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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风云全文阅读

作者:小火龙要浴缸     荒城风云txt下载     荒城风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荒城风云全文阅读

雾中曲 一

    “总之拿上两个包就跑!”

    事情已经失控了,这一点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他们精心策划的交易时的计谋,果不其然奏效了。烟雾氤氲中,五个身影飞一般的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身后则是经久不息的叫骂声和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吗?”

    在不间断的步伐与喘息之间,金先生近乎呕吐一般地冒出这句话。

    “啊,真是大获全胜了呢,背叛公司所招致的,全副武装的追兵可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哦。”

    木先生倒是不紧不慢,冷静地分析着局势的同时还调侃了几句。

    水小姐望了望背后雾霭中紧逼的影子,呵斥道:“还有心思耗费力气说这些,先卯足全力跑吧!”

    火小姐和土先生则是识时务的俊杰,他们沉默地奔跑着。参与讨论的,只有他们奔驰所带动的风之呼啸声,以及他们上气不接下气般的喘息声。

    “总之追上去就好!”

    伸手驱散眼前的雾霭,杨宥带领着猛禽小队紧咬着逃脱的“药师”五人不放。雾中若隐若现的建筑物,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药师,公司旗下的制药公司,专门为公司制作一些必要的违禁药品。他们会定期与公司进行交易,用药品来换取继续研究的资金。每次交易的地方与公司派出参加交易的人都不尽相同,这次是由杨宥带领猛禽小队在荒城南区进行交易。荒城的无人南区,长久以来弥漫着不曾消散的迷雾。曾经的这里是灯红酒绿的繁华街区,如今却只剩四通八达的街巷中的断壁残垣回忆着昔日的辉煌。

    这里是“公司”固定的交易场所,其下属的组织都会在这里进行秘密的活动。然而此次的交易,注定不像以往那番顺风顺水。

    毒烟和闪光,交替着在空无一人的主干道上肆虐着,静谧的市区霎时闹得沸反盈天。茫茫白雾中,出乎预料的奇袭,蓦然滚来的闪光弹和催泪弹,营造出了令人错愕的大骚乱。回过神来,参与交易的对象却反应迅速,已然趁乱逃之夭夭,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只在大雾中显现出轮廓,无法一睹全貌。

    袭击者与袭击的策划者,以及袭击的目的,杨宥一时都无法断定。只有显而易见的结果“药师”五人趁乱叛逃了,逃进了四通八达的荒城南区的街巷,而且还趁乱拿走了他们装满钱的包裹。

    “究竟是影做的呢,还是药师的人做的呢,各自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自言自语仍然没为杨宥带来任何头绪。

    镇定片刻后,杨宥仍然把重心放在此次的任务。这五个人身上的两个手提包,是他必须完好无损抢回来的东西,不仅如此,他们中几人的性命,也早已是公司的囊中之物。拨开眼前的迷雾,他飞身钻进狭窄的巷子里,紧随其后的是小队中脚程最好的猎隼。

    “猎隼,你行动迅猛,尽管超越我追击那些叛徒便可。”

    猎隼轻轻点了点头,便如离弦之箭融入到了眼前白茫茫的雾里。

    杨宥独自一人思忖着目前事件的全貌,企图在拨开眼前的迷雾同时,也拨开心中的疑云。

    “上次的任务,真是辛苦你了啊。此外,一周多后的任务,就有劳你了。此外,三周前我已经派出了刚刚康复的影,他会潜入荒城的南区,暗中埋伏并协助你处理掉所有的目标。”

    宽敞的房间里,沙哑的嗓音回荡着。杨宥眼前,雪茄燃烧的余光映照着那个椅子上的男人宽大的面庞,他遍布银灰色的络腮胡上也有暖橘色的点缀,面颊上岁月留下的沧桑沟壑中也填上了微明的火光。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翘着二郎腿陷在皮椅中的他散发着莫名的肃穆感,这便是公司头目所拥有的气场。他身边的那只带着项圈的那只所谓“恶犬”,正肆无忌惮地耷拉着舌头,垂涎地望着自己。

    “十分感激教父您的指示。但是,在下并不知道如何辨认影,他的面貌、声音、甚至是性别,在下都一概不知。除了猛禽小队的队员,见过神出鬼没的他的真容者,注定都难逃一死。然而猛禽小队的队士各个都一定会遵循约定守口如瓶,因此现如今,在下一点线索也没有。”

    杨宥略欠上身,毕恭毕敬地叙述着自己的疑惑。想要和这位头目进行顺利的交流,首先自己一定要是被信任的对象,其次要应有低姿态,并称呼他为教父,除此之外许多礼节都必须遵守。

    皮椅上的男人轻啜一口手上的雪茄,沙哑而轻蔑的嗓音又一次回荡在整个房间:“他认识你,所以不会误伤你。而你也杀不了他。他会和你一起完成任务,只有你们两个会活下来,这不就足够了吗?”

    “如若您愿意告知在下更多有关他的信息,在下必然感激不尽,这对于在下的任务有着极大的帮助。”

    俯首的杨宥,阴影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要打开那人的话匣子,要知道任务的全貌以及更多的情报,必须按部就班。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在交流中获取情报,即便面对着的是公司的领袖,这样的举措丝毫没有难处。

    猎隼风驰电掣般地前行着,眼前是绵延的白雾。杨宥与暂时听从他的指挥猛禽众人早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而愈发清晰的脚步声与话语声,则昭示着前方就是要追击的敌人。即使猛禽全员目前已经有了背叛公司的计划,现阶段尽心尽力完成目前的追击任务才能替猛禽的大家能赢取更多来自公司的信任。

    要是公司的上级察觉到了猛禽小队背叛的苗头的话,那么影的出动,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影拥有猛禽全员都望尘莫及的战斗实力,若是到了影清剿大家那个时刻,恐怕任何人都难逃一死了。眼前正在逃亡的敌人便是背叛公司的典型,除了目前追击的杨宥和猛禽,也许影也在附近埋伏好了准备狩猎也说不定。

    猎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的杞人忧天可是一无是处呢。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吧,面对着接近的敌人,未雨绸缪可不是正确的选择。毕竟在如此复杂的地形,稍不留神,目标就会无影无踪。”

    轻声训斥着奔跑的自己,猎隼感觉到,目标的气息,已然近在咫尺。他自信地笑了笑,轻声地抱怨了一句:“真是一场杨宥率领着一群叛徒追杀另一群叛徒的闹剧呢。”

    随即,猎隼一把抽出自己锃亮的军刀,直指大雾掩盖的前路,刀刃切开水汽,刀锋刺穿了白雾,于是刀身一点一点被眼前的雾气蚕食。刀戳向了未知,猎隼相信自己的刀已然深向敌阵。前方的骚乱声谱写着他耳中动听的乐章。

    大雾幽幽地散发着寒意,犹如亡者身上的冰冷。

雾中曲 二

    “终于,逃掉了吗?”

