯荤菜，红烧蹄胖。
扶巧看着桌上的菜色，挑了挑眉，低声嘟囔了一句：“对李文浩到还挺上心。”
她说的声音很低，只有我与她另一旁的花大姐听到了。
花大姐嘴角一抽，忙拿了筷子为大家布菜。
“来，妹妹今天爬山累坏了，吃块肉补补身子。”花大姐往扶巧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蹄胖肉，又替李文浩和沈老夫人各夹了一块，唯独把我给忘了。
我看着他的动作，实在是想撇嘴的很。怎么？我在这桌上是透明的吗？
沈老夫人往我碗里夹了口清炒时蔬，慈爱的微笑：“好孩子，吃菜。”
我对她笑了笑。
还是沈老夫人疼我，知道和肉比起来，我更爱这清淡的小菜。
饭吃了差不多，扶巧都没说话，只有沈老夫人和花大姐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想着该怎么开口去问李文浩对于林初云的想法，又想着扶巧不是为了这个才来吃的饭吗？怎么她倒安静了。
我轻轻踢了她一下，扶巧扭头看我。我对着李文浩努了努嘴，扶巧看过去，十有**懂了我的意思。但看她那样似乎又不愿与李文浩说话，让我有些犯愁。
晚膳用完后，我与扶巧刚进了木莺斋，我就忍不住问她。
“你刚刚是去吃饭的，还是去问李文浩的？”
扶巧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你知道我不爱搭理他。我以为你会去问的。”
“我怎么问？”我转到她前面，“当着沈老夫人的面，去问李文浩，你到底爱不爱林初云？还是让我直接问他，你为何要让林初云做小？”
扶巧撇嘴，掀帘进了前厅，拿起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
“你说，我要是真的那么问了，不就证明我们那时偷听了吗？”我抢了她倒好的水没好气的咕嘟咕嘟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扶巧叹气，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啊，就是太老实。连套话都不会！”
“你倒是会，可你也不说啊。”
门帘子动了一下，我看过去，以为是夏梅要进来。结果当门帘掀开后，我才发现竟是花大姐。
扶巧看着他撇嘴：“你现在竟连通报一声都懒得做了。”
花大姐对她讨好的笑了一下：“下次注意。”
我暗暗嘁了一声，觉着他下次还会是如此，得寸进尺！
“这么晚了，你来我们这里作甚？”扶巧没好气的问他。
花大姐看着扶巧，眸子深邃得很：“我是怕妹妹误会了表弟，特来替他解释的。”
我挑眉，听这意思，花大姐是问过李文浩了。
此番正好，解了我的烦恼。
扶巧冷哼了一声：“我又能误会他什么！”
花大姐没理会扶巧的冷言冷语，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今日下午，趁没人的时候，我问过表弟对林家妹妹的想法了。”
扶巧盯着手里的茶杯，用余光瞟向花大姐。
“他怎么说？”我问他。
“我表弟说了，他的心里只有林家妹妹一人，绝不会负她。”
“哈！”扶巧冷笑，“不会负她！如果真不会负她，就不会应了那门婚事。”
花大姐表情有些尴尬：“婚事是舅舅定的，表弟实在推脱不了。”
扶巧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旁边的木几上，冷冷的看向花大姐：“那我问你，你能保证将来李文浩见了未来的娘子，不会对她动心？”
“这.
.....”花大姐哽住。
扶巧嘴角扯了一下，似是带出了一些嘲笑：“就算你表弟不动心，然后收了林初云为妾。你让大房娘子怎么办？”
“自......自然是以姐妹相称，一起服侍我表弟......”花大姐说的不慎有底气。
“我乏了。”扶巧不再看他，“你先回去吧。”
花大姐看着扶巧犹豫了一番，站起身：“那妹妹早些休息。”
扶巧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我看着花大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叹气：“你回去吧。她这里有我呢。”
“你替我好好跟她说说。”花大姐看着我，似是在乞求我。
“嗯。”我对他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眼里屋的方向，没再说什么，出了门。
里屋，扶巧脸冲墙躺在床上，像是在生气。
我走过去，脱了鞋，从后面抱住她：“你又何必和花大姐至气？让李文浩收林初云的又不是他。”
“我是在气他那句姐妹相称，一起服侍他表弟。”扶巧盯着墙，闷声闷气地说。
“这句怎么了？”
扶巧腾的睁开我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看我：“林初云和那女子绝对不可能以姐妹相称！”
“为何不可能 ？”
林初云嫁过去了，不叫那女子一声姐姐，又叫什么？
扶巧看着我，像极了书塾里的夫子在看不争气的学生：“爱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与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相公！”
我看着扶巧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慎明白。
“当初我给你拿来的话本子你都白看了吗？”扶巧撇嘴。
“话本子里的男子不也都娶好几房姨太太吗？”我小声嘟囔。
“你就记住了这些吗！”
“呃......”
扶巧张了张嘴：“你就没看到那些太太姨太太们为了争宠斗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
“呃......看到了......”我说。
但是，其实我不是很懂，为何那些人非要在那里耍心眼。就那么安安稳稳，和平相处的过一辈子不好吗？一个男人的宠爱，就那么重要？
“所以，如果林初云将来嫁过去了，那个就是她的下场！”扶巧瞪了我一眼。
我被她瞪的有些委屈，但也没回嘴。因为我怕会再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引来她更多的唠叨。
“就算林初云不去争，你能保证将来的那个大房不和她争？”扶巧问我。
我讷讷的摇头。
我不能保证，我也不知道。
扶巧看着我这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就好。”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这事我别管了？我不才是月老派下来帮助林初云的人吗？
还不等我说话，扶巧就用脚踢了踢我：“我困了。你去你房里睡。”
我被她莫名其妙的踢下了床，又被莫名其妙的赶出了屋，直到我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才纳过闷儿来。之前她能来我房里和我抢床，为何我就得被她轰出来！
第五十章 缘分尽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了床，来不及洗漱就火急火燎的跑到扶巧的屋里，怕她趁我睡觉的时候去做些什么对李文浩不利的事情。
可是，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扶巧早就不在了屋里。
过来打扫的夏梅见我站在扶巧屋里犯愣，笑了一下：“干什么呢？这是还没清醒？”
我怔了一下，忙抓住夏梅：“我姐姐呢？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夏梅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犯懵：“她早早的就拿了绣活出去，说是给人送东西。”
我看了眼昨日放绣活的筐子，果然已经空了。看来扶巧是去找林初云了。
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去找李文浩，怎么都好。
“谢谢。”我对夏梅笑了笑，转身往外跑。
夏梅在后面喊我：“你这是去哪儿？洗了漱再去啊！”
林家院子里空无一人，劈好的柴火被堆放在屋檐下，旁边的水缸里也被打满了水。屋内传来细细嗦嗦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说话。
我跳进院子，顾不得礼数，推开了林家的屋门。
屋里，扶巧端着个篮子站在中央，林初云正要将篮子接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
“月丝。你怎么进来的？”林初云怔怔地看着我发愣。
“我......外面的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我指着外面随便的扯了个谎。
林初云朝外看了看，眼里有着些许的疑惑：“我没关门吗？”
“啊......嗯！我刚刚进来帮你关了。”
扶巧看着我摇头，撇嘴，将手里的篮子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走到我跟前帮我捋了捋微乱的头发：“这么大的人了，出来都不知道先将自己收拾整齐吗？”
我对着她呵呵一笑，忙整了下自己的衣衫。
我这个样子，还不是为了追她吗！
林初云看着我们笑：“你们姐妹俩，姐姐刚到我家，妹妹就追来了，倒是不能分开半刻钟呢。”
扶巧瞥了我一眼，转身去拿桌上的篮子，递与林初云：“我们从小便是这样，除非有什么事，不然她都会腻在我身边。”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以前在天界都是她缠着我，好吗？
“你们感情真好，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姊妹陪着我就好了。”林初云接过篮子，“不过，你们为何不一起来？”
我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扶巧倒是淡定的很，只微笑着坐到了一旁：“妹妹昨天去月老庙累着了，早上没起来，我想让她多睡会儿，就没叫醒她。谁承想，她竟在后面追了过来。”
林初云对我笑了笑：“你姐姐对你还真好呢。”
我扯了下嘴角，想着扶巧要平日里真的这么对我，我一定会去感谢天地！
“坐啊。”林初云从旁边的水壶里倒了水递给我。
我接过来，对她说了声：“谢谢。”便坐到了扶巧身旁，以便扶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时，我能及时阻止。
林初云又替扶巧倒了水，才坐到一旁，拿了扶巧给她的篮子，翻看里面的绣品
：“你们姐妹的绣工就是好。看这花，就是城里一等一的绣娘都绣不了这么好。”
“妹妹说的哪里的话。”扶巧宛然一笑，“我与妹妹的绣活又怎么能与那些绣娘相比。”
林初云手里拿着绣活，没抬头：“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特地给我送来这些的。只要能帮到妹妹，我们就很高兴了。”
“那怎么成？”扶巧道，“答应了你的，我们就要做到。”扶巧看着在那里低着头看绣品的林初云，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我下意识的反应她要说什么了，却到底还是没拦住。
“不知昨日妹妹与李文浩相见，可还顺利？”扶巧问林初云。
林初云顿了顿，一滴泪珠滴到了她手中的帕子上，晕开。
我碰了下扶巧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她却干脆把手臂往旁边移了移不搭理我。
“怎么？难道是昨日他跟你说了什么？”扶巧歪着头看林初云，似是想看清她的表情，“他就没有想出什么对策来？”
林初云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未曾抬头：“你们可知......文浩哥哥......他又定了亲？”
我与扶巧对看了一眼。
这话让我们该怎么答？答知道？那不就说明我们在瞒着她？答不知道？那就真的对不起她了。
林初云冷笑出声：“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们......”我想要跟她解释，可是扶巧握住了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
“我们俩家的事幽阳城里都传遍了吧。”林初云低着头，手揉搓着帕子上被眼泪浸湿的地方，“他定亲的事......怕是整个幽阳只剩我不知道了吧......”
我皱了下眉，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扶巧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林初云的身边，手轻轻放到她的肩上：“不告诉你，是怕你难过。”
“我知道......”又一滴泪，掉在了帕子上，“只是......”
扶巧将林初云揽到怀里，眼神深沉的看着林初云：“许是你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吧......”
林初云靠在扶巧怀里默默的流眼泪，帕子湿的不像样子。
扶巧抱了林初云一会儿，拍了拍她：“不哭了，再哭下去，这些帕子可能都卖不出去了。”
林初云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下脸颊的泪珠，从扶巧的怀里出来，低着头看地。
“都过去了，再想，受伤的只能是你。”扶巧看着林初云，很是淡定。
我却看着她们不淡定的很。
什么叫过去了？我们下界的目的就这么被扶巧给丢到一旁了？这让我回去以后怎么跟月老交代啊！
虽然我很着急，可又不能说些什么？难道让我和扶巧对着干，让林初云不要放弃李文浩？
我不是怕扶巧打我！我是怕会惹的林初云再哭一通。
林初云轻轻地摇头：“没过去。”
我瞪大了眼睛，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
扶巧却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昨日文浩哥哥
跟我保证了，将来他成了亲，就能把我收房......做小......”林初云的声音不大，“他说了......不会让我受委屈......”
