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缘即归去
万历十一年。
一娇俏少女莹白的脸庞盛满轻笑,眼含期待,急急奔上千缘桥。
少女望着空无一人的小桥,便疾风般跑向桥头。却又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谁知等她回头时,突然被一抹紫色阻挡了视线,闪躲不及,额头撞上一堵肉墙,顿时压迫感扑面而来,额上一痛,只感觉到一阵阵头晕目眩。
反应过来时急急后退,只是重心不稳,跌坐在桥面上,好在这桥设计的好,虽是拱形,但中间是很平坦的大理石桥道。挽心音刚抬起头,首先闯人眼帘的便是一双波澜微掀的紫眸,入一泓幽澈的湖海,她一愣。
以他以往的做派,出府定是速去速回,以免引人注意。只是今日莫名觉得心中有些闷痛,途中看到空无一人的古桥,周围环境清幽,便忍不住旋身踏上此桥,正走至桥中央欲驻足眺望。
猝不及防窥见一抹红色在眼角晕染开来,仔细瞧着才发现是一红裙少女兴冲冲地往这边跑来。
却不料直往他身上撞来,以他的功力避开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他却在这能避开的一瞬间凝滞了,而后是女子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分辨香味,这女子娇小的身体便扑入怀中而后凝滞一瞬便焦急退去。
少女自发后退摔向地面,竟让他生出一丝丝疼惜。往常,他的性格若是谁敢这样冲撞他,还未近身便早被他给一掌给击飞了。如今他却生出逃离不得的预感。
望向跌坐在地上仍优雅明艳的少女,瞥见她灵动的眼眸中一瞬而过的迷茫,两人都没有动作,或许是因为略感匆忙的心跳或许是不知所措,两人只目光交织。
不知两人对望了多久,直到少女感觉耳边的风声停滞消弭,男子才伸出来修长白净的玉手,她错愕一瞬,把自己同样白净光滑的柔夷搭了上去。
指尖手心触感如玉幽凉,她心里莫名划一睹,再仔细一看,何止是手,他的手,便是他周身上的气息如似的寒凉冷傲。
一袭紫衣,头戴银质面具,缥缈而孤冷。
男子只轻轻一带,她便以妥妥站好。
缕缕鸢尾香幽幽飘来,陌生的气息使她突然清醒,手急急从他手中抽出,缩进袖口,似在多接触一秒便要被他寒凉的气息灼伤。眼眸深处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撼和不知所措,敛目呆呆的站着。
男子见女子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只那低眉敛目的乖巧呆愣模样让人忍不住为之停驻,见她不为所动,只挑眉缓缓转身,飘然而去。
桥面吹过一缕清风,女子才缓缓抬头,此时桥面在她眼中略显空荡,有几片黄叶被微风卷起,后又无奈的缓缓飘落。
少女站在桥上,眼睛凝视着桥下溪边挂满红丝带的千缘柏,据说着里曾有过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第一次来这里便被深深吸引,看着这里的一切会无端产生一些熟悉的奇妙复杂的感觉。
今日恰是七夕,她想起那个故事,忍不住又跑来观望,就如同赴约般。
华灯初上,不少提着花灯笑语阵阵的少女从古桥走过,已不见之前桥上的那抹清丽绝色。
第一章 圣驾亲临
万历十六年,元帝亲临曲国公府。
初夏,丝丝缕缕的燥热缠绕着微风轻抚万物。
挽心音在摆着各形各色的糖人的小摊前站定,望着远方来来往往的人群,果然看见粒筠快步奔来。
面色虽平静,眼中是不容忽视的焦急。粒筠喘着粗气走近挽心音身旁,低声道:“小姐……,赶快回府吧,老爷正等着呢!家里来了贵客!”
粒筠环视周围一圈后才又凑近挽心音耳旁,轻声道:“皇上来国公府了,皇上点名要见你!
老爷正派人到处找你呢!小姐赶紧回府梳洗一番吧!”
她皱眉听完后缓缓道:“我好不容易出来,真够扫兴的!皇帝来了干我何事啊!”
挽心音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她早在皇帝入府的后一刻就收到了手下的暗号,特意走到人多开阔的地方,方便粒筠看到她。
粒筠再次凑近挽心音耳边小心翼翼地说:“皇上专门问了你,老爷推说你正在书房看书练字。
但是皇上偏说很久都没有看到小姐你了,要见一见你呢!
结果老爷出来一问,才知道小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当场冷了脸。
私下命吴管家务必迅速派人找到小姐。
老爷回去后只对皇上说小姐未曾打扮,不便见客。
下人便依老爷的叮嘱当着皇上的面通报老爷,说小姐正在梳洗打扮,可能要需要一会时间才能收拾妥当,并恳请皇上见谅。
皇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挽心音听后皱了皱眉。忍不住叹息:“知道了!爹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粒筠点头连连。
粒筠暗想:小姐总是喜欢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老爷平时忙着处理事务,常常待在书房,除了一日三餐会坐在一起用膳,平时对小姐也不会有过多的约束。
小姐又擅长偷溜,老爷鲜少发现也就罢了。
偏偏小姐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还在外面瞎晃荡了,而且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老爷不担心不生气才怪呢!
挽心音看着不知神游到何方的粒筠,扬起手便往她头上一敲,“丫头,想什么呢,说来我听听,嗯?”说着这句话时,神情严肃的表情,
粒筠刚回神,便看到挽心音日有所思地看着她。
粒筠的心微微颤,立马一个委屈道“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挽心音只好不情愿的回国公府。
挽心音刚走到国公府门口,便看到吴管家原本焦急的表情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缓和。
并向她快步走来“小祖宗,你这是又跑哪里去了!家里来了客人,你快去好好收拾一下,到前厅见客吧!老爷正等着呢!……”
挽心音立刻打断了吴管家的滔滔不绝。
“好了,我我知道了!吴老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过去!”说罢也不管吴管家的欲言又止。
挽心音轻快地奔向自己的闺房,一边还拉着粒筠“小筠,走吧!别发呆了!”
粒筠还没反应过就被挽心音一路给拽回了房间。
管家一脸无奈的看着挽心音飞奔的背影,若是被京城其他闺秀小姐们看到小姐的行为,指不定惊掉下巴。
毕竟小姐身为名门闺秀,不好待在闺房刺绣看书,成天想着往外面跑,已经让人很难接受了。
不过小姐的性格是真的很讨人喜欢!所以有时候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行为。
别看小姐一副淘气爱玩的样子,其实真正也没给曲家闯过什么大祸,至于小姐在外面如何,他们确实不知道。
若是挽心音知道他如此想,指不定要笑掉大牙。
她最擅长闯祸,特别是在府外,不折腾折腾那都不像她。
小姐的一些行为有时候真的让老爷很头疼。
当初夫人就是因为太任**玩闹才遭遇不测……唉!吴管家停止了回想那段令人痛苦的回忆。
说起这位夫人,来历是相当神秘,据说是异国女子。
曲江珩从未对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世和来历,包括挽心音。每每挽心音问曲江珩,曲江珩都回以“不可说”的眼神。
这位夫人是曲江珩去外地游历时带回来的,一京城就是拜堂成亲,着实把整个朝廷惊了一惊。
因为曲江珩没有事先声张,只悄悄准备着婚事,成亲当天整个曲府张灯结彩,鞭炮声响彻整个京城,日夜不绝。
京城中与他交好的臣子知道后,立马急匆匆赶来拜贺,自是已经拜过堂了。
众人赶到时只惊愕地看着他得意的在族谱上写下夫人的名字“挽莞”
此刻,醉阳阁闺房内,挽心音微微不快的声音响起“好了,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地打扮,见皇帝罢了,又不是选秀!不用如此刻意!”
粒筠此刻正往挽心音头上插着金簪,听到挽心音的话,手依旧麻利的挽着发髻,拿着玉钗。
“小姐,面圣可不是小事!我知道小姐不乐意,但是老爷既然说小姐在梳洗打扮,那小姐自然得打扮得庄重点。
而且,小姐头上点缀的发饰并不算多,你想想宫中妃嫔的发饰!那才吓人呢!
小姐你美得难以名状,可惜不爱打扮。”
挽心音笑了笑“好了!你说得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把簪钗都下了!挽个采云髻。”
粒筠望着镜中已经快要打扮好的人儿,听到挽心音的话,顿时泄气!
镜中的人儿神态慵懒,轻蹙着眉,显示着微微烦闷。
再望向那双灵动清澈眸子,柔柔的眼波在眸子微微荡漾,似一个不慎就会让人为之沦陷。
五官略显稚嫩,皮肤白皙光滑。
鼻梁小巧,粉唇轻抿着,再往下是精致纤薄的锁骨。
白净修长的小手正把玩着那鱼形红珊瑚吊坠。那是吊坠夫人留给小姐唯一的遗物。
整个人儿散发着灵动优雅却略显活泼调皮的气息。
少女头上盘着刚梳好的流雁髻,那妆容恰好凸显出少女的那抹高贵清纯,活像遗落凡间的精灵,让人生不出任何非分之想。
嫩绿的覆纱长裙包裹着少女娇小的身体,袖口绣着细小的桂花,身上飘着阵阵沁人肺腑桂花香。
挽心音见粒筠呆愣地站着,轻声道:“小筠,你去一旁坐下等我吧!我自己来吧!”
话落便把头上的所有珠花玉钗拔下,一头黑长的秀发顿时倾泻,散散的披落于肩背。
挽心音只用一根紫玉兰花簪固定青丝,高贵而不失淡雅,简约而不失活泼。
粒筠目不转睛地看着挽心音一气呵成的动作,目睹着挽心音在她面前画风转变。
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女孩子该有的调皮气息。不过分修饰,自然适宜。
而那些让人惊艳的气质都被稚嫩气息尽数掩盖。
挽心音审视镜中活泼稚嫩的十四岁少女,满意起身“小筠,走吧!不要让爹爹等得着急了。”说罢拉着默然不语的粒筠快步走了向大厅。
出了醉阳阁左转,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莲花,盛放在诺大的莲池,为醉阳阁无端添了一丝凉爽。
莲池上平躺着一条白玉铺成的桥道,池中央屹立着予莲亭,穿过莲池左转,面前一座座亭台楼阁 ,假山奇石,奇花珍木。
在白玉铺成的小径上直走一段后穿过大堂便到了大厅,入耳的是爹爹浑厚的声音和皇帝低沉的笑声。
挽心音步入大厅,先闯人眼帘的是主位东席的身着黄色华服的中年男子,正是凌云国的皇帝公孙伏。
皇帝此时也正看向她,温和的笑意让她心中涩味翻腾。
挽心音心不喜欢这种看似无害的温和,太过浮夸虚假。
她步入大厅的全程面露贵客来临时该有的喜气,目不斜视。
只莲步轻移,看向西席首位的曲江珩笑问“爹爹,原来是皇上来了!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叫女儿出来!还以为是要娶妻呢……也不提前告知女儿,也好防止女儿在皇上面前出丑!”
望向皇帝时,脸上带只些无奈与歉意。
皇帝微微一笑。
曲江珩听了,脸一黑,本来紧绷的脸瞬间一松,瞪了挽心音一眼“丫头,不得无理,快快拜见皇上!不要让皇上觉得你在家一点规矩都没有!”
挽心音走到近前才转向皇帝福了福礼“臣女参见皇上!刚才多有得罪,望皇上恕罪!”
皇帝微微摆手示意挽心音免礼,笑到最后:“朕今日来得突然,未及时告知曲爱卿。不知者无罪!
你祖父对先帝和朕皆忠心耿耿,朕登基后,你父亲更是一直忠心辅佐朕。
朕也一直很尊敬他,也十分倚重曲家。
你也知道朕时常邀你父亲进宫参加各种宴会,而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为了方便照顾你,日日把你待在身侧,回回宫宴也都把你带在身边。
皇宫于你儿言也是再熟悉不过,朕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与朕的皇子公主都很熟悉。
朕也一直把你当半个女儿看待。
在我面前你也不必拘着。”说罢,饮了口茶。
“承蒙皇上错爱,臣女虽不太喜欢这些繁琐的虚礼,但是在皇上面前不可失了该有的礼数。
臣女不敢忘记父亲的教诲,臣子该认真奉行臣子的职责,恪守本分,万万不可僭越。
皇上亲自驾临曲府是为何事所扰?臣女定当尽力分君之忧。”挽心音柔声道。
这一番话说得无可挑剔。
皇帝公孙伏只笑了笑“朕也知道曲爱卿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只是最近朕的皇子们太过闹腾。
朕知道心音最是机灵不过,便想着不如让心音进宫做皇子公主们的伴读。
让朕的皇儿们跟着心音一起读书学习,多留意些皇子们言行,让皇儿们少惹些祸事。”
曲江珩沉默了。
挽心音刚入座,听道这话忍不住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
拼命摇头道:“我做伴读?皇上别开玩笑了。
我不闹腾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指望去端正皇子们的言行。”
皇帝微微一笑,望向一直沉默着的曲江珩,问道:“曲爱卿认为呢?”
挽心音心中却在冷笑,果然是老狐狸,知道自己是爹爹的软肋,就想着把自己弄进宫去,好把控爹爹。
挽心音怎么可能傻傻去做一个形同人质的伴读?
曲江珩望着杯中的茶水,半晌才抬头沉重道:“老臣恳请请皇上收回成命!
丫头从小就被我宠坏了,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又任性贪玩。”
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
继续道说:“夫人早逝,丫头从出生就失去母亲,老臣那是含辛茹苦才把她拉扯大。
实在不愿意看到她在宫中犯事坏规矩受责罚,她这任性胡闹的性格实在难堪重任啊!皇上明鉴!”
皇帝缓缓道:“爱卿夫人当年可是艳冠京城,芳名远播的奇女子!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差!爱卿实在太过谦虚了。”
“老臣惶恐,这丫头已经被我宠坏了,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说实话,看着这丫头半点没有她母亲的才情仪德,老臣也是头疼不已。
可是每每想到这丫头从小缺少母亲的抚育,我狠不下心心惩罚,致使她养成的如今顽皮任性的性子。”
挽心音不忍心见父亲如此低声下气,看着面色自始至终温和的皇帝徐徐玩笑道:“皇上若是真让我进宫伴读,我可是随时都可能把皇宫翻个底朝天。
只是到时候闯祸了只要皇上不怪罪我就行了。
我会可能跟着皇子一起犯事。事后还喜欢撂挑子,把罪责都推给旁人。
而且受不得半点委屈欺负,若谁欺负我,我便会找机会加倍欺负回去……。如此,皇上还要坚持让臣女进宫吗?”
公孙伏听着挽心音的话,只挑了挑眉,全程既没有斥责挽心音的言语更没有打断。
曲江珩欲言又止,正要开口打断时,挽心音给了曲江珩一个认真严肃的眼神。
直到挽心音说完,公孙伏才道:“如此,看来心音确实不适合入宫。
只是,曲爱卿有女儿在家中陪伴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那是不是应该更专心于政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曲江珩起身向公孙伏行了个君臣之礼!
“承蒙皇上厚爱,臣定当竭力为皇上分忧,忠心不二,鞠躬尽瘁。”
公孙伏温和道:“曲爱卿不必如此。
毕竟爱卿的举动朕一直都看在眼里,爱卿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忧国忧民,是朝中难能可贵的忠臣。”
挽心音听后,眼中闪个一丝暗芒,皇帝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一直都在暗暗监视曲家?!
曲江珩道:“皇上过誉了,这些都是臣子的职责所在。”
公孙伏微笑着颔首。
挽心音见公孙伏眼中满含深意,又听着他跟父亲的一番话,低垂的眼中有暗芒一闪而逝。
正在交谈着的两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挽心音的异常,在两人眼里,她只是懒洋洋地饮着茶。
上上好的毛尖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驱散了她心中的点点燥热。
糕点是她最爱的桂花糕。
她喜极了这种似沁着点点滴滴思念的花香,在府中,她是出了名的挑剔会享受。
曲府的膳食足以和御膳房聘美,这都源于挽心音对食物的苛刻,曲江珩对此默不作声,其实心里乐见其成。
上席的两人已经转移话题,正讨论着朝事。
挽心音无心去听,略感烦闷。
偶尔皇帝也会拿着某件事情让她说说想法,但是她一直一副敷衍的样子,索性皇帝便不再问。
可是皇帝没发话,她的父亲也没有许可,她便不敢直言离去。
她不会傻到认认真真去听皇帝和父亲议论政事,至少不会摆在明面上。
不然一介女子对政事展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任谁都会多想。
只是她不经意间听到了“项啻”这两个字眼,低垂的眼皮终于掀了掀。
她清楚地听到皇帝说“听闻,定国侯项绥之子项啻容颜丑陋,人人都说他是‘煞星’,一出生便克死母亲,不知曲爱卿可曾见过?
他不得项绥的喜爱,项绥从不带他进宫,所以朕也不曾见过他。”
挽心音听后只看着飘浮在茶杯水面的一小片茶叶。
曲江珩听后忍不住道:“皇上何不直接召他进宫面圣,或命项侯务必带项啻参加宫宴?”
不料皇帝公孙伏摇了摇头:“朕一直很好奇,朕早就已经这么做了。
只是每次项侯都是用各种理由耽搁,而且朕只是一时好奇,自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怪罪项候的道理!”
曲江珩沉默了。
难道皇帝又在试探他?若说整个京城,还能有皇帝不知道的事情?皇帝只怕早查探过了,那为何又问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蹊跷?
公孙伏见他不答,便低头细细品茗这白玉杯里味道清冽幽香的上等毛尖,神色满意。
“爱卿这毛尖似比宫里的更为清幽柔和啊!”
曲江珩笑道“都是我这极其挑剔的丫头瞎倒腾出来的!
煮茶的水是丫头特地命人在天刚亮时采集的莲花瓣上沾着的露水,露水带着荷花的清香,用于煮茶自然会令茶水带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幽香。”
公孙伏赞叹“很好,改日朕就让御膳房如法炮制。”
挽心音听后笑着道“其实这法子是再寻常不过的!
只是没有人会费神在这方面下功夫罢了!他们看重的只是煮茶沏茶的技艺。”
公孙伏微笑着点头,眼中有些许赞许。
见她说完就伸手拿糕点,不欲再开口。
公孙伏便只转头继续跟曲江珩谈论政事。
挽心音开始撑着脑袋默默思索关于项府世子的事情,垂下的小手把玩着从不离身的鱼形的红珊瑚吊坠。
那吊坠周身萦绕着淡红的光晕,大小只有普通玉佩的一半。在她这个角度没人能看到她在干什么。
曲江珩不时瞥向挽心音,看看她在干什么,见她低眉敛目。神情便渐渐缓和。
这些举动公孙伏都看在眼里。
时间一晃已临近入夜时分。
公孙伏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遂饮了口茶。
起身对曲江珩道:“爱卿,朕在你这曲府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轻松要不是公务繁忙,只怕有赖着不走了。
只是朕向来事务繁忙,也不便多叨扰你。朕便回宫去了,改日再议!”说罢又扫了挽心音一眼。
挽心音听到皇帝摆驾回宫,利落地起身,朝皇帝行礼:“恭送皇上。”。
曲江珩拱手恭送“恭送皇上。”
公孙伏快步离去。
待完全看不到皇帝的影子,挽心音便迫不及待想开溜。
谁知刚挪开脚,身后便传来浑厚的声音“站住,让你走了吗?
丫头,你今天又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差点闯祸了?”
挽心音嬉笑“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爹爹面前嘛?反正我今天玩得很开心,爹爹就不要再生气了,原谅我吧?”
曲江无奈道“我又当爹又当妈的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能不为你的将来考虑!
你现在就回房好好反思一下!
我去书房处理事务,今晚不用等我用膳了,你自己乖乖吃饭。”
挽心音乖乖点头,一派乖巧的模样,曲江珩也无可奈何。
挽心音刚出了大厅,粒筠便快步迎了上来,轻声小心的询问“你没事吧?我见皇上出来时心情不错,应该没出事吧?”
挽心音笑着点头。
粒筠忍不住又问:“皇上突然来国公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挽心音皱眉“他!最近皇子们隐隐有些不安分了,皇上其一是想警告父亲不可参与皇子之间的党派之争。
其二嘛!似乎是想打我婚姻的主意。
他想让我进宫与他的皇儿们处一处,探探各个皇子的底,好把我赐于威胁到他的皇子,并作为他安插在皇子身边最难令人怀疑的眼线。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粒筠轻呼:“皇上怀疑曲府?甚至还想利用小姐?”
挽心音漫不经心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粒筠颇有些愤恨“曲家世代忠于帝王,而且处事一直十分低调,皇上居然还要防着老爷。”
挽心音只挑眉道“何谓君臣之道?!”
第二章 醒时欲醉
挽心音见粒筠愤恨不已,只缓缓拉过她“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临近用晚膳时分,爹爹虽然让她静思己过,不过是推脱的说辞,是想让挽心音回去好好休息罢了!
粒筠听她如此说只好依言跟在她回到醉阳阁!
刚入夏,天气便已有几分燥热了,特别是到晚间,不时吹过阵阵闷热的风。
挽心音凝眸对身旁的粒筠道:“回去吩咐下人让李厨子在晚膳后做些热腾腾的绿豆粥和桂花糕给爹爹送去。
给我也送两份来,犒劳你今天辛辛苦苦找我回家,我们一人一份!”
本来面露不开心的粒筠听到挽心音的这番话,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欣喜道:“太好了!谢谢小姐!”
挽心音只是笑笑:“傻丫头!叫姐姐!”