    金先生刚开口,就直接瘫倒在地上,宛若离开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背后的雾中,终于没有了嘈杂的声音和蹿升的身影。只有交杂的喘息声回答了金先生的疑虑。五人都汗流浃背,不顾形象狼狈地休息着。

    “不过,如果我们叛逃的行动已经败露的话,就说明公司很可能现在仍然在追杀我们,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木先生仍然是不紧不慢,倚在墙上分析着局势。

    “但是啊,多亏了是火小姐特意为我们的逃跑安排的计谋,才能够让我们赚个盆满钵满还安然无恙的抽身呢!”仿佛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一般,金先生恢复了平素的干劲,大大咧咧地对着火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嗯,要感谢火小姐,她在雾中为敌人安排的催泪弹和闪光弹帮了大忙,为我们争取了偷钱和逃离的机会。”连抱着被钱塞的满满当当的铁箱的土先生也罕有地开口表达了谢意。

    “那么,诸位已经,正式地脱离公司啦!今后的路会有更多的坎坷和险阻,还会有来自公司的追击,但我们药师从此要自立门户,自行研究共融体。”水小姐终于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犹如在为大家助威一般,宣布了药师独立的新的开始。

    “但是,背叛公司的我们,似乎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吧?追兵还在附近搜索着我们的蛛丝马迹。更何况我们现在有了伤员,情况仍然不容乐观。”木先生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着。

    “伤员!?”金先生和水小姐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随着木先生的目光,大家一起聚焦在火小姐身上,火小姐的脚踝在不断流出猩红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呢,火小姐!为什么受伤了却不告诉我们几个?”水小姐的声音中,关怀和责备交织在了一起。

    火小姐白皙的脸颊上挤出了笑容:“没关系的,只是旧伤因为跑步裂开了而已,根本无需担心。”

    木先生死死地盯着火小姐的脚踝,若有所思地说:“然而这很明显是刀伤。在加入药师成为木先生这个角色之前,我也和死神经常打交道,我知道利刃所致的伤口的样子。”

    “怎么会是刀伤啦!”火小姐大幅度地挥着自己的双手,替她辩解的是她脸上尴尬的笑容,“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用刀战斗什么的从来没有过嘛!”

    “那你怎么解释你腰间别着的这把引人注目的rb刀呢?虽然从来没见过你使用它,但这明显就是你的武器吧。而且你脚上的伤很明显就是”

    金先生则在一旁笑着插科打诨:“我们每个人在成为药师的先生或者小姐之前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鬼知道,火小姐之前是干什么的啊!但是,不追究才是我们的宗旨啊!她一个月前才加入我们,成为所谓的火小姐,那么一个月前的事情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与我们无关嘛!”

    “与其纠结过去,不如先帮她包扎一下。”土先生也地言简意赅附议了。

    “谢谢好意,但不必了,我们还是应当继续逃跑。真正地甩掉追兵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火小姐婉拒了这样的要求。

    转眼间休息便结束了,错落分布的建筑物间是他们转瞬即逝的身影,纵横交错的街巷则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所以是和rb的浪人战斗才留下的伤吗?”杨宥恍然大悟般思索着。

    教父微微一笑。

    “那可真是一场不分伯仲的恶战呢。猛禽小队当时也听从影的指挥参加了。”

    “原来如此啊!这就是他们会知道影的庐山真面目的原因!”杨宥的思绪还是渐尖明了。

    “不过呢,猛禽小队的那些人一定会守口如瓶的,你不会从他们口中套到任何有关影的信息。即使他们,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叛徒了。”话音在“叛徒”二字那里加重了,教父的表情逐渐扭曲成一团,颦蹙间的愤懑好像从脸上溢了出来。

    “所以,在下和影这回一定会把药郎和猛禽小队的人都一网打尽,为公司的败类带来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下场。”

    杨宥再次轻轻鞠躬,教父这时的面容才略微舒展开。

    “这次的任务,一定会很有趣的。猛禽小队的人对自己背叛的风声的走漏完全一无所知,换言之,他们仍然会被你率领执行和药郎交易的计划。这次你和影该如何发挥把两批人全歼,在无人的荒城南区,一定会创造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故事。”

    杨宥陷入了沉思,“是否要利用猛禽小队的人先解决药师的人呢?”

    教父没有理会杨宥的一言不发,继续说道:“影的自负,使他觉得执行没有难度的任务不需要伪装,而猛禽那几个家伙当时也值得相信,所以他依旧没有蒙面。结果,他这回可受尽了苦头,毕竟那个浪人也可谓是实实在在的世外高人啊。”

    “因此才受了刀伤选择静养吗?”

    “正是如此,那是一场不分伯仲的恶战。”

    杨宥再度思潮涌动。“究竟是怎样的对手,才会让顶尖的杀手影陷入困境呢?”

    “教父您能否再透露一些,关于那天影与浪人战斗的事呢?”

    钻进眼前的雾中,一具尸体赫然映入了杨宥的眼帘。雾气卷着淡淡的血腥味席卷而来,把杨宥逐渐包裹。俨然生前最后一个姿势是向前突刺,猎隼的不甘之惨状,就这么定格在他的眼前。猎隼沐浴在暗红的血泊中,胸前是刀刃劈开的痕迹,手上攥紧了沾满鲜血的军刀,刀光也被染上了一层黯淡的红。他的眼珠向前不自然地凸着,如若临死看到了足以撼动他所知的震惊事实一般。

    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地上的血,再放到鼻尖前嗅了嗅,杨宥利用死亡时间做出了推断。

    “难道,这就是影的所作所为吗?真遗憾,只晚了一步,就能赶上影一睹他的真容了。”

    杨宥对着眼前的尸体自言自语着。他内心毫无属下阵亡所带来的情感的波澜,只是思虑着在影的行动下,自己的暗杀目标又少了一人。

    “如此看来,猎隼认出了影,影杀死了猎隼,因此猎隼死前的讶异凝结在此。”

    杨宥缓缓颔首,环顾四周,白雾茫茫。一片静谧中,只有身后不远处跟随他的猛禽的脚步声犹如鼓点一般不息作响。

    “影,现在究竟隐藏在何处?”

    在杨宥思绪翩飞的时刻,猛禽的队员赶上了他,鼓点般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了,万物真正地重归于死寂。这寂静,便是对于他们在雾中已经失去了目标的踪迹一事的无声回答。

    惨白的雾中,突兀漆黑的,只有他们自己脚下的影子。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雾中曲 三

    仿佛困倦与疲劳能够驱散了危险,五个人在长途奔波后开始了第二次休息。然而眼前的景象凝固了。雾中,银色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出,军刀仿佛璀璨的星光,劈开了沉寂,刺穿了浓雾,直刺进五人中间。

    那便是猎隼生前最后的姿势。

    “敌人追上来了!危险!”

    金先生话音未落,木先生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漆黑的枪口直指雾中闯入己方的不速之客。

    “在这种情况还拔枪恐怕是真的要和死神打交道哦,木先生。”

    轻佻的嘲讽伴随着一个迅捷的身影,木先生只瞥见一个黑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那个身影迈着疾如风的步伐,带着一道惊艳的白光向雾中刺出的军刀飞驰而去。

    刀光剑影间,胜负已然揭晓。鲜血依刀光的轨迹从猎隼的身上喷涌而出,好似不竭的喷泉一般。猎隼的刀染上了红色,他的身体染上了红色,就连周围惨白的雾,都染上了红色。

    猎隼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瞪大了的双眼凝固着惊愕。活生生的人,寒光闪烁后,转瞬间化为了倒在地上的红色雕塑。

    “怎么...会是你...我们...中计了啊...”