“他保证了！”扶巧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林初云猛的抬起头，略诧异的看向扶巧，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
扶巧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着林初云笑了笑：“我是说，他能保证将你收房。可万一他爹不同意呢？他能拧得过他爹？”
林初云僵住。
扶巧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就算他能忤逆他爹的想法。可是你能让他背负一个不孝子的名声过一辈子吗？”
林初云再次低下头，没说话。
“你能吗？”扶巧逼问她。
我好想冲上去让扶巧别说了，再顺便把她给拖出去。可我又想知道林初云会怎么说。
虽然月老给我的任务是主要的，可这毕竟是林初云的事，她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我......”林初云低着头，紧紧的咬住下唇。
扶巧叹气，坐到旁边，不再对林初云紧紧相逼：“人和人的缘分强求不来。没了就是没了，就算你强行将自己与李文浩拴在一起，你能保证你们会幸福？别忘了，你们中间还有一个人。”
林初云安静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扶巧，眼中的泪已经干涸：“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放手。”
“你！”扶巧被林初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的这种身份，让我嫁给文浩哥哥为正妻，是绝不可能了。”林初云说，“做小，我心甘情愿！”
扶巧伸出手指着林初云直哆嗦：“你！你说说，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初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你爱过什么人吗？”
扶巧哆嗦的手顿住。
我看过去，她，应是没爱过什么人吧。至少我没见过她爱上过什么人。
“怕是没爱过吧？”林初云问她。
扶巧举着的手慢慢放下，看着林初云，眼睛里的黑慢慢散开。
“人的心很小。”林初云的右手覆上自己的左胸口，“小到只能装一个人。而我心里的人就是文浩哥哥，他在这里扎根了。”她看向扶巧，“如果让我把文浩哥哥从心里挖出来，会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撕心裂肺的痛......”
扶巧看着林初云发呆。
我默默的碰了碰自己的左胸口。
心里有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将那人挖出来的痛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当林初云说这些的时候，我的胸口，空落落的......不甚舒坦......
“那......”扶巧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林初云说，“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心。别人说的，总归是不管用的。”
扶巧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劝妹妹了。只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林初云对她笑了下：“我会的。”
第五十一章 林初云的幸福最重要
扶巧站起身，把我拉了起来，对她说：“绣活也送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们。”林初云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用了。”扶巧忙说。
林初云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那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扶巧对她笑了笑，拉着我出了林家。
往回走的路上，扶巧慢慢悠悠的在房顶上溜达，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好奇的看过去：“你想什么呢？”
扶巧瞥了我一眼，继续盯着脚：“在想如何才能把李文浩从林初云的心里挖出来。”
“什么东西？”我大声问她，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 。
扶巧翻了个白眼，看向前方，目光坚定：“林初云说，李文浩已经在她的心里扎根了。她自己去拔会痛，那我就去帮她拔！”
“你拔，她就不会痛了吗？”
我真的服了她的逻辑了！
“长痛不如短痛！”扶巧说，“嫁给李文浩，林初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可是，这毕竟是她的事。”我皱了眉毛，“我们在这里擅自做主，是不是不太好？”
扶巧站住，转身看我，神情格外的严肃：“香丝。”
“嗯。”我跟着停了下来。她这个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旁观者清。”她说，“有些事，不是当事人想怎样，结局就会是怎样的。”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觉着她说的算是有理。
“我们下界虽然是为了让林初云与李文浩在一起。”扶巧牵起我的手，“可是，如果林初云不能得到幸福。让他们在一起了，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心有所属，就是要千方百计的和心里的那个人在一起。可现在扶巧这么一说，我又有些拿不准了。难道，不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能得到幸福吗？
“让林初云幸福的过完这一生，比什么都重要。”她说。
我顿了顿，最终还是被她说服。
虽然她说的那些我都只明白了一半。但她最后的这句“让林初云幸福”，让我觉得扶巧说的全都是正确的。
“好！我听你的！”我对她说，“你说怎么办，我跟着你。”
扶巧笑了笑，拉着我慢慢悠悠的往少尹府的方向走：“我们先得让林初云明白，硬将她和李文浩结合在一起，并不会带来好的结局。”
“你要怎么做？”
扶巧半低着头：“待我好好思量一番。”
我不知道扶巧思量到了哪一步，不过我知道，第二日，用午膳的时候，她就不再对李文浩爱搭不理的了。
“文浩哥哥。”扶巧停下筷子笑吟吟地看向低头吃饭的李文浩。
李文浩怔了一下，抬头对扶巧笑了一下。
旁边的花大姐看着他俩直撇嘴，嘟囔了几句，不过声音太小，即使我坐在他旁边，也没有听到。
“我昨日晚上回来画了幅画。”扶巧对他说，“想来哥哥应该很懂这些，还望哥哥能赏脸去木莺
斋提点一二。”
我惊了一下，扶巧昨日何时画过画？她不是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难道是昨日她在屋里画的？
李文浩刚要张嘴答应，花大姐就忙接了话茬：“字画，我也略懂一些。妹妹如果需要，我也是可以帮着提些意见的。”
扶巧没理他，只看着李文浩笑：“不知哥哥可愿赏光一看？”
“这个自然可以。”李文浩谦虚的点头，“不过我对字画的知识不及表哥的半分，妹妹不若请表哥去鉴赏一番。”
花大姐看着扶巧连连点头。
“那就一起吧。”扶巧笑了下，继续吃饭，不再说话。
花大姐笑呵呵的看着扶巧，拿着筷子在那里发呆。
沈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叹气，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便由侍女扶着回了房。
木莺斋的前厅里放着一张条案，条案上铺开一张画。画上有一男两女站在月下的葡萄藤旁。葡萄紫的发亮，娇艳欲滴。两名女子分别站在男子两边，看着男子，神情专注，眼中水光流转，而男子皱着眉头，似是很为难。
我站在扶巧身边看着条案上的这幅画，有些不明白。而花大姐和李文浩站在条案的另一头，好像都有些尴尬。
“这就是你画的那幅？”我扭头看扶巧。
扶巧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文浩：“我也是突然有感而发，画的不好，两位哥哥莫要见怪。”
李文浩顿了下，笑得有些勉强：“妹妹画的已经很好了。这笔触，不比表哥偏厅里挂的那些差。”
花大姐点头：“没想到妹妹的画工竟是如此精湛。如若以前知道，就不会将我的那些画挂出来，平白的让妹妹笑话。”
“怎么会，是二位哥哥偏爱了。”扶巧掩袖而笑。
我看着他们三个互相奉承，嘴角抽了一抽。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扶巧画的有哪些好处？也就是上面画着的葡萄挺馋人的！
“你为何在上面画了三个人？”我懒懒的打断了他们仨人的对话。
“为何画三人啊？”扶巧拖长了尾音，看着李文浩，“文浩哥哥，你可有何想法？”
李文浩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三人，应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吧？”
举杯？这三人也没有举杯啊......
扶巧看着李文浩嘴角闪现一抹冷笑：“文浩哥哥就是比我有文采。我画的时候可没有想这么多。”
“在下愚钝。”李文浩眼神闪烁，“明白不了妹妹的用意。”
扶巧悠悠的走到旁边的木椅上，老神在在的坐下：“相传，七夕的时候，有情人在葡萄藤下说话，天上的牛郎织女便可以听到。他们也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花大姐瞟了眼李文浩，笑着走到扶巧身旁，坐下：“这些都是传说，不可信的。”
扶巧替自己斟了杯茶：“可不可信，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三个人在葡萄藤下，就算是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神仙也不知该保佑谁。”
听她这么说，我就知道扶巧这画到底是在画什么了。不过，她说的这么明显，也不知道李文浩怎么想。
李文浩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嘴巴紧闭。
扶巧喝了口茶，看向他：“文浩哥哥，你别怪我话说的难听。”
我撇嘴，这还不难听吗？李文浩没跟她翻脸，就是人家有教养了！
“我只是觉得......”扶巧继续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我既然与林初云相识一场，我就不想她将来会受委屈。”
李文浩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扶巧：“云妹妹与你说了？”
“嗯，说了。”扶巧顿了一下，“哭着说的。”
李文浩僵住，眼中透露出担心：“妹妹她......没事吧？”
“呵！”扶巧冷笑，“她如今都要这个样子了。你还想她出什么事？”
李文浩面露愧疚，低眉。
“妄初云妹妹还念着你。”扶巧摇头，“她说，以她的身份，做小，也是应该的！”
“她！她真这么说的？”
“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扶巧撇嘴，“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沦落于此，现在都要与人为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文浩往后退了两步。
花大姐叹了口气，上前将李文浩扶着坐到了一旁。
“你也少说几句吧。”花大姐劝扶巧，“表弟也是不容易。舅舅定的亲，他是万万不可能退了的。”
我看着坐在那里的李文浩，竟觉着他又回到了我们第一天去李府时见到的那个样子，颓废至极！我本想劝劝他的，可又一想昨日扶巧说的话，便又闭上了嘴。毕竟，林初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又不是在埋怨他。”扶巧冷冷的看着李文浩。
我没说话，但也觉着她刚刚就是在埋怨他。
“但我劝你。”扶巧对李文浩说，“做事前，千万要想清楚了！”
李文浩恹恹的抬起眼皮：“我想清楚了。我绝对不会辜负云妹妹！”
扶巧轻笑。
“我可以作证，表弟深爱着林家妹妹，又怎会辜负她？”花大姐肯定的对扶巧说。
“好！”扶巧点头，“咱们先不说你会不会辜负她。”
李文浩看向扶巧。
“我们只说，你爹可会让你收她做小？”扶巧盯着他，眼神坚定。
“我......我爹......”李文浩皱了皱眉，“我会说服他的。”
“说服？”扶巧笑，“你要如何说服他？你又要何时才能说服他？”
“这......”
“如若你一直都说服不了呢？你难道要林初云一直等下去？等到徐娘半老？等到地老天荒？”扶巧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句句掷地有声，砸的李文浩眉头越皱越紧。
“别说了。”花大姐小声对扶巧说。
扶巧白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也放到一边。就算你把林初云收了房，你能保证将来的娘子会对她好吗？”
“我......”李文浩哽住。
我暗暗摇头，幸亏昨日我便决定跟着扶巧走。不然，只靠李文浩，林初云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第五十二章 太傅之女安聘婷
“我......我保证不了别人会对云妹妹好。”李文浩对扶巧说，“但我能保证我会对她好，一辈子不变！”
“你对林初云好了。那你的大娘子呢？”扶巧问他，“你让她独守空房？”
李文浩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嗯？”扶巧头微歪着看他，“没想过，对吗？”
李文浩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扶巧叹气：“你见过她吗？”
“......没......”
“那你可曾了解过她是什么样的人？”扶巧又问。
“我......”李文浩半低着头，“没有......”