话音刚落,挽心音便轻快地奔往醉阳阁,粒筠傻笑着快步跟上。
微风吹来女子欢快的声音。“姐姐!姐姐!等等我!”
途经莲花池时,一股莲花的清香扑面而来,挽心音的心情顿时舒畅,不久笑意便覆满脸夹,明眸灿烂。
挽心音缓缓踏入予莲亭,唤粒筠把鱼食拿来。
看着粒筠欢快奔走的身影,挽心音便靠坐在木栅栏旁,鱼儿似是感受到她的到来,纷纷欢快的在水面上跳跃。
待粒筠拿着鱼食过来,挽心音接过鱼食,慢慢投入莲池,鱼儿便埋头欢快的吃了起来。
粒筠站在挽心音身旁,看着挽心音逗弄鱼儿。
挽心音看着那几条忽而跃起忽而踪迹全无的白莲玉鱼,渐渐恍惚起来。
这几条鱼是南疆使者不远千里从南疆带来进贡给凌云国的,皇帝最后本打算孝敬给太后。
曲江珩看出她对皇宫里南疆进贡的白莲玉鱼爱不释手,为讨女儿欢喜,厚着脸皮向皇上讨要得来的。
其实挽心音只是想念远嫁南疆的姑姑,白莲玉鱼寄托着挽心音对姑姑那一份独特恒久的思念,看到那些欢快的白莲玉鱼跳跃的身影,她就想起姑姑温柔如水的微笑。
此刻美人闲伏栅栏,容色灵动倾城,眸中思念连连,莲池里微波柔柔,鱼儿欢快跳跃,交织成一幅惊艳岁月的泼墨画。
风似被惊艳般停滞,随后轻抚美人柔亮的青丝。
而美人似乎突被惊扰般抬起头看向亭外的荔筠轻轻唤道“小筠,你站着看那么久累不累啊?”
粒筠如是说“姐姐美如天仙,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会看累呢!”
粒筠暗想要是自己是男子只怕早爱上姐姐了。私下里,她都是喊挽心音姐姐的。
挽心音嘴角一抽:“我不是问你看我累不累,我是问你站着累不累……”
粒筠笑着说:“陪着姐姐一点都不累!”粒筠的笑一还未爬满脸庞便被挽心音接下来的话给噎住了!
“你这么蠢,我当时怎么就把你给捡了呢?!我说最近怎么脑子没有以前好使了,原来是跟你待久了!
唉~造孽啊……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罢!”挽心音老神在在地道。
相比于曲府的宁静安逸,定国侯府里一处简陋的小屋里却传出一男子刻薄的声音“你这个煞星,你怎么不去死呢!大哥,我们一起来教训教训这个贱种!”
说话的是一个因为生气五官显得有些扭曲的男子,此刻正对着身旁身着淡黄华服的俊逸男子说话,手中的鞭子正指着对面傲然直立的穿着布衣的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正是定国侯世子项啻,而声音刻薄的男子正是定国侯被扶正的柳氏(柳如依)的二儿子项洋,俊逸男子是柳氏大儿子项奕。
项奕听完,看到项啻毫无反应,便略带嘲讽的道“算了吧,二弟,他好歹是我们的哥哥,就算是一条狗,我们也不能乱打啊!”
项洋嫌弃的道“谁和这煞星是一家人了,他根本不配为项府的世子。世子之位本该是大哥的。“说着恨恨地瞪着项啻。嘴里狂骂道:“煞星!废物!贱种……你就是那贱人生的贱种。”
项奕却在一旁满含兴味的笑着,刚想说什么,耳边却响起了鞭子声。
项啻抬起头,紫眸中戾气大盛,夺过项洋抽过来的鞭子便反向项项洋身上甩去,带起一股前劲的厉风,足见力道之大。
随后响起项洋凄厉的叫声,只那一下,项洋的肩背便皮开肉绽,项奕赶紧将项洋拉到远处。
先前母亲说不要去招惹项啻,他还不信,陪着欲折磨项啻的项洋一道而来。
现在倒好,不但没占到丁点便宜,而且若是被父亲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打骂!
项奕扯住还欲上前泄愤的项洋,对项啻道:“二弟不懂事,我代弟弟给大哥道歉。大哥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说罢便拉着一边喊痛一边愤怒的骂骂咧咧的项洋离去。
他们没有看到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项啻抬起了头 ,眼睛嗜血冷漠。
项啻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他们走远,手上躲鞭子时受的鞭伤开始淌出鲜血,他好似并未查觉。自从母亲死去,他已经忘记疼痛的感觉了。
暗处的一双眸子闪过一丝担忧,随后一抹黑影闪身而出,恭敬的跪下,对着项啻恭敬的道“尊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诀崖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光泽莹亮的瓶子,瓶内装着江湖上千金难求的愈心丹,可口服,也可捏碎外敷。
项啻看也没看,冷漠道“没有我的命令,私自从暗处现身,该当何罪?按门规自去领罚!”
决涯头颅低垂,恭敬点头“遵命!”
离去前,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瓶子放在不远处歪斜残破的桌面上,随即闪身而去。
项啻对此眼皮都不曾掀一下。。
项啻走近旁边木椅,旋身而坐。
他缓缓闭上那双紫色的异眸。
伴随着一声叹息传出轻飘飘的话语“聍儿,你到底在哪里,我怕会错过你,我怕我再也等不到你!”
随后紫眸微掀,他懒懒地向陈旧的桌子走去,拿起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珍珠般大小的白色药丸,只见他双指轻轻一夹,愈心丹立刻变成粉末铺在掌心,片刻便渗入伤口不见踪迹,血也立刻止住。
整个过程他都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柔,整个人都变得真实起来。
次日,曲府醉阳阁沁心园的软塌上,浅眠中的挽心音突兀的皱起了眉头,蝶翼般的睫毛轻扇了两下,灵动的眼睛带着未睡醒的倦意缓缓睁开。
她坐了起来,身上沾着的艳丽石榴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
少女的一举一动皆唯美的恍若一幅灵动的画卷。
她揉了揉眼睛,从身旁里拿起一朵娇艳的石榴花把玩,呢喃着“我好像做了个梦,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它好像很重要。”
挽心音放弃了探究纠结这个梦的念头。
她迅速下了软榻,看了眼天色,太阳即将隐没,她睡了大概三个时辰。
即将落下的太阳周围萦绕着点点红霞,那光投射在挽心音脸上,可她心中竟觉些许莫名的怅然。
她回到闺阁,沐浴后,不久便有小厮请她去前厅与曲江珩同进晚膳。
晚膳席间,她吃得有些少,曲江珩看出她心情不好,耐心给他夹菜,督促她多吃点。
询问她为何事所扰,只说是因为天气闷热。
用完晚膳,回到闺阁,洗漱完,她便早早睡了,她心中隐含期待,因为明天又可以溜了玩。
挽心音整晚睡的并不安宁,她总是在梦里听到一个男子温柔低沉的声音,男子唤道“聍儿,你在哪里?可记得我们的儿时之约?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她觉得她能感受到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夹杂的孤寂与思念,这让她的心产生一瞬间的窒息感。
梦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找不到声音的源头,她只能听到他温柔的呢喃以及轻浅却灼人的呼吸。
那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却也那么的遥远,似流年中被无意搁浅的回忆。
时间无情的流逝,她在那个似痴似缠的梦境里越走越远。
此刻,定国侯府的一处偏僻的小屋里,一男子手执笔墨,绘着一幅还未完成的丹青,专注至极。
房间昏暗,只有男子作画的桌上点着一跟明亮的蜡烛,照亮了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嘴角挂着的那抹醉人的浅笑,整个人沐浴在暖暖的烛光下,显得如此缥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周身的光芒自大地边际破土而出,天渐渐的亮了。
天空被照亮的那一刻,男子刚好勾画完最后一笔。
男子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画上,手指轻抚画卷,仿若轻抚爱人脸颊。
直到东方吐白,男子才缓缓把画收起。
曲府,醉阳阁内,淡紫色纱帐里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伸出了如玉无瑕的手,挑开了洁白的纱帘。
挽心音走至窗前,看了一眼天色,又低头凝视着窗台上的玉兰花。
不久便传来粒筠的敲门声,稍后粒筠进来为她梳洗打扮,穿着简洁明快。
因为她在外不能以真容见人,怕惹来麻烦。
不久便有小厮前来传话,请挽心音到前厅与曲江珩用膳。
去往前厅的路上,挽心音想着今天的计划,脸上流露出灿烂动人的微笑。
用膳时,挽心音总往曲江珩碗里夹菜,对他露出讨好的甜笑。
曲江珩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道“丫头,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挽心音眼睛一亮,立马甜笑“爹爹,今天我想出去逛逛。”说罢,满眼期待的看着曲江珩。
曲江珩轻叹一声“就算我今天不让你出去,你也不会就此罢休,还是会想办法溜出去,所以,你去吧!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若闯祸,我便是再关你几天,你都得认。”
最后不忘提醒一句:“别忘了把人皮面具戴上!”
挽心音顿时心花怒放,笑语连连。
饭后还特意给曲江珩捏了一会肩,看到父亲心情大好才出府。
挽心音早早便换了套男装,带上人皮面具,对粒筠交代完后,便一派风流的晃了出去。
挽心音出府后,一路上纨绔子弟的作派,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
凌云国的京城瑞都,人口多却很热闹,在京城定居的人家大部分都非富即贵。
挽心音走至浅琉阁前,眼睛往四处飘了飘,随即招摇风流的踏了进去。
门口的刘妈妈看到挽心音时眼睛一亮,满脸笑意高兴道“齐公子,你终于来了,裴惜天天念叨着你呢?你是来找她的吧!她现在正在后院呢!”
挽心音风流一笑,打开折扇,欣慰点头道“嗯!”
刘妈妈也跟着笑笑并招呼:“公子请!”
挽心音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继而大步向后院走去,最后丢给刘妈妈一句“几天不见,我去看看她憔悴成什么样了。哈哈~”
刘妈妈看着挽心音男装的身影,眼中是欢喜宠爱的笑意。
浅琉阁里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浅琉阁不同于,阁中的美人卖艺不卖身,却可以赎身。
当年刚开业时,很多人都觉得这浅琉阁撑不了几天,却没想到浅琉阁里的美人个个都是尤物,菜色更是好得没话说。
美人越看越是让人心痒,便是天天都想着见一见,而且见一次美人次所花的银子也不多,吃吃喝喝,大饱眼福都能得到满足。
时日越久客人也越来越多,有长年老贵客,有中肯的新客,有朝中的权势之派。
浅琉阁的女子虽样样能通,但只专攻一艺,所以她们在她们所处的才艺领域里都是佼佼者。
年长些的女子,保养得宜,依旧神采奕奕,在浅琉阁呆的时间长了,技艺已经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境界。只是这样的女子在浅琉阁里也屈指可数。
阁中的姑娘因才艺惊人,容貌过人,渐渐得被传得越发夸张离谱,浅琉阁的名声也如日中天。如人们私下里都说浅琉阁的女子只应天上有,世间尤物等。
想来如此难得的女子多少男子想纳入掌心,只是女子若是不愿,任谁都不可能将女子带出浅琉阁。
当年就是当今的天子也没能从浅琉阁带出喜爱的女子,自此皇帝再未踏入浅琉阁半步,而浅琉阁也渐渐低调,真相究竟是什么已无从知晓。
挽心音穿过前堂,步入另一个小堂,越过小堂西边的小门便进入了后院。
浅琉阁的后院是自然与人工结合到极致的美。
第三章 疑似故人
雅致幽静的予莲亭自花海中屹立,亭子四周紫红的轻纱飘荡,透过随微风轻轻飘荡的轻纱,依稀可见一慵懒女子闲卧在软榻上,一片兰花的衬托下愈感静谧美好。
挽心音缓缓靠近软榻上的艳丽女子,白净修长的素手挑开纱帘,在榻前站定。
挽心音的手刚靠近女子,谁知前一刻还在浅睡的女子,秋水般潋滟的眼眸突然睁开,莹白的巧手抓过挽心音的手便顺势一拉。
挽心音哪是她的对手,顿时扑向软榻,只急急伸出手支住身子。
裴惜迅速坐起,一手撑在身旁,侧着身子看向身旁支着身子被戏耍的挽心音,另一只手亮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对准挽心音,满脸邪笑的看着挽心音的侧脸。
邪恶道“呦!原来是齐公子啊!我还以为是哪个鬼鬼祟祟的登徒子臭流氓呢!”
挽心音推开裴惜捏着银针的手,笑道“把这玩意收了……
你这狐狸般妖媚诱人的大美人可不适合玩这般危险的玩意!
万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我可是会心疼死呢!……”挽心音说着干脆一个旋身坐在软榻边缘,离裴惜不过几尺距离。
裴惜收回银针,柔媚一笑,又侧着身子躺回软榻上,手支着头看向身旁的一身男装的挽心音,幽幽调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
公子这是被何事所扰?
裴惜虽一介弱女子,但若公子有难处,裴惜定尽力相助……”
挽心音转个身在一旁透亮的白色琉璃桌旁坐下,并未马上回应,只不急不缓地沏满两杯茶。
榻上侧卧的裴惜见挽心音如此,没有再出声,只一边把玩着脸颊边散落的秀发,一边静静地看着挽心音行云流水般沏茶。
挽心音沏好茶,才走至榻前向裴惜伸出手:“小惜,起来罢……”
裴惜见挽心音面色平淡,但姿态却是不容拒绝,顿时收了媚笑,缓缓起身,一脸不情愿往琉璃桌走去。
挽心音见她自己起身,淡定地收回手坐回桌旁,将先前沏好的茶端至裴惜面前。
挽心音端起另一杯茶,抿了一口,拿捏出一股风流无限的公子做派,笑着缓缓道:“我寻思着秋日京城有些冷清,便想着来浅琉阁找点乐子。”
挽心音说罢,脸上依旧带着风流无限的笑意。
裴惜不置可否。
只饮了口茶,等着挽心音的下文。
挽心音指尖轻轻敲击着琉璃桌面,清脆而有节奏。
见裴惜挑眉,挽心音缓缓道“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好好在浅琉阁筹备一场精妙绝伦的剑舞争魁赛,务必让朝堂和江湖之人都入邀,具体的方案我回府后拟好再给你!”
裴惜静静听着,再无先前随意笑闹的样子。
挽心音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又继续道:“你就宣称浅琉阁阁主处理阁中事务渐感疲累,剑舞争魁赛的魁首,遵循阁主的明令规定,以副阁主之位尊之,并赠予唯一一颗现存与世的蓝鲛珠。”
裴惜轻呼:“什么?你说真的?”
挽心音点头,裴惜抚着心口,故作痛心状:“给人家阁主之位也就罢了,竟然还给蓝鲛珠?!我苦苦讨要了几年都不给我,竟然要给一个舞姬?!”
据史料记载,北海鲛人一族的泪滴凝结而成,晶莹剔透,通体莹蓝,泪滴状。如珍珠般大小,却能在夜间散发出明亮幽蓝的光。
因蛟人天性冷心冷情,不会爱人,便不可能心甘情愿为情所伤而落泪,据记载,几千年来,存世的蓝鲛珠也仅仅三颗罢了!
其中一颗在几千年前的一场战乱中遗失,另一颗以作为史上某位帝王陪葬品长埋地下,而剩下的这一颗则在浅琉阁阁主手中。据说是阁主满岁时抓周得来的。
挽心音挑眉:“在你眼中,魁首就是舞姬之流?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亏得你还是浅琉阁的大长老,眼光却不高……估计你能当上长老也是阁主当年瞎了眼……”
裴惜冷哼:“你这是承认自己是瞎子?别忘了,当年可是你费尽心思把我推上长老之位……以为有多稀罕呢?
分明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说着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
随即皱眉:“而且!浅琉阁副阁主之位你就这么随便给出去?!
不怕败了浅琉阁十几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
别说什么你自有分寸,别忘了人心难测!
……”
挽心音耐心听她讲完,神情依旧平静,只淡淡道:“这就难倒我们浅琉阁的大长老了?
分明就是私心作怪!
你再仔细想想,你我掌握浅琉阁怎么多年,浅琉阁自创立之初,阁主及长老们带领众人一路披荆斩棘,发展扩张,才有了如今辉煌的基业。
一众属下早已对我们唯命是从,忠心不二,而她初入浅琉阁,能不能被大家接受是一回事,能不能掌握真正属于副阁主的权利又是一回事。
如果她达到了足够高的期望,那说明她本事大,浅琉阁交给她打理,自然只会欣欣向荣。如果她一直被大家所排斥,最后一定是自请离开的结果。
所以一切都只是凭她自己的能力,不会给浅琉阁造成多少不好的影响的!”
挽心音饮了口茶才继续道:“而且,我敢保证,无论她最后是去是留,蓝鲛珠都会回到我手里。
这么浅显的事情你不会看不懂!不过是带有太强烈的恻隐之心罢了!”
裴惜听完恢复以往一派随性慵懒的模样,日有所思。
最后粲然一笑,以不同于以往的端肃口吻道:“遵命,阁主。”
挽心音颔首,嘴角轻勾,垂眸静静饮茶。
而裴惜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不断伸往玉盘中精致的枣糕,兴致勃勃地吃着,脸上不时拂过徐徐凉风。
亭檐挂着的小巧风铃和着凉风清脆的吟唱,
裴惜时不时开口询问挽心音,挽心音自始至终耐心听着并认真回答,多是讨论这段时间浅琉阁的繁杂事务。
偶尔聊些别的事情时,裴惜便不似先前般庄重,像是古木逢春,顿时有了活力。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媚笑。
挽心音也不点破,只是偶尔恼怒得恨不得掐她一把,也真的付诸行动了,而裴惜似早有预谋般灵活的避开。
这些嬉笑打闹画面无端让人感到岁月静好,只是岁月向来无情。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临近正午。
挽心音拉着裴惜起身:“走吧!我饿了!今日该你做东!”
裴惜心情不错,也不做计较,只笑道“好啊!去京城最大的青楼露兰苑用午膳怎么样啊?”
挽心音淡淡道“甚好!”
裴惜方故作后悔道“开玩笑!我可不想去那地方用膳,你也不拍膈应。
我们还是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飘然楼吧!
万一您老在青楼喝醉,我可不管。”
挽心音挑眉“走吧!”随后莲步轻移,裴惜与挽心音并肩离去。
浅琉阁后院紧闭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里面走出一位举止风流却长相普通的贵公子携着一位艳丽妖媚的女子,一颦一笑皆唯美动人。
这两人正是裴惜和男扮女装的挽心音。
虽然天气有些燥热,但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如往常般热闹。
骄阳当空,但打伞的行人却很少。
挽心音望着汗流浃背的摊贩们突然对裴惜道“回去记得吩咐刘妈妈,准备五十桶冰镇绿豆汤。
以浅琉阁的名义分发给浅琉阁周围街道上的行人,摊贩和城西的乞丐。开支记我账上。”
裴惜本默然点头。
浅琉阁建于凌云国京城瑞都的繁华地段,而飘然楼建于京城中心地段,相距并不远。
几个乞丐正在街道上奔走乞讨。
其中几个乞丐看到挽心音都露出友好的微笑,并跟她打招呼。
她投了几枚钱币,询问了几句才直直向飘然楼走去。
早年浅琉阁便经常派人从他们这里探听整个京城的小道消息或者秘闻,后来挽心音便直接派出几个能人,混入各不同区域的乞丐群中,待时机成熟,推波助澜,一举糅合,成立丐帮。
偶尔她以齐源的身份游玩,也会跟这些乞丐们打暗号。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至飘然楼下。
飘然楼,酒独特,飘香十里,饭菜味道绝佳,环境多样,深受贵族世家子弟喜爱。
当年皇帝微服私访,对飘然楼的菜品赞不绝口。
几年下来,飘香楼规模已经宏大到外人难以想象,旗下分店几乎遍布凌云国每个城池,其它三国都有飘然楼的产业。
据说飘然楼的楼主是江湖上盛名远播的忆聍公子,传闻他风华绝代,一剑可平江湖。
生性凶残冷漠,踪迹难觅,没有过去。
之所以说他没有过去是因为无人知晓。
挽心音以前听到时这番陈词,面色平静,日有所思。
曾经有人也好奇他的事情便大肆派人查探。最终了无音讯。
想来是未曾搜查到什么,或者搜查到了丁点痕迹但被灭口了。
所以当时挽心音一听便打消了查探的念头。
挽心音风流无限地步入气势恢宏的飘然楼。刚进入飘然楼,迎面便扑来一阵淡淡的酒香。
挽心音见面善亲切的杨掌柜正笑着跟顾客交谈,裴惜快步走向杨掌柜“掌柜的!给我包下海字一号房,各种一品菜都上一份,再来两坛女儿红,一坛桂花酿。”
早在挽心音她们刚进飘然楼时杨掌柜就看到了。
毕竟她们容颜精致,周身气派非凡,想忽略都不行,而且她们一进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挽心音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时,杨掌柜上前笑着应道:“原来是裴姑娘和齐公子大驾光临啊!
请裴姑娘和齐公子到海字一号房稍等片刻,我马上命小四把酒菜给送来!”
掌柜转头对着正收拾碗筷的小四说道“小四,领贵客去海字一号房。”
裴惜马上摆手说道“杨掌柜,不麻烦引路!只把酒菜都端来便可!”