    细微的呻吟声,仿佛乐曲打上了渐弱符号一般,最终被迷雾所蚕食。惊惧笼罩着众人,掠夺了他们应有的声音。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只有血滴在血泊中的漫舞,以及鲜血逃离尸体时的呐喊,充斥在众人的耳中。

    火小姐双手紧握着那把精致的rb刀,刀尖的血色映在她的眼中,双眸中黯淡的红色,散出了对杀戮司空见惯般可怖的幽邃。她先用手帕拭去刀上的残血,才顺便擦去脸上的滴滴答答的血流。头发凌乱的她若无其事地朝众人挑了挑眉毛,用食指向前方,示意着大家上路。刀的寒光被刀鞘吞噬,众人的恐惧与疑虑犹如迷雾无法散去。

    木先生仍然停滞在瞄准的动作中,仿佛被套在无形的琥珀中一般动弹不得。只有指着空无一人的浓雾的枪口,转着圈抖动着,昭示着他仍是活物。

    金先生平素的玩世不恭,如今早已被吓得融在了雾中。他夹紧双腿颤抖着,吞吞吐吐地道出了疑问:“火小姐,你不是自称没有任何战斗经历,初来乍到我们这里一个月的,制药师吗?怎、怎么,会有如此的能力?”

    平日里一言不发,即使是说话也尽可能简明扼要的土先生,这回却开始语无伦次:“旧刀伤、毫无背景的新人、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暗中潜伏在我们中间,还有自相矛盾的说辞,难道”

    木先生的镇定自若也早在脸颊上融化成冷汗,取而代之的是走投无路的猎物般的惊惶。扭转身子的他面色煞白,调转的枪口因为打着寒战甚至在空中跳起了舞。战栗的双唇缓缓抖出了这几个字眼:“你...你难道就是...影!”

    四个人用两个包挡在身前,诚惶诚恐地挤在巷子里的角落。霎时袭来的恐惧,使他们甚至遗忘了自己身处这四通八达的街区,有无数分散逃跑的机会。猎隼的尸体还在汩汩流血,血流蔓延到火小姐脚边,仿佛要复仇一般将其渐渐包围,宛如血海中的浮岛。火小姐一言不发,她的双眸满溢着克制不住的腾腾杀气。望着腰间的rb刀,她沉吟片刻,开了口。

    冷酷的声音同样有着令人颤抖的寒意:“如果你们认为我就是来处决你们的影,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相反,我的真实身份是来杀影的浪人,清川裕司。

    “这里有很多故事得等到我杀掉影和大家平安脱逃之后再和你们解释。简而言之,我在某些方面得到了许多情报,包括你们的背叛计划和影的传闻。我就是为了杀死影,才特意加入你们这些所谓公司的叛徒中的。为的就是等来你们叛逃的时刻,等到影出动的时机。”

    “可是我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水小姐终于也按捺不住沉默,支支吾吾地说道。

    “如果我是影,为什么现在不一口气解决你们四个人呢?如果我是影,为什么要杀掉同样来自公司的你们的追兵呢?”火小姐的目光愈发犀利,语调也愈发强烈。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会和大家讲明白这一切。我以我手头的rb刀起誓,作为武士,绝不欺骗伙伴。这里四通八达的路那么多,大家要是怀疑我,随时可以分散离开。但要是愿意相信我并一起逃出生天,同时也一听原委,请大家务必跟随。

    “因为无论如何,我要杀了影,我会杀了影。”

    杨宥谛听着教父讲述的一切,生怕错过一字半句。教父在椅子中吐出的烟,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了丝丝的灿黄,袅袅上升中蓦然被教父阴沉的嗓音打散。

    “据影所说,那个浪人当时带着一把,十分精致的rb刀。”教父吞云吐雾中,缓缓说道,“只有与那把刀战斗过,才会理解,这把刀,其之利堪比当年青面兽杨志在汴京街头的自卖自夸,其之精不逊盛名工匠吉原义人的呕心沥血,可谓是实实在在的极品。

    “也正因为骁勇善战的对手持有着这样一把名刃,在他与影战斗时,便是如有神助般威猛,与影一时间内不分上下。

    “然而,那回影和猛禽小队的任务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担任保镖所要保护的对象。他本人便成为了任务最大的阻碍。”

雾中曲 四

    杨宥一丝不苟地听着。椅中人手边的雪茄熄灭了。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述着。

    “影说,清川裕司的身手绝对与其不相上下,但是影的综合实力,应该是强于他的。”

    “那么,这场战斗的赢家是谁呢?”杨宥略略抬起了头,语气中浮着一层好奇。

    教父的口气有盖不住的洋洋自得:“那胜者自然是我们的影。”

    “那是一个弥漫着不祥气息的下午。”

    五个人已然奔逃了许久,现在正躲在街口附近的雾里甚是贪婪地休憩着。四人仍然对火小姐抱有戒心,他们挤成一团,与火小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火小姐则呆滞地凝望着雾色中若隐若现的天空,宛如陷入回忆。她缓缓地说着:“影是一个散发着杀意的可怕女人。我的身手大概与她平分秋色,但她的综合实力应该是凌驾于我之上。我与她的对峙,就在那个下午,那是一场以我的任务失败为结局的对决。”

    “任务失败!?”四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如此的音量中有他们早已脱离危险时才应该出现的安然与惊愕。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如此的失败。”

    “然而,正在影和浪人酣战之时,猛禽小队的那几个家伙直冲而上取了那个女孩的首级。”话音刚落,教父嘴角一扬,“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是清川所要保护的任务目标。然而,其余的势力终究是无法和公司抗争的。”

    “这一计调虎离山实在是妙哇。”杨宥也附和地咧嘴笑了起来。

    “不过清川裕司的失败还不止于此,毕竟,他的对手可是影啊。”

    “我这样的疏忽导致了我的主公的死,我的主公的死了导致了我失败。”

    火小姐猛然握紧了刀,眼中猛然升起的恨意能掀起惊涛骇浪。她的神情早没了刚才的风平浪静,取而代之的疾风骤雨肆虐在她的颦蹙中。

    四人也逐渐沉浸在了火小姐所讲述的故事中,好似他们就是当时的清川裕司,战败的屈辱和主公牺牲的愤恨俨然如巨浪将他们席卷,动人心弦的过往镌刻在了他们心头。

    “正当我准备冲上去拼命时,影和随行者却在那一刹那,收队离开了。我急忙追上前,可他们,却如同蒸发一样无影无踪了。

    “在先前的战斗中我和她打得难解难分,我砍伤了她,她也砍伤了我,脚踝的伤就来源于此。

    “之后,我得知了足够的情报,我要复仇,我要加入一个组织,能够计划背叛公司,能够让影找到我,能让我有机会杀死影。

    “我嗅到了影的气息。影,就在此地。我们现在腹背受敌,然而我现在心中有一妙计,能够让我们摆脱危险。希望大家听从我的指挥。”

    四人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自己的伙伴需要帮助,他们自己也需要帮助。

    浓雾是前路上飘渺着的恐怖,按照地图,前方是无路可走的死胡同。丢失目标踪影的杨宥与猛禽小队众人正在漫无目的地分散搜索着。杨宥耳边,依稀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声,那凄惨的哭号随风飘来,夹杂着悲愤的气息,夹带着痛楚的回响,饱含着悔恨的滋味,轻轻抽打在杨宥的耳畔。两声清脆的枪响为这段悲戚的乐章打响了诡谲的鼓点。寂静的空气被尖锐的嘶鸣划破,尖叫宛如一根锋利的针,挑刺出疼痛的哀嚎,伴着微风的残言钻进他的鼓膜。

    “集合!死路里有情况!”

    猛禽小队的队士收到了指令,全副武装的他们全神贯注地追踪着每一丝的风吹草动。乌黑深邃的枪口,闪着寒光的刀尖,通通指向了雾中的前方。剑拔弩张的雾,飘散在空中,也弥漫在心中。

    “是影吗?还是说,是药师那几个家伙?”杨宥咬紧了牙关,握紧手枪的右手渗出了汗珠。来源于未知的恐惧,像一层雾,看不透也摸不着,却能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把每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前进!警戒!目标是前面的巷子!”