“她若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你冷落了她也罢了。”扶巧说，“但若她要是个善良贤惠之人。你难道忍心让她凄凉的过一辈子吗？”
李文浩没说话。
扶巧摇头：“人不能太自私。”
花大姐看着李文浩，忍不住开口：“我表弟不是那种会用别人的幸福去换自己的快乐之人。”
扶巧看向花大姐。
“他......他会处理好林初云和他未来娘子之间的关系……”花大姐声音逐渐变低。
“他是不是这种人，我不知道。”扶巧对花大姐说，转头看向李文浩，“去见见那女子吧，好吗？”
我，李文浩，花大姐同时看向了扶巧，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为何要见她？”花大姐问。
扶巧看他：“去见见她，至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将来真的让林初云和她一同进了门，也能知道她们两人是否会合得来。”
李文浩低头思忖，花大姐看了他一眼，又问：“那要带上林家妹妹吗？”
“不带。”扶巧想也没想就说。
“为何？”我忍不住插话。
让李文浩与那女子见面，不就是为了看那女子和林初云是否能合得来吗？林初云不去，我们又怎么能知晓？
“现在林初云心里正难过呢。你这个时候带她去见那女子，不是给她心里添堵吗？”扶巧看向我，“先让文浩哥哥与她接触接触，探探她的底再说。”
李文浩安静了半天，缓缓地点了下头：“好，我去见她。”
扶巧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而后又恢复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看向花大姐：“那就有劳沈哥哥帮忙安排安排了。”
花大姐眼神复杂的看了会儿扶巧，沉沉的说了句：“好。”
......
不知花大姐是否怀疑过扶巧的动机，不过他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第二天，他便把那女子约了出来，与李文浩在城外凉亭见面。
我们不好在一旁看着，所以便待在了远处，只能看到李文浩与那女子的动作，而听不到他俩的对话。
今天女子赴约时，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安聘婷。听花大姐说，安聘婷是太傅的女儿，从小便进宫和皇子们一同读书，及笈了才不再去，可谓是真正的才貌双全。原本府尹便有意让自家儿子与安家结亲，可碍于之前与林家的情
面才将此事搁置。所以，当林家没落后的第一件事，府尹便退了林家的亲事，找上了安家。
这事我也是今日才听到。以前以为府尹只是不愿自家儿子娶了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谁知这里还有这层关系。
得知此事，扶巧的脸色便更加不好了，哪怕是站在远处，都面色不善的盯着李文浩。
看了一会儿，花大姐终是忍不住去问扶巧：“你让表弟与安小姐见面真的好吗？”
扶巧用余光瞟了眼花大姐：“有何不好？”
“你......”花大姐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安家丫鬟，压低了声音与扶巧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撮合我表弟与林家妹妹吗？万一......万一表弟变了心......怎么办？”
变心？我颇为感兴趣的看过去。这心，还能变？
“如若变了心。那就证明李文浩对林初云用情不专！”扶巧狠狠的看着亭子里与安聘婷闲聊的李文浩，“这样的男人。让林初云早些忘了也好！”
花大姐看着扶巧皱了下眉：“所以......如果我也变了心，你就会忘了我......对吗？”
扶巧顿了一下，终是没说话。
我看着他俩，越来越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内容。不是在说李文浩吗？怎么又扯到了花大姐身上？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花大姐低下头：“其实我好奇过，你既然是神仙，为何不直接施法让我舅舅改变主意？那样不也省了许多事……不也......”花大姐哽咽了一下，“不用认识我？”
扶巧不再去看凉亭的方向，扭过头，看花大姐：“凡人的命数不可随意用仙法去更改。对你们不好。至于我认识了你......这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哪怕没有这件事，我们迟早也是会遇到的。”
花大姐脖子梗住，嘴角翘了翘：“我明白了。”
记得在下界前，扶巧还缠着我问为何月老不直接给林初云和李文浩牵根红线了事。现在她竟能说出这番话。看来，她真的是长大了啊！我深感欣慰！
凉亭那边，李文浩与安聘婷聊了很久。我们在远处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着那安聘婷不愧是和皇子一起上过学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大气，懂礼。这是林初云那样的商贾人家万万教不出来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文浩与安聘婷终于从凉亭里走了出来。告别的时候，李文浩看着安聘婷的眼神里竟带了一丝不舍与期待。
扶巧在一旁看着他，嘴角是抹不开的轻笑。花大姐看到了，皱了下眉，看着李文浩轻轻叹了口气。
回了木莺斋，扶巧心情格外的好，拿了个话本子边哼着小曲儿边看，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怎么了？”我趴在桌子上好奇的看她。
扶巧眼睛没有离开话本子，得意地笑了下：“事情成了一半，我高兴呢。”
“怎么就成了一半？”我没懂。
扶巧放下手里的书，看我：“那李文浩对安家姑娘动心了。”
我皱了一下眉：“动心？什么意思 ？”
“什么意
思？”扶巧笑的开心，“就是他喜欢上安家姑娘了呗。”
我挠了挠头，坐回到了椅子上：“喜欢上一个人，可以这么快的吗？他们俩今天不也才第一次见面？”
扶巧轻蔑的笑：“对于有些人，喜欢就是可以这么快。”
她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懂了。
林初云不是说，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在心里扎根了吗？拔出来很痛！难道李文浩把林初云从心里拔出来了？还是说，他的心很大，可以装下很多人？
扶巧伸手揉了揉我的脸：“看把你愁的，脸都皱成团了！”
我拍开她的手：“我不是愁，是不明白。人的感情太复杂了！”
她顿了一下：“感情本就是复杂的。”扶巧看着我，眼底墨色散开，“你别看李文浩当初可以为了林初云不吃不喝，可他毕竟是男人。”她冷笑，“喜新厌旧！”
“花大姐也是男人啊！他也会这样吗？”我问她。
“他......”扶巧眼眉低垂，“可能也会吧......”
我摇了摇头，深深觉着我还要多活些年月才能懂得这些人的情感。又或者，我生来无心，感受不到才会这样吧......
门帘子被掀开，花大姐走了进来。
我挑眉。我就说他下次来还是不会记得通报一声吧？得寸进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你们聊什么呢？”花大姐不客气的坐到了一旁，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扶巧还是半低着眉眼，没看他。
“我们聊你表弟呢。”我说，“扶巧说他喜欢上安家姑娘了。是吗？”
花大姐顿了下，看了眼扶巧，对我点了下头：“怕是真的。”
扶巧嘴角轻蔑一笑，摇头，看向窗外，冷冷的说了句：“男人！”
我看着她觉着奇怪。刚刚她不还为了这事感到高兴呢吗？现在怎么又是这副态度？
“我刚从我表弟那边回来。”花大姐看着扶巧，“他嘴里都是对安小姐的溢美之词，对她的倾慕之情，毫不遮掩。”
扶巧静静的看着窗外，没说话。
“就见了一面，李文浩就这样了？”我还是不敢相信。
“嗯。”花大姐说，“他说安小姐见多识广，文采了得......”他顿了顿，“ 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还说，如果将来她与林初云成了姐妹，必不会慢待林初云。”
扶巧不屑的笑了下，回头看过来：“能不能成姐妹还说不定呢。别让他先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
花大姐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扶巧说，“我就是想知道，林初云如果知道了李文浩是这个样子，还会不会想要嫁他做小。”
“这......”
“你也不知道，对不对？”扶巧看着花大姐。
花大姐皱了下眉：“这要看表弟在林家妹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了。”
“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她自己的幸福！”扶巧说的铿锵有力！
第五十三章 心碎
一句话后便再没了声音。
看着那两人，我觉着气氛紧张得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该死的关系得到缓和。
好在花大姐还算仁义，终是率先打破了僵局。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他问扶巧。
扶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先让李文浩和安家姑娘多接触接触吧。等到我们确定李文浩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再说。”她停了一下，“林初云的心，伤一次就够了。”
花大姐叹了口气，点头：“也罢。这毕竟是他们的事，就顺着他们的心走吧。”
扶巧看着花大姐，没说话。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还有些公事要处理。”花大姐指了指门外。
“嗯。”
花大姐虽说要走，可看起来又有些不舍的离开，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花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到了门口，花大姐掀开帘子还停了一下。
“还有事吗？”扶巧问他。
花大姐停了一会儿，转过头看扶巧，沉沉的说了句：“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我表弟一般。我......就不会......”