挽心音摇着玉扇率先上楼。
海字一号房在三楼南侧,飘然楼共三层,属三楼最高,共有三间一号房,分别是天字一号房(东侧),地字一号房(西侧),海字一号房(南侧)。
还有一间飘然楼最舒适也最宽敞明亮的房间,名为浩然居(北侧),是专门为忆聍公子准备的(忆聍公子名下飘然楼都设有浩然居)。
三楼,海字一号房,挽心音和裴惜正恣意地一边谈笑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
完全不知道浩然居内一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正淡淡的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三间上房里都有名匠设计的监视镜,而浩然居内看似平凡的三面铜镜只要微微转动一定的角度就能够清晰的呈现三间上房内的画面,虽然听不到声音,但高人却是能够从嘴型辨别出一个人所说的话。
不过两人只是闲聊,内容多是最近京城发生的新鲜事、有趣的见闻。
她们来飘然楼只单纯想闲下来休息一番,挽心音独爱这三楼的风景,虽不至于能俯瞰整个京城,但周围的大街小巷都尽收眼底。
浩然居内,一男子唤来飘然楼的掌柜,掌柜在男子面前毕恭毕敬,良久,男子终于冷漠地开口“海字一号房中的男子是什么人?嗯!”
掌柜恭敬地道“据查探,男子是浅琉阁中人,似乎是浅琉阁长老裴惜的随从侍卫,民间并无此人,应该是江湖中人,经常来无影去无踪。”
“嗯!”男子声线平静波动。
“派人再调查此人一番。”
掌柜讶然道“啊?是!属下遵命。”
男子冷冷挥袖“下去吧!”
掌柜躬身“是。”继而退了出去。
男子淡然回身去看刻有“海”字的铜镜时,镜中画面已空无一人。
男子把铜镜合上,缓缓走向朝北的窗子,临窗而望。
北向的窗子朝向也是飘然楼正门的朝向,所对的街道尽是一片繁华之景。
挽心音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飘然楼楼前的街道上。
第四章 隐秘往事
挽心音和裴惜离开飘然楼后慢悠悠地漫步与街道。
此后不久,挽心音在远处又回望飘然楼一眼,见并无异常,不禁为刚刚感觉到的一抹充满探究的目光感到纳闷。
正疑惑间,身前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挡住了挽心音两人的去路。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双满眼痴迷的脑袋,正笑咪咪地看着挽心音。
此人正是凌云国三霸之一的“恶霸”。
段氏独子段思。
段氏家族,凌云国第一富族,名下有段氏米铺,江南津伞,段氏珠宝,久久客栈等大大小的产业遍布凌云国。
其家族财力之雄厚,足以媲美半个国库。
段思是段家荣宠最盛的嫡系独子。
段家家主段云子嗣单薄之致,早年虽妻妾众多,但都未能诞下男婴,段云遍寻良方数年仍未能让妻妾诞下男丁。
直到到晚年才得来一子,自然对段思格外溺爱纵容,段思自出生起便被族中众人高高捧着。
然而段思实为段云小侍婢生得,段氏这种富商家族并不如朝廷权贵这般不注重嫡庶之分,只注重子嗣香火。
段云早年便发话,府中姬妾不管是谁只要肚子争气,生下儿子,谁能成为段家的主母。
当时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不仅府中的姬妾各施手段,各种花招层出不穷,就连府外那些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布衣女子都渴求一夜露水,以期盼怀上男儿,其中不乏年老色衰无以安身的风尘女子和外地女子……
段云自然吃不消,短短一个月就病倒了,除了原本便在府中的妻妾,其他挤破头想往府里冲的女子都被段云命人打发了。
那段时间,段云但凡一见到女子就呕吐不止,好一段时间才恢复正常,只是自此便甚少与妻妾行鱼水之欢了。
后来无意宠幸了一个小侍婢,谁知这侍婢如此争气,一口气诞下男婴,段云果真给她主母之位,可见其运气之大。
命运却未过多眷顾她,大概是她这一生的运气都在生子时耗光,段思年幼时她便香消玉殒。
段思从小金玉加身,锦衣玉食。段云对他无不是有求必应,格外溺爱。
更是在他周岁后在段家东院独癖新府,是为府中府,规模之宏大丝毫不亚于段府。
曾有人有幸踏入新府,为之奢侈之至,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惊叹不已。
而段云养子而不教之,过分宠爱,这一切都为他好恶淫意,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行为埋下了隐患。
他整日游手好闲,欺压百姓,更是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街道上的行人经常能看到段思一脸暴怒地出来,便猜到段思赌输了。
这个时候行人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躲开,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段思的一腔怒火牵连。
他们可是怎么也忘不了,当年段思也是这帮怒气冲冲的走出赌坊,恰巧看到一个因为媳妇平安生下孩子而满脸喜气的男子走过。
直接让人把他摁倒在地,命手下重重杖打。
男子的媳妇赶到时,男子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
段思见男子的媳妇长得漂亮,就起了色心,让下人抓了女子便要拖带回府去。
当时女子怀中还抱着才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便被段思的手下抢了去,眼看那孩子在争抢中被抛向了空中。
急急赶来的男装披身的挽心音只来得及做出仰躺的姿势,那孩子便落了下来,好在挽心音速度之快,孩子得以落入挽心音怀中。
那时挽心音仰躺时的势头实在不小,回府后因侍女提醒才发现后背有多处擦伤。
当时挽心音也没管这么多,刚出生的婴儿身子很轻,挽心音马上把她抱起。
那是她才不过五岁而已,看到是个女孩一双灵眸既惊又喜。
只是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当时,挽心音刚抱住孩子,孩子的母亲拼命挣扎想要查看孩子,未果,段思的人拖走,最后留给挽心音的是乞求的眼神。
挽心音看懂了她的意思,朝她微微点头,表示会替她照顾孩子,眼中含泪却笑了,便径直冲向了旁边商铺的柱子,头破血流。
没有人知道挽心音当时心中多么痛恨自己当时没有法子救孩子的母亲,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看着她挣扎撞柱而亡。
其实她只要再等一等,挽心音便有法子就出她,可是看到女子闭眼前一直望着早已断气的男子方向,突然明白了。
两个人生前大抵是恩爱非常,早在女子见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中的光亮便已尽数湮灭。
恰巧挽心音及时赶到,救下婴孩,又见挽心音点头,心中便再无半丝犹豫,选择自尽,追随丈夫的亡魂而去。
当时周围的任何事物在挽心音眼中似乎都静止了,她呆在当场,直到耳边响起婴儿的啼哭。
最后段思带在一众手下离去,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
只有挽心音还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怀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才发觉视线已经有点模糊。
耳边却传来一个脏兮兮的女孩担忧至极的话语:“姑娘,你没事吧!别哭了!
坏人都走了,你赶快回家吧?
晚了会可能遇到坏人的……”
挽心音才发现泪水已经晕染了整个脸颊,只用力抹去,笑着对女孩道:“看我多没用!
眼睁睁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丧命,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女孩故作老成得摸了摸挽心音的头,睁着潋滟地眸子,温声安慰挽心音:“姑娘!你不要伤心!不要怪自己!
是世上的坏人太多了!”
女孩只如挽心音般大小便以会模仿大人安慰她了!
挽心音突然看着她:“既然世上坏人那么多,那我们便一起打坏人可好?”
这话虽然听着像开玩笑,但是女孩却依旧回答得认真:“好!”
这个脏兮兮的女孩便是后来的裴惜。
而浅琉阁正是从那年开始快速崛起的。
而挽心音怀中抱着的女婴便是日日伴在身侧,被挽心音视如姐妹的粒筠。
只是粒筠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只当真以为是挽心音从路上捡回来的,其实这话也不假,换个说法,确实可以说是在路上救下来的。
且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现在就在军营中。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孩子的父亲被打断气了,没想到挽心音准备安葬这对亡命夫妻发现男子还有微弱的脉息。
于是挽心音命人迅速将男子送到附近的医馆,最后终于将男子从鬼门救了回来。
后来挽心音借助央求父亲将男子安排去了军营,现如今以小有战绩,已经升任为转运使了。
而女婴被挽心音安置在曲府。
此时段思拦了挽心音的去路,挽心音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踢飞他,而他也真的做了。
天子脚下,他还不到怕他的地步,民不与官斗,自古便是如此,量他就算是第一富商也不敢随便得罪朝中权贵。
挽心音此时虽没有功力,但身子灵活,竟真的将段思踢了出去。
段思跌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被踢的肚子。
他身后的家丁赶紧扶起段思,并迅速围拢挽心音和裴惜两人。
挽心音喝道:“好狗不挡道,滚!”
段思虽面带痛苦,但是眼中仍是志在必得:“给我上,带回府中!”
见这帮家丁拿着棍子冲向挽心音和裴惜,段思立马喝道:“住手,谁让你们动手了,我要你们见她毫发无损的带回府中。”说着,指着男装的挽心音。
而后指向裴惜:“她是浅琉阁的人,我们犯不着跟浅琉阁对上,莫要理会她便可!
我相信姑娘也不愿多生事端……”
挽心音冷笑,而裴惜的表情与挽心音如出一辙。
段思话落,家丁便收了棍子,一窝蜂扑向挽心音。
挽心音将裴惜推向一旁。
而后淡淡喝道:“慢着!你可有想清楚惹不惹得起我?!
惹了我的后果你可不一定承担得起……”
挽心音说罢,慢悠悠打开玉扇,慢悠悠地扇着。
身后的裴惜本欲动手,但收到挽心音的眼神,只沉默地退到不远处,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裴惜一直注意着挽心音这边的动静,但知道挽心音这次是并不打算出手。
街道上的行人都静静站在远处观望,有的对挽心音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带着微微掩饰的兴味和激动,一如当年。
那血淋淋的一幕忽然闯入脑海。
挽心音环视着周围,冷然一笑。
周围的人见到挽心音脸上冰冷嘲讽的笑,竟觉得心虚惊惶。
挽心音淡定漠然地看着段思。
裴惜微低着头,眼神却已经冰凉彻骨,看到挽心音垂在身旁的手摆出的手势后,眼神渐渐柔和。
正当家丁渐渐靠进挽心音时,不知从何处跃出一个五官端正,眸光冰冷慑人,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
男子在挽心音身旁站定,手中握着一把古朴锋利的长剑,剑身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此刻挽心音才转身。
段思看到男子,原本势在必得的笑脸顿时变得阴郁难看。
阴**:“又是你!阴魂不散,次次破坏本公子的好事!”
家丁看到来人,顿时疾退数步。
他们可没忘记曾经被眼前的男子打得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呵呵!看到你这个畜生不痛快了我才痛快!暴打你这个畜生简直是本公子人生一大快事。你就好好受着吧!呵呵!”黑衣男子冷笑连连。
“不过呢?一下玩死你太便宜你了,本公子就喜欢慢慢折磨……呵呵!”说罢,长剑出鞘,男子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挥。
顿时天上掉下一只鸿雁,鸿雁的身上未见任何伤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被男子的剑气所杀。
毕竟鸿雁在高空,任你怎么挥剑连鸿雁的皮毛都够不着。
段思霎时脸色一白,惊恐地睁大眼睛。
挽心音看到段思惊恐的表情,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裴惜一直留意着挽心音这边,见此情形,大笑出身。
段思脸上本来惊恐未褪,听到裴惜毫不掩饰的笑声脸色顿时铁青。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厉声道:“滚!”。
段思浑身一颤,对着黑衣男子恨恨地说“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让你生不如死。”
而后转向挽心音,满眼势在必得:“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会乖乖跟我走的!”
挽心音全程眼神冰冷如刀。
“原来是只会说大话的畜生!滚!我也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乖乖去死……”
段思听后狂怒,却只指着家丁泄恨:“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
而后,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离去,走着还回望挽心音,挽心音清楚地感到感觉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男子漠然地看着段思离去,看到段思的眼神,手中的剑几次几欲脱手而出,等再看不见段思的人影时,男子才转身面对挽心音。
对挽心音点头,挽心音颔首。
黑衣男子便如来时一般闪身离去。
挽心音看向远处的裴惜,见她一直垂着头,神色不明。
挽心音轻哼。
裴惜才抬头懒懒地走向挽心音。
挽心音见她不说话,便只拉着她的衣袖朝浅琉阁方向走去。
裴惜突然抽回衣袖,压低声音愤恨道:“哼!堂堂阁主面对一个畜生竟然还要这样应付……
你到底还要等多久才出手?
还是这些年在曲府当你的千金大小姐过得**稳,早忘记了当初的诺言!
……”
挽心音叹了口气:“我何时说了不出手?只是我现在更懂得借势罢了!
你总是感情用事!唉~
你一点也不笨,甚至可以说才智过人,就一感情用事,便像个孩子般犯蠢!
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我虽然能及时提醒你,但是若某些情况下我不在你身旁,你该怎么办?
当年那个女孩不过几岁便会如大人般懂得安慰人的人是你,这些年如行夜路时明亮的烛火也是,可突然犯傻的也是你!
有时候我都怀疑,从那天起你就没再变过!反倒是我,忙前忙后,每每感觉分身乏术。
……”
裴惜静静听着挽心音这番话,这话大概放在心里很久了罢!
裴惜忽然给了挽心音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嘛!
我就是看不得你逞强!”
挽心音笑着拍着裴惜的肩膀。
分开后,两人便并肩走向浅琉阁。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未再说话,因为她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此时,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
细看却会发现挽心音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午后的太阳略显灼热,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温热的。
裴惜看了挽心音一眼,加快了步伐。
两人沿先前出来的后门原路返回。
挽心音一踏入暖阁便换下了衣裳,换了一张人皮面具,镜中的女子一个普普通通。
挽心音望着镜中打扮妥帖的身子,这才出来走向一旁的雅间。
裴惜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并未抬眼。
依旧懒洋洋躺在软榻上,红唇轻启:“桌上备了一碗冰镇绿豆汤!”
挽心音走至桌前,果然见琉璃碗内盛着鲜嫩清透的绿豆汤,便知道她已将她先前的叮嘱办妥。
她便坐下来慢饮,直到一碗见底,她才道:“我回去了!
方案明天让人递给你。”
裴惜靠在软榻上,正剥着葡萄,一粒一粒抛入小嘴,听闻轻哼。
挽心音便以一个普普通通女子的打扮从浅琉阁正门走出,在附近街道时而驻足,时而步履匆匆,足足沿着整个街道绕了几圈才往曲府方向走去。
挽心音从曲府西北角的侧门入府,这扇门位置较为隐秘,是几年前挽心音命人拆了院墙改建的。
挽心音走至侧门前,先是往四周扫了扫,而后在门上敲了三下,开门的是粒筠,想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只见她欣喜地看着挽心音“小姐快进来!”
挽心音认真端详眼前眼神空灵的美丽少女,恍然发现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遇事慌张喜欢躲在她身后的女孩。
短短几年,出落得越发水灵可人,周身的气质也发生着巨大的改变。
有一点令挽心音疑惑,粒筠往常的的举动所展现的优雅大气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点挽心音想不通,若说是因为曲府环境的影响,却不可能如此自然且契合。
这几年,挽心音把府中半数事务交由粒筠打理。
不知该说她生得粒筠机灵,还是本来就擅长打理内务。
且在慢慢的磨练中,人以变得十分沉稳机灵,每件事情都梳理得井井有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艺和能力丝毫不逊于世家小姐。
这其中也有挽心音的原因,当年挽心音学什么便让她跟着学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不落。
惹得不少府中丫鬟艳羡不已,不过她们都很知足,不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因为挽心音待下人一直都很好。
而且能入曲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挽心音一个个亲自挑选的,因为挽心音曾说,她最清楚需要什么人。
府中自此有这规矩后,门风一直被京中其他世家权贵广为称颂。
府中的丫鬟婆子门也都看到了粒筠的干练和才智,自然对挽心音的偏爱心服口服。
连一向最爱挑毛病的吴管家都对粒筠赞不绝口,常用粒筠来勉励府中的下人。
挽心音又时常忙于府外的事情,偶尔出府。
府中的事务自然大部分交于粒筠打理。
第五章 曲氏秘辛
曲氏一族实为古族,一些遗世蒙尘而晦涩难懂的古籍中有相关记载,炎黄时期有此姓氏的记载,虽是寥寥数笔,但曲氏能源远流长,绵延昌盛之今,足以说明此族血脉之强大。
只是曲氏一族人数少,多聚居于东海和江南,每个氏族都有它的弊端。
曲氏子孙少,一大原因便是天性,曲氏男女是出了名的专情忠贞,一生只认定一个配偶。若配偶不幸亡故,男子终生不娶,女子守着活寡终生不再改嫁。
这也就能理解为何朝廷众多贵族世家中,独独曲氏一族只娶一妻,只嫁一人。
挽心音的姑姑当年便是因为如此,险些自尽而亡,要不是及时制止,只怕奔赴南疆和亲的早已是一具尸首。
不过挽心音每次提到姑姑曲潋姝和亲的事情,心中都会充满欣慰。
当年南疆求娶凌云国和亲女子的皇子秘密来到凌云国的京城瑞都。
南疆皇子与曲潋姝无意相识,一见钟情。两人后来便常常私下相会。因为当时南疆皇子秘密入京,并未告知曲潋姝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外地进京寻亲而来。曲潋姝未疑有它。
曲潋姝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示意对方上门提亲。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纸和亲的圣旨。
当时曲潋姝没有哭闹,只僵硬地接过圣旨,默默回到房中拿起尖利的簪子直往手腕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幸亏哥哥曲江珩察觉到妹妹曲潋姝的异常,匆匆闯入房中得以及时救回曲潋姝。
当时看到妹妹身旁一摊血水时,吓得魂都要飘了。
曲潋姝才一岁时,皇帝公孙伏不顾朝臣的反对,毅然派挽心音的祖父也就是曲江珩的父亲去边疆平定战乱,谁知挽心音的祖母偷偷跟去。
祖父在战场上认出了祖母,只刚重逢便不幸被袭,祖父分心护着母亲,场面一片混乱,最后不幸双双死在战场,从此长眠于地下。
只剩曲江珩与曲潋姝兄妹相依,当时曲潋姝还年幼,曲江珩把她带大,对她呵护备至。别说受伤,就是别人想动她的皮毛都得问问曲江珩的长剑愿不愿意,可见兄妹之情深。
曲江珩每每对挽心音讲起这件事时,都叹息摇头,并反复警告挽心音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像姑姑一样冲动。
当时挽心音个子只有凳子般高,趴在曲江珩的腿上听着他徐徐道来,小小年纪只迫切的想知道结果,便呆呆点头,其实并不能理解姑姑自尽的行为。
后来挽心音恍然明白时,已经走上了与姑姑相似的道路。
曲潋姝最后还是远嫁千里,并不是因为重家国之义,自然是因为空悲一场。
当时曲潋姝自尽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正在驿站中筹备新婚的南疆皇子听到这些言论时,将南疆皇帝的叮嘱抛至脑后,不顾随行下人的阻止,火急火燎便要往曲府冲去。
冒着在他国暴露身份的危险径直闯入曲府。入府却是一波三折,曲江珩听到他就是南疆皇子时,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险些因为他命丧黄泉,直接就打了起来。
曲江珩虽是文官,但早年的武艺可算难逢对手,与南疆皇子打斗一场,化解误会后,对南疆皇子是礼遇有加。
挽心音依旧记得当年曲江珩讲到这里时目露欣赏。这也不难猜测南疆皇子为何最终被南疆先帝选为继承大统之人。
当时还在卧床养伤的曲潋姝听到曲江珩与南疆皇子打起来后不顾扯裂伤口的可能,急急跑下床阻止两人。原本是怕曲江珩受伤,结果看清来人,发现那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呆了好一会儿。
正打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注意到曲潋姝时,她却一声不吭的走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曲潋姝不知道情郎的真实身份就是与她和亲的南疆皇子,只道这一生只爱情郎,不愿嫁于他人,奈何圣旨不可违抗,她只得以死相许。
化解误会后南疆皇子那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最终抱得美人归。
南疆皇子继位后,曲潋姝便成了一国之母。
而且南疆新帝六宫无妃,独宠皇后一人,帝后恩爱非常,两人前前后后又育有一子两女,可谓是南疆的一段佳话。
挽心音心中,姑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可祖父这一代的回忆却是灰色的。
当年祖父与温婉大方的祖母季韵怡在三年一次的簪花大会上一见钟情,祖母的父亲季徽当年是皇帝簪花大会不久前钦点的进士,一时圣宠非常。
皇帝直接钦点他担任户部尚书,很少露面的女儿季韵怡也就是挽心音的祖母,在簪花大会上一鸣惊人,夺得“羞花仙子”的称号。
因为她的父亲是会州人士,进京赶考被皇帝赏识后才刚在京城落脚,女儿季韵怡也刚接入京城,正是该认识其他世家权贵的时候。
所以季徽让季韵怡参加簪花大会,机缘巧合下一鸣惊人,更与挽心音祖父一见钟情。当年簪花大会上,便是挽心音的祖父为季韵怡簪花。
经此一事,后来越来越多官员陆续争相拜访季徽,很快季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有了官员的拥戴,最后季徽官拜右相,是凌云国史上第一位布衣丞相。
按照各个朝代的惯例,丞相都是由朝廷贵族担任,而季徽能从一个落魄世家子弟,最终官拜丞相,可见先帝对其荣宠之盛。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他谋略过人,智谋无双,先帝打下的半壁江山多半是因为他的功劳。
先帝很是信任他,并把最受宠爱的长公主嫁于夫人早逝的他。
只是早年京城发生过一场动乱,因为当时作为丞相的季徽正全力清扫秘密混入朝堂的前朝乱党,乱党受激,趁机劫持长公主胁迫季徽。
当时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公孙伏力除前朝乱党,不肯妥协,致使季徽与长公主双双殒命。
曲江珩每每讲到这里,脸色阴沉,他告诉挽心音,这不过是太子的一箭双雕之计,既扫除乱党又除了季徽这根眼中钉。
父亲回回讲起都叹惜不已,想当年季徽艳艳惊华,多少人曾叹服于他的惊世才华。
那可是他的亲外公。
季徽还在世时,女儿季韵怡当时只生得一子曲江珩,季徽一见曲江珩就喜欢得不得了,说此子可教也,总是把他从曲府抱去丞相府。
当时祖父虽然很头疼自己岳父天天跟自己抢儿子,但是教导孩子的事情都被季徽做了,他自然日子轻松,有时间跟祖母天天腻在一起,抱着大不了再生几个孩子的心态,也就不再计较了。
季徽教曲江珩读书写字,给他讲治国安邦之道,让他熟读兵法史书,请人教他武艺……可谓费了一大番心思。
当时季徽逝世,太子本以为曲家会记恨他。
先帝听闻噩耗,大受打击,当场吐血晕倒,此后一病不起。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指责太子失德,没想到挽心音的祖父却第一个站出来拥护他,称太子英明,是以曲家到如今依旧被皇帝倚重。
当时朝臣都以为太子会被先帝废位,挽心音的祖父急急进宫觐见病危的先帝,不久先帝崩。
挽心音的祖父带先帝意旨进入满朝大臣的大殿时,感受到的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宣读圣旨。
太子本以为曲家会记恨他,那皇位十有**不会传给他,结果太子派党派虚惊一场,太子公孙伏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但是挽心音听着曲江珩讲这些时,问了一个问题,问他,祖父和祖母是不是皇帝暗害的。
因为挽心音想起祖父母死在平定边疆战乱的战场上。祖父是一介文臣却被皇帝派去打战,祖母一女子竟然能轻而易举混入军营见到祖父,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曲江珩当时没有说话,不答却也不否定。
挽心音看到曲江珩意味不明的眼神后,没有再追问。
更令人意外的是,挽心音祖父母死后不久,曲府门口突然闯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说是挽心音祖父的外室,说怀了祖父的孩子,不求名分,只求他照顾肚中孩子。
这件事被当今天子知道了,立刻让曲江珩妥善安排妇人,竟然也不去怀疑是不是骗子,只说什么那是祖父的遗腹子,让曲江珩好好待这妇人。
称祖父为国捐躯,自己悲伤难抑,愧对曲家,如今老天再赐祖父一子,实乃幸事。遂马上下旨赐她“簪花夫人”封号,并派人送她回曲府。
挽心音一听“簪花夫人”时,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要说簪花夫人,明明属祖母最适合不过,偏偏皇帝给了这来路不明的妇人这样的封号,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不过族人根本不愿意接受!是以族谱中至今未有她们的名字。
可是皇帝的旨意,他们也不敢违抗,分明是试探曲江珩的态度。
据府中年长的小厮描述,当时曲江珩铁青着脸咬牙隐忍将那妇人安排在曲府别院,本以为只要那妇人安安分分,他便不与她们计较。
没想到那妇人还未生孩子便以不安分了起来,说什么府中的人不把她当回事,处处刁难她,这事又不知道怎么被皇帝知道了,立马斥责了曲江珩几句。
后来这妇人生下一子后更加过分,直接逼父亲交出掌家大权和库房钥匙,称自己是府中唯一的妇人,拿出挽心音的祖父来说事,说自己算是曲江珩名义上的母亲,她掌家是理所应当。
曲江珩当然不会傻到给她主母的权利,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忍了这妇人那么久,皇天不负有心人,父亲终于抓住了她的把柄,当场拿出一叠信纸,冷笑着摆在她面前。
那些信都是她与外人有奸情的证据,信中的内容清清楚楚提到那孩子是那奸夫的,并不是挽心音祖父的,没想到那妇人死死不承认,说要让皇上主持公道。
但是证据真真实实就摆在这里,皇帝才不会再傻到出面掩护她。若他这样做岂不是相当于当这众人的面打自己脸。当年可不就是他把这妇人安排入府的。所以皇帝对这件事默不作声。
私下暗骂她蠢妇,后来又一改先前不欲理睬的态度,亲自命人赐死这对母子。
最后曲江珩说此子无辜,求皇帝饶孩子一命,这才保住了孩子。
只是曲江珩怎么也忘不了那妇人临死前一直大骂皇帝负心汉,混账,忘恩负义,狠毒到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
事后皇帝还召见曲江珩,警告了他几句。
最后曲江珩把那妇人的孩子以祖父子嗣的名义送去了柳州的主宅,命族人好好教养。
知道这真相的只有皇帝和曲江珩,但是曲江珩早就告诉挽心音了。
挽心音当时眼中满是嘲讽。
挽心音直言不讳地说:“那是皇帝的意思对不对?将自己的孩子以祖父子嗣的名义养在柳州!