    此时,仿佛被摁下了关闭键一般,尖叫声骤然停止。死寂又一次盘踞了街巷,又一次占据了人心。然而杨宥一马当先,杀进了雾中。猛禽小队的众人紧随其后,全部人都一股脑钻进了这未知的领域,抵达了死路的终点。

    前路上的雾,点缀着波涛般的红浪。

雾中曲 五

    五终章

    “死胡同!?”四人惊诧地喊出声来,眼下的状况,让他们的困惑之火再度点燃了恐慌的导火索。他们未曾停息的脚步带他们一步步走向死路深处,让交错相通的道路消失了,眼前的围堵,封死了众人鸟兽四散般的逃跑所有可能。

    火小姐难得的绽放出脸上那略显冰冷的莞尔。她潇洒地歪了歪头,话音里也有着藏不住的笑意:“我们趁着雾气躲进死胡同,我知道这会封死我们分散逃跑的可能性。但是,正因为这里是死胡同,同样拥有地图的敌人,不会全部涌进来进行搜索,他们只会分散进来。我,浪人清川裕司,你们也看到我刚才易如反掌的毙敌表现了,我知道我有单挑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实力,只要是他们分散进入这里,我便可以逐一击破。除非有敌人在这里被杀,我们会在这里藏到天黑,然后再进行最终的撤离。”

    “可是,这个计划,即使能让我们暂时躲过敌人,你又怎么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杀死你的仇人影呢?我们会碰见她吗?”水小姐仍旧是一脸忧心忡忡。

    金先生却对这个计划充满着信心:“你在想什么啊?碰不见影自然是最好的啊!这样我们才有了生还的机会啊。”

    木先生也已经平复了心情,此时的他斟酌再三,提出了异议:“然而,倘若我们与影不期而遇,那么该如何收场呢?”

    火小姐的笑意未曾消失,她的双眸中也映出了期待与欣喜。她仿佛有些不耐烦了,自得地说:“影啊,我们已经碰到她了。”

    “那么,教父先生,清川裕司的第二层失败,究竟是什么呢?他和影战斗的结局,又是如何呢?”

    身后的及笄少女,肌肤如雪一般苍白,亦如雪一般冰冷。清川裕司知道,自己作为保镖,主公的死亡意味着保镖任务的失败。背后的敌人也已经将自己彻底包围,夕阳下的决斗,即将拉开帷幕。血红色的残阳,刷红了天空,照出了悲怆。

    清川裕司眼前的女人喘息着,她双手持刀,双眸间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杀意。她飞奔过来,刀刃切开了呼出的气息。裕司调整呼吸,同时轻轻将刀刃向下倾斜。影迈着无影的步伐,飞一般闪到了清川裕司面前。

    两道寒光闪烁在他的眼前。他感到,彻骨的严寒,在他的胸前铺展开来,湿热的血液则浸湿了他的衣裳。定睛一看,自己的rb刀的刀刃也滴着鲜血,但是,不深重的劈砍感,昭示着自己肯定没有完全命中目标。

    他只砍到对手的脚踝。

    影的脚踝,慢慢地渗出了鲜血,鲜血流到了裕司的眼前,把倒在对手脚边的他的目光所及处完全淹没了。他的眸中,只剩下残阳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的残酷的红色。

    “他的第二层失败,当然是,被影杀了啊。”

    土先生发现,眼前的女人,瞳孔中有着绚丽的光,那光里满是希冀,似乎是孩童期待已久的梦想终于实现一般。笑意,倏忽闪过消失了。

    火小姐缓缓抽出她那把精致的rb刀。

    影缓缓拾起地上那把精致的rb刀,刀刃反射出她因为战斗而凌乱的头发,也映出了她瞳孔中灿烂的晖光。影知道,那是对于杀戮结束、任务完成的心满意足。

    血泊中的清川裕司,尸首分离的花季少女,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两具尸首披上送行的红纱。

    影先是不紧不慢拭去这把rb刀上的血迹,再把它缓缓收入自己的刀鞘中,随后才擦去战斗为双颊洒上的鲜血。

    她露出了骇人的微笑,欣喜跃动在她的双眸中。

    “真是把好刀啊。”

    “影,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任务。”

    驱散眼前的血雾,杨宥气喘吁吁地赶到死路的尽头处,眼前的一切震慑着他的内心。

    血流成河,四具尸体则像是坳堂上杯水中,所载不动的方舟一般,软绵绵地飘荡在这条红河之上。时不时,还会泛起一些诡异的涟漪,深红色的波浪,夹带着死亡的腥味,轻轻拍到了岸边杨宥的脚前。

    “影,在这里。”

    猛禽小队的队士,一时也全部被引进巷子深处,堆在死胡同里。他们愕然地伫立着。死胡同中,已经没有后路可走了。背后,丝丝寒意从脚边开始蔓延,渐渐爬上了脊柱,悄悄扼住了咽喉。他们知道自己的背叛败露后会迎来影,但没想到会如此迅速。刹那间,猛禽小队的队员感受到,恶寒甚至伴随着痛意,恍如刀刃划开了颈部。

    彼时,影凝视着腰间挂着的rb刀,药师四人惊恐的目光紧锁住她。握着rb刀的浪人的身影赫然浮上了她的脑海,而自己的形象逐渐地与清川裕司的影像重合。

    灵感闪现,永远都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鱼儿,即将咬钩。

    “如果你们认为我就是来处决你们的影,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彼时,伴随着杀戮奏响的,是惨叫与哀嚎的交响乐,枪声也和着乐曲,一切都迎来了**。药师四人已成了刀下亡魂,影知道,大费周章地大屠杀,拨动了全无人区的骚动。不远处,来自男人中气十足的号令声也缓缓飘到了影的耳边。

    “集合!死路里有情况!”

    鱼儿,咬钩了。

    “任务完成。”

    轻佻的笑声,在杨宥的身后回荡着,余音绕梁一般不绝如缕。杨宥猛然回首,身边的猛禽小队队士已经悄无声息地全部瘫倒在了地上。血泊慢慢扩散开,沾湿了他们的衣襟,逐渐与另一片血海融聚汇合。

    杨宥独身一人矗立于这片血海之上,方才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回映在他的眼前。

    “我,成了向导,引领人通往死亡的向导。原来我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任务啊。”

    面前,只有略带暗红的白雾涌动着,吞噬了所有猛禽小队队士的尸体。

    “上次的任务,真是辛苦你了啊。此外,一周后的新任务,也有劳你了。”

    昏暗的灯光下,令杨宥似曾相识的场景重新映在了他的眼中。教父依旧叼着他的雪茄,沙哑的嗓音让灯光也摇曳着。

    “不过话说回来,我想听听你这方面的回答。这回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告诉我详细吧。”

    只是,提问的人与回答的人位置发生了有趣的交换。

    “总之,经过我们的调查。药师的四人与猛禽小队的全员都已经被杀死了。我这次相当于猛禽的引路人,通过追击药师的步伐,引领着他们踏上前往黄泉的死路。”

    “那么,你知道影到底在哪里吗?”