说完，花大姐就出了屋子。扶巧却看着门口不动，宛如有人给她施了定身咒一般。
我伸出手，在扶巧的面前挥了挥：“嘿，没事吧？”
扶巧错开眼，“嗯”了一声。
“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我问她，“他不会什么？”
扶巧没理我，静静的从椅子上站起，进了里屋。
看着空了的前厅。
我甚是无奈。不知怎的，我竟觉着自己变得痴傻了不少，他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太明白了！难道我只是和扶巧呆的时间太久，变得和青丘之人一样不聪明了吗？
这几日如同被扶巧算计好了一般，李文浩与那安聘婷越来越要好，甚至不用花大姐在中间安排，他也会主动去找她。
今日亦是如此，李文浩一早就出了少尹府，据下人说，他与安小姐约了在城中诗社见面，探讨二人近日所作的诗。
得知了李文浩的动向后，扶巧就拉着我去了林家，随意找了个理由诓了林初云出来。
“我们为何来这里？”林初云抬头看着诗社的匾额问扶巧，“姐姐之前不是说是来买布料？”
“是来买布料。”扶巧笑着回答，“不过走得有些累了，来这里喝些茶，歇息一下。”
“喝茶？去茶馆不是更好？”
“那里人杂，哪有这里的环境好啊。”
扶巧不再给林初云问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就进了诗社的大门。
“三位里面请。”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子上前招呼，看到林初云愣了一下，笑着与她说话，“这不是林小姐吗？好久不见，清瘦了许多。”
林初云扯了扯嘴角，拉了下扶巧的衣袖，低声说：“我们还是走吧。”
“走什么？来都来了，先喝了茶再走。”扶巧对那女子说，“老板娘，帮我们上壶好茶。”
女子嫣然一笑：“好嘞！您三位请自便。”
扶巧环顾了一下诗社里面，没看到李文浩，拉了我与林初云守着门口坐了下来，估计是想等着李文浩从
里面出来。
茶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林初云闷头喝茶，不愿抬头。
“妹妹之前来过这里？”扶巧笑着又给林初云斟了杯茶。
林初云点头：“以前文浩哥哥带我来过。不过我对这些不大精通，所以只来过两次而已。”
“这样啊。”扶巧点头。
我笑了笑：“我对这些也不精通。那些字实在是看着就头疼的很！”
林初云笑得有些微苦，看向扶巧：“茶喝完了我们就走吧。”
“为何？”我问她。
“平日会来诗社的都是幽阳城里大户的少爷小姐。像我这样的，不适合这里。”林初云为低下了头。
扶巧颇同情的看了看她：“好，喝完了茶，我们便走。”
诗社里面传来一阵喝彩，扶巧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好啊。”我忙点头。
林初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好，不过我们在外面看看就好。”
扶巧微笑，站起身，牵上林初云的手：“嗯，就在外面看看。”
我们往里面走去，只见里面围着一群人，全部看着里面，嘴里都是对于诗句的夸赞。
我走过去，才发现安聘婷就站在人群中央，手上拿着毛笔，条案上铺开的宣纸上写着一句诗词。而她身旁则站着神采奕奕的李文浩。
“这只是我随意而作，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安聘婷谦虚却大方的对着周围的人微笑。
“这么好的文采，全幽阳能有几个！安小姐就别谦虚了！”旁边的一位公子道。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安聘婷只微笑，没有搭话。
“妹妹的诗写的的确很好。”李文浩温柔的从安聘婷的手里接过毛笔，“将来家里还要妹妹多写一些，我好让人裱出来挂在书房里。”
安聘婷羞涩的低头：“哥哥如若想要，我必会写。至于裱出来，就不用了。”
“这李家公子就是幸运，竟能和幽阳第一才女结亲。”旁边一位男子羡慕的感叹。
我扭头去看林初云，只见她双手紧握，下巴微微颤动，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姐姐......”我想劝她，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与扶巧带她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吗？
林初云没吭声，握着的手松开，转身出了诗社。
我与扶巧对看了一眼，追了上去。
“妹妹莫要伤心。”扶巧走到她身旁劝她，“如若你将来嫁给了李文浩，这个，是避免不了的。”
我眼见着斗大的泪珠从林初云的眼中滑落，才反应过来给她递帕子。
林初云拿着我的帕子抹了抹眼泪：“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
扶巧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林初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点了点头。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看着林初云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生怕扶巧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不过还好，她也算能为别人考虑一番。
林家门口，大牛又守在了那里，见我们过来忙迎上来，却见到林初云在那儿抹眼
泪，愣了一愣，慌张的问我们：“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她？”
“没事。”扶巧笑着对他说，看向我，“你与他解释，我先带她进去。”
我点头，拉着大牛往旁边站了站。
大牛紧张的看着林初云进了门才转过头来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撞见李文浩与他未来娘子了。”
“这！”大牛愣住，撸起袖子就要转身，“我去找李文浩！”
我忙拉住他：“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替妹妹报仇！”
我叹气：“他们俩早就没有婚约了。人家与自己未来娘子在外面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大牛的肩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那......那怎么办？”
“对她好些吧。”我说，“林初云现在心里难受，对她好些，等过些日子，兴许就好了呢。”
大牛点了点头：“你先进去吧，劝劝她。”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看他离开的样子，我可能懂了为何扶巧一定要让林初云嫁给大牛了。这样的男子，也许不会给林初云富足的生活，但至少不会让她受委屈。
林家屋子里，林初云坐在椅子上，终于停止了哭泣，扶巧在旁边站着，手放在她的肩上。
见我进门，扶巧放开手，走了过来：“大牛走了？”
我点头，看向林初云：“他很关心你。”
林初云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扶巧叹了口气，替林初云倒了杯水：“大牛家虽然穷了些，但是贵在他老实憨厚。”
林初云接过水杯，轻声说：“我知道，大牛哥是好人，帮了我许多忙。”
“不只是帮忙。”扶巧坐到一旁，“那天从月老庙回来，我与妹妹过来找你，他就守在你家门口。从一早就守在了那里。”
林初云喝水的动作僵了僵。
“我也不劝你嫁给大牛。”扶巧说。
我愣了一下。之前她不还在坚持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扶巧接着说，“考虑清楚，究竟他与李文浩，哪个才是你的良人。”
林初云低着头喝水，一句话不说。
扶巧从椅子上站起：“我和妹妹还要去买布料。就不再多呆了。你好好想想吧。”
没等林初云回答，扶巧便拉着我出了林家的院子。
“你怎么不劝她了？”我看着正关门的扶巧，问她，“你不是挺想让她嫁给大牛的吗？”
扶巧关好门，转过身看我：“这总归是林初云自己的事，还是要让她自己来拿主意的好。现在李文浩我帮她从心里拔出来了。至于能不能拔干净，就不是我控制的了。”
我懵懂的点点头。
“你施法抹了林初云的记忆不就好了！”疯子的脸突然出现在我与扶巧面前，吓了我们一跳。
扶巧拍着胸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打你们从诗社出来，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了。”他笑嘻嘻地说，“为什么不直接抹了林初云的记忆？让她忘了李文浩不是更方便？”
第五十四章 避嫌
扶巧白了他一眼：“你个道士懂什么？”
“道士怎么了！”疯子不满扶巧对他的态度，“道士也知道人有七情六欲！”
扶巧撇嘴：“抹了她的记忆容易。可是李文浩在林初云的心里存在过。就算是林初云不记得他了，再见他，心里还是会疼。有些事，只能让她自己去经过。”
疯子皱着眉看扶巧，似是不大明白。
扶巧看着他摇头：“这么跟你说吧。就拿修炼打比方。你能直接将自己要渡的劫绕过去，然后达到更高的境界吗？”
“那怎么可能！”疯子说，“只有渡了劫，修为才会真正的得到提升！”
扶巧点头：“林初云也是。李文浩是她的劫，她必须要渡！”
疯子顿住，连带着我也是。
听她这么讲，我才终于明白了为何月老不让我硬将林初云和李文浩拴在一起。
疯子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看扶巧：“情劫？”
扶巧点头。
疯子思索了一下，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既然是帮人渡劫，我这个修道之人也是该帮上一帮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出手？”
扶巧嫌弃的撇嘴，拉住我的手往前走，不去搭理他。
疯子忙追了过来：“哎哎哎，别走啊。我说真的呢。这是积德行善之事，我一定是要帮的！”
许是扶巧被他弄的有些烦了，随意挥了挥手：“有事我会联系你。”
“说定了！”疯子眼睛亮了一亮。
“嗯。说定了。”扶巧懒懒的答应了下来。
疯子追着我们，从身上翻出了一道符来，塞到了我的手里，嘱咐我：“要找我的时候，把这道符烧了，我就能知晓。记得啊！”
我对他笑了笑，将那道符收了起来。
其实疯子给我那道符根本就不会被派上用场，因为他自那天起，就守在了少尹府的门口。刚开始府里的下人还会上前驱赶，可到了后来，发现我们与他们家大人都和这个人似是相识后，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每次我与扶巧出门，他必会跟上来。扶巧被他缠的有些烦了，便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去盯着李文浩。疯子倒是尽职尽责，但凡李文浩有一丁点的动静，他都会详细的与我们汇报。
今日出门亦是如此，少尹府的大门刚被打开，疯子就冲了上来，让我与扶巧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扶巧皱了下眉，干脆不理他，直接往前走。
疯子自然的跟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
“干什么？”我将袖子抽了回来。
疯子笑嘻嘻的看我：“你们要去哪儿？”
“去找林初云啊。”我回答。
“我跟着去好不好？”
“不好！”我瞪他，“我们去女孩子的家，你一个男人瞎起什么哄！”
扶巧在前面停下，转头看他：“不是让你去跟着李文浩吗？”
疯子凑了过去：“跟着他太没意思了。每天都是去和安家女子聊诗词，我又听不懂，每次都困的不行！”他讨好的对扶巧笑了笑，“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去找林初云吧！没准儿我还能帮些忙呢。”
扶巧叹了口气，点头：“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疯子笑的开心。
扶巧白了他一眼：“记得到了
那里不要乱说话。更不许透露我和香丝的身份！”
疯子连连点头：“我知道！在外人面前，你们是月家的姐妹。我不会说错的！”
扶巧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林家院门口，扶巧刚要上前敲门，就被疯子拦了下来。
“我来，我来。”疯子笑呵呵的说了两句，对着大门用力地砸了两下。
“轻点儿！”我忙对他说，“他们家的门，木头都烂了，可禁不住你这么砸！”
疯子讪讪的收回手，站到了一旁。
大门被打开，林初云从里面看过来。
“是你们啊。”林初云看了眼疯子，没有问我们他是谁，只往旁边挪了一步，让我们进门。
走进院里，我发现林家原本摆满柴火的地方如今木柴已剩的为数不多，水缸也已经见底。
“大牛哥这几日没来帮你干活吗？”我问林初云。之前我明明嘱咐了大牛对她好一些，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没让他来。”林初云说得风轻云淡，“进屋吧。”
扶巧看向一旁看热闹的疯子：“去砍些柴来，再把水缸里的水灌满。”
“为何是我？”疯子不满地问道。
扶巧看着他没说话，疯子顿了一下，认命地点头：“知道了。”
“不用不用。”林初云忙去拦要往外走的疯子，“等下午我自己弄就好。”
扶巧拉开林初云：“就让他去吧。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力气活儿还是能干的。”
疯子撇嘴，转身出了院子。
“真的不用......”林初云看向扶巧。
扶巧笑了笑，推着林初云进了屋。
“你为何不让大牛哥来帮忙了？”我跟着进去，问林初云。
林初云低下眉眼：“总麻烦人家不好。”
扶巧看着她：“你是在避嫌吧？”
林初云的身子僵了一下，缓缓点头，小声地说：“最近邻居们都在传我会是大牛哥的媳妇......我......我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那样兴许就没人传了......”
扶巧皱了下眉，装作开玩笑的与她说：“真做了他媳妇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别人听了会误会的！”林初云一脸的慌张。
“误会就误会了。”扶巧别有深意的看着扶巧，“我看那大牛就挺不错的，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林初云眼变了变：“他就算是可托付之人，也与我无关。”
扶巧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她：“你不是还惦记着嫁给李文浩呢吧？”
“我......”
扶巧被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我也不好去劝，因为我也觉着这个林初云执拗得很！那个李文浩到底有什么好，让她这么念念不忘。难道上次诗社的事还不能让李文浩从她心里被拔除吗？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动静，是疯子抱着好多柴火回来了。
“你们家水桶在哪儿啊？”疯子从外面喊道。
林初云忙站起身子出去：“这里。”
“给我就行。”
“进屋先喝口水再干吧。”
“没事没事，很快，你进去吧。”
林初云从外面进来，看向扶巧
，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嫁给文浩哥哥后，我不一定能得到幸福。”
“那你还......”扶巧忍不住开口。
林初云摇头：“但不嫁给他，我定是不会幸福的。”
“你......唉......”扶巧长叹了口气，“好吧。这种事，我也不好替你做决定。”
林初云略苦涩的对扶巧笑了笑：“有件事，我想劳烦姐姐相帮一下，不知......”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林初云低了下头又看向扶巧：“我想再见文浩哥哥一面。有些话......我要亲自问问他。”
扶巧看着林初云：“好，我帮你把他约出来。”
“谢谢姐姐。”
“说什么谢啊。”扶巧眼中全是对林初云的疼惜，“只要你能和他说清楚，怎么样我都会帮的。”
“水打满了。”疯子从门口进来，看向林初云：“你家还有什么活儿要我干的吗？”
我撇了下嘴，他倒还干活干上瘾了。真是个做苦力的命！
“没了。”林初云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替他倒了杯水，“快喝口水吧。”
扶巧见疯子将水喝尽，站起身对林初云说：“我们先回去了。妹妹托我办的事，等我给你信儿。”
林初云对她点了点头。
疯子拿着水杯不明就里的看了我们几眼：“这就走啊？”
扶巧没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我上前去拉疯子：“走了。”
疯子忙将水杯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跟上我们，在我身边小声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先走，待会儿我再跟你说。”我小声回他。
出了林家的院子，扶巧突然看向疯子，问他：“今日李文浩去了哪里？”
“他还能去哪儿？”疯子撇嘴，“诗社呗。”
“又是和安聘婷一起？”我问。
“嗯！他俩现在天天腻在一起，不跟她一起，还能跟谁？反正不可能是林初云。”
扶巧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黑了不少。
我忙拽了拽疯子：“别说了。”
他本还想再念叨两句，可当他看到扶巧的脸时，瞬间识相的闭上了嘴。
“你去盯着他，看他都干了什么。”扶巧对他说。
“还能干什么？”疯子脱口而出，“除了吟诗就是吟诗。”
扶巧没说话，只是盯着他，那眼神让我看了都怪人的。
“好，好，我去，我这就去。”说完，疯子就跳上了房顶，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内。
“你吓唬他干什么？”我忍不住为疯子打抱不平。
扶巧抿了抿嘴巴，向前走去。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问她，可当我问完，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已经越来越依赖她。这次下界帮林初云本是我的事，不知何时，扶巧竟成了这事的主导之人。不过这样也好，她总比我这个没心的花精要懂感情的多。
“让林初云和李文浩见面。”扶巧半低着头，似在想什么。
我想问她在想什么，可她这个样子，我总觉着我再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了。反正她不会做出什么害林初云的事来，就随她去吧。
......