就算当时父亲没有求皇帝放过孩子,皇帝也不会真正毒死自己的孩子。
一来可以试探父亲的忠心,一来杀人灭口,销毁自己陷害臣子的证据,真是下得一步好棋。”
曲江珩听到挽心音说这话时只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挽心音又突然道:“当年若不是父亲查到了证据,还不知道曲府现在是何情形!”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曲江珩必然躲不过一死的下场。
那孩子长大后,皇帝必然会帮助他掌控曲府,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孩子牢牢掌控臣子的家再好不过。
挽心音越想越心惊,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当时只趴在曲江珩的膝上,双手牢牢抱着曲江珩的大腿。
曲江珩一直对挽心音知无不言,这些陈年往事,曲江珩并未刻意瞒着她,他也是希望女儿能看明白一些事情。
希望她莫要被有心人利用了而不自知,陷入无奈的境地。
为了她以后做事时能多留个心眼。
可以说曲江珩真的是一位尽职的好父亲,更是一位忠心不二的好臣子。
现在的朝堂中的反派其实早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肃清了,留下的都是拥护他的党派。
不过现在皇帝公孙伏年事已高,底下皇子们蠢蠢欲动,渐渐对他造成威胁,他便几次秘密出宫去到一些大臣的家中,明里暗里的警告他们,不要背叛他,否则结果便只有一死。
第六章 父女相商
挽心音察觉到最近粒筠好似有些反常,而且时常发呆,顿感不妙。
便丢下鱼食,拉着粒筠一路沉默的回到醉阳阁,挽心音见粒筠一脸怔愣地看着自己。
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只一直低垂着头依着挽心音回到闺房。
挽心音拉着粒筠回到自己房间,将丫鬟都挥退了,让粒筠在白玉桌旁坐下,关上房门后才在粒筠对面坐下。
分别在玉桌上摆好两个翠玉杯,倒满热腾腾的毛尖。
挽心音见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遂轻轻唤道“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天气热,先喝口茶吧!”
挽心音说完便刚将沏好的茶端至粒筠面前。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清茶,慢饮了一口。
挽心音见她一直不曾有动作,只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眼神闪烁且神色有些慌乱。
软了软语气道“傻丫头,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
我也知道你现在这个年纪慢慢懂事,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并不会过多干涉你,但是很多事情你自己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
我希望你能跟我说说心事,我做你的心眼。给你说说我的想法,只做参考,至于怎么做我不会干涉可好?小筠!”
粒筠突然抬起头望进挽心音温柔的眼眸,看到挽心音真挚的眼神,微微红了脸:“姐姐!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我……”
挽心音用眼神示意她先喝口水,慢慢说。
挽心音见她喝了口茶,浅笑着用轻快地语气道:“快跟姐姐说说,是什么事情让我的傻妹妹红了脸……哈哈!”
一改先前略显沉重的气氛,顿时感到轻快了不少。
粒筠**道:“我就是在想一件事情而已!没有总发呆呀!”
挽心叹息了一声“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什么事情会值得你想几天?!定是被困扰了!”
粒筠傻傻一笑,捧起了眼前的杯子,又轻轻饮了一口。
挽心音咳嗽一声:“你快说吧!我耐心有限,若是不是,受委屈了可不要哭着鼻子来找我!”
粒筠低着头:“就是,几天前……
姐姐不是让我出府买些小玩意吗?
我当时就在街道上仔细挑选,谁知竟发现有小偷将手悄悄伸进了旁边的人的口袋里,而那个人正跟旁边的人说着话,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顿时指着小偷大呼‘来人啊!抓小偷啊!……’。
那小偷便飞快逃跑,我当时想也没想就要追去,谁知道他跑进来巷子里就不见了踪影,我看四周都是院墙,周围都是也废弃的旧宅。
知道那小偷逃跑了,正打算回去,谁知那小偷突然出现在身后,身旁还有几个高大的壮汉。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算计了,但是周围是死胡同,前面的路被几人堵住了。
听到他们说要把我卖了,当时把我吓坏了,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可是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出现,把他们都给打跑了,我只来得及问他的姓名,他便匆匆走了。”
裴惜见挽心音耐心的听着,没有说话。
裴惜缅着脸,继续说:“他叫刘义,我便向京城中一些世家中交好的丫鬟婢女们,才知道原来他是江浙转运使……”
裴惜低着头没再说话!
挽心音听到后刚入口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刘义’!他怎么到京城来了!难道是来专门跑来看粒筠的,但是他怎么会巧合地救下粒筠?
挽心音粉唇轻启,正欲开口。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粒筠听到声音,马上放下了茶杯,就要起身去开门,却被挽心音制止了。
挽心音扯开嗓子喊道:“什么事?”
只听见门外传来刘嬷嬷利落的声音“小姐,是我,刘嬷嬷。老爷让我传话给小姐,让小姐去一趟老爷书房,有要事告知小姐。”
挽心音扬声道“刘嬷嬷,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你先下去吧!”
“哎!小姐记得过去啊!若没什么吩咐,老奴就告退了。”天气闷热,刘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
“嗯!”挽心音说完后,门外再无声音。
挽心音见荔筠一直低着头红着脸,觉得有些奇怪。
这件事情哪里能够让人感觉不好意思吗?而且粒筠也没有认出刘义就是自己的父亲,那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时挽心音怎么也没想到粒筠会产生莫名的情愫,只以为当时粒筠是被那些流氓吓坏了。
挽心音只看着粒筠稚嫩的脸庞沉思了一会,并没有告知粒筠实情。
谁知道这一念之差险些酿成大祸。间接造成粒筠往后走了一大段弯路。
挽心音只叮嘱她:“往后莫要一个人出府,你现在还小,以为谁都能像我一样来去自如,安然无恙?
别傻了!你现在还不懂得保护自己。不过你也受了惊吓,相信你自己也不敢再一个人出府了,我就不多说了。”
挽心音说完便进了内室,换了身舒适的女装。
让粒筠回房好好休息,自己独自前往曲江珩的书房走去。
曲江珩正皱着眉埋头处理公文,听到敲门声和女儿清亮的声音“爹爹!”
曲江珩放下书“嗳!丫头快进来吧!”
挽心音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鲜嫩诱人的鸡汤,汤面浮着枸杞,汤底除了小鸡块依稀可见红枣。
挽心音欢快的走到书桌前面,站在桌前,将鸡汤放与曲江珩面前,甜笑道:“爹爹,猜猜这是什么汤?”
挽心音还未待曲江珩说什么,便自觉地从旁边搬来凳子,在曲江珩对面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曲江珩处理政务的长玉桌。
曲江珩对面的宝贝女儿,见她一派乖巧的模样,看着面前冒着汤冒着丝丝热气的鸡汤,便道“鸡汤?”
挽心音却缓缓摇头“爹爹亲自尝尝便能知晓,鉴于爹爹并未猜对,所以,罚爹爹一口喝完。”
曲江珩挑眉:“这不就是一碗鸡汤吗?”
挽心音嘟嘴:“我不管,反正爹爹猜错了,这是加了我独创秘方的超级无敌美味汤!”
曲江珩嘴角一抽,还是很豪爽的一口喝完。
喝完后与挽心音大眼瞪小眼“丫头,我都懒得说你了!这怎么就不是鸡汤了?明明样子就是鸡汤的样子,味道也是鸡汤的味道!”
挽心音理直气壮地说“爹爹,这明明是鸡肉红枣枸杞人参汤,本来是红枣枸杞人参汤,我顺便放了小块鸡肉而已!
怕爹爹喝得不够尽兴,我加了很多红枣和人参,加入我采集的露水熬汤,熬好后滤出汤渣,再放入鸡肉,汤汁微微加热。
所以我才会来得这般晚,晚膳都还没用呢!不如我等下就到爹爹房中一起用膳吧?”
挽心音接着说“爹爹啊!我感觉你好傻啊!……”
听到挽心音如此说自己,曲江珩刚喝下的汤都感觉要被气吐出来了。
曲江珩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挽心音笑得合不拢嘴“没有,没有!我夸爹爹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呢?”
曲江珩见她不正经的模样只能叹气:“给我坐好!”
“这些好话都是用在你们年轻人身上的!你爹爹老了,用不得这些华丽的词藻咯!”
挽心音听曲江珩如此说,忍不住反驳:“爹爹哪里老了?
才三十四岁,而且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这几年也没生过什么大病,身体好着呢!比皇帝都要年轻一辈……”
其实曲江珩心里很清楚,之所以几年无病,身体强健,很大程度上受益于挽心音在膳食方面的注重和对生活习惯的要求。
例如,命人督促自己每天早上练三遍五擒戏,无论是否要早朝,都会派人盯着。
如果自己不肯,下人就会拦着自己,什么理由都不放。时常都觉得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还没有宝贝女儿高。
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也说明府中的下人对挽心音的忠诚。
挽心音见曲江珩舒展眉头,才问道:“爹爹,你叫我来是因为什么事啊?”
曲江珩又瞥了挽心音一眼,把桌上已拆开的信封递给挽心音后便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挽心音大致浏览了一遍内容,挑眉问曲江珩“你答应了?”
曲江珩似是不敢看挽心音,仍低头饮茶,只说了句“嗯!”
挽心音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她们又在打什么主意?里面提到的皇帝,难道皇帝默许了?”
曲江珩点头默认。
挽心音漠然。“原本他在柳州的日子过得如此滋润,竟然不怕死得让他的儿女巴巴跑来京城?
也不担心自己的儿女被皇帝利用!真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自作聪明……
没有皇帝半点聪明。
该是像他蠢笨的母亲了!”
曲江珩淡淡道:“他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儿子,他的儿女就是皇帝的孙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应该不至于害了他们!”
挽心音用问:“那他们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进京?祖父和外室的儿子的儿女?
还是皇孙?!都这么多年了,皇帝都没有公开他是自己的皇子。
看来是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了!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所以的儿子中,也就皇帝这个养在柳州的儿子最年长,也是唯一一个有儿女的皇子!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还有,难道我们真要承认他姓曲吗?
明明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难道要我叫他叔父吗?与他的儿女称兄道弟吗?”
曲江珩见挽心音一番话夹枪带棒,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激动。
“我虽然将他安排在柳州曲家的祖宅,但是只让他跟着他母亲姓李。
我也不强迫你喊他叔父,他姓李名咏,你便喊他李大人也是可以的,而他们孩子嘛!
你怎么称呼京城其他闺秀便怎么称呼他们,皇帝不会因为这个跟我们计较的。
他们只是在曲府暂住罢了!
你只要客客气气待他们就行了!”
挽心音嘲讽一笑:“那可是,皇孙和皇孙女,我哪敢怠慢啊?”
曲江珩微微叹息。
“对了,此番进京的是他的夫人,也就是李夫人刘氏和一双儿女三人,名为李莫凡和李汝妍。”
挽心音漫不经心的嗯声:“哦!”
这些年,有柳州曲氏族人的照拂,李咏一家四口才得以在柳州安居,并过上富庶安逸的生活。
挽心音趴在书桌上,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不是女儿容不得她们,而是担心他们做事丝毫不顾及曲家。
他们毕竟不是曲氏的血脉,是皇帝的孩子。
如果他们闯祸,有皇帝罩着,自然不会降罪他们,那遭殃的岂不是曲氏?
女儿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曲氏的事情,即便他们是皇帝的孙子!”挽心音说着已经危险地眯起了眼。
曲江珩讪笑“丫头,莫不是你也在这件事情上犯傻?就算他们闹事,皇帝也不可能重惩曲府。
因为……皇帝怎么可能不顾忌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倘若皇帝太过了,难保我们不是说出那孩子的身世。
那时候不但全天下都知道他当年的这桩丑事,而且他也不能再以与曲府没有任何关系的皇子闹事而牵连曲府。”
挽心音面色平静,又挑眉懒懒道“是嘛!那可是一只老狐狸,难保不会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除了曲府,便也不用再忌惮这个秘密了!”
曲江珩只好无奈地说“唉!想不到你想得更深!只是这些年皇帝都没有动手,也就说明,这个秘密暂时不会威胁到曲府!”
“那好吧!”挽心音淡淡地说“既然李公子和李小姐要来探访曲府,我便命人准备一下吧!”
随后蔫蔫道:“爹爹还有别的事吗?女儿饿了?”
曲江珩皱眉道:“怎么了?
这就觉得委屈了,往后还有得罪受呢!
你多留几个心眼就好了,但是记住,任何时候,保命要紧!
挽心音哈哈大笑:“我竟然能从凌云国第一大大忠臣的嘴里听到这种话……难道不应该是保家卫国,死而后已吗?”
曲江珩轻咳一声:“咳!莫要拿我开玩笑,我可是你亲爹!还不是担心你以后会遭遇危险!”
见她终于不再笑,而是等着他的下文,他才缓缓道来:“二皇子公孙诣与北狄国一战,北狄连连惨败,已经向我国投降,请求议和。
不久就会签下停战协议,而五皇子也将于下月十五还朝。届时一同进京的还有北狄国的和亲公主。
待二皇子公孙诣还朝,皇帝将大摆宴席,官员携其妻女应邀参加宫宴。
看来不只是封赏,还可能赐婚,你自己多掂量掂量!”
皇帝公孙伏一共有六个儿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公孙诣,三皇子便是当今太子,四皇子公孙谦,五皇子两岁时染上天花,不治而亡,最小的儿子六皇子公孙洋与挽心音同龄。
挽心音垮下脸,对着曲江珩撒娇“爹爹,你说我病了呗!我不想去!
劳什子她给赐婚,他又不是月老!”
曲江珩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是这样想啊!
我是最不想你与皇家有任何牵扯,皇家是没有幸福的。
爹爹不想毁了你这一生。
可皇帝是什么人,他早朝时特地告诫臣子,为显隆重,六品以上官员必须携其家眷一同参加宫宴。
如有身体有恙缺席者,将派太医亲自前来诊治。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明年才及笄,皇帝不会太早给你赐婚的!”
挽心音骂道“真是老狐狸!爹爹,如果女儿真病了呢?”
曲江珩没好气地说“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挽心淡然一笑“可是,有时间就有机会。女儿不想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曲江珩叹息道“也不知这天下何时统一,只有天下一统,四海归一,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真正幸福的生活啊!
否则在这乱世中,时刻都可能沦为牺牲品!”
曲江珩说完,见挽心音撑着头沉默,忽然想到了什么“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下午的那番话,皇上特命让项啻参加宫宴。”
挽心音无力道“哦!”
曲江珩拍了拍挽心音的手:“丫头,他是定国侯府世子,总有一天要步入朝堂,卷入政治漩涡,不可能独善其身。”
挽心音对着曲江珩懒懒一笑“爹爹,我知道了!没事的话,女儿走了!现在真的饿了!”
曲江珩无奈道:“丫头,你正在长身体,回去好好吃饭吧!”
挽心音懒懒起身,忽然回头道:“爹爹再娶个妻呗!”
曲江珩剜了挽心音一眼。
“哈哈哈哈!”挽心音张扬地笑了起来,走时还不忘把空碗带走。
曲江珩望着挽心音的背影轻轻叹息“莞儿,我们的女儿现在很好!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女儿能够一生幸福!”
挽心音出了书房便把空碗交给了侯立在书房外的丫鬟。
面色平静返回醉阳阁。
醉阳阁内,挽心音正极其罕见的认真写着浅琉阁剑舞争魁赛的方案。
末了,特地用另一支沾了红墨的毛笔注明:下个月二皇子还朝,恐无法抽身,剑舞争魁赛推迟一月。
你有足够的时间筹备,注意休息!安好勿念!
挽心音写完后拿着信封从翠玉书桌移步到白玉茶桌旁坐下。
将信封轻轻放在桌面。
拿起琉璃杯,倒满芳香的茉莉花茶慢慢饮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台上的玉兰花,似是在思考什么。
待一杯饮完,挽心音收回了视线,用手指断断续续的敲琉璃杯,总共四下。
第四下刚敲完,挽心音身后便忽然出现一个蒙面黑衣男,黑衣人对着挽心音的背影弓身“属下云涯!拜见阁主。”
男子正是之前助挽心音打退段思的蒙面男。
挽心音并未看来人,只盯着琉璃杯,从桌上拿起信封,举起后淡淡道“嗯!你把我手中的这封信交给裴惜!”
身后的黑衣人走近挽心音身后,取下信封放入怀中。
挽心音见男子并未立刻离开,便问道:“你还不走是想想留下来喝口茶吗?”
黑衣男子一惊“启禀阁主,雨洛已经完成任务回到浅琉阁。
属下请命留在浅琉阁,换雨洛来接替我。”
挽心音微微颔首“好!”
挽心音话一落,黑衣男子一闪便没了人影。
房间一瞬变得极其安静,挽心音想起云涯对裴惜的异于常人的感情,看着杯子轻轻叹息“一痴情人!”