    “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是混在了药师中间吧,不然很难在雾中跟踪他们那么长一段距离,并且在短时间内杀掉在场的所有目标,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药师的人骗得服服帖帖地一步步走向死亡呢。而正因为迷雾和其他的各种阻挠,使我们无法在最初交易时发现药师成员的数目矛盾,恐怕最初的闪光弹和催泪弹也是她策划中的一份大礼吧。”

    教父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了满意的弧度。杨宥的嘴角,也挂着得意的笑容。

    “这便是,公司又一次的胜利。”

    彼时,躲在巷口的影,封死了猛禽小队所有人的退路。泛红的刀光闪烁着在雾中自在地漫舞,跳跃着变换不同的位置,刀速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猛禽小队的队员,接二连三地倒下了,迷雾中,只有非目标杨宥仍然错愕地伫立在原地。浓重的血腥味在雾中翻腾着,暗红的血丝在空气中游荡着。手起刀落,所有目标都在刀刃的游走间被带走了所有的气息。

    “任务完成。”

    轻佻的笑声伴随着雾中轻盈的漫步,影蹦跳着在雾中渐渐隐去身影,只有空灵的笑声仍然在轻声呼唤着凯旋的喜悦。

    杨宥回首,已经没有活物了。

侦探故事 一

    “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会不会已经灭亡了,却仍然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会笑吗?”

    侦探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放声大笑起来。夜空中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彼方的星河格外灿烂,一同闪烁着笑容。

    “所以,小林先生,愿意接下这个委托吗?”

    一树双手环扣,沉吟了片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个诡异的委托实在是让他拿捏不定主意,但是面对丰厚的赏金,他从事私家侦探的初心还是替他做出了决定。

    “那么,就有劳你了。”

    爵士乐声不绝耳,一树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望着酒影中这个不修边幅的乱发男子若有所思。暗黄色的灯光洒满整个酒吧,融入了爵士乐的旋律中舞动着。

    目标是一个人,一个没有任何线索的人,一个异于常人的人。

    “只有当那个人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只有当那个人看到了能力被发挥,才会相信了自己拥有能力,只有他相信自己拥有能力,才能真正地自由使用能力。

    “能力未觉醒却遇到危险时,这类人会激发出自己的潜能,本能性地使用能力来摆脱危险,有点类似一种非条件反射。

    我们把任务派给了全城很多私家侦探,谁先找到那个人,谁就能赢得赏金。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如果能活捉他那就再好不过了,退而求其次便是杀死他并且拿到他的血样,前提是,那时他必须已经能力觉醒了。”

    今早雇主所说的话在一树的耳边回响起。

    杯中的酒添了又空,空了又添。可小林仍然是一头雾水。酒杯中的冰球滚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

    “他的能力是给人制造幻视。”

    “可是,我想请问一下,如果这个人没有任何线索的话,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他存在的呢?”

    “这就是我们的机密了。”

    “小林先生,这回真是让你久等啦!”

    甜美的声线拨动了侦探的思绪,回过神来,身边的女生已经讪笑着在他的旁边坐下。

    他邂逅她是在几天前。她婀娜的曲线,清甜的嗓音,姣好的面容,无一不撩拨他的心弦。他们目前没有恋爱关系,但是一起饮酒作乐仍是常事。

    “请为我来一杯富士山下,麻烦奶油厚一点哦。”

    连调酒师也抵抗不了这样的莞尔,转眼间便放下手头的事,匆匆离开去调制饮品。

    “苏纨小姐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人呢,宛如薄荷柠檬调制的莫吉托那般清新淡雅。”

    “真是的!小林先生净会说笑!”

    苏纨小姐嗔笑着捶着小林的肩膀,小林灿烂的笑容,在冰球上投出了暧昧的影子。

    “为什么特意选择了这家店呢?”小林晃了晃杯中的余酒,酒中的影子便恍惚起来。

    “这家店是我经常来的。无论是气氛,酒品,服务,装潢,都无可挑剔。”跟着飘来的爵士乐轻快的节拍,苏小姐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杯。厚厚的奶油也在随着节奏自在地摇摆着,仿佛富士山上的积雪轻轻摇晃着。

    “就是他们,准备开火,但千万小心,别伤及目标。”

    十几个戴着绅士帽的不速之客,手上锃亮的枪膛映出了惨白的月光。宛若骤雨的子弹,伴随着恶魔般的嚎叫与四散的红光,奏响了整间酒吧的悲鸣,经久不息的枪声,仿佛势必要把整间酒吧化为废墟,要把所有的酒客都撕成碎片。他们的大衣被呼啸的子壳轻轻扬起,他们的双眸被金色的火焰映红。喧嚣消失的一瞬,死寂便取而代之。满地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把洒落的月光都染成了红色。蓦地,乌鸦的鸣声划破了寂静,在这静默的残垣上,惨叫一般的嘶鸣格外刺耳。

    扫射停止了。跨过零星几具尸体,右手单手拿着那把枪口仍然冒着青烟的汤姆逊冲锋枪,为首的男人摘下帽子,他的狞笑倒影在洒在地上的残酒中,渐渐扭曲了。独自一人迈开步子走了上去,一脚踹散七零八落的吧台,晃荡的枪口指着一脸严峻的侦探。

    墙上的子弹一颗一颗剥落下来,发出了骇人的叮当声。护着女伴的一树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小林一树,要找超能力者的人,就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呢?全城的私家侦探恐怕现在都在搜索着那个人。我没有什么仇敌,自然也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袭击这里?”

    “听说你掌握着一些很重要的情报。”

    “我目前对于这个人什么了解也没有。实在要找我麻烦也可以,把我身边这位无辜的女孩放了吧。”

    警车,赫然停满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它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被袭击的酒吧。民众则自然早已全部被枪声吓得惊慌而逃。

    “荒城的警察,居然也开始管事了啊。他们这回大动干戈悄悄地来,而且来的那么及时,恐怕也跟我们都要找的那位异能者有关吧。”一树冷笑着站了起来,丝毫不顾及黑压压的枪口全部瞄准着他,“你们应该准备逃跑了吧。”

    黑衣男子脸上皱出了大惊失色,又扭出了勃然大怒,接着突然用枪托猛击了一树。一树眼前,黑暗一点一点蚕食着光明,一切的景物都在自顾自地旋转着,恍惚间,一树的视角向地上撞去。耳边,袭击者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逝,苏纨挽着他,然而最终他仍然栽倒了。

    “喂!别走啊!”

侦探故事 二

    那天,一树仍然在他每天都去的酒吧小酌。一名在令他觉得这个酒吧中似曾相识的女子大方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她的笑靥嫣然,如同一朵盛放的玫瑰,让一树的心中荡漾起了涟漪。

    “呐,你是名侦探嘛?”

    “呐,能猜到我是侦探的你,才是真正的侦探。”

    觥筹交错间,一树的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酒之甘醇,还是因为人之愉悦。

    那便是他们的相识。

    眼前的雾散开了,但一切都仍然被一片朦胧所笼罩着,俨然被一层白色的薄纱蒙上了面庞。

    一树醒了,身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个熟悉的她。一树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身旁的她轻叫了一声,便悠悠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你总算醒啦?”迎接醒来的一树的,是柔和的嗓音与动人的莞尔。

    “没想到那样的袭击也让我因祸得福呢。”

    一树环顾着四周,不出所料,这肯定是苏纨的家。温馨的灯光轻抚着他的脸颊,舒缓的音乐滑过他的耳畔,一切都显得如此祥和。

    “感觉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

    关怀的目光扎得一树脸上发烫,他的不适感早已被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欣喜驱散了。他像个初生的婴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贪婪地探索这全新的环境。

    “难道这么聪明的侦探是被打傻了吗?别东看西看啦,现在感觉如何?”