第五十五章 是我瞎了眼
木莺斋里，扶巧在前厅里走来走去。我坐在那里喝茶，想着要不要提醒她，让她坐下来歇会儿。
突然一个脑袋半吊着从窗外映了出来。
我皱眉，呵到：“谁！”
“我。”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
我愣了一下，竟是疯子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了？”我问他。
“你能先让我进去吗？”他问我，“这么吊着，不舒服！”
扶巧瞟了眼窗外：“进来。”
“哎，好嘞！”
下一刻，疯子就进了屋，一点都不认生的坐到了一旁。
“下人没拦你吗？”我看他。
“没。”疯子摆摆手，从旁边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在身上蹭了蹭，啃了一口，“他们都没看见我，怎么拦？”
扶巧终于不再溜达，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疯子：“今日李文浩一直都呆在诗社里吗？”
“嗯。”疯子咽下嘴里的苹果，“也不是，他回了趟家，从家里拿了个翡翠簪子送给安小姐。”
“安小姐收了？”我问他。
疯子摇头：“我听他们那意思，说簪子是李家给未来儿媳妇的。安小姐说，这个东西要等她过门的时候再收下。”
扶巧思索了一会儿，点头：“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我看向扶巧。
扶巧没回答，只对疯子说了句：“明日上午你再来一趟，我有事要让你帮忙。”
“这个没问题！”疯子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 ，不用我再盯着李文浩了？”
“暂时不用了。”扶巧说，“一切等明日过后再看。”
......
晚上用过饭，大家从饭厅各自散去，扶巧却将李文浩堵在了回房的路上。
看着眼前的两人，我愈发的觉着自己没用。林初云的事，扶巧比我上心多了！
“妹妹在这里拦我，又是何意？”李文浩看着扶巧，略有些不耐烦。
自上次扶巧用画揶揄他以后，李文浩就不甚喜欢与扶巧说话。
扶巧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冷冷的跟他说了句：“初云妹妹让我约你与她见面，你是见，还是不见？”
李文浩顿了一顿。
我暗暗的撇嘴，想着这些时日里，他与安聘婷过的也忒顺遂了些。若不是今日扶巧跟他提林初云，怕他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吧！
“云妹妹......”李文浩有些吞吞吐吐的，“她要见我，可是有事？”
扶巧冷笑了一声：“何事她没说。但是......我劝你一句。如果给不了她幸福，就把话说明白，放她一条生路。”
李文浩低下头，安静了半天，抬起头，对扶巧说：“我与云妹妹不便在城里见面，还望妹妹帮忙约她明日未时，城郊见面。具体的地方......就说我们儿时常去的那个溪边，她自然会知晓。”
“好。”扶巧面无表情的应着。
李文浩对我们拱了拱手，颇为落寞的转身离开。
“他会
和林初云说清楚吗？”我问扶巧。
扶巧看着李文浩的背影：“应该会吧。”
第二日上午，疯子早早的就来了木莺斋，等候扶巧的调遣。扶巧打发了他去林初云家，告诉她约定的时间地点。
花大姐从李文浩那里得知了他要去见林初云，愣是将公事丢到了一旁，跑到我们这里，说自己也要去。扶巧没有办法，只得带上了他。我看着花大姐，深深觉着他是怕扶巧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会生气，才非要跟来。
城郊小溪旁，旁边的树木大多数都已经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落叶飘在水中，给人一种极美但萧瑟的感觉。已经变得有些寒冷的天气让穿着单薄的林初云抖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李文浩下意识地伸手去帮她捂手，可在触碰到林初云之前，手又收了回去。
林初云看着他收回去的手，皱了下眉头，眼里是藏不住的伤感。
我，扶巧，花大姐还有疯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扶巧为我们设了一层禁制，让林初云与李文浩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扶巧看着那两人，脸色臭到了一定的地步。花大姐站在她身边，警惕的看着她，估摸着是在准备替她“降温”。
“文浩哥哥。”林初云半低着头，看着自己因为操劳而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指，“你......你可还愿娶我过门？”
李文浩看着林初云，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见过未来娘子了。”林初云说，语气比我想的要平静的多，“安聘婷，她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我......”李文浩有些慌张，“我......”
林初云摇了摇头：“我不逼你。我只问你，可还愿娶我？”
“我......”李文浩正眼看向林初云，“我不想负你。”
林初云抬起头，嘴角动了一下。
“当初我说要收你为妾。那时我能保证会以正妻之礼待你。可是现在......”
林初云点头：“我懂了。”
“我不想......”
林初云手指轻触李文浩的唇：“你不欠我的。”林初云皱了下眉，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从此我俩天各一方。你我......各自安好！”
林初云潇洒转身，手却被李文浩一把抓住。林初云顿住，回头看被握住的手。
扶巧在我身边握紧了拳头，似是在担心林初云会心软。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这是林初云的事，我们担心也是没用。
“云妹妹......我......”李文浩双手紧紧抓着林初云，“我不想就这么说再见。”
林初云怔怔地看着李文浩：“不然呢？”
李文浩低头，低喃：“我不能娶你。那样，对你，对安妹妹都不公平。”
“安妹妹......”林初云嘴角出现一抹苦笑，手，从李文浩的手中抽出。
李文浩慌了一下：“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买宅子。我可以......一直养着你。”李文浩看着林初云开始变得惨白的脸，声音越来越低，“只要你愿意
......”
林初云冷笑，点头。
“你，这是同意了？”李文浩试探着问。
“同意？哈！”林初云疯了般的笑了出来，笑声突然停止，看向李文浩，她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的笑，只剩下冷漠，“我竟为了你守着这颗心！是我瞎了眼！”
林初云决绝的转身离开，不再给李文浩留住她的机会。
我看向扶巧，发现她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看着李文浩笑了出来，笑里全是讥讽。花大姐担忧的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李文浩，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那天从溪边回去后，李文浩只伤心了两天便又开始去找安聘婷了。扶巧看着他念叨了一句“负心汉”便没再理过他。花大姐突然穿的素雅了起来，也不再与旁的女子多说半句话，似乎是想要向扶巧证明他与李文浩不属于一路人。扶巧刚开始的时候看花大姐的眼神还带着些嫌恶，但后来也就好了很多，又与他玩在了一起。
我与扶巧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找林初云，怕她会因为李文浩而想不开。最初，林初云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我们去了也有些爱搭不理。扶巧劝她看开些，劝她不要为了一个人就关上了自己的心，劝她要学着接受别人对她的好。
大牛总会去林家门口守着，等林初云出门时，便会塞给她一些吃食。渐渐的，林初云也就又让大牛进门帮她做家务了。我看着林初云好像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与大牛的相处也自然了许多。但扶巧告诉我，林初云心里还装着李文浩，她表面上的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腊月初九，沈老夫人说这是个好日子，宜婚嫁。可我明明掐指算过，今日有灾。
幽阳城的上空飘下片片的雪花，雪花下落的速度很慢，城里的房屋被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房檐上的铜铃被阵阵小风刮的叮当作响。整个城都是一片清冷，唯独李府和安府两家透出一抹一抹的红色，与喜气。
李府的大门上贴着鲜红且大的两个喜字。府里下人们正在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正厅中，媒人喜滋滋的站在一旁高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府尹和自家夫人坐在正坐上，受着李文浩和安聘婷的跪拜。宾客站在两旁笑着祝福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与扶巧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快结束了。等明日林初云嫁给大牛，我们就能离开了。
疯子在旁边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问我：“你们这么安排真的妥当吗？”
我还没说话，扶巧就瞥了他一眼，颇为不耐烦地说：“不这么安排怎么安排？能让你进来观礼就不错了，别瞎说话。”
疯子撇嘴，但也没敢与扶巧对着干。
我笑了一下，看他：“这个不能算是我们安排的。我们只是推了他们一下。其他的，是李文浩与林初云自己选的。”
疯子翻了个白眼：“嫁给大牛也是林初云自己选的？”
第五十六章 你为什么不救她
“我只是跟林初云说大牛不错，会好好待她。”扶巧看着行礼完毕的一对新人，低声跟我们说话，“至于嫁不嫁，是她自己的事。”
疯子小声嘟囔了几句。我推了推他，提醒他扶巧就在旁边呢，让她听到又是一顿暴打。疯子看了眼扶巧，识相的把嘴闭上了。
站在宾客最前方的花大姐看了我们一眼，走过来，对扶巧微笑：“行完礼了，一会儿就该开席了。妹妹先去偏厅歇歇吧。”
扶巧对他摇了摇头：“不了，我去看看林初云。”
花大姐顿了一下，点头：“也该去看看她。这边我走不开，还劳妹妹替我给她道声喜。”
扶巧点头：“我会的。”
我跟着扶巧往外走，却看到疯子还傻呵呵的站在那里。
“小道士！走了！”我唤他。
他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饭厅的方向，最后在桌上的点心匣子里顺了块桂花糕才追了出来。
“叫我干什么？你们自己去就是了。”疯子咬着桂花糕发牢骚，“府尹家的喜宴，定是吃不完的美食！”
我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要帮林初云的。”
“我帮了！”他叫到。
“帮人就要帮到底。”我瞪他，“怎么着也得送林初云上了花轿再松手吧。”
“她明天才上花轿，不差这顿饭。”疯子嘟囔。
走在前面的扶巧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笑了下，小声说了句：“活该！”
我们来到林家门口。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可是在安静中，我却听到了有人在哭泣。有撕心裂肺，也有隐忍不发。而这些哭声，似乎就来自于林家。
我们三人冲入林家哭声的所在。那是我与扶巧没有进过的屋，林初云的卧房。
一位穿着麻布衣服的妇人俯在床边，哭的撕心裂肺，身子因为哭而剧烈地抖动着。她的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掩面而泣。床上似是躺着一个人。
我们走过去，才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竟是扶巧，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晕，惨白如外面飘落的雪花，脖子上一道红红的血痕，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她......”我与扶巧都怔了一下。疯子更是已经傻在了那里。
中年男子扭头看向我们，抹了抹眼泪，用略带嘶哑但深沉的嗓音问我们：“你们是？”
扶巧把视线从床上的扶巧身上移开，看向男子：“我们是初云妹妹的朋友。我叫月巧，这是我妹妹月丝，至于他，是我们的小厮。”
疯子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根本没听到扶巧在说什么。
中年男子没有怀疑扶巧的话，对她点了下头：“今日不巧，不能好生接待三位。”
扶巧摇头：“想必您就是林伯父吧。”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眼角又滑过了一滴眼泪。
“初云妹妹，她......”