而后,挽心音在软榻躺下,放空思想,时间也缓缓流逝,挽心音差点睡着。
耳边才传来晚膳已备好的禀告。
挽心音开门后,各式各样的菜便被一一端了进来,挽心音喊来裴惜,两人便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
晚膳后,挽心音犯困,睡意阵阵,只得早早沐浴安寝。
第七章 举步唯坚
挽心音第二天一早,草草梳洗完便前往潇抚苑看望奶娘杨绫。
潇抚苑的用膳厅内,只见墨玉餐桌主席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却容颜美好的女子。
岁月并未在女子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想来是几十年生活清净所致,白发却说明着女子确实上了年纪。
女子穿着素净的白衣,头上只簪着几根洁白无瑕的玉簪,却把女子衬得更加高贵脱俗。女子表情淡淡,为美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肃穆。
这女子便是挽心音的奶娘杨绫。
杨绫是曲江珩早逝的夫人挽莞的贴身侍女。
杨绫当年跟随挽心音的母亲挽莞一起来到京城,见证了挽心音父亲与母亲的相爱,怀孕,生子,离世,看着挽心音长大。
挽心音的母亲在挽心音出生的那一年离世,杨绫便成了挽心音的奶娘,贴身照顾挽心音,待挽心音十岁时才独居潇抚苑。
此时杨夫人端正坐着,穿着简单得体。
挽心音进去时,杨绫本来只是淡淡望着门外,见到挽心音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立即便站了起来,慈爱地看着她。
挽心音一直浅笑着走向奶娘并给了她一个拥抱。
离开杨绫的怀抱后,挽心音顽皮娇嗔道:“奶娘!
几天不见,有没有想凝儿呀!
快看看凝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杨氏刮了一下挽心音的鼻子,笑道“是啊!凝儿不但长高了还越发美丽可人了!”
挽心音挽着杨绫的手开心道:“凝儿这几日想死奶娘了!”
“凝儿”是挽心音母亲给取的乳名。
“凝”字出自《九丘》,“凝”代表好运,健康。
《尚书序》记载“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
挽心音在府内都是以绝美莹白的真颜示人,随着挽心音的长大,这张初时圆润的小脸已经慢慢长开,越来越灵动迷人。
那是一种真实动人的美,只怕再过些年岁,便要艳倾天下了。
杨绫看向挽心音慢慢长开,与挽莞越来越相似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的悲悯。
挽心音没有察觉到杨绫的异常。
只扶着杨绫的胳膊让她坐下,然后在杨绫身旁坐下,低下头在季氏耳边说笑“凝儿还没用早膳呢!”
杨绫见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宠溺道:“我这就让人上早膳,与你一同用膳吧!”
挽心音眼睛一亮:“奶娘向来起得早,只怕早用过早膳了吧!
那奶娘就陪着凝儿再用一次吧?”
杨绫宠溺地点头。“嗯!那你快坐好!我这里可没有山珍海味,都是些素菜,怕你吃不惯。”
挽心音乖乖的在餐桌的东席坐好,调皮地说“奶娘都能吃得惯,我怎么就不能吃啊!”
挽心音又亲自起身沏了两杯茶,其中一杯端至杨绫面前:“奶娘!喝口凝儿亲自给您泡的茶吧?”然后咧着嘴朝杨绫一笑,在众人眼里着实可爱。
杨绫看着挽心音独特的沏茶手法与她亡母挽莞如出一辙,心下一暖。
饭菜渐渐上齐,果然都是素菜。
正常人都是荤素皆食,可挽心音的亡母和杨绫却只爱吃素,从不碰荤菜。
见杨绫起箸,挽心音才拿起筷子。
杨绫依旧跟小时候一样亲自给挽心音盛饭,夹菜,还是把挽心音看作年幼的小女娃一般。
挽心音当然是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用膳了。
她一闲下来就喜欢跑去杨绫院子里,喜欢这种温馨美好的家的感觉。
挽心音吃了一口后,见杨绫并动筷,未只慈爱的看着自己吃。
挽心音便赶紧道“奶娘,你也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用膳期间挽心音时不时给杨绫夹菜,杨氏大概是因为之前已经吃好了,只勉强动了几筷。
膳后 当丫鬟把餐桌收拾干净,挽心音便说有事情要跟杨绫商量,先给杨绫倒了茶,才缓缓开口。
“奶娘!就是几天前爹爹收到了柳州的刘大人的信!”
杨绫皱眉道:“哪个柳大人?”
挽心音笑笑“就是曾经谎称祖父外室的那个妇人李氏的儿子啊!”
杨氏静静听着。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有这个人,他们不是在柳州好好的吗?
这十几年都未曾与我们有过联络!如今怎么突然写信来了?”
挽心音看着季氏轻声地道“也没什么,就问候一下我们,然后他夫人将要带着一双儿女要进京,想在曲府暂住。”
杨绫冷冷道:“难道是替自己孩子到京城寻一门亲事?”声音更淡了。
挽心音笑笑“我看未必如此简单!只是皇帝默认了,我们只能应下,好好招待他们!”
季氏淡然道“皇帝!一向老奸巨猾!不知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挽心音无奈叹道:“如果我们能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就不至于一直如此被动了。
君心难测啊!”
杨绫沉思道:“说不定让他们进京就是皇帝的意思!”
挽心音撑着脑袋沉思。
杨绫见她如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命人端上新鲜的水果。
挽心音便被那一个个鲜艳的水果转移了注意力,不久便开心地咬着红枣,心满意足的吃着杨绫给她剥好的荔枝。
杨绫见挽心音吃得欢快,也跟着眉开眼笑。
挽心音在潇抚苑足足待了一整天,除了用膳便赖在摇椅上看书,杨绫陪着她到一旁刺绣。
直到天黑挽心音才回醉阳阁。
挽心音出了潇抚苑后望了一眼夜空,星星渺茫,月亮也不见踪影。
夜幕黑沉,挽心音回醉阳阁的路上正巧碰上提着灯笼来接她的粒筠,两人便一道回醉阳阁,一路无话。
荔筠见挽心音眉眼弯弯便知道她心情不错,所以并未多说什么,两人很快便回到了醉阳阁。
挽心音回到醉阳阁后,粒筠立刻吩咐丫鬟准备热水供挽心音沐浴。
挽心音特别注意作息时间,极少在晚上沐浴。
倦意重重的挽心音沐浴后便直接躺床上睡了。
月亮悄悄从云层逃出,一夜好眠。
东方初晓,挽心音便起床梳洗打扮,只挽了个简单的流烟髻便将一头如瀑且带着淡淡桂花香的墨发束于脑后。
身着一件白色的流烟轻纱舞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悄声挥退门外值夜的侍女们。
轻轻把门带上后,挽心音便莲步轻移走入浅琉阁的后院沁心园,远远看去就像误落凡尘的神女。
沁心园参天的桂花树下不知何时已安然放置好一蓝玉琴案。
挽心音缓缓走过沁心园的拱形小门,随即止步,向右走了三步。
随后,挽心音将手轻轻放在墙上伫立着的百灵鸟金身雕像上,缓缓转动雕像,只见地上顿时升起一堵墙,将小门堵得死死的,与外面彻底分隔。
挽心音轻笑着走向蓝玉琴案,在案前坐下后,在案上轻敲了三下,便见案中间部分凹进案里。
接着便见案中间升起一把散发着淡黄色微光的古琴,名为:音宁。
挽心音浅笑着调试了两下,只觉此琴发出的琴音似清泉般空灵悠远,却又像寺庙的古钟般古朴浑厚。
挽心音轻唤:“小惜,到了多久了?
该出来了吧!”
随后,一红衣女子从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上飘落至挽心音的身后。
此时桂花还未到凋零之季,随着红衣女子利落如风的动作簌簌飘落。
有的落至挽心音的秀发,有的调皮地转了个圈,最后安然落在挽心音的舞衣上。
红衣女子身上也落了不少。
只是两人都未曾拭去衣袖上沾染的桂花,也不知是因为随意还是欢喜。
红衣女子俯身,在挽心音的耳边嘲讽似的轻笑:“千金大小姐如此悠闲,何必起那么早!
而且,这雁落舞境界天下已无人能与你匹敌,却还是如此恋着练舞。
我大好的睡觉时光就浪费在你这个没良心的祸水身上,真是遭罪!”
挽心音只淡淡道“没有什么所谓的天下第一,人外有人!只有相比而言略胜一筹。”
“如果你觉得睡觉比学东西更有意思,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我便另寻其他人吧!”
裴惜媚笑“你去找呀!今天这舞你可就练不成了!”
挽心音淡淡道“滚!”
裴惜在她对面木椅坐下,恼怒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挽心音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我怎么样你还能不知道?!”
裴惜咬牙切齿道“知道你怎样还不是不能拿你怎样!哼!陪你可以,先给我倒杯茶来!”
挽心音突然大笑“呵呵!你就为了喝我泡的茶嘛!至于吗?知你喜毛尖,我去给你煮茶!”
裴惜在案上撑着头,笑看着挽心音渐渐忙碌起来的身影。
沁心园内有一个爬满常青藤的一个小木屋,是挽心音专门让人修建的。
小木屋里茶具桌具应有尽有,就是因为挽心音时常到园子里午休小憩。
时常跑来跑去摆放茶水鲜果耗时且麻烦,所以建了小木屋来存放这些经常用到的器具。
不远处的桂树下,挽心音坐在茶架旁,茶壶上方冒着丝丝缕缕的轻烟。
挽心音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蒲扇,正对着茶壶下方的火苗轻轻扇着。
茶架旁边是茶席,席上置着矮矮的木茶几,茶桌上是一套精致的茶具。
挽心音又回身,进了木屋,回来时手中端着刚洗好的瓜果。
挽心音将瓜果至于木茶几旁后,走向裴惜。
挽心音看着闲适如一只慵懒的贵族猫的裴惜,淡淡道“小惜!
茶已好了,跟我过去吧!
你还没用早膳吧!
先吃几个水果将就一下,我去给你做碗面条。”
挽心音说罢便进了小木屋。
随后木屋传出生火做饭的声响,不久便飘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裴惜呆呆地跪坐在茶架旁的小席上。
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等到挽心音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两杯茶,想来是裴惜刚沏的。
裴惜望着挽心音放在自己面前的这碗面,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哇!还有一个鸡蛋在里面呐!”
挽心音笑道:“嗯!尝尝我的手艺!
一般情况我可不会亲自下厨,若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你可吃不到这般美味的面条!”
裴惜调侃道:“是!是!是!能尝到千金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美食,小惜感激涕零!”
裴惜看着碗中美味诱人的面条,知道她的厨艺一向不错,便一口下起!
随后响起嚎叫:“啊!……好烫!……”一边用手往伸出的舌头上扇风,一边幽怨地望着挽心音。
挽心音顿时轻笑出声。
裴惜还不忘道:“难怪刚才你不吃!这么烫,你也不告诉我!”
挽心音不置可否:“你也没问我啊!谁让你这么心急!活该!”
裴惜起身拍打挽心音,挽心音快速躲开,两人打闹了一会才坐下吃面,面汤早已不似先前滚烫,刚好入口。
两人吃好后,挽心音让裴惜刷洗碗筷,自己便去了琴案旁调拨琴弦。
待裴惜回来,挽心音便把“音宁”琴交与裴惜。
琴声即可响起,挽心音随即迈开舞步,四周柔柔舒展开来。
红衣女子低眉抚着琴,白衣女子伴音风舞,便又交织成一幅幅倾世绝美的画卷。
其间,小院拱门的石墙突然落下,粒筠走了进来,抚琴轻舞的两人并未被影响。
粒筠见如此情形,将石墙复位,隔绝外面,自己轻轻跪坐到茶几旁,安静地看着两人。
一舞完毕,挽心音和裴惜已在茶席坐下,粒筠给挽心音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挽心音地酌了口茶,随后三人便谈笑起来。
一柱香的时间后,裴惜飞身而去,挽心音拉着粒筠回了醉阳阁,走前粒筠将沁心园的一切复原,随后才随挽心音走出了沁心园的小门。
此时距挽心音进入沁心园已过了三个时辰。
再过一刻钟便要到午膳时分。
挽心音趴在予莲亭的栅栏上。
粒筠坐在旁边陪着挽心音,直到下人前来知会用膳。
午膳后不久便有两个丫鬟手捧托盘来到挽心音面前。
其中一丫鬟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叠厚厚的账本,另一丫鬟手中铺着红绸的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图案古老的紫金钥匙。
挽心音几天前就叮嘱吴管家送来的。
每个月的中旬挽心音都会亲自整理核算账簿,清点库房。
挽心音便在醉阳阁的书房里埋头核对。
与曲府的掌事姑姑舞岚一起到库房记录清点物品。
那段日子,挽心音整日整夜的待在书房,闭门不出不许任何人打扰。
粒筠每天都给挽心音送饭菜,有时候挽心音正忙着,饭菜便要在桌上搁一会。
粒筠便在一旁催促,直到心满意足得看到挽心音吃饱喝足。
从挽心音进书房开始,粒筠便日日陪在挽心音身侧,坐在一旁的木椅,给挽心音织过冬的围脖,偶尔看看书。
几天后,挽心音脸色稍显憔悴,粒筠心疼得不得了!挽心音总是对着粒筠暖暖一笑。
不知过了几日。
当舞岚笑着带着几叠厚厚的新册本走出挽心音书房,粒筠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女子嘴角带着浅笑的睡颜。
虽是侧颜却如此安谧迷人,能看出女子浅浅的眼窝,应是睡眠不足导致。
舞岚看着手里的几叠厚厚的新账册,脸上是不容忽视的敬慕神色,舞岚在心里默默感叹着挽心音独特的记账方法。
从挽心音刚开始教舞岚时,舞岚便慢慢被挽心音的聪慧深深折服。
主子亲力亲为,不但能令下人对挽心音的能力心服口服,更能清楚的掌控曲府的金钱命脉。
粒筠缓缓走向趴在莹玉书桌上沉睡的挽心音,在挽心音身旁坐下。
竟拿起笔,铺开宣纸,画了起来。
而放好账本,回来等挽心音吩咐的舞岚却在不远处的蓝玉桌前坐下,开始饮起了茶。
三盏茶时间,粒筠终于停笔,对着画像叹了口气,待吹干后便将画像卷起,投入旁边的书画缸里。
便坐在舞岚旁边与之一起饮茶,静等挽心音醒来。
第八章 不熟之客
挽心音的睫毛轻轻拍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挽心音的脸朝向书房的窗子,便干脆无甚动作,静静看着窗外。
直到听到白玉杯落在蓝玉桌的声音,挽心音才抬起头,一双眼睛已从惺忪变得清透。
蓝玉茶桌上正懒懒饮茶的俩人齐齐看向抬起头的挽心音,舞岚表情无明显变化但眼睛却酝酿着浅淡惊喜的情绪。
粒筠面露喜色,眼睛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挽心音则立刻换上安抚的笑容,缓缓起身走向两人,在蓝玉茶桌旁坐下。
笑着说:“茶凉了!”
粒筠愣了一下,舞岚则笑了“那就有劳主子了!没有主子我们就只能喝冷茶!唉!”
粒筠则低着头。
挽心音轻轻敲了一下粒筠的头,见粒筠愣愣的抬头,才笑着说:“行,我先沐浴,晚膳时分你们到醉阳阁的后花园的凉亭来,我亲自下厨,犒劳你们!如何?”
舞岚轻轻点头,这简直好得不得了啊!
主子亲自下厨,而且听闻主子厨艺一绝,这简直就像在做梦!
粒筠则难得快速反应过来,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浴房内,挽心音靠在碧玉浴池边缘闭眼浅寐,直到粒筠出声提醒,挽心音才悠悠转醒。
出浴后,挽心音穿上一身轻盈黄裙后挽心音便前往生香房,准备亲自下厨。
生香房的主厨许师傅一见挽心音,原本严肃古板的脸迅速变得慈爱柔和。
跟在挽心音身旁,陪着挽心音在北膳房走了几圈,挽心音看似随意却细细观察着膳房厨子的手法和态度。
厨子们见到挽心音通通热情问安,挽心音便叮嘱所有人不用太过热情,继续自己手头的功夫。
以前也是这种情形,挽心音来的次数不多不少,只是每次大家都乐此不疲的涌向挽心音,而挽心音都温和地笑着让他们继续手中的活。
为了不干扰生香房的正常秩序,挽心音在膳房内挑选好食材后,便一个较为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准备晚膳。
粒筠在挽心音进入生香房时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帮衬着她,让挽心音不至于太累。
早在挽心音沐浴前就已经嘱咐生香房的厨子们,今日由她来准备醉阳阁的晚膳。
挽心音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干脆利落却不失该有的优雅与贵气。
生香房的每个厨子都一心向主,在下人心中挽心音是天仙般的人物,府中不乏年长能干且沉稳的家丁。
挽心音生得机灵本身就讨人喜欢,性格又好,对府中下人也是好得没话说,所以这样一位主子,怎么会有人不喜爱呢!
挽心音从不把他们当奴才,年长的如长辈一般看待,对年小的也是很有耐心,会顾虑他们的感受。
而府中很多年长家丁很多时候都是将挽心音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菜已备好,挽心音让人把晚膳送至醉阳阁后花园的凉亭内,并带上桂花酿,命人唤来舞岚。
挽心音先到,便在亭内悠悠煮着茶,粒筠便倒好酒,帮忙布菜。
不久,舞岚缓步而至。
挽心音见人已到齐,便回到蓝玉桌旁坐下,一起用膳。
粒筠每尝一道菜都直夸好吃,挽心音忍俊不禁。
舞岚却面带讶然,虽然很早便知道挽心音厨艺绝佳,但真正品尝时仍不禁诧异惊叹。
粒筠很早以前就尝过挽心音亲手做的饭菜,第一次吃时嘴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
粒筠埋头吃得欢快,舞岚也吃得津津有味,挽心音一边浅酌着桂花酿,一边举箸夹菜入口。
总共有九样菜,一壶桂花酿。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桌菜便被一扫而光。
待桌面收拾干净,挽心音便开始斟茶,亭外夜色渐浓,亭内的人渐醉。
待得京城的灯火渐熄,街道渐静,挽心音几人才意犹未尽的回房歇息!
整个皇宫正为二皇子公孙诣的还朝的事忙碌着。曲府却静悄悄的,但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进行着,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却安静的生活中缓缓流逝。
某天早晨,曲府的宁静刹那破碎。
吴管家面色严肃的快步前往醉阳阁。
而此时某活宝却一脸安逸的躺在予莲亭的软塌上吃着娇嫩的葡萄,旁边的粒筠托着腮,守着茶炉,茶炉上方萦绕着淡淡白烟。
某宝吃饱便开始捉弄人了,手中拿着葡萄,脸上挂着邪笑,手指轻轻一弹,葡萄狡猾的脱手而出。
某活宝自然是指挽心音。
只听粒筠“哎呦”一声,果然回过神,脱腮的手已抱着头,继而侧身,却发现挽心音闭眼熟睡,周围也没人,纳闷了一会。
只是突然转回身,前一刻还在闭眼假寐的挽心音此时正大睁着眼睛,一脸笑意看着她。
粒筠一脸懵懂地看着挽心音,看着挽心音满眼的笑意才突然醒悟过来。
于是粒筠马上起身,抓起旁边玉桌上果盘里的两颗红枣便向挽心音扔去。
挽心音拿起软榻边的纸扇,几个挥手间,这两颗红枣便稳稳落回果盘。
粒筠又呆住了,惊讶出声“小姐果然身手不凡!”
挽心音摇了摇头,一脸神秘的道“那是!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慢慢你会知道的!哈哈哈哈!”伴随着挽心音几声爽朗的笑声。
管家已缓步走到挽心音近前。
挽心音适时收起了调笑的神情,粒筠却还没回过神,正打算再问几句,发现吴管家面色不太好。
挽心音笑着问“吴老啊!让我猜猜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烦心了?”
吴管家一脸无奈“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柳州的刘夫人带着李小姐和李公子来了。”
挽心音轻轻应了一声,却无动作。
吴管家见挽心音无甚反应,只得开口提醒:“小姐,老爷上朝还未回来!小姐该前去招呼她们一声。”
挽心音只是缓缓开口“吴老!你就说我在午间小憩。不能前去迎候,有时间自会亲自过去看望她们。”
吴管家轻皱眉头“小姐,这样怠慢人家,会落人话柄的!”
挽心音一脸淡笑“这也算怠慢吗?
我只是告诉他们这里是曲府,不管他们是谁,进了曲府就应该遵守曲府的规矩。”
吴管家微微点头,随后缓缓笑开“小姐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安置她们。”
挽心音轻声一笑“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吴老了。
再告诉她们,进了曲府,就该遵守曲府的规矩,不可多生事端。
另外,曲府有些地方未得允许不得擅入。”
吴管家静静听着挽心音的话,一一点头。
见挽心音以吩咐完,吴管家认真道:“小的记住了,这就去办!”然后便快步离去。
粒筠全程看着,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挽心音,故意疑问“这还是我的姐姐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挽心音拿着扇子挑起粒筠的下巴,笑着道“是不是你姐姐你都不知道吗?”
粒筠被挽心音挑着下巴,无辜道:的看着自家小姐:“我家姐姐无所不通,无所不能,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开玩笑的啦!。”
挽心音故作无奈地仰望天空“唉!我一点也想无所不能的!
谁让母亲走得那么早,府中事务的繁杂,都要交给我打理!
我就是像你这么傻也不得不变得精明的!
真羡慕那些有哥哥宠爱的!如果我也有个哥哥,那我就能天天玩了。”
粒筠听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小姐还是小姐,偶尔正经,还是那么贪玩。”
挽心音瞪了粒筠一眼“原来我在你心中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啊?”