    “我随时可以十分有活力哦。”

    “那不如告诉我吧,袭击酒吧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一树低头沉吟了片刻:“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可能是误以为我掌握了最近委托的目标有关的信息,才来找我麻烦的。顺便一提,刚才的警察去哪里了,没有带我们去训话吗?”

    “啊,刚才的警察啊,好像只是集体路过,根本就没有停车。荒城的警察本来就是不管事的嘛。总之,能碰巧救了我们真是太好啦。”

    姣妍的面容倏忽凑到了一树的身旁,麝香的甜美也随着苏纨的吐息挑逗着一树的鼻尖,苏纨瞳孔中的自己若隐若现,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的身影也交织在了一起。

    夜,跃动着。

    红色的钢笔在支票上舞出曼妙的华尔兹,红色的轨迹留下了“小林一树”四个字。

    “这顿饭钱就算是我请的了,我可欠你一个大人情呢。”

    一树和苏纨挽着手走出了餐厅,在小径上迈开步伐漫无目地散步。

    “小林先生,在我们国度用红笔写名字是很不吉利的哦。”

    一树大大咧咧地笑着,满不在乎地答道:“在我们的国家可没有这样的风俗。我习惯用这把钢笔写字,也会随身携带红色的墨水瓶,它们都一起放在我的大衣内袋里。毕竟我可是很喜欢红色呢。”

    穹顶之上的夜空点缀着粲焕夺目的钻石,星光与月光倾泻在两人的肩上。苏纨出神地仰望着那绚丽的星河,她伸出手,试图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景致。

    “呐,小林先生,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会不会已经灭亡了,却仍然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会笑吗?”

    “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啊。”

    熟悉而令人生厌的声音再度在一树的耳边回响。月色在乌黑的枪口上荡漾,闪出令人胆寒的白光。当时袭击酒吧的大衣男子及其人马,前后夹击把小径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早就埋伏许久了。

    “那么,想要英雄救美的话,明天晚上带上关于那个异能者的有关信息到城郊河边的仓库来吧。”

    话音刚落,大衣男子大手一把就把苏纨拽到了身边,在阴森的枪口威胁下,一树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目睹着方才还与自己携手的女伴就这么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你......到底是谁?究竟为什么会认为我已经掌握了与能力者有关的信息?”一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总是忘记自我介绍。记好了,我们明天还要再见的,我的名字是达斯维亚,佣兵。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说吧。”达斯维亚刻意地抬了抬帽檐,挤出一个狡诈的笑。

    人群慢慢向路旁泻去,似水流向四周散去。手足无措的侦探怔在原地,怒涛在他的眼中咆哮,愤恨在他的鬓间游走。月光下的巨影,渐渐笼罩了正在撤离的佣兵们。一树颔首,头顶上巨大的广告牌此刻正摇摇欲坠,虽然毫无声响,但危险仍然被包裹在这安静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似乎能让它高高落下砸碎底下的众人。

    “该死!快撤离啊!”

    惊慌中,一树猛然意识到,若是巨大的广告牌砸下了,苏纨也难逃一死,目前的状况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了他油光发亮的皮鞋上,仿佛此时面临生命危险的并不是苏纨,而是小林一树本人。即将坠落广告牌虽然能压死佣兵保住一树的性命,却置苏纨于危险之中。

    广告牌在下坠前的瞬间犹如卡在了建筑物间,停下了摇晃,一树回首一看,转瞬间佣兵们只留下背影疾速撤退着,还未等他迈开步伐,就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一树不由自主地跪下了,他皓白的牙也止不住的战栗者着,他一拳又一圈使劲捶打着地面,宛若这雨点般落下的拳头能全部倾泻到自己的敌人身上。地上留下的汗珠被溅碎了,像月光下晶莹剔透碎裂一地的珠宝,也俨然当下侦探的内心。又一次挥拳,一树却蓦地注意到,地上的巨大阴影已经消失了。他猛地抬头,原本应该悬着的巨大广告牌早已不见踪影,似乎从未存在过。只有依旧瑰丽的星河闪烁着光芒,那烂漫的星光向他嫣然一笑。

    “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会不会已经灭亡了,却仍然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会笑吗?”

    侦探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放声大笑起来。夜空中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彼方的星河格外灿烂,一同闪烁着笑容。

    一树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坚毅的目光扫视着窗外远方的一切。东方的鱼肚白携来了远处的黎明,事件的一切也终于在侦探的思绪中明了。

    无巧不成书,那个线索全无的能力者,实际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每次当危机出现的时候,苏纨的能力都会悄然发动,作为一种自我防御机制。酒吧火并时静悄悄地出动的大批警车,是幻视,目的是吓走来袭击的佣兵们,事实上的确奏效了,而当一树自己问起苏纨有关警车的事时她含糊的回答自然是敷衍了事;小径对峙时不知何处出现的悬挂的巨型广告牌,也是幻视,目的也是恐吓以斯维亚为首的敌人,然而第二次幻视失去了效用的原因是苏纨也被挟持,同样暴露在幻视广告牌坠落的危险下,而这样的幻视恐吓对敌人并未奏效,也正因如此,苏纨被劫持后,幻视消失了。判断幻视最容易的方法,是追寻景物的声音,单纯的幻视不是幻觉,是毫无声响的。

    “这么想,应该不会错了。”

    一树望着天边酡红色的波浪,含笑举起了酒杯敬向这难得的美景,冰块和杯壁发出悦耳的撞击声,就着这下酒的乐曲和动人的风景,杯中的威士忌被他一饮而尽。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取下看似高雅实则廉价的风景画,一树伸手摸出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一把袖珍的格洛克手枪。手枪在一树手中被细细地把玩着,它上下旋转跳动着重见天日的舞步,庆祝着在日出时分的又一次被重用。冰冷的子弹被一粒粒装入枪膛,清脆利落的上膛声,在侦探的手中响起。一树一次又一次迅速地对着镜子甩出袖子中隐藏好的手枪,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我南部第一快枪手,出枪迅速的身手还没退步嘛。”

    甩着手中的武器,一树一把将它藏进了大衣的袖口里。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侦探故事 三

    一轮红日变幻间缓缓下沉,夕阳的余晖抚摸着一树脸上的胸有成竹。黎明到黄昏,开端到结尾,这一系列事件与奇怪的委托,终于将在今晚迎来落幕。既要从佣兵手中救下苏纨,又要从委托人的势力中护住苏纨,这便是爱情所造就的毅然决然。大衣在微风轻拂下飘荡着,大衣内袋里的红墨水和钢笔在脚步颠簸下轻轻碰撞着。一树眸子中的夕阳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他心中炽热的决心。

    夕阳在河面上浮沉起舞,波光粼粼的水层上洒满了黄昏,映入眼帘的仓库挂满了金鳞。侦探缓缓停下了脚步,静候着最后的决战。

    “小林先生!”

    只身一人的苏纨一头撞在了一树的胸口,她二话不说便一把拉起一树踏着夕阳奔跑起来。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温暖的阳光和温暖的手掌,摩挲着一树被紧抓的右手。柔软的风,浮动的水,一切都是柔和的。

    “当然是我逃出来了啦!”

    苏纨扭头一笑,散乱的发丝也洒上了和煦的金光。

    二人拉着手在河岸旁奔跑着,他们的影子温柔地滑过万物,不再拥有分别。他们一头钻进了废弃的房屋中。

    “你没事就好啦!我这回还打算全副武装地来一次电影式营救呢!”一树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浮,他搂过苏纨的肩头,“不过,你这个小机灵鬼,得告诉我是如何逃出佣兵的重重把守的!”