中年男子哽咽：“是我害了她。”
妇人用力的摇了摇头，抱住了林初云。
“如果不是我轻信小人，就不会让林家变成这副模样！”中年男子脚下趔趄，“云儿就不会与李文浩分开，就不会......”
“别说了！”妇人用力地喊了出来，“云儿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
中年男子看向我们：“今日实在......”
扶巧看着他点头：“林伯父，我知道了。我们先走，您和伯母......节哀顺变。”
中年男子低着头，没说话。明明曾是个运筹帷幄的男人，现如今却被生活压弯了腰。
扶巧拉着我与疯子出了林家，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疯子才缓了过来。
“林初云......没了......”他目视前方，低喃。
扶巧叹了口气：“这是她的命数。”
我皱了下眉，突然觉得人命为何单薄至此，说没......就没了......
疯子突然甩开扶巧的手，冲她吼道：“什么命数！为何她就要有这种命数！如果不是你，你们！”他指着我与扶巧，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你们插手她的感情，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这种事！”
扶巧看着疯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说过，这是她的情劫......不是我们......”
“怎么不是！”疯子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你不是神仙吗！你们神仙不是最喜欢插手别人的命数吗！你刚刚为何不救她！”
我走上前去拉他，柔声对他说：“你冷静一点。”
“冷静？”疯子冷笑着看我，“林初云都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她这样，我们也不想......”我抿住了嘴巴。
“我当初帮你们，是为了让林初云幸福。你们也说，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疯子冷冷的看向扶巧，“可是现在呢？啊？”
扶巧错开眼睛。
“你为什么不救她？”疯子质问扶巧，“你是神仙，让一个人复活就这么难吗？”
扶巧叹气：“她已经没了。我们不能更改凡人的寿命。”
疯子冷笑，点头，一跃而起，消失在我们眼前。
我深呼吸，看向扶巧：“林初云会自戕，真的是她自己的命数吗？”
扶巧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这是不是林初云自己的命数，我不确定。但我累了，如果我不下界，不来插手林初云的姻缘，可还会是如今的这个结果？如果月老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会作何感想？我......会不会被他赶出月老府？
木莺斋内，夏梅正扫着雪。她见我进来，对我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吃喜酒了吗？”
我懒懒的对她扯了扯嘴角：“我姐姐回来了吗？”
夏梅摇头：“没。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走进了屋内，回了自己的房。
夏梅没多会儿端了个火盆进来，看了眼我，没说什么，放下火盆就退了出去。
火盆中的碳烧的通红，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甚至觉着浑身都有些冰凉，直到我爬上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才好了那么一些。
不知怎的，我左胸口处感觉空空的，甚至有些揪得慌。这种感觉我已许久没有感觉到了。记得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和扶巧一起爬月老府的墙头看到了那位不知是谁的仙人时。
扶巧很久都没有回少尹府。直到天色渐暗，我才听到前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香丝？”花大姐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我松开裹着自己的被子，去开了自己的卧房门。
“你姐姐呢？”他站在门外问我。
“不知道。”我走出去，“从林家出来她就和我分开了。”
“那小道士呢？”他又问，“他不是也跟着你们一起去的？”
“他也走了。”我坐下，低着头，脚在地上画着圈。
花大姐坐到我的身旁：“你们去看林家妹妹，她怎么样了？明日她就要出嫁了，是不是很兴奋？”
我没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脚。
“明日我要不要去观礼？”他在旁边唠叨个不停，“扶巧她去吗？她若去，我便去！”
“林初云没了。”我低着头说。
花大姐喋喋不停的话音终于顿住。
“啊？”
我抬头，看向他：“林初云没了。”
花大姐皱眉，眼中的不可思议越聚越多：“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没说话。
“林家妹妹......没了？”花大姐声音低的难以置信。
“嗯。”我点头，“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咽气了。”
“为什么？”
“小道士说......是因为我们插手了她的感情。”
花大姐眼中泪光闪烁，错开眼，站起身：“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觉着他的步伐格外的沉重。
扶巧很晚才回来。
夜深人静之时，扶巧爬到我的身后，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从后面紧紧抱住我。
她身上冷冷的，猛的让她这么一抱，冻得我一激灵。
“你还没睡？”她问我。
“嗯。”
扶巧搂着我用力。
“花大姐来过了。”我说，“他知道林初云的事了。”
扶巧僵住，抱着我的手臂渐渐发抖。
背后传来啜泣声，我愣住。我认识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哭。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是该劝，还是由着她哭下去。
“让林初云嫁给大牛......我真的错了吗？”扶巧哽咽着问我，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由着她将头埋在我的背后，不出声。
“我也只是想让她幸福......”她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做错了。”我翻过身，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我没有心，不知道林初云为何放着到手的幸福不要，而选择自戕。
“但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我说，“我们都想让她幸福。最初想让她嫁给大牛的人是我。不要自责，所有的决定都不是你一个人做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做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扶巧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将头埋到胸前，不再与我说话。
“明日我们去找李文浩吧。”我低头看她，“这件事，他有必要知道。”
扶巧在我怀中“嗯”了一声。
我拍着她的背，终于她的呼吸变得平缓。
扶巧睡了，我却久久不能入眠。
刚刚的那些话，我不光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我自己。我对于林初云做的，都是为了能让她幸福，不是吗？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眼泪滑过眼角，在它滴到扶巧身上之前，我用手将它抹了去。
第二日上午，我，扶巧，还有花大姐一起来到了李府，确切的是小李府。
李文浩已经与安聘婷单立了门户，就在与府尹的府邸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买了处不大不小的宅子。
小李府中的前厅里，李文浩，安聘婷穿着一身红装，满面喜色的坐在正座上。下人们为我们上了茶，立在一旁。李文浩看着安聘婷，眼里只有宠溺。安聘婷羞涩的笑了下，大方的看向我们：“三位喝茶。这茶是我爹特意让我带来的龙井，味道不错。”
花大姐没有动茶杯，看向李文浩：“先让下人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你说。还有表弟妹，你能不能也先回房？我有话与你相公说。”
安聘婷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大气，淡定：“表哥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我现已嫁入李家，便是李家的人了。自家人说话，我又为何要避嫌？”
李文浩抓住安聘婷的手，看向花大姐：“表哥，聘婷已是我的妻子。我便不再对她有隐瞒。有事直说便好。”
扶巧冷冷的看着李文浩，我在一旁也跟着冷哼。
怕是我们说了，他就不是这种态度了！
“那就让下人都下去吧。”花大姐说。
李文浩点头，挥手撤去了前厅所有的下人。
前厅里没有了外人，只剩下我们与李文浩，安聘婷。
“表哥，有何事非得避着下人？”李文浩握着安聘婷的手，问花大姐。
花大姐瞟了眼在那里安然坐着的安聘婷，对李文浩说：“林初云没了，就在昨日。”
李文浩与安聘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章 月老篇--徒弟之错，师傅来担
地府，纠伦宫，阎罗殿中。
阎王表情严肃的看着殿下站着的男子，判官捧着生死薄侯在一旁，让原本就阴暗的大殿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了起来。
阎王看着殿下的男子，冷笑：“不知月老何时开始干涉本王的事了。”
月老站在殿中淡定的对阎王笑了笑：“我并非要做干涉阎王之事，只是想替自家的徒弟说些话。”
“林初云阳寿未到却自戕而亡，难道月老是要本王徇私？”
“阎王也说了，林初云是自戕而亡。既然是自戕而亡，又与我那徒儿何干？”月老看着阎王，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变得严肃。
阎王皱眉，飞入鬓角的两道眉因此被牵动，让在一旁看着的判官不由得揪了揪心。判官捧着生死簿的手紧了紧，看着林初云的死因那栏，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林初云为何会寻短见，本王不必向月老解释了吧？”阎王看着月老，想着只要他替香丝说半点好话，他就以月老徇私之名将此事捅到天帝那里，到时候看天帝会护着谁！
“林初云之死，香丝脱不了干系。我也不为她开脱。”月老薄唇一张一阖轻吐出这句话来。
阎王一怔，愣住。看了眼旁边的判官。
他不是来替香丝说话的吗？刚刚还说与他徒弟无关，可如今怎么就把罪过认下了？
这让他如何是好？
又或者说，让他显得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阎王清了清嗓子：“既然月老也认了此事是因香丝插手林初云的感情而造成，本王也就好办了。”他看向旁边的判官，“写吧。香丝干涉凡人情事，至人提前离世。”
判官轻轻的松了口气，抬笔要写，可还未来得及落笔，月老就又出声阻止了。
“且慢。”
判官拿着笔僵在那里，求助的看向阎王。
虽然月老只是上仙的牌位，可他毕竟是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阎王挑眉：“月老可是觉着本王说的与事实不符？”
“正是。”
阎王哽住，越来越弄不清月老的意思。
“月老有话大可说出来。”阎王说。
“让林初云放弃李文浩，嫁给大牛的人，可不止香丝一人。”月老直视阎王，“阎王为何只字不提扶巧？”
阎王眼光闪烁。
扶巧是青丘的七殿下。她娘亲是青丘的女君。现在女君在忙着追查青丘镇山灵丹被盗之事，没空理扶巧的事。但凡等她腾出空来。要是知道他给扶巧记了一笔，还不得来找他算账！就算女君不来找他，青丘那几只狐狸，个个都是护短的主，哪个来找他，都够他受的！
“阎王可是怕青丘之人来闹？”月老阴森森的看着阎王，嘴角斜斜翘起。
“这......这......”阎王不去看月老，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之势。
月老嘴角放下：“阎王可不要忘了香丝的身份。”
阎王僵了一下，没言语。
“她现在是我的徒弟没错，是一只没成气候的小花精，也没错。”月老慢悠悠地说，“可她原先的身份，想必阎王还没忘吧。”
阎王抬眼看向月老：“可林初云之死是因她而起，这是不争的事实。西王母是明事理之人，万万不会因此来找我的麻烦。”
月老冷笑了一下：“阎王这话的意思，青丘之人就不明事理了吗？”
“月老可不能污蔑我！”阎王忙说，连“本王”二字都顾不上说了。
这话让青丘那几只疯狐狸听见，他的纠伦宫可就没法呆了！
月老冷冷的看着阎王，不说话。
“月老到底要干什么？”阎王彻底不
再端着架子，“这事已经发生了。让林初云复生是万万没可能的。死因也得写。月老不能因为护短而让本王在生死薄上作假啊！”
“阎王不用作假。”月老说，“只用将香丝的名字换做是我便好。”
“这......”阎王皱了下眉。他万万没想到，月老会为了香丝做到这种地步。
只要死因写上，月老插手凡人生死之事便做实了。这种罪过只要犯下，将来他升上神历劫之时便会比别人多受一道天雷。但凡他没有经受住，就有可能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香丝是我的徒弟，让她下界的也是我。归根结底是我的错。”月老看向判官，“写吧。月老干涉凡人情事，至人提前离世。”
判官拿着笔不敢下笔，看向阎王。
“你可想好了？”阎王问月老。
“想好了。”月老淡淡的说。
香丝这一世，他会护着她。
阎王叹气，看向判官，点头。
判官不再犹豫，在林初云死因那栏写下了月老的名字。
“多谢。”月老对阎王和判官拱手，转身出了阎罗殿。
……
凡间，幽阳城。
雪早已滑开，贫民区街道上的土地被雪水浸湿，冻了些许的冰碴儿，泥泞不堪。
林家门口挂着白灯笼，正屋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林家二老守着林初云的牌位什么话都不说，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元宝。
李文浩和安聘婷站在林家院外，看着院里的一切。
安聘婷帮李文浩整了整锦布斗篷：“林家正伤心呢，不让相公进门，也是理所应当的。相公不必太在意。”
李文浩看着院里，能看到里面的牌位，叹气：“如不是我……云妹妹也不会……”
“我已经打发了下人和城里的商铺打了招呼。让他们照顾林家的生意。”安聘婷对他说，“他们不会过得太苦。”
李文浩转身看向安聘婷，握住她的手：“谢谢。”
安聘婷温柔的笑：“相公与我客气什么？这些都是为其该做的。”
况且，林初云的事，她也有份。
安聘婷心中默念。
……
城郊一处山坡上，前方就是断崖。
小道士，香丝，扶巧，沈仲戚从林家参加完了葬礼，并排站在离断崖不远处看着远方。
月老隐了身形，站在他们身边。
“送走了林家妹妹，你们也该回去了吧？”沈仲戚目视前方，轻声问扶巧。心底是忍不住的酸楚。
扶巧半低下了眼眉：“嗯。”
沈仲戚看着前方，眉头皱了一下，没说话。
小道士轻轻拉了下香丝的袖子。香丝转头看他。
小道士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他离开。
香丝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跟了上去。
月老看着小道士，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想也没想，跟在了他们的身边，生怕他会对香丝做出一些不当的举动。
香丝跟着小道士停在了离扶巧他们有二十步远的地方。
“你这是做什么？”香丝问他。
小道士看向扶巧和沈仲戚那边：“他们有话要说，我们在那里呆着不方便。”
香丝看了眼扶巧，“哦”了一声。
“你不是不理我们了吗？”香丝问小道士，“为何今天还会来？”
小道士撇嘴：“今日是林初云出殡的日子，我来送送她。”
也来送送你。
他在心中补充道。
香丝不疑有他，寻了处平整点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远方的风景。
小道士叹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月老双手握拳，恨不得冲上去将二人分开！却因不能暴露自己而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悬崖不远处，扶巧看着前方，沈仲戚慢慢转头看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扶巧皱了下眉，不敢去看他：“嗯。不回来了。”
“那......”