粒筠突然语塞。挽心音又轻敲了粒筠一下,粒筠一脸无辜。
惹得挽心音忍不住捏了捏粒筠圆润的脸颊。
粒筠简直欲哭无泪。
曲府左厅内,吴管家招待着从柳州而来的几人
李咏的夫人刘秋茹看起来非常年轻,举止端庄!衣着简单得体,不过分抢眼,眼睛透着些许精明。
在刘氏旁边坐着刘氏的一双儿女,李汝妍和李莫凡。
李汝妍生了一张妖艳的容颜,一双丹凤眼中时时流露着丝丝妩媚,举止端正,身子略显柔弱,显得楚楚动人。
李莫凡与刘氏母女相对而坐,脸庞刚毅,面貌温和。身着一袭蓝衣,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安静的饮着茶,除了面对吴管家的问候的几句礼貌回答,并不多言。
刘氏对于挽心音没来亲自前来,并未不满。而李汝妍见挽心音如此怠慢面色不虞!
对吴管家冷着一张脸,但因生得柔弱,便让人觉得好似受了委屈。
李莫凡对此未作他言,面色平静。
曲江珩下朝后得到消息便马上赶回曲府,却听吴管家说宝贝女儿已经把他们安顿好了。
说她们一路赶来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一起去宁苑探望。
挽心音自是知道自己爹爹对她们热情,而挽心音却不是这样想,她们虽在柳州,但曲家从未亏待她们。
专门给他们修建了一座在柳州算是数一数二的府邸,每年定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往柳州送人,她们一家在柳州算是过着最上等生活。
上辈子的恩怨挽心音也不希望影响后辈,更不想引发家族矛盾,可是这几人都是带着目的而来,自然还是得小心提防着,不能拿曲府的安危开玩笑。
吴管家将挽心音安置刘氏一行人的过程缓缓跟曲江珩讲述了一遍,曲江珩只赞赏地笑着。
曲江珩看到吴管家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一脸无奈的道:“这丫头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做派。”随即大踏步往书房走去。
吴管家却是看出了曲江珩内心的欣喜,对着曲江珩的背影缓缓笑开。
此时已快接近午时,挽心音得到曲江珩回府的通报后便轻快的回到醉阳阁的书房。
随手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在墨玉书案前坐下,慢慢看了起来。
粒筠则去了生香房,负责午膳的菜品。
四个时辰一晃而过,又到了午膳时分。
听得粒筠的敲门声和传膳的吩咐,挽心音才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
走到外间的白玉餐桌前坐好,逗了粒筠几句,两人便乐呵呵的吃了起来。
整个下午挽心音就静静呆在书房里,粒筠也在书架上仔细挑选书籍伴读。
而此时,刘氏等人已在宁苑安顿好,李汝妍从进宁苑开始倒也较为安静,只与刘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而李莫凡则一路无言。
吴管家备好午膳后,候立了一会,看着这几人用膳。
刘氏举止得体却略显刻意,李汝妍倒是举止优雅大方,而李莫凡吃饭时较为随意,带着那个年纪难得贵气。
第二日,挽心音早早便起床梳洗一番,稍微精心的打扮一番,那抹清冷高雅的气质适时凸显了出来。
比那些世家贵族小姐多了分傲骨,少了份娇柔。
挽心音给你的感觉却是可爱活泼的,但是骨子里却有着丝丝高傲和仙女般的清冷艳丽却不容忽视。
挽心音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佛靠金装!
精心打扮一番,便可将某些次要的感觉放大,当这种感觉被强烈的凸显出来,便让人第一眼就以这种感觉定义这个人。
所以这天的挽心音出乎意料的冷艳动人,清亮无双,当然这都是由挽心音决定。
她今日特地穿上了曼珠沙华绣纹的金丝绣花红裙,上了淡妆。
一对月牙状的紫水晶耳坠将皮肤衬得更加白皙,脖子上挂着粉色水滴状的颈链,衬得整个人灵动可人。
梳着流雁髻,簪着一根粉色白玉兰花形暖玉簪和一根紫玉流苏簪,耳侧还有少许的小巧珠花。
因着今天与刘氏等人初次见面,挽心音不得不在打扮上费些心思。
挽心音刚出醉阳阁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曲江珩,画风突变。
只见挽心音小跑着上前挽住曲江珩的手撒起了娇,看得出曲江珩心情不错。
而粒筠一个人在后面默默腹泻:说好的当家千金小姐的端庄优雅的做派现在早被小姐抛到九霄去了吧!
挽心音与曲江珩叨唠了几句后,一边挽着曲江珩的手,一边往宁苑走去。
到了宁苑前,挽心音立马正经起来,放开了曲江珩的手,只莲步轻移,目不斜视地走入宁苑。
曲江珩露出了无奈的笑,这早已见怪不怪了。
自家女儿就这样,有时候,该怎么做她比谁都清楚,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甚至还会适当的时候提醒自己。
第十章 如花一见
挽心音率先步入宁苑,曲江珩紧随其后。
挽心音在要来宁苑前已事先通知宁苑的母子三人。三人也细心的准
了一下,此时已经在宁苑的前厅外面站着,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刘氏马上笑脸相迎,而曲汝妍则在偷偷打量挽心音,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和羡慕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嫉妒,眼底的怨念却愈渐清晰。
挽心音任凭曲汝妍打量,虽是淡淡一眼,却已将曲汝妍的神色尽收眼底,刘氏则与曲江珩问安寒暄,眼睛却不时往挽心音飘去,而曲濡凡则颇为平静的看了挽心音一眼,继而走到曲江珩面前问好,旋即望向挽心音,淡笑到:“妹妹果然仙姿玉骨,灵气逼人。这几日有劳妹妹的细心安顿,未亲自登门感谢妹妹实在抱歉,我便在此谢过妹妹了。”
刘氏见状马上附和:“是啊,心音似仙女般玲珑剔透,大哥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曲汝妍见状只是垂首安静的站在刘氏旁边。
挽心音走到曲江珩旁边,挽着曲江珩的手臂,一边晃着一边娇笑的对曲江珩说:“有如此爱我的爹爹和善良可亲的娘亲这世间才会有我的存在,这一切都是爹爹和娘亲给我的,我很幸福也很满足。”然后面向刘氏等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爹爹一边要处理朝堂上的政务,一边要打理府中的事务,实在不易,作为曲家的嫡女我更不能置身事外,安逸享乐,理应承担起打理府上事务的职责。以后叔母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安排好。”
曲江珩笑着拍了拍挽心音的手背。
刘氏见状,笑脸顿时一僵:“那就劳烦心音了!以后妍儿和濡凡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还请你多担待些,特别是妍儿,女儿家家的容易放错。”
挽心音似笑非笑着道:“小打小闹也是正常的,偶尔犯些小错大家也不会过多计较。但是家有家规,身为曲家的儿女,应以家族为上,凡事多思量。曲家的人,无论是谁,倘若做了损害家族的事情必不轻饶。”
刘氏不自然地笑了笑:“心音说的对,我必定对儿女多加管教。”
曲汝妍,低眉垂目,优雅地答道:“妹妹的教训,我定当谨记于心。我既是曲家的一份子,必定不会做不利家族的事,以后还望妹妹多提点。”
曲江珩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暖:“好了,大家都别站在外面了,有什么话,进里面坐着聊。”
于是几人便进了内厅,一边品着茶,吃着糕点,一边拉着家常。
看似如此和谐,只有厅内微微浮动的空气,印射着各自的心思。
曲府并没有因为刘氏三人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反而愈显安静。刘氏偶尔在曲家里转转,或是做些糕点给挽心音送去。曲汝妍每天弹琴练舞,而曲濡凡则明天安静的待在宁苑的书房,偶尔提笔,只是无人知道他UU小说描绘着什么。
挽心音则较为悠闲,想着近日难得清闲,便换了衣裳出了府。
七月悄悄到来,转眼已临近七皇子(公孙诣)还朝。朝中官员纷纷准备着,礼部也已准备妥当,宫中必定大摆宴席,热闹非凡。
此时街道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对于七战七捷的七皇子,百姓自是充满敬意,热情相迎,更是想一睹当朝七皇子的风采。七皇子是朝中绝大部分大臣最为看好的皇子,皇帝向来对七皇子严苛疏离,倒是对太子(公孙瑾)极为和善,七皇子自小聪明过人。
只不过别的皇子还在诵读经史时,他却把太傅气走了,每每和太傅对着干,都把太傅气得哑口无言,为此太傅特地去皇帝面前请罪,称自己无能,难以担当教育七皇子的重任,宁愿辞官回家。经过皇帝的了解,不久便以七皇子纨绔傲慢的原因被调去边塞守城,保边境安定。
虽然七皇子常惹是生非,却还是很多大臣极力反对七皇子下放边境,边关的环境较为恶劣,从小在皇宫长大的皇子免不了吃尽苦头。谁知七皇子自己竟非常乐意,听说七皇子只去了一趟太傅府,连皇帝和七皇子的母妃(易妃)都不打招呼就一溜烟跑了。
听宫里的太监说,皇帝得知七皇子不辞而别当场怒骂“不肖子,溜得这么快,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却不曾想,公孙诣七战七捷,致使北狄节节败退,不日将来凌云国议和。为此朝廷上下一片沸腾,都积极的为七皇子接风洗尘,隆重相迎。
白府的破败院落内传来巴掌声,一丫鬟装束的女子狠狠的打在被两个丫鬟按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女子穿着粗布衣服,女子嘴角挂着血丝,眼睛却透着倔强。
那丫鬟身后站着一面露狠色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眼神楚楚动人。此人正是白府二小姐,是白府老爷白益将军的侧室刘氏的女儿白嘉怡,而地上跪着的则是白益与已故的白夫人所生的嫡女白妗灵,当年白益与其夫人邓靓可谓鹣鲽情深,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可是却在产女白妗灵时难产而失血过多而亡,白益悲痛欲绝,皇帝还曾亲**问,正是如此,导致白益从白妗灵刚出生便丢给奶娘,对白妗灵更有一种厌恶之感,白妗灵刚出生便失去母亲,更由于白益的故意疏远而在没有父爱中成长。
不久皇帝便把兵部侍郎的女儿刘欢赐给白益做侧室,巧合的是,刘氏的容貌与白益亡故的妻子有七分相似,于是白益对刘氏颇为宠爱,刘氏不久便生下来一个女儿白嘉怡和儿子白润怡。
至此,白妗灵在府中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被迫迁到偏僻的院落,过着连丫鬟都不如的生活,还好有奶娘何秋和她在街头带回的流落街头的小丫头净宜一直陪伴,关爱备至。
但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嘉怡经常来找白妗灵的麻烦,开始只是谩骂,后来变本加厉,时常找理由打白妗灵,每次有其他小姐贵人问起白府大小姐便一个劲的贬低白妗灵。
长此以往,导致只要有人提起白府大小姐人人都想到“废物”这个词,毕竟人人都知道白府大小姐就是吃干饭,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一直以来,白妗灵都在处处容忍,直到有一天,她在院里静静看着飘落的梨花,恍惚听见,路过的丫鬟大声嘲讽她是个扫把星,她的奶娘在回府的途中突遇土匪,惨糟杀害。她急急跑过去想问清楚,她发疯似的抓住丫鬟的肩膀摇晃哭喊着“你们在骗我,告诉我,奶娘到底在哪里?快告诉我啊?”旁边的丫鬟想把白妗灵扯开,无奈白妗灵疯了般不放手,疯狂的逼问。
丫鬟便使劲一推,方向正是院墙方向,奈何白妗灵没有站稳,并非撞在墙上,而是倒了下去,由于距离不远不近,倒下却刚好头撞在墙上,两丫鬟见白妗灵晕了过去怕大事不妙便慌张跑开。
只见倒在地上的白妗灵眼角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直到临近傍晚,净宜在杂房干完活带着偷偷带回来的馒头大饼回到院子,看到了倒在墙边的了无生息的白妗灵,顿时吓得面色发白,赶紧上去摇晃白妗灵,白妗灵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只是这双眼不似从前般无神,而是清淡凌厉。
白妗灵睁开眼,入目的是满脸担忧焦急的眼睛和面容。
此后不着痕迹的翻天覆地。
几日后街道被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街道中央自觉空出不大不小的小道,士兵分列两侧,保证小道通畅。远处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七皇子一路御马疾驰,老百姓多数为看见七皇子的容貌,只依稀看清身着一袭黑衣的七皇子骑着骏马飞驰而过,速度之快,普通人压根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而公孙诣一驰而过夹带的烈风,却让人清楚的感受到那暗沉的气势。
七皇子后面紧随着几位将军,多为少年,却并非都是人们想象中的冷硬刚毅,有的看起来文弱,从面前疾驰而去时却能感受到凛冽的气势。
公孙诣一路疾驰驶入皇城,当他刚跨入宫门,便见一路臣子分列两侧,直到尽头的青阳殿前,皇帝皇后与一众臣子皆已在殿中等候那抹冷硬的身影。
当公孙诣踏入大殿的时候,殿中的大臣无不是转头仔细端详,连座在的两位都目不转睛。
来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似一个将军的模样,走路的模样略显轻狂,眉眼带着淡淡的傲娇,面上带着痞痞的笑,眼里还是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浑身的气息倒显得愈加高贵。
公孙诣不耐烦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皇后。”公孙伏叹了口气,随后威严的声音响起“诣儿,你这些年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头吧!怎么还是这般,唉~”
皇后则面露慈爱“皇上,这话就不对了,不管人如何,但是确是为我朝抵御外敌,建立了赫赫战功,而且我看啊,诣儿倒是不再跟以前一样轻浮,急躁了啊!”
礼部尚书李拥恭拱手道“皇上,臣以为七皇子镇守边关多年,平定暴乱,抵御外敌入侵,理应封王赐地。”
一众臣子皆应和,七皇子面上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不久皇帝便下旨封七皇子为清王,封地为抚州,赐府邸清王府。成为众皇子中第一个封王且拥有自己封地的皇子。除太子有太子府外,其他皇子皆住宫中。
夕阳已落,晚宴临近。
曲府的醉阳阁内粒筠正要开始为挽心音细心梳妆打扮,却被挽心音屏退了出去,只留她一人在屋里。
粒筠只好耐心地等候,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当粒筠看到挽心音的装扮时,简直惊呆了,不不不,并不是因为多么惊艳,而是因为挽心音在这种时候竟然隐去艳容,反而打扮的极为随意,况且仙女般的容貌也被挽心音刻意遮掩的只有原本容颜的六分,却也灵动清丽。与其他千金小姐相比因其难掩的气质还是略胜几分。
定国候府外,项绥等人陆续进入马车,而项绥在最后外形一般般的马车内,与前面数辆华丽的马车对比鲜明。
白府外厅,从人到齐,白嘉怡一身紫色纱裙,胭脂淡扫,艳丽动人。而白妗灵则立在角落,一身白色束腰裙,其母亲本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亲生父亲白益年少时又英俊洒脱,但其容貌尤为惊艳,即使素颜,即使站在角落,仍尤其醒目。
白益自始至终都无视白妗灵,白妗灵除了来到外厅对白益行礼外并为多言,只静静的立在一旁,姿态不卑不亢,显得尤为冷艳。与以往不同的是,白益侧室刘氏母女三人却很安静。
此时各路大臣已携带家眷,乘着马车缓缓入宫。
第十一章 偶识艳人
大臣携家眷陆陆续续入座,向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人去的较早,而世家大族都不紧不慢,这种宴会去得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这次确实隆重。
宴会还未开始,先到的人都成堆的聚在一起寒暄。
当挽心音挽着曲江珩入殿时,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大多带着好奇的目光。随后一些大臣走过来跟曲江珩交谈,挽心音便跟曲江珩说了一声便走开了,往家眷那边去了,后面曲汝妍自然跟着挽心音,而曲濡凡则走入公子堆里。
挽心音身边讨好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在这些千金小姐中实在难得看到真诚者。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只是一时难以看出。但挽心音是何人,辨人自是极快。
其中一黄衣傲娇女子见到挽心音走来,热情道“这位妹妹,想必你就是曲府的千金挽心音吧,果真如所说的一般明艳动人,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本想拉挽心音的手,却被挽心音巧妙地避开了。黄衣女子见状面上笑容未变。补充道“之前未见过,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丞相女儿柳佳。”
挽心音淡淡道“哦,原来是丞相的千金,难得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挽心音虽然对这种事情懒于应付却也不愿于她们为敌,刚才补充的那句分明是故意强调。
偶然撇见旁边一青衣女子眼中闪着不屑,倒是让挽心音捕获到了,女子面容清秀可人,穿着青衣裙更显清纯可爱。
女子一边随意回应着旁边人的话语,一边不忘拿起桌上的糕点品尝,一脸享受的可爱模样倒是在这些人中显得特别。
见女子偶尔也飘来好奇的目光,挽心音面前几人一直滔滔不绝,实在让挽心音头疼,于是挽心音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句便向青衣女子走去,青衣女子见挽心音过来,还对着她笑,她默默拿起糕点递到挽心音面前“你要吗?味道很不错哦!”
挽心音拿过糕点尝了一口,随意的说“这里的糕点味道也不过如此,相比于府中的桂花糕还是差了点。”青衣女子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能去你家吃糕点吗?哦,对了,刚才听她们说,你是曲家的千金挽心音?挺喜欢你的。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陈小倩。”
挽心音挑眉“兵部尚书陈永的女儿陈小倩。”“对对,陈永是我不靠谱的爹。”陈小倩无感道。
挽心音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倒了一杯酸梅汤给陈小倩,陈小倩开心的接过一口吞下,马上苦了脸,指责挽心音“酸的!你怎么给我倒酸梅汤?我以为是茶水,一口就下去,酸死了,你太坏了。”
说罢,倒了一杯酒递给挽心音“该你了!”挽心音并没有动作。
陈小倩生气道“怎么?不敢?算了,看错你这个朋友了。”
挽心音笑着说道“看你有没有诚意杯,看你把这杯酒举了这么久我岂难辜负你的美意。”说罢,接过酒,一饮而尽。
陈小倩见挽心音如此豪爽的喝完,笑着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到时候我来你家吃吃喝喝你可不许敢我走!”
挽心音笑道“想来便来呗,正好有理由出府闲逛。”
说罢,两人齐齐交换眼神。
只是接下来这一幕在挽心音的记忆里划下了鲜亮的一笔。
白益将军携带侧室刘欢走入殿内,身后一白衣女子尤为引人注目,以至于人们自觉忽略了后面的白嘉怡兄妹两人。
白衣女子容貌惊艳众人,眉目动人,皮肤白若凝脂,带着不卑不亢的姿态,眼神淡漠,疏离。
白益并未提关于白妗灵的只言片语,但是众人都知道,她就是白府嫡女白妗灵。
挽心音不远处的女子开始窃窃私语,沸腾了起来。
柳佳声音较大“她就是白府的废物白妗灵,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什么都不会,空有副好皮囊。而且啊,是个扫把星,克死母亲,又经常目中无人。”
渐渐更多人加人,有的尤其夸张。挽心音自然听到了这些话。看了眼陈小倩,也是对于前面不停八卦的女人颇为不耐烦,眼中除了好奇倒是没有厌烦。
挽心音见女子只是在白府席位的最角落坐下,风轻云淡的吃着美食,洒脱的喝酒,众女子见白妗灵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仍不放过,尤其是柳佳,竟然直接冲到女子面前出言挑衅。
“果然是废物一个,就知道吃。白家真是不应该生出你这种废物,真是扫把星。”柳佳嚣张道。
白妗灵面色如常。淡淡道“你是哪位,说话请放尊重点。”
柳佳正要发怒,挽心音走了过去“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何必自找不快,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说罢,不忘给她递过一杯茶水。
柳佳道“妹妹说的对,没必要和这种贱人一般计较,拉低本小姐的身价。”
白妗灵仿佛置身事外,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跟着挽心音过来看热闹的陈小倩一脸敬佩,看着挽心音几句话便阻止了事态恶化。
要知道依着柳佳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挽心音见一行人走去了另一半。于是在白妗灵对面坐了下来,把空酒杯递到白妗灵拿着的酒壶面前。
陈小倩拿着糕点的手停了下来,嘴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不知过了多久,正当陈小倩打算开口时,白妗灵的手动了,只见酒壶高举,酒水稳稳倾泻入杯中,酒水刚好装满空杯,倘若再再多一滴便会洒出。
可是对于挽心音来说,又面临着一个问题,让酒水稳稳的送入口中,若要喝这酒杯里的酒,即使,稳稳拿嘴边,但喝时必会倾斜,陈小倩也不傻,白妗灵根本没想让挽心音与她同饮。
挽心音倒也淡然自若“这杯子恐怕喝得不尽兴,不如用碗代替吧。”说罢便把酒杯中的酒倒入碗中,一滴未洒,一饮而尽。
白妗灵深深的看了挽心音一眼,便继续自顾自的喝酒。
挽心音留下句“我叫挽心音,闲来无事欢迎来曲府玩乐,随时欢迎,有什么问题也尽管来找我,没办法,我就喜找麻烦。”便回到了曲府席位,两处席位相距不远不近。
而陈小倩从头到尾只说了句“我叫陈小倩,欢迎你跟我一起去曲府吃吃喝喝。”见挽心音回到席位,还是在她边上坐着吃了会糕点,跟挽心音讲她喜欢的美食。挽心音不时的笑笑。
同时也偶尔把目光投向白妗灵,发现白妗灵也会状似无意的往这边撇来。两人视线偶尔交汇。
同时挽心音还注意到殿内另一个仿若置身事外的人,此人坐在定国候府席位的最角落里,默默饮酒。挽心音一看便知此人是定国候项绥的嫡长子项啻,况且他戴这银质面具。
挽心音借口让曲江珩回席位,从而得以近距离观察项啻,可也因为他戴着面具,不辨神色,但是挽心音却感觉得出他身上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
不久便陆陆续续传来太监的喊声,皇上皇后,太子及后宫其他几位妃子及众位皇子陆续入殿。
挽心音坐在曲江珩右侧,曲汝妍等人坐在曲江珩的后排,曲府的席位相对比较靠前,使得挽心音总是忍受着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意味的目光。
好在挽心音早已习惯,她打小就经常被父亲带到各种场合,见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
挽心音也能感受到项啻状似无意飘来的极淡目光,一般人根本察觉不了,但是遇到她就不一定了。
挽心音的目光也是淡淡的,没有特意看谁,一边还与父亲曲江珩交谈。
平时随意慵懒的一个人此时却是面无表情,神色显得些许冰冷。
挽心音一直都感受到从上席传来的那道灼热目光,顺着那道视线,果然是公孙谦,当朝四皇子,姜贵妃的儿子。
从那年皇宫极尽奢华,觥筹交错的春宴中,就因为他无意间看了她一眼,而后多年念念不忘。
此后,皇宫中只要有她去的地方,他也在,也总是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姜贵妃曾经有意促成两人,但都被挽心音巧妙化解。
曾经挽心音有意出殿,漫步宫院,就是知道他一定会跟来,那晚她冷漠挑明,无情拒绝他的情意。
据说,之后他在宫殿烂醉如泥,姜贵妃去了一趟后,后来人们见他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久,四皇子便娶了户部侍郎方诚之女方茜为侧室。还许了她一场偌大的婚礼。
据说他对方茜极尽宠爱,对方茜无不有求必应。
觥筹交错中,只见他看过来,眼里神却冷漠了,嘴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
挽心音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只一眼,他便低头,温柔的换怀中娇美的女子,此女子正是侧妃方茜。不知说着什么,怀中女子偶尔嗔笑。
挽心音也没忘记此女子早从刚进来,望向她时眼中浓浓的嫉恨与嘲弄,还有难以忽略的汹汹得意。
随着高喊声响起“清王到!”