    苏纨的眼神中倏尔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寒光,随即那动人的双眸笑了。袖珍的匕首,从那一瞬间的寒光里出鞘,划破了祥和温馨的气息,扎破了一树的手背。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的悟性真是不够高呢!”

    血珠飞溅到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一树猛地向后一个趔趄,险些重心不稳而跌倒。

    “苏纨,你,你,究竟在干什么!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是达斯维亚那些混蛋苦苦追寻的能力者嘛?”

    “我,能力者?呐,你作为侦探,可真是不合格啊。”慑人的寒光在她的眼眸间打转,沾着血的匕首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追砍着后退的一树。

    “果然让我来刺探你的情况是正确的!你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意识到,也完全没有察觉的迹象呢。”

    苏纨毫不犹豫地甩动着自己的匕首,然而她脸上的杀意却与手上的进攻显得十分矛盾。她每次刺击的动作幅度都显得夸张得大,次次都留下了可供一树充足的躲闪时间。小巧的匕首总是能将尖锐的刀刃避开一树的要害,有惊无险地挥砍向目标。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树并没有丝毫掏出枪攻击的意思,也没有一点逃出房屋的想法,他只是机械地躲避着每次的攻击,唯一的还击是他那因绝望和迷惑的共鸣下有些尖锐的嗓音在不断叫嚣着。

    “到底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找我!”

    “看来,你还完全不明白啊。”

    转着手中的匕首,苏纨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进攻。她脸上的温暖消失殆尽了,只有冰冷的恶意在微笑。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被佣兵毫无原因地攻击?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毫无背景的佣兵会知道只有私家侦探才知道的能力者有关信息?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佣兵有着无数次机会杀死你却总留下活口?

    “你有没有想过无端出现的安静的警车?在砸下瞬间莫名消失的广告牌?每次都被吓得惊慌失措逃跑的佣兵?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司,会开出巨额赏金来为你派发这样一个无厘头的委托?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要去哪里,佣兵就会在哪里?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行踪?他们怎么可能提前埋伏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见到我一周后,公司就给了你委托呢?”

    一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瞪大了血红的双眼,咆哮着:“因为你就是那个能力者啊!你就是那个目标!所以我才会被盯上啊!”

    苏纨歪了歪头,藐视地冷笑着:“真是个朽木。这样的能力即使是给了你,恐怕也得不到什么令人称奇的发挥吧。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能完美解释所有这一切问题的可能性你就是那个人。”

    一树颓然地僵在原地,犹如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不过我的确是能力者。我的能力是看穿他人的能力,并察觉他人的能力觉醒与否。在一个酒吧偶遇你的一周内,我一直悄悄跟踪并调查你,同时告知了公司的上级你是能力者,于是公司指派我接近你,这就是我在你经常去的酒吧认识你的由来。但是,你的能力觉醒需要一定的条件,这也就是一开始委托人告诉你的‘只有当那个人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只有当那个人看到了能力被发挥,才会相信了自己拥有能力,只有他相信自己拥有能力,才能真正地自由使用能力。’这个条件非常难以达成,于是便有了接下来公司自导自演的一切。

    “佣兵自然是公司雇来的,每次袭击你的目

    的,都是为了让你不由自主地以类似非条件反射的形式使用能力,也是为了让你看到能力被发挥的情况。第一次的酒吧是我选的位置,因为我早已让佣兵准备袭击那里了。第二次的小巷在我们走进去之前我就通知佣兵埋伏了,所以一进去我们就会被包围。两次你都能毫发无伤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是那个能力者。

    “但是那些佣兵也是群没脑子的家伙,胆子还小。他们从来都没发现你在使用能力,第一次的警车来临,我甚至还让他们别急着走先等等呢,可是他们却火急火燎地溜了,留着我一个人照顾你。当然,这次的劫持行动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呢?即使有能力,我也完全逃不出那些佣兵的重重把守啊。

    “单独见你的原因是确认你的能力是否觉醒,顺便让佣兵提前埋伏。但是你让我失望了,你完全误解了我的计谋,你居然以为我就是那个操纵幻视的人!真是的,无论如何,现在你总算理解这一切了吧,这一切都是一个巧妙的骗局,只是为了让你觉醒能力而已。毕竟如果只是单纯地把你抓起来伤害你,能力被自己发挥出来你也不一定能察觉到,更不可能相信自己有能力。结果,到头来你还是让我白忙活了。

    “不过,现在演出结束了。忙了这么久,有理有据地告诉你,你虽然不想相信这一切但也不得不相信了。你已经知道你自己是能力者了,我也看到你的能力觉醒了。那么,一切终将要结束了,小林一树,私家侦探。现在,只需要杀死你得到你的觉醒的血就好了。”

    愣住的一树突然一个激灵便冲出门去夺路而逃。不过,埋伏在周围的佣兵们也早已等候多时,他们一窝蜂追了上去,就像追逐猎物的狮群。夜色中,一树拼命奔跑着,他的大衣被奔跑创造的狂风掀起,他一气之下直接将大衣狠狠甩下,一把抽出了袖口的手枪往裤缝中塞。大衣内袋中的墨水瓶砸碎在了地上,红墨水渐渐浸湿了伏在地上的黑色大衣。

    面前的道路也被佣兵封死了,只有一个开着大口的蓝色集装箱和川流不息的小河仍然提供着一线生机。

    一树一股脑钻进了集装箱里,掩上了集装箱外的门。

    佣兵们根本不需要冒着任何一丁点风险杀进密封的集装箱内,只需要包围着箱子与一树对峙着,等待无路可走的他出来投降。

    毕竟,这已经是瓮中捉鳖了。

    门外,传来了狂妄的吼叫。

    门内,从一丝铁板衔接的缝隙中,一缕星光照进了昏暗的集装箱内。从那片缝隙中,一树可以眺望那闪亮的星空。

    “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会不会已经灭亡了,却仍然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会笑吗?”

    侦探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放声大笑起来。夜空中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彼方的星河格外灿烂,一同闪烁着笑容。

    “原来,那个人正是我。”

侦探故事四

    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集装箱的门口,佣兵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树在集装箱里高声喊着:“我在你们的包围圈内,我彻底无路可逃了。让我出来走几步吧。如果你们能不在我一走出来的时候就打死我,我就考虑空着手不携带武器,好声好气地到外边来见见你们。”

    达斯维亚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你出来吧,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就这么随随便便打死你。”

    令众人讶异的是,门竟然真的缓缓开出了一个足以通过一人的缝。可谓是万众瞩目的侦探终于从集装箱里的一片漆黑中现身了。

    侦探空着双手走进了众多枪口前。令众人更加惊愕的是,侦探脸上有着由衷灿烂的笑容,皓齿一览无遗,仿佛已经摆脱了所有的危险。修长的身影和洁净的白衬衫衬得此时的侦探潇洒十分。他大摇大摆地扭着身子迈着步子,宛如一个正在走秀的模特,华丽地一脚踏在自己掉落的黑色大衣上。他的背后没有了退路,只有披着星光的小河轻推着浪花,这就是侦探的背水一战。枪口指着他,也对准了他身后的河。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和你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简明短促的对话结束时分,侦探突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手枪。手枪迅速地滑到了侦探的手中,宛若是分别已久的恋人急于缠绵在一起