“什么？”扶巧问他。
沈仲戚勉强的笑了笑：“没事。你说，城里的雪之前下的那么大，这里怎么一点下过雪的迹象都看不到？”
其实，沈仲戚是想让扶巧抹了他对她的记忆，这样他也能好受一些。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他......不想忘了扶巧。
“你想看雪？”扶巧看他。
沈仲戚点头：“上次下雪，我忙着参加表弟的婚事，没来得及好好看。”
也没来得及和你一起看。
扶巧看了他一会儿，挥了下衣袖。天空下缓缓飘落片片雪花，很美，但也很凄凉。
香丝伸手去接雪花，嘟囔道：“这个时候下雪也太惨了些吧。”
说完，她就捻了个法诀，想上空打了出去。
朵朵合欢花混在雪中落下，为一片白色增添了一抹色彩。
香丝弯起嘴角：“这样才对嘛。”
虽说他们马上就要分别，但也要笑着分别才对！
香丝在看雪和花，小道士却转过了头，痴痴的看着她。
他竟没想到，自己会舍不得一个花精离开......
月老看着小道士，牙，咬的紧紧的。
“你还记得赵双吗？”悬崖旁的沈仲戚问扶巧。
扶巧点头。怎么不记得，上次她还因为赵双与槐花的事讨厌过沈仲戚呢。
“他如今在我手下当值。”沈仲戚说，“攒了些钱，前些阵子把槐花给赎了出来，两个人现在过的挺好的。”
扶巧惊了一下，转头看他。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这事。她还以为沈仲戚当时只是为了不让她生气，才答应会帮赵双。她以为，沈仲戚当时只是敷衍她。
“一直在忙表弟的婚事，后来又......没顾得上告诉你。”沈仲戚看向扶巧，“如今你要离开了，我应该让你知道。”
扶巧看着他，心停滞了一瞬。
“谢谢。”扶巧对他说。
沈仲戚嘴角苦涩的翘了翘，抬头看雪。雪落进他的眼睛，化作他眼角的一滴泪。
香丝看着扶巧他们，想着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道士碰了碰她的肩。
香丝转头看他。
“你的那个纸鹤......”小道士犹豫了一下，“能给我吗？”
香丝看着他没说话，小道士慌了一慌。
“我......我不是觊觎你的仙家法器......我......我只是......”
香丝笑了出来，翻手变出了纸鹤递给小道士：“呐，给你。”
小道士看着香丝手中的纸鹤愣住。
月老同样愣住。她，竟将自己给她的东西随意送人！月老的手握成拳，越握越紧。
“想我了，你就看看它。”香丝笑着说。
小道士讷讷地接过纸鹤，点头。
香丝没再说话，站起身，去寻扶巧。
小道士坐在那里，看着香丝，喃喃道：“你等着我，我一定可以修炼得道。我会去找你！”
月老看着他，咬了咬牙。
第五十八章 我给你的传音纸鹤呢
南天门，祥云在半空中懒懒的飘着，两旁站岗的仙兵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切看起来都与平常没有两样。
我与扶巧站在南天门的台阶下，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心情十分感慨。明明我只离开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旁边的扶巧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似是不太兴奋于终于回来了。
南天门内走出一位仙侍打扮的女子，我定睛一看，竟是阿瑾。
她似是也看到了我，往前快走了几步，嘴角笑容绽开。
我松开了牵着扶巧的手，跑过去，用力的抱住阿瑾，瘪了瘪嘴：“阿瑾！我好想你啊！”
阿瑾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声音温柔：“我也想你啊。”
“师傅呢？”我松开她，问。
阿瑾表情僵了一僵：“在府里等着你呢。”
我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只好点点头：“那我们快回去吧。”
这么长时间没见着月老，我还怪想他的。不过，这次的任务我没做好，不知道他会不会责罚我。
扶巧走到我们身边，看向阿瑾，扯了扯嘴角。
阿瑾不解的看着她：“七殿下这是怎么了？在下界受委屈了？”
扶巧摇摇头：“没有，就是好久没回来，有些不习惯。”
阿瑾挑眉，没说什么。
“走吧。”阿瑾看向我。
“嗯。”我点头。
月老府，一切如常。
大殿里，月老坐在那里喝茶，低头看着茶杯，似是在研究什么。
我与扶巧跟着阿瑾走进殿里，月老都没有抬头，像是没听到我们进来的动静。
“师傅......”我站在大殿中央，弱弱的唤他。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难道......他生我的气了？
“嗯。”月老眼睛盯着茶杯，不看我。
我求救的看向阿瑾，阿瑾却向我笑了笑，直接退出了大殿，临走的时候还拉走了扶巧。
这下好了，我连个救命稻草都没得抓了！
“我回来了......”我思索着该怎么和他说林初云的事。
“嗯。”
“林初云……”我低下头，手里攥着自己那粉红色的腰带。
“我给你的传音纸鹤呢？”
“啊？”我抬头看他，被他问的一愣。
他不应该先问我林初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吗？
月老放下茶杯，终于看向我。而我看着他逼人的眼神，却开始觉着他还是不要看我比较好。
“我给你的传音纸鹤呢？”月老用他凉薄的声音问我。
我错开眼，不去看他：“送......送人了......”
月老没有说话。大殿里安静的不像样子，我咽了下口水，声音清晰的让人难以忽略。
“师傅......”我抬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给我的东西送人......可......”
我突然顿住，才意识到，我将传音纸鹤给了
疯子的事连扶巧都不知道，月老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吸了吸鼻子，看他：“师傅怎么会知道我把纸鹤送人了？”
月老脸色变了一变，看得我是一惊，生怕他会对我发火。
“我何时说过知道你把纸鹤送人了？”月老问我，“我只是在问你你的纸鹤呢。你下界那么长时间，只联系过我一次。我还不能问问你了吗！”
不知为何，月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似是情绪有些激动。
我瘪了瘪嘴：“问就问，作甚那么凶啊？”
月老僵了一下，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你把纸鹤送谁了？”
“一个朋友。”我低头嘟囔，愈发的觉着委屈。
一个纸鹤而已。我看他和涂山珏都是一翻手就能变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太稀罕的玩意儿。他再给我变一个不就得了嘛！
更何况，我都和疯子分开了。离别之际，不得送人家点儿礼物啊？这是礼数问题！
“什么朋友？”
“就是个朋友。”我说，脚一下一下踢着地，“下界的一个道士。给他留个念想。”
“凡人的生命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去了。”月老的声音放低了很多，但还是很严肃，“你给他留了也是没用。”
“怎么没用？”我心情不甚好，想都没想就直接回了嘴，“我看他修炼的挺好的。万一哪天飞升了呢？有纸鹤在他身边，他还能想起我。到时候还能来找我玩儿！”
“他不会来找你玩儿的！”月老的声音突然又大了不少。
我被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届凡人，想要飞升，岂是你想的那般容易？”月老又将声音压低了不少。
我撇嘴，小声嘀咕：“那可说不定。”
“你说什么！”
我抿住嘴，不愿说话。
月老叹气：“他就算能够飞升，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而且诺大的天界，他又怎么会找得到你！”
我看着地，不是很同意月老的话：“他知道我在月老府。想找就能找得到！”
月老没有说话，但我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怕是他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骂我呢吧。
“你此次下界，犯下诸多错误。”月老沉声说，“为了让你反省，百年内不可离开天界半步！”
我腾的抬起头，哀怨的叫了声：“师傅！”
早知道回来就是被关的命，我还不如拉着扶巧跑了算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逛那水乡呢！
月老看着我：“你心性不稳，又不甚了解人间情爱。此次让你下界也是我的过失。留你在天界修炼也是为你好。”
见他这样，我也知道求他也是无用，便嘟着嘴不再辩驳。但他说我犯下诸多错误，我倒是想弄清都有哪些。
“师傅，林初云的事，是我没有办好。我认了！”我说，“可我又犯了什么别的错？”
“你与人道明自己的身份就是不对！”
“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嘟囔，“那道士当时追着我打，死活说我是害人的妖精。扶巧才把我们的身份与他说了的。”
“扶巧可以抹了他们的记忆。你们又是为何要让他们记得你们？”月老看着我
，眼神让我感到一种某明的压力。
“这......这不是为了让他们帮我们吗？”
“林初云死后，你们大可让他们忘了你们。可你们依旧留着他们的记忆。你还将我给你的纸鹤送给了他！你还要狡辩吗？”
我撇嘴，觉着月老怎么这么小气！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怨我把他给我的东西送了人。
以后我注意不就行了吗！
月老看了我一会儿，见我不说话，终是叹了口气：“你走之前，我让你感受林初云和李文浩的感情。你感受的怎么样了？”
我顿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我认真去感受了。可我到头来都不太明白，林初云为何就是不愿嫁给大牛。
月老似是知道我也说不出什么来，看着我沉沉地说：“林初云之所以会自戕而亡，是因为她的心里只装下了李文浩，便再也装不下别人。让她嫁给大牛，对她来说，就是对李文浩的背叛，也是对大牛的不公。”
我皱了下眉。林初云也说过，李文浩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可是......