几乎所以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殿门方向。
所剩不多的几人依旧不紧不慢的饮酒品茶吃糕点。
只是略微扫几眼。
来人好不张扬。挽心音看到公孙诣穿着紫色锦衣忍不住嘴角一抽,嘴角还挂着与以往一样痞痞的笑,一副轻浮的模样。
白妗灵酒杯稍晃,项啻则眉眼一挑。
皇帝皇后面带慈笑,公孙诣的母妃则无奈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太子眼中带着探究,六皇子则带着兴味。
挽心音心里闪过一个词,骚包。以前也只是轻狂,现在倒骚气了起来。
公孙诣微微行礼后便故作潇洒的人座,惹得挽心音又一阵无语。
虽然公孙诣在外几年,性子倒是未改变太多,早年在宫里也偶有交集,他目前为止是皇宫中唯一让她难以捉摸和无语的。挽心音早知道看似轻浮实则当他深沉时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见他目光扫了一圈,在挽心音方向微微停顿,挽心音递了个无语的眼神。随后也未曾特意留意他。
接着舞姬入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第十二章 如故璧人
下面这一环节众所周知,无非是让千金小姐们献艺斗舞,好给大多还未婚配的皇子们选妃。
毕竟基本上所有的小姐们都入席了,殿内也十分宽阔。
尤其是给清王选妃是晚宴的主要目的,而太子一有太子妃和一位侧妃,倒也没必要参与其中,其他大臣若是那家看上了,亦可自行婚配,也可请旨赐婚。
皇帝赐婚是件多么荣耀的事,一般人也不敢开口,一般合意便私下拜访商议,毕竟只有世家大族,王公贵族才有此资格。
白妗灵亲生父亲和亲生母亲便是皇帝赐婚,白益将军功成回朝后立即请求皇帝赐婚,皇帝自然爽快的答应。
当时这段姻缘被奉为一段佳话。
柳佳竟第一个出来展示。
她选择跳舞,选舞为流萤舞,她进了外间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萤黄舞衣,做工极为精细,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此舞为前朝李贵妃所编创,前朝李贵妃的舞艺堪称一绝。想习得此舞必须从小便习舞的根基特别好的才有可能学会,但要跳出绝佳的美感须得花很大心思斟酌,最关键的是要有舞魂。
柳佳在舞台上飘飘落落,轻盈的像只飞雁,舞步熟练,看来练了很久,但是对舞极为了解的人便能看出步步准确流畅,舞姿优美,却没有舞魂,实为舞却未真正地舞。
一舞终了,台下掌声连连。受到不少公子少爷的青睐。
白嘉怡起身说道:“柳姐姐真是舞艺过人,妹妹便来一曲落花吟吧!献丑了。只是本应该大姐先上台展示才艺,为了白府的荣誉我不得不先上台,大姐很是大度,但我也不能总是占尽风头,所以跟姐姐商量了一下,姐姐让我先上台,大姐稍后便上台展示才艺。”
白妗灵听着白嘉怡的自导自演。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只是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罢,也不等众人开口便站到了舞台中央,贴身丫鬟把琴摆好,此琴一出,底下一片唏嘘。有的人一眼就认出,这把古琴乃是白益原配白妗灵的亲生母亲董琉莹生前的爱琴,是前朝李贵妃的遗物,皇帝亲自赐予了董琉莹。
此琴是前朝皇帝亲自命京城最好的琴匠打造,足足花了一年时间。
此古琴琴身为墨玉,表面光滑细腻,而琴弦则是极其罕见的千年冰蚕丝,透亮却也散发着丝丝的冷意。
落花吟,顾名思义全曲都透着似淡实浓的伤感,须要谈者身临奇境,真切体会吟咏之人的思绪,柔肠寸断,百转千回。
挽心音对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心里还有淡淡的厌恶。
果然,一曲终了,鼓掌者有之,默默饮酒者有之,置身事外者有之。
挽心音的目光却定格在白妗灵身上,从始至终她都无痛无痒,置身事外。挽心音也听说过关于白府嫡女的事情,人人眼中的废物,什么都不会。
毕竟每个千金小姐琴棋书画皆通,是为常理,而她却一窍不通,难免被人笑话。
白嘉怡微笑着下来,看向白妗灵时眼中满满的得意。
白嘉怡来带白妗灵酒案前,状似亲切道:“姐姐,该你了!”白妗灵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眼底一片冰冷。冷冷道“我没有妹妹,请不要乱认亲戚,我也并未答应你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干我何事!”
一旁的柳佳,见白嘉怡的嚣张模样,忍不住走到白妗灵面前嘲笑“谁不知道你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还一副高贵的嘴脸,既然大家都知道你要上台你也别说什么根本没有答应,你上去随便耍耍大家又不会笑你。难道你真的承认自己确实是废物?
真是枉费白夫人拼命把你生下来,要是白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如此废物简直要后悔死把你生下来!”
白妗灵听到白嘉怡如此恶毒的言语仍旧面无表情,只是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指尖发白。
挽心音却尽数知道几人的谈话内容。
由于几人在一块,压低了声音,较远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
白益就在前排,自然清晰听到她们的对话,却一言不发地只默默饮酒,任由她们嘲讽白妗灵,无动于衷。
白妗灵站了起来,丢下了一句“记住你们今天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被生出来!”便往舞台走去。
淡漠的声线传入耳中:“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一窍不通那我便唱首歌吧,清唱!”
这时,挽心音也站了起来,高声道:“这样吧。我也没有向其他姐妹一样特地准备什么,实在羞于上台,不如我与白姑娘同台,以琴为白姑娘伴奏,算我略献小艺,我想,白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吧?”
白妗灵见挽心音一脸随意的说出这席话,眉毛一挑“你随意,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得称心如意。”
挽心音听到这话直接就要上台,曲江珩忍不住唤道“丫头,你真要上去?还是等会吧!丫头!你现在上去岂不是委屈自己?”
挽心音给曲江珩倒了杯酒“爹爹,我相信白姑娘不会让我失望的。放心吧!女儿也对这种斗艺不感兴趣。”一边说着,一边把酒递给了曲江珩。
曲江珩无奈却宠溺的接过酒杯,点了头,笑着挥了挥手“去吧!”
主位上皇帝极上座的妃嫔等人都对下面的表演极有兴味,不像往常那样恹恹的。
众人对才艺双馨挽心音和一窍不通的白妗灵同台充满了兴趣。在很多人看来,就像天鹅与丑小鸭共舞。
连项啻都抬起了戴着银质面具的面容。眼里充斥着缕缕兴味。
挽心音与白妗灵前往外间稍做准备,挽心音未换衣服,还是翠色浅水纹襦裙。见白妗灵一身素白束腰裙便让粒筠拿来了一袭紫红的轻纱外罩。
见白妗灵硬是不肯披上,只浅浅低唱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
策马同游烟雨如梦
檐下躲雨
望进一双深邃眼瞳
宛如华山夹着细雪的微风
雨丝微凉
风吹过暗香朦胧
……
想起那年伞下轻拥
就像躺在桥索之上
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
无影亦无踪”
歌词凄美动人,连挽心音都愣了一瞬,只静静的听着白妗灵一字一句的唱。
一曲唱罢,白妗灵淡漠的问“可有记住?”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挽心音认真笑着“当然,如此好的曲子怎能错失。”
这样吧,你把轻纱外罩披上,我弹给你听。
只见粒筠抱来一把琴,这把琴正是白嘉怡之前拿出来的那把,白妗灵眼睛一暗,把琴拿过,抱在怀里,轻抚琴声。
低头缓缓却又极致冰冷说“母亲,你放心,总有一天我回把属于我们的一切夺回来,让那些曾经**过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挽心音状似不耐烦地道“磨磨蹭蹭的,还上不上台了?把衣服披上,我弹给你听听。对了,此曲名谓何?”
白妗灵抬起头,神色如常将琴递给挽心音,淡漠道“《我的一个道姑友人》。”
挽心音点头,将琴放好,同时弹奏了起来,同时白妗灵也把外罩披上了,紫红丝绸腰戴束好,简直让整个人的气质高了几个层次,令人眼前一亮。配上艳绝的容貌,简直若红梅初绽。
白妗灵坐在挽心音对面,忍不住看她低头柔柔抚琴。琴音空灵悠远,夹着歌词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万般滋味,令所听之人仿若身临奇境。连白妗灵也呆了。
一曲弹罢,白妗灵回神故作不屑“不过如此,勉强凑合!”
“哦?我弹的如此卖力竟然只得你一句‘不过如此’简直是自找罪受。”挽心音随意道。
白妗灵也为接话,只丢去一句“好了,该出场了。”便率先走入殿内。
两人与舞台上相对着,一女子人坐着抚琴,另一出场便惊艳众人一把的女子站着浅唱,一红一翠,好似多年挚友般一奏一唱,天下一绝。
几乎殿中所以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们身上。沉溺在这梦一般的意境里。似乎她们就是歌里的女子,伤痕累累,柔肠寸断,凄美至极。
曲罢,殿内被沉郁的气氛笼罩,当人们还未回神,鼓声突然响起,台上只剩白妗灵一人,挽心音不知何时已回到席位坐下,笑着看着舞台上轻舞飞扬的女子。原来准备了两个歌舞,歌后再舞,前凄后鼓,当真妙绝。
本来殿内的众人沉浸在悲凄的歌声中无法自拔,一声鼓声顿时把先前的氛围驱散,却让人跌入另一个梦境。声声入耳,几又冰封千里的气势又细腻的感受到女子般的柔情。
似一位将军,多年征战沙场,遇到过千钧一发的境况,经历过九死一生,铁骨铮铮,冷血男儿,心中的某处却极尽温暖,也有柔情的一面。每到午夜,孤冷凄清的军营内,将军的便思念愈渐澎湃。他思念家中独守空房的妻子,心中的愧疚更是如潮般汹涌,就像黑夜吞噬人的神精。
一曲鼓舞似一段人生。女子发丝飞扬,裙裾飘扬,身形似一只鸿雁,鼓声却似鹰般迅猛。
一舞终了,下面突兀的响起了酒杯碎裂的声音,白益回神,满脸歉意的笑了笑,酒杯便是从他手里应声而落。
白妗灵谢礼后,掌声让雷般响起,柳佳虽然脸上嫉恨,但心里还是被震撼了。
挽心音留意到项啻也微微拍了三下,竟在她看他的同时向她看来,两人目光触之即离。
而清王脸上也不再挂着痞痞的笑,还站起来出声称赞“好!”
白嘉怡的脸上全是嫉妒和怨恨,整张脸显得有些扭曲狰狞。
皇帝皇后两人也拍手称赞。龙颜大悦。
刚要开口赏赐二人,挽心音开口道“皇上,白姑娘才情过人,惊才艳艳,为人却低调,先前说什么‘白府大小姐是废物’简直笑话,若这样也算废物,那这世上可就难出才女咯,既然白姑娘才艺精湛,难得施展才艺,让在坐各位大饱眼福,皇上是不是该奖励奖励啊?”
皇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朕正准备赏赐你二人!”
挽心音又状似无奈道“我还是算了吧,皇上本就对曲府恩宠有加,臣女小小表演一番能是龙颜欣悦便足矣!不求赏赐,倒是白姑娘尽心尽力,应当嘉奖。”
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皇帝微微点头“曲家的女儿向来如此识大体,有胆识。”
挽心音见曲江珩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悲伤和怀念,只低头喝酒。知道爹爹肯定又想起来姑姑,当年姑姑就是因为所谓的识大体,远嫁南疆,十数年来都无甚消息,偶尔使臣带话都是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在挽心音看来,曲家确实于她有愧,可这一切若不是皇命难违,姑姑又何须离开故国,远嫁他地,生生剥夺了追求爱情的权利。
如果没有那道圣旨,姑姑或许早已经相夫教子,儿女承欢膝下。
挽心音倒是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去看望姑姑。
皇帝看向白妗灵“白姑娘,你可有什么请求,朕一定尽力满足你!”
白妗灵神色淡淡,却正色道“臣女只有一个请求,婚姻自由。”
皇帝微讶“哦?”
白嘉怡愤怒道“皇上,万万不可啊,万一她想嫁给哪个皇子做皇妃,那不是过分了!”白妗灵看向白嘉怡时脸上尽显是不屑于朝讽“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我的意思是,不强迫嫁娶,两情相悦方才成婚。若一方无意,另一方不可强迫!”
白嘉怡瞪着挽心音,皇帝却未发话。
挽心音眼神微闪,站了起来“白姑娘追求爱情,值得提倡,若两情相悦,男婚女嫁,方能家庭和睦,儿女同心,才算是完满的生活,如此简单却不失为一桩美事,若往后白姑娘能于所爱之人相守,也算皇上牵的红线,必让众人感受皇恩浩荡。当年人人羡慕白姑娘父母鹣鲽情深相知相守,皆言得幸于皇上赐婚。”
皇帝笑开“好,既然挽丫头都觉得你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果然有其父母才有其女,白姑娘,朕答应你!”
白妗灵恭敬的跪谢“谢皇上成全,只希望皇上能拟旨,毕竟空口无凭,万一有人不承认那我不是下场难堪,所以皇上还是给我一道圣旨吧!”
挽心音竟然颇有深意地朝她点点头,而皇帝竟也没生气,爽快的答应了,当场拟旨,写好后交于白妗灵手上,白妗灵竟当着皇帝的面打开粗略的查看一番。
清王自始至终目光都静静追随着白妗灵,眼中的笑意竟变得真实起来。项啻的视线淡淡却多数扫向挽心音。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各千金小姐贵人们轮流上台展示才艺,不过由于开头的几人如此优秀,后面再难得有人能吸引宴会上的众人的目光。皇帝最后也觉得乏味便终止了闺秀上台表演。
皇帝之所以愿意留那么久,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给皇子们选妃,给公主挑挑驸马,不过这些公主都头疼这种长久乏味的宴会,有的借口未参与,有的中途便跑开,留下的多数是为看戏。
皇帝严肃地看着公孙诣“老七,你看看,这些名门闺秀个个都有过人之处,容貌艳丽,各有其色,你可有心仪的?挽心音聪明伶俐,机敏过人,灵动迷人,与你甚是相配,你看可好?”
挽心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曲江珩面色发白,正打算起身,却被挽心音按住,投以安心的眼神,随后挽心音面色如常地走到殿中央。
公孙诣当面对着皇帝翻了个白眼。随后也在殿中央跪下。
项啻把玩着空杯的手突兀地抖了一下。由于戴着面具,无法窥见其神色。
白妗灵只默默低着头,置身事外的模样,可是脸色分明愈显冰冷。
白嘉怡则是一脸不甘的模样,眼中充斥着羡慕与嫉妒。
二皇子酒杯中的酒也洒了几滴。握在方茜腰上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公孙诣与挽心音齐齐跪在殿中,公孙诣首先开口“父皇,你还是饶了儿臣吧!儿臣还为遇到心仪之人,不想耽误挽小姐,况且我们两人并不熟悉,怎么能成亲呢,你说对吧。
而且挽千金那么优秀,虽然我也觉得我自己很厉害,但是还是觉得不适合,况且挽千金已有心仪之人,儿臣实在不想互相勉强。
儿臣的婚事就不老您操心了,还是看看其他皇子吧,几个兄弟都没有正妃呢!”
“臣女也觉得清王所言极是,相信皇上不愿看到两方痛苦,婚嫁之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而且臣女确实已有心仪之人了!”挽心音淡淡说道。
皇帝则静默了一会“哦?何人竟能令挽丫头倾心,不妨告诉朕,朕给你赐婚如何?”
项啻盯着酒杯馅入神思。
挽心音无奈道“皇上,实话说,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一见倾心,奈何错过,对于他的一切都无从得知,却一直未放弃去找寻他。”
皇帝无奈地看着她“那朕也不好再勉强你,不过朕还是期待你成为朕的儿媳。”
随后皇帝恨恨的瞪了公孙诣一眼“罢了,你不想朕管你,朕也懒得为你操心,今后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皇帝倒也为其中几位皇子指了婚,白嘉怡竟有幸被指给了四皇子公孙洋,给几位公主挑了驸马,赐婚之事就算过去了。
夜色渐浓,内务府的总管安排好各位小姐公子们们入住偏殿,明日还一个皇后安排的游宴,大臣们则携其妻妾回府。
游宴无非是为公子小姐们吟诗作对,切磋技艺,熟络感情制造机会。
也不知是否刻意为之,挽心音与白妗灵和白嘉怡被安排同住一房,房内三室,难免经常碰面。
白嘉怡虽然没有如愿以偿的嫁与清王为妃,但好歹也四皇妃,位分自然比挽心音两人大,即便如此,却也不敢在挽心音面前嚣张。
倒是由于白妗灵突然惊人的表现及皇帝的恩赐嘉奖,滋生出对白妗灵更加深刻的憎恨与厌恶。
尤其是言语上,回房稍做休息,准备沐浴安寝的间隙,白嘉怡一得空便嘲讽挖苦白妗灵,甚至好讨好挽心音,在挽心音面前极为刻薄的贬斥白妗灵,挽心音都置若罔闻,甚至刻意无视她,可是此人偏偏一副没长脑子的模样。
白妗灵则自始至终神色如常的坐在金面镶玉茶桌前,静静地品着茶,这若无其事的模样使白妗灵更为抓狂。
于是气势汹汹的走到白妗灵面前,一拍桌子“我命令你去给我准备沐浴的热水,伺候我沐浴。”
白妗灵冷声道“哦?不知你以何种身份命令我,白府庶出的二小姐还是未来的四皇妃,不过,我好像记得你现在还并没有成为四皇妃,说不定啊,未来的四皇妃未必是你,所以呢,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利命令我,等你真正的成为四皇妃再来肖想吧!”
白嘉怡怒吼“你!你!你……”白妗灵冷笑道“你什么你,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话都不会说的废物了?”
白嘉怡面色狰狞“你个贱人,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跪在我面前哀求。”
挽心音撇了白嘉怡一眼,继而唤道“时候不早了,白姑娘早些沐浴休息吧!”
白妗灵不置可否。
挽心音见粒筠已把一切准备好便进入室内的浴房里,泡在浴桶内小憩,桶上飘着淡淡的雾,使挽心音整个人显得朦朦胧胧。
只是,不知为何,挽心音感觉脑子变得有些昏沉,暗道不妙,立刻便睁开了雪亮的双眼。只见她将头上别着的兰花形墨玉发簪取下,轻抚簪身,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兰花骤然开放,挽心音轻嗅,随后挽心音一抚,兰花变回原状,被挽心音别回发间。
旋即起身穿上白纱寝衣躺到床上。果不其然,暗处出来个黑色身影,那人来到床前,将挽心音抱起后便从窗户跃了出去,而后一路飞掠,进了一偏远的宫殿,将挽心音放在舒服洁净的床上,自己则坐在床前。
幽幽的看着挽心音,随后将蒙面的黑巾扯下,赫然是二皇子公孙谦。他的眼里全是爱恋与细微的伤痛,伸手轻抚挽心音的脸夹“音儿,为何你就不肯给我机会呢?
我是如此的恨你,恨你的无情,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当初我未有妻妾,一心只想娶你,而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狠狠地碾碎我的念想。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后来我娶了方茜,就是因为她的性格与你有几分相似,眉眼与你般灵动,但是在我心中,她还是差你万倍,我给她诺大的婚礼,我宠她,我将她捧在手心,皆是因为你。
你说我与你绝无可能,我便想让你后悔,让你知道成为我的女人是一件多么美好与幸福,所以我给了方茜声势浩大的婚礼,我宠她若珍把,我把她捧在掌心小心翼翼的呵护,而你为何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我原本等着你回心转意,正妃之位就是特意为你留着,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呆在我身边,嫁我为妻,琴瑟和鸣,我能给你天下女子都想要的幸福。”
接着公孙谦低下了头,在挽心音额头烙下亲亲一吻。柔声说道“音儿,我不后悔!”
就要伸手去解挽心音的腰带,挽心音突然睁开了眼睛。公孙谦转眼便见挽心音睁开了眼睛,手一抖,腰带已松,外衫滑下两边,顿时露出肩膀处的大片肌肤,雪白莹亮润滑的皮肤在暗黄的烛光下显得极为诱人。
而公孙谦只是目光呆呆地看着挽心音映着烛光的脸,挽心音坐了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公孙谦面色悲伤,将散落的外衫给挽心音披上,为她系好腰后便想她拥入怀中,挽心音轻巧避开,自始至终面色淡淡。
挽心音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怒公孙谦,不然人疯狂起来是特别恐怖的。
公孙谦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诉说情深。
挽心音一言不发,任他在对面滔滔不绝。
挽心音适时打了个呵欠,只说了句“我困了。”公孙谦停了下来“好吧,我送你回去。”挽心音懒懒道“嗯!”随后公孙谦抱着她快速掠回挽心音休息的房间,将她小心平稳的放在床上,挽心音拿过被子盖在身上转过头去,不看他。
公孙谦也不恼,临走前不忘给拉好床帘,留下句“音儿,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我等你!”随后从窗户闪了出去。
另一抹黑影跪在挽心音床边“主子,你没事吧?刚才为何不让我出手,否则他也不可能把你带离半步。”
挽心音无奈道“感情不是那么好处理的,我相信我的决定没有错,我相信过了今晚,他不可能再做特别过分疯狂的事情了。你下去吧!”
黑影抬起头道了声“遵命”后便一闪,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挽心音浅浅入睡。
第十四章 恍惚暗护
白妗灵久久都未能入睡,索性便不睡,独自有人坐在殿外,眼神一直透着锐利,好似在算计着什么。
夜微凉,她这样坐着,似一座玉像,直到东方吐白才起身回房。
挽心音出来时早膳已准备好,今天她穿了一袭绿纱柳纹襦裙,清新动人,面容仍是只显原容的六分,这世上大概也就曲府的人见过她的真容。只是实在不宜坦露真容。
白妗灵早已入坐,仍旧淡漠的饮着茶,好似坐了很久,今天的她一身浅黄长裙配白色抹胸,两种颜色相得益彰,衬得脸庞不自觉的柔和了。
挽心音对她微微一笑,而她只是微微撇了一眼。
挽心音坐在了她的对面,“据我所知,白姑娘出生时,母亲本来好好的,却在女婴啼哭时突然咽气,父亲受到巨大打击。
因此父亲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女婴身上,对她极为厌恶,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从此对她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好着有奶娘不离不弃,细心照顾,才得以成长。
可是口口声声说爱母亲的父亲却在她还小的时候却娶了侧室,那时她或许对这个父亲失望至极,从此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天天找爹爹了,而侧室极得父亲宠爱。
侧室知道她的存在更是处处责备,隔三差五便要受罚,那时候没有人任何人站出来帮她,反而是笑着看戏的模样,只有奶娘每次都紧紧抱着她,为她受罚,她若求饶侧室便笑得越欢,所以她从不求饶,她就这样苟且卑微的活着,想着长大了就能离开,就能解脱了。
可是,不久侧室便生下了一儿一女,自从有了这一男一女,女孩就被当成了玩具,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天身心都同时遭受着催残。
女孩始终没有屈服,直到女孩的奶娘因为娘家人出事,奶娘马上匆匆忙忙回娘家,千叮咛万嘱咐。
原本盼着奶娘回家的女孩却突然得知了奶娘回府的途中遇到强匪,不幸身亡。女孩疯了般冲出院子,说要去找奶娘,却与丫鬟发生争执,女孩摔倒在地,醒了后性情大变。”
白妗灵听到挽心音的话神色越来越冰冷,直到挽心音说完,白妗灵眼中出现了裂痕,倔强道“说吧,你想怎样?”
挽心音扬眉“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当然是远离你这个贱人呗!你根本不配站在我们身边,你本该跪着仰望我们。”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白妗灵看向出了的白嘉怡,眼神冰冷至极,使得白妗灵竟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挽心音不屑的看着白嘉怡“那你呢,你就配出现在这里?你不过一个庶出女子,还敢如此嚣张,以为赐为四皇子为妃便一步登天了,目中无人。
然而皇子选亲只不过正好让你凑了个数。
要不是你那个愚昧的父亲,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殿上。
还有,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四皇子有隐疾,不然为何久久都不娶妻。否则根本不可能轮得上你。”
白嘉怡面色惨白,尖声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骗我!”
挽心音淡淡道“给我一个骗你的理由。”
白嘉怡哑然,面色惨白,怨恨的看着挽心音。随后“啊”了一声,见白妗灵冷笑,而挽心音若无其事,便一剁脚跑了出去。
留下两人默然不语,对视片刻,“这下可好了,终于能好好用膳了!”白妗灵探究且深沉地看着挽心音,挽心音只神色淡淡“你若相信我,我定能帮你。”
白妗灵不置可否“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只信我自己。”眼神却分明有着经久的沧桑和丝丝缕缕的忧伤,只是被隐藏的很深。挽心音浅笑“行,我只希望我们永远不会为敌。”
白妗灵挑眉“但愿如此!”
而后两个人极为默契的沉默,只静静用膳。期间两人虽没有谈笑风生,却也没有任何别扭尴尬,画面格外的温馨。
不久,太后跟前当红的太监李公公亲自来传话,说太后请三位小姐前去御花园游园赏花,挽心音应道“我们马上就到,只是白儿小姐早上心情不好,跑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麻烦公公告知太后娘娘一声。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笑着“挽千金言重了,只要主子高兴,奴家也就不会感到疲累。主子说你们随意一点就好。”
挽心音微微点头,李公公退了下去。从始至终白妗灵未有只言片语。也未抬头。
随后两人也没什么动作,稍稍坐了一会便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粒筠还不忘为挽心音披上披风,挽心音与粒筠谈笑了起来,无非是挽心音逗逗粒筠。
秋日清晨有些微凉,后面的白妗灵见两人如此亲昵眼中哀痛与羡慕一闪而过。
几人来到御花园时,入眼红红绿绿,眼花缭乱,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们成群站着,零零散散,倒像是一簇簇的鲜花。御花园的中央偌大的丘亭内摆这一条长长的酒席,太后还未来,糕点,茶水,美味的佳肴等都已经摆好。
挽心音一出去,就见很多带着敌意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而当白妗灵从挽心音身后出现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白妗灵身上,无不是厌恶与不屑。
随后一女子飞快地朝挽心音飞奔,来人正是宴会上有过交集的陈小倩,依旧一身青衣,倒也适合陈小倩,清新自然。
她走到挽心音面前,看了一眼白妗灵,小声说“刚才白嘉怡哭着跑过来,然后大家都围着她怎么回事,她便一直在说白妗灵处处针对她,杖着自己是嫡女处处跟她过不去,还蛊惑你一起欺负她,还说什么以前在府中经常被欺负,什么什么的。装得特别可怜!”
挽心音视线一转,看向白嘉怡,见她还在哭诉。
柳佳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她本就不喜欢白妗灵,对她很是厌恶,加之白妗灵在晚宴占尽风头,使她未能如愿嫁与清王为妃,心里的忌恨更甚,因为挽心音差点被赐给清王,她也敌视挽心音,奈何人家地位摆在这里,她也不敢得罪,只好把怨气全部发泄在白妗灵身上。
挽心音心中早已了然,看到白嘉怡嘴角微微的得意后双眼一眯: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
白妗灵离挽心音比较近,自然听到了陈小倩的话,虽然陈小倩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但是她就是从小就有这种能力,没有人知道,从上次那一摔之后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了。
白妗灵冷笑,此时挽心音正好回头,自然也看到了白妗灵嘴角的冷笑和眼中的算计,忍不住浅笑了起来。
挽心音故做不知情的走向白嘉怡和柳佳,白嘉怡看到挽心音面色一白,经过早上的事情后,心中对挽心音有些俱怕,柳佳自然不知道,白嘉怡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去。
“柳妹妹,你们在聊些什么呢?这么热闹,不如说给我听听?”挽心音故做好奇。
柳佳不屑地看着坐在翠玉茶桌前的白妗灵“还不是这个贱人的事迹,姐姐莫要被骗了,那贱人其实阴险至极内心恶毒,姐姐还是离她远点吧!免得被算计。”
挽心音不置可否“哦?柳妹妹怎么一口一个‘贱人’,你可是柳丞相的女儿,在外面可不要落了丞相的面子,注意自己的言行。有些话乱说看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你未必承担得起。”
柳佳面色不佳,不再说话,白嘉怡见柳佳哑然不语,也不敢再开口。
挽心音见旁边窃窃私语的人大都安静了下来,便又在白嘉怡对面坐下,陈小倩也跟着坐在了挽心音边上。
几人就这样喝茶吃糕点,仿佛这里只有她们三人。
不久传来刘公公的喊声“太后娘娘到。”人们便见一头发花白,面带笑容的老妇人迎面走来“丫头们,还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声音不怒而威。
随后便先入席,众闺秀纷纷入座,在茶桌前的几人倒是不紧不慢。
等挽心音几人上去时,发现上席只剩两个位置,无疑是留给挽心音和陈小倩的,白嘉怡也是一下明了,所幸她也未打算到前面,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挽心音看到了也是在她身边坐下,陈小倩自然跟着挽心音。
太后看到前面两个空位也有点纳闷,以为还有小姐还没到,便问了下刘公公,刘公公只能下去问清楚后回去禀告。
果不其然,太后喊了一声“挽丫头在哪啊?”
挽心音笑着站起来“太后娘娘,我在这呢!”太后无奈道“挽丫头,过来哀家这里做,陪哀家说说话吧!”挽心音难为道“我也想过来啊,可是我们几个人正聊得欢呢!我怎么能独自过来。”
太后笑道“谁说哀家要打断你们姐妹谈话,一起过来吧!”挽心音笑道“谢皇后娘娘,我们几个马上过来。”
挽心音说了句“走吧!”后率先起身,见白妗灵不动没有任何惊讶,只严肃地说“走吧,太后其实想见见你,你若不去,定要惹麻烦。”
果然白妗灵跟了上去,两空位旁边的女子识趣的走开,在下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陈小倩一直笑嘻嘻的跟在挽心音旁边,有些崇拜的模样。
太后见三人过来,马上喜笑颜开“挽丫头,哀家最喜欢你这性子了,来人,将北狄进贡的紫葡玉如意拿来,赏给挽丫头。”
“太后娘娘,你要是这样我以后都不来了,每次你都赏这赏那的,我还以为娘娘宫中放不下所以才放在我这里呢?
这保管的活我才不干呢!放在府中蒙尘,实在可惜,要是太后娘娘真的喜欢我,不如就赏些吃的用的喝的吧,心音最喜欢美酒了。”
“你这丫头,果真刁钻,好吧,你不要哀家也懒得给了,只是啊,没事的时候记得进宫看看哀家啊!”太后带着淡淡的宠溺的说道。
第十五章 明枪暗防
挽心音笑了笑“太后娘娘,坐在我左边的是白府嫡出大小姐白妗灵,坐在我右边的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陈小倩哦!”
太后看了看两人,突然对着白妗灵说道“白府大小姐,昨晚艳惊四座。果真是个妙人。”
白妗灵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多谢太后夸奖,这都是无奈之下使尽浑身解数才超常发挥出来的。这还得多亏了白嘉怡,给我创造了这个机会。”
“哦,哪个是白二小姐啊?哀家的四孙媳。”太后扫了下方一眼。
白嘉怡得意的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我就是白嘉怡。”
“哦,你坐下吧!”太后端详了白嘉怡一会平静的说道。
随后发话“诸位小姐,如此兴致,不如作作诗画,如何?”挽心音应道“好啊,心音记得太后娘娘最会吟诗作对了,当年娘娘可是在众多闺秀中脱颖而出,被先皇评为“书画一绝”,深得先帝宠爱。”
太后竟笑出了声“挽丫头的话怎的都这么好听呢?哀家已经老咯,看好你们这些活泼的少女咯。”
随后一众人都离开酒席,来到湖上的亭内,女子们倚着栅栏成条坐着,太后特地带着挽心音在亭中央的玉桌前坐下,而挽心音又拉着旁边两人的人一起坐下,于是玉桌前坐着四个人,刚刚好。
其他千金小姐们自然眼红,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尤其是白嘉怡。
随后太后率先作了一句诗:
“荷瓣染暮色,娇鱼吐云雾。
日终心牵挂,念你发清芳”
此诗情意绵绵,若满天星辰入眼后了无踪迹,似一场旧梦。
挽心音撑着下巴,慵懒的模样。
听到太后的诗句登时拍手“好!好!好!”
随后挽心音极为豪爽地吟咏:
“相思树下灯影逐花,菩提山下时光无暇。
翻阅红尘远方如故,独坐石凳初秋复霜。”
此诗意境深远悠扬,却总有种欲语还休的感觉。无端产生怜惜的感情。
白嘉怡不甘落后,随即脱口而出:
“琴弦无意纱遮面,琵琶欲语声声迟。
恍惚入眠透清冷,寻觅夜深处灯火。”
此诗凄美哀怨,实在风格不对头,毕竟前面两人并没有直接表现悲凄之感,只用心才可依稀明白那种凄凄的思绪。
随后各人依次轮下去,没有及时作出诗句者罚酒两杯,倒也欢欢乐乐的。
“白丫头,你也来一句啊!”太后见白妗灵始终把玩着酒杯,忍不住说道。
“那我就现丑了”白妗灵神色冷淡。
“童话偏爱痴情安排,假意掩盖惺惺作态。
钟情的戏自演自导,何必要你惺惺作态
故事写在情书题外,青鸟寄去茫茫人海
借痴傻信仰做解药,哭笑后把你悄悄抹。”
挽心音本来就等着白妗灵开口,所以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懒洋洋的,隐隐有好奇和期待藏在眸中。听道白妗灵缓缓吟咏,挽心音忍不住闭上眼,细细感受,果然她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首诗妥妥的决胜千里。连挽心音都不得不承认,真的遇到对手了。虽然一开始只是强烈的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挽心音有种感觉,总有一天,白妗灵会与她比肩。
最后也有些乏了,便下闲适地游园。看得出太后心情极好。
白嘉怡跟在几人身后,心里打着小九九。此时已行至桥上,白嘉怡见几人完全忽略自己,而挽心音很是亲近白妗灵,极为不快,不知何种情绪,促使她慢慢走到白妗灵的身后。
假意摔倒,白嘉怡“啊!”的一声便要相白妗灵扑去,白妗灵便被她一推,她最后那一刻本察觉出她的意图,奈何玩心音在旁边,若她避开,挽心音轻则跌在桥面,重则跌入水中。
最后一瞬,她不闪不避,被撞在桥栏上,重心倾斜向湖中,身子一倒,奈何挽心音一直留心着身旁,见白嘉怡的动作,只能等白妗灵做出反应她才能正确应对,当挽心音意识到白妗灵一动不动时,眼疾手快的拉着了她的手,向前猛的一扯,白妗灵踉跄几步稳了下来。
这一仅像瞬间的事情,太后明白过来时,白妗灵已经站好。正神色极度冰冷的盯看着白嘉怡。
此时白嘉怡故作惊讶担忧的看着白妗灵“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绊了一下就撞到你了,还好你没事。”
挽心音带审判的目光看着白嘉怡,天后是什么人,后宫混得最久的,自然看得明白,这下太后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了,冷声道“白二小姐,以后长点心眼,身为名门闺秀,怎能如此没有仪态,以后宴会还是少去些吧,免得生出些什么岔子。”
白嘉怡白了脸,低垂着头,拳头紧握。挽心音也忍不住斥了句“这桥面如此平坦也能跌倒,以后可要多让丫鬟搀扶着点,免得伤人伤己。”此话细想也颇有些深意。
只是白嘉怡此刻内心正在滋生极大的怨恨。在她看来,她们都在故意针对她。她对她们都有着或深或浅的敌意。尤其对白妗灵,已经恨之入骨了。
白嘉怡暗暗发誓,有她一天绝对不会让白妗灵好过,有朝一日定要将她踩在脚底下,狠狠折磨。
游宴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太后本来想让三个丫头在宫中住几天,奈何这几个人就是呆不住,总能找到理由拒绝。
白嘉怡滞留了一会,说是跟四皇子道别。曲江珩亲自派人接挽心音回府,三人共乘一辆马车。
陈小倩直夸挽心音的马车典雅阔气,最重要的是很多东西应有尽有,吃得喝的用的穿的有,简直像一个小小的房子。
马车两旁分别是软榻,软榻上铺着暖暖的毛皮,中间是矮几,挽心音有些倦意,便斜躺在一旁的软榻上,陈小倩则侧坐在矮几边,靠着身后挽心音卧着的软榻边缘。
在美食面前,什么形象都抛在了脑后,或许也是有点饿吧,她吃得有点急,噎了一下还笑得这么开心,挽心音无奈伸出手轻轻拍拍着她的背,白妗灵则坐在陈小倩对面,正好也对着挽心音,细细品着矮几上的茶。
见到挽心音的动作,忍不住道“挽小姐的姿势怎这般妖娆,该不会是练过吧?”
这白妗灵这个角度看来,挽心音做这个动作时确实显得妩媚妖娆。
挽心音挑了挑眉“哦?怎么,你被我吸引到了?”白妗灵勾了勾嘴角,不屑道“就你,就你这傻样,谁会肖想你?
我见过的美女可是比你走过的路多,你啊,要我是个男的,想让我看上还得再过十几年吧!
可是啊,那个时候你或许已经老得没有人会注意你了!”
挽心音也不恼“哦?是吗?你怎知我走了多少路,见过多少人?再说,你要是个男的,我压根不会多看一眼。”
白妗灵冷冷道“你可真有意思。相信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陈小倩实在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怼了起来。所以也只能劝白妗灵少讲几句。
白妗灵瞪了陈小倩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就知道吃,也不见得脑子好使。合这这营养都到一处去了,倒是应了胸大无脑这个词。”
陈小倩好言相劝,却被白妗灵这样说,免不了伤心,挽心音老早就知道白妗灵这个性格就是这样,可是陈小倩就不能明白为什么吵嘴还有理了。
挽心音见陈小倩默默低头,眼里委屈,面上伤心,忍不住斥责白妗灵“小倩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我也就罢了,她毕竟还思想简单,你怎么可以用怎样的口气和语言说她呢?你知不知道多伤她的心。你可以对我恶言相向,但是应该这样对还较单纯的小倩呢?”
白妗灵眼神一暗“我是为她好,你护得了她一时,你能事事护她吗?如果以后她身边偏偏有恶毒的人呢?
你觉得那时候她的境况会怎样,从小娇生惯养,不会思考问题,好谈什么解决问题。你以为你在护她?我告诉你,你是在害她。”
挽心音神色一沉“毕竟她现在还小,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白妗灵不再理会挽心音,只默默喝茶,没有再说话。
挽心音只拍了拍陈小倩的头,并没有说什么。随后闭上眼睛小憩,这一瞬间车厢内变得极其安静,陈小倩也没再吃东西。
马车经过喧闹的街道时,突然一阵颠簸。外面传来百姓的尖叫声。随后马车急急停下,一群黑衣人突然降下,一齐涌向马车。马夫也不是一般人,功力深后,可是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有几个黑衣人顿时掠向马车。
挽心音早在那些黑衣人落地之前便睁开了眼睛,白妗灵也早就发现了异常,也是早早便警惕了起来,陈小倩则被吓得面色苍白,本能的想尖叫。
当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挽心音握住了矮几上的茶杯,就在挽心音刚要拿起酒杯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道不一样的气息,随后耳边传来兵器向撞的声音。
虽然情况危急,但是白妗灵却并没有忽略挽心音这个细微的动作。
挽心音趁这此刻喊了句“快走”,拉着陈小倩便跳出了马车,挽心音刚落地,马车便应声而裂。
挽心音突然转过头,喊了句“灵!”见身后空无一人,神色变得极度冰冷。随后空中穿了一声微微有些得意的声音“我可不能死呢?”
挽心音抬头,便见清王公孙诣用着白妗灵缓缓落地,随后挽心音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命真大!”
白妗灵落地后马上走开,与公孙诣保持些许距离,只淡淡道“谢了!”公孙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就好!”
随后与那些黑衣人展开厮杀。果然有了公孙诣之后,马夫明显感觉轻松了很多,几个眨眼间,黑衣人全部倒地,公孙诣本来想留几个活口审问,却没想到,他们自知计划失败便自杀了。
挽心音看着一地死尸,神色冷漠异常。白妗灵就站在挽心音旁边,眼神忽明忽暗。
陈小倩一直抱着挽心音的手臂,官兵一会儿就到了,正清理着尸体。挽心音拍了拍陈小倩抱着她胳膊的手,让官兵先护送她回去。陈小倩走时还不忘让挽心音有空去找她玩。
直到街道已恢复如常,挽心音才回府,白妗灵则自己独自回府,挽心音只得让公孙诣在背后偷偷跟着白妗灵,悄悄保护她。
此时夕阳渐渐沉入大地。初秋的晚上,空气格外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