“可是师傅。”我看向月老，“李文浩为何就能去喜欢安聘婷？难道他的心里不曾装过林初云吗？”
月老顿了一下：“装过。”
“那为何林初云就能从李文浩的心中走出来。林初云却不能将心中之人换成大牛？”
月老眉眼低垂，看上去有些疲惫：“那是因为林初云爱的比李文浩深。用情至深，心中之人便如何也换不了了。”
我还想问些话，月老却没有再回答下去的心情，只对我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歇着吧。刚回来，也累了。”
看他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点了点头，对他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大殿。
月老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感伤，我不清楚。林初云的死，他没有对我有过多的责骂，我也不知为何。
不过，我都要被关在天界百年了。这和责骂又有什么区别！
回了我的寝殿，发现扶巧正坐在里面等我。
“你师傅骂你了？”扶巧问我，样子已经比刚回来时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我撇嘴：“我被罚了！”
“被罚了？罚你什么？”
“师傅说，我在下界犯了错。百年内不许我离开天界！”我不甚愉悦的坐到了一旁。
扶巧皱了皱眉：“你怎么一回来就被关啊。”
我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扶巧看着我，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臂杵在扶手上，手托着下巴，又开始有些闷闷不乐的。
我瞟了她一眼，觉着她甚是义气！我被关了，她比我都要不开心的多。
“没事。”我对她笑了笑，“不就是百年吗？反正我之前也被关过。没什么的。”
扶巧恹恹地看我，没说话。
“真的没事！”我说，“再说了，这次我只是不能离开天界。总比以前不能出府的要好得多了，不是吗？”
扶巧手托着下巴，无力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弄得我还挺不好意思，好像是我欠了她什么一般。
第五十九章 再无瓜葛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扶巧那天的叹气根本不是在为了我伤心难过，而是单单的她心情不大好而已。
自她回来，她心里就老是惦记着花大姐。惦记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惦记他是不是娶了亲。
我其实挺纳闷儿的。
扶巧和花大姐，一个狐狸地仙，一个凡人，两个人说什么都不可能在一起。而且扶巧也深知这一点。那她为何还会对花大姐念念不忘。再说了，扶巧也没有说过她喜欢花大姐啊！花大姐就是对她好了一些，就能让她动心？
如果是这样，那动心岂不是太容易了些？
“香丝！”
我正在自己屋里背月老布置下来的心法口诀，扶巧推开门就上前来拉我。
“你又要做什么？”我推开她，“师傅说了，我今天如果背不下来这些，明日就要罚我了！”
扶巧从我手中把书抽了出来，拉着我就要往外走：“去找司命。”
“找他做甚？”我回头看了眼书，想着要不要去拿。奈何扶巧先我一步，把我带出了卧房，让我彻底断了继续背书的念想。
“司命！”扶巧带着我推开了机缘殿的大门，却见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家具，摆设与数不清的书笺，再无其他。
扶巧皱着眉头环视四周。我拉了拉她：“人家不在，咱们就先回去吧。”
“他不可能不在！”扶巧猛的扭头看我，松开我，就往里面走，边走边大声喊，“司命！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毁了你这里！”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副霸王脾气真该好好改改了！
扶巧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花瓶在手里掂了掂，撇嘴，将其放了回去。她又从书架上拿了两个书笺，嘴角邪魅一笑，自顾自地念叨，声音却是洪钟一般任这殿里的所有存在都能听的几位清楚。
“这书笺我看着甚好！干燥的很，又不用去处理。拿回去给厨神烧火应是再合适不过了！”
扶巧的话音刚落，司命就忙不迭的从隔间里冲了出来，将扶巧手中的书笺抢了回去，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小祖宗！这书笺可烧不得啊！这上面记得全是凡人的命数，你要是给烧了，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我看着他俩，嘟了嘟嘴。想着这司命刚刚如果不冲出来，烧书笺这种事，扶巧可是万万做的出来的！
扶巧笑着看司命：“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出去办事了呢。”
司命讪讪一笑，将怀里的书笺安置回原先的地方，不去看扶巧的眼睛：“刚刚我在隔间里忙碌，没听到你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
他说谎的水平真的不如扶巧！
刚刚扶巧叫的声音那么大，说他没听见，他觉得我们会信？
“哦，原来在忙啊！”扶巧拉长了尾音，伸手又要去拿其他的书笺。
司命连忙护住，对着扶巧哀求：“祖宗，你别再动我殿里的物件了，行吗？”
扶巧悻悻地收回手，“哦”了一声。
“你到底来我这里要做什么啊？”司命问话的语气里都带出了哭腔。
扶巧嘴角一翘，看向司命：“听毕方说，你这里有面镜子，可以看到凡间事物。他没说错吧？”
司命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只鸟没事又嚼什么舌头！”
扶巧挑眉：“嗯？你说什么？”
司命连连摇头：“没，我什么也没说！”
“那你这里到底有没有那东西？”扶巧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得我都是一抖，更别说那个可怜的司命了。
“有倒是有......”司命不情不愿地说道，“可是那东西是我用来视察凡人命数的，不能随意借人......”
“你再说一遍！”扶巧冷冷的看着司命，声音听起来颇有震慑力。
“借！我借！我这就去拿！”司命说完，就冲出了机缘殿，似是怕扶巧在下一瞬就把他这里毁了一般。
我看着他冲出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身为一个上仙，怎么能让扶巧这个地仙欺负成这个样子。说出去，也太丢人了些！
“你跟他借镜子......”我看向扶巧，“是为了看花大姐？”
扶巧此时的表情完全没了刚刚对司命的那般硬气，反而有些哀怨。
“嗯。”她点了下头，走到司命的案几前坐了下来，拿过毛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纸上画着，“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这样又是何苦呢？他是凡人，这一生，过了就过了。可你是神仙，你与他生来便不一样。”
“我知道。”扶巧说，“我也不想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看到他平安，看到他......”扶巧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墨汁在宣纸上洇开，“看到他往生，我与他......就再无瓜葛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花大姐，但她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她看过后，也就不会再这般闷闷不乐了吧。
殿外传来动静。
司命捧着个铜镜走进来，磨磨蹭蹭的靠近扶巧。
扶巧冲他伸手。司命不舍得看了眼镜子，将它放到了扶巧的手中，还不忘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能给我玩儿坏了啊！”
扶巧心情不悦的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司命咬着下唇，两只手来用力地抠着，死死的盯着那面镜子。
扶巧撇嘴：“怎么用！”
司命犹豫了一下，终是认命地开了口：“你心里想着自己想看的那个人，镜子便会显示出他在凡间的一切。”
“知道了。”扶巧对他懒懒的挥了挥手。
司命却依旧站在那里不愿动弹半分。
扶巧写着眼睛看过去，他才幽怨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机缘殿。
“可千万不能给我玩儿坏了啊！”
司命的声音阴森森的从殿外传进来。
扶巧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没有理他。
镜子被扶巧端正的放在桌上。她看着它，眼神流露出一种想念。
原本像是蒙着尘般的镜子渐渐变得清明。
少尹府出现在镜中。
看着那熟悉的地方，我竟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辆马车停在少尹府门口，小厮备好凳子，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掀开了帘子。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出现在我与扶巧眼前
，是花大姐。哦不，是已经人到中年的花大姐。
我瞟了眼扶巧，看到她正盯着镜中人的一举一动，仿佛花大姐做什么都能让她动容一般。
镜中人嘴巴一张一阖，似在说话，我们却听不到半点声音。扶巧的眉皱了又皱。我知道，她是在想方设法弄懂花大姐在说些什么。
镜中场景变化，花大姐已经换好了常服从他的院中出来，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他身上穿的衣服素雅了很多，不知是他娘亲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沈老夫人也年迈了许多，看上去身子骨虽硬朗，满头花白的头发却是让人难以忽视。沈家母子不知在聊什么。从沈老夫人的神情上看，似是在替花大姐操心。而花大姐却总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一个半大的女娃娃从远处跑了来，一头扎进了沈老夫人的怀里。沈老夫人乐的满脸幸福。女娃娃看向花大姐，叫了一声。我听不到声音，但从嘴型上十分肯定她在叫花大姐“爹”。
我感到身旁的扶巧僵了一下，却不好说些什么。
花大姐看着女娃娃宠溺的笑了笑，替她将跑乱的头发整理好，换了她一声。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花大姐似是在叫她“思巧”。
我往前凑了凑，想要盯着他的嘴仔细看看。镜子却突然变得模糊，花大姐一家都从上面消失不见。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向扶巧，“不看了？”
扶巧低下眼眸，不让我看她的神情。
她从案几前站起身，缓缓往外走，也不说话。那落寞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忧。
看了眼依旧放在那里的镜子，又看了看快要走出殿外的扶巧。我放弃了去追她的念头。这种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
而且，我总觉着扶巧如果不能知道花大姐后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是不会甘心的。
剩下的，就由我来替她看完吧。
机缘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镜子，默念了花大姐的名字。镜子却像是没有感受到我的意念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喂！”我用手敲了敲它，“沈仲戚！我要看幽阳沈仲戚！”
可不管我怎么敲，怎么叫，它都没有变化。直到我想起来司命的话，才停下了要拿牙咬镜子的冲动。
“你心里想着自己想看的那个人，镜子便会显示出他在凡间的一切。”
司命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忘了我没有心了......呵呵......
欺负人的东西！
我甚是不满的对着镜子“哼”了一声，拿起它就往外走。
我没有心，天界里有心的可多了去了！难道还不能让我找到个人来用它吗？
刚走出机缘殿没多久，我就看到司命正满面愁容的在那里踱步。见我过来，他忙不迭的迎了上来，问我：“扶巧呢？我那镜子呢？”
“扶巧走了。你没看到她？”
司命傻傻的摇了摇头：“没。”他顿了一下，“我的镜子呢？你们没给弄坏了吧？”
说到镜子，我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司命总能使唤的动那个破镜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