    “我的枪法可是百发百中的!”侦探高喊着。

    侦探披着星光的手枪,枪口迸发出了愤怒的火光,发出了憎恶的怒吼。伴随着侦探手枪发出的不息的枪响,佣兵们也毫不犹豫地开火还击,每个人的枪声都汇聚在了一起,撼动了不曾微笑的星空,奏明了郊外静谧的夜。鲜血,从侦探身体各处喷涌而出,把白色的衬衫染成了红色;泼洒在了大衣上,被那深黑的衣色所吞噬消失。侦探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在星光下旋转起舞着,蹬踏着不屈而自由的舞步,毫无章法地挥动着双手,沉浸在这支扭曲怪异的死亡之舞中。舞步在大衣上持续着,散落的弹壳全部被胡乱的踏步踢飞,无一例外划出怪异的轨迹沉入了河中。明月被血色染红了。

    踩出大衣,侦探便直接一头栽进了深不可测的河水中,他缓缓地下落,就连激起的水花也无声无息。浪漫但令人不悦的舞步戛止了,为舞步伴奏的枪声也骤然停息。

    佣兵们纷纷踢开脚边弹壳,掸着身上的尘土。他们庆幸地发现,失去理智的侦探刚才的枪击完全是困兽犹斗的徒劳,他根本就是在朝天空绝望地放枪,百发百中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因为根本没有人因此受伤。

    达斯维亚不屑地一脚踹开他身旁的弹壳,破口大骂起来:“要不是这个天杀的小子枪法垃圾,我们差点会因此损失惨重了。”

    苏纨则看似有些兴奋:“无论如何,他即使拥有这样的幻视能力,在这样的包围圈里也终究插翅难飞。好了,我们把他打成了筛子,幻视能力觉醒后的血样肯定也有了,到他的起舞的舞台那件大衣,提取底下残留的鲜血吧。”

    达斯维亚一把掀起大衣,把它抛向了奔流的河水中。星光是舞台的聚光灯,照耀着飞升的大衣,包裹着它缓缓坠入河流,为它华美地落幕。它先是轻轻浮在流动的水面上,然后,载着内袋里碎裂的墨水瓶和钢笔,一同追随着先前落水的侦探沉入河底。

    “这个该死的侦探,真是除了大衣和鲜血,一点其他的踪迹也没有留下呢。”

    佣兵们急忙奔过去,各种器材都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达斯维亚和苏纨望着这幅事件最后的景象,不约而同地展现了洋洋自得的微笑。

    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消失了,佣兵和苏纨各走各路分开了。夜空下的仓库,躁动过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集装箱原本只能通过一人的门缝,被再度打开了。大门敞开的集装箱里,一树走了出来,看到了头顶的星河。

    佣兵早已散去了,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和零零星星的弹壳。一树望着苍穹上的星空,漫天星海朝着他眨着眼睛,似两位旧友的会心一笑。

    一树清了清嗓子,轻快愉悦的声音再度从他的嘴里钻出。

    “刚才喊得太大声了,嗓子都要喊坏了。”

    一树轻轻吹散了枪口上升的一缕青烟。手枪在他的手中轻巧地打着转,他沾沾自喜地收起了这把立下救命大功的武器。哼着欢脱的小曲,推开了集装箱的大门,大步流星地走向夜色深处。

    集装箱的屋顶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子弹之雨,射入顶棚的子弹接二连三地剥落,弹孔积累在一起,是多次对其射击所造成的景象。

    这便是伪造枪声不息的必备之法。

    地上,红色墨水瓶的一点点细小的碎片,被一树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这便是伪造红色血液的必备之法。

    坠入水中壮烈牺牲的侦探,是成蝶必破的幻影之茧。

    这便是伪造侦探死亡的必备之法。

    “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会不会已经灭亡了,却仍然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会笑吗?”

    侦探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放声大笑起来。夜空中回荡着爽朗的笑声,彼方的星河格外灿烂,一同闪烁着笑容。

    这是涅的笑。

    “我们眼中天上的星星,即使灭亡了,也仍然能这样向我们散发着光芒。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它,此时此刻一定正在笑。”

十四罗汉 一

    “在下怪盗周可尔,亲爱的荒cd区博物馆,很高兴我将又一次造访你,这回我的目标是最新的展品十四罗汉的袖珍金像,希望我能如愿以偿啦。我将在十月三日偷走这件珍宝,希望届时,我们能展开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较量。”

    雪尔夫警长使劲揉皱了这封让他气不打一出来的信件,勃然大怒地把它摔在地上,接着又骂骂咧咧地把它捡了起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皱褶抚平。

    “这回我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狗娘养的怪盗周可尔!”

    站得笔直的雷柏斯洛警探,目前正目睹着自己上司的又一次大发雷霆。继上次怪盗周可尔偷走了荒cd区展出的玉玺之后,他又一次寄来了盗窃预告信。博物馆的员工在收到信的第二天便急忙通知了警署,上级这次极其重视这个案件,指派了雪尔夫警长所在的特别团队来处理。

    “那些屁民总说我们荒城警察不管事儿,总说我们是税金小偷。你这回要让他们看看咱的厉害!”

    桌上的电话因恐惧而颤抖,那是被雪尔夫警长对桌子震怒的敲击吓得。

    “帮帮我,雷柏斯洛!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这家伙这回一定要为我们特别团队争气啊!”

    雷柏斯洛警探之所以是特别团队唯一的希望,是因为实际上特别团队的成员只有他和警长两人而已。警长最近也迷上了打牌,他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警察一次又一次错过了逮捕怪盗周可尔的机会,而是因为偏偏是自己的团队被委托了。上级的“极其重视”,也只是指派了两个人负责保护十四罗汉雕塑和逮捕罪犯的行动,这便是荒城警察总被说不管事儿的原因。那他们日常都在干什么呢?玩扑克和打麻将是他们特别喜欢的娱乐项目,顺便一提,警长最喜欢的是七鬼五二三。

    “是,是!警长!保证完成任务!”

    雷柏斯洛是新来的警察,人称外号是新兵蛋子。由于刚从外地的警校分配到新环境,雷柏斯洛还有着警长年轻时的影子,热血沸腾,刚正不阿,以及很听前辈的话。于是警长看重了这点,把担子全部推给了他,也推给了当年的自己,就像当年前辈们对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帮帮我,雪尔夫,你是我们搜查组唯一的希望!”

    雷柏斯洛警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警署,手上抱着警长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双份资料,回到他的小出租屋里研究了起来。选择回出租屋而不在警署工作的理由很简单,由于没有拨款而小的可怜的警署里,雷柏斯洛警探的位置被前辈们征用去玩纸牌了。

    雷柏斯洛警探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散乱的文件丢在一旁。他虽然听够了警长的絮絮叨叨,但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即使受够了警长的唠叨,也还要听听来自母亲的唠叨。

    手机在不止地震动着,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又在上班时间给他打电话了。

    “妈,都说了现在是工作时间了,我希望能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工作时间还能立刻接电话,这算什么专注事业嘛,再说了在家里工作算什么工作呐。”

    还没等雷柏斯洛警探反驳什么,他的母亲又抢过了话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今天你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吗?”

    “早饭吃了饭,午饭也吃了饭。妈,现在真的是工作时间啦。”

    “别那么不耐烦嘛!别以为你当了警察就工作忙了,我们都知道荒城那鬼地方的警察不管事。”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偏见啊,你又不是那些没事只会评头论足的屁民,”雷柏斯洛的口吻已经开始出现了警长的模样,“到底管不管事我会用实际行动做给你看的。”

    “行行行,反正警察管不管事不是百姓说了算,是警察说了算。

    “还有,你爸最近咳得更厉害了,医生说他的病情加重了。”

    “什么?!爸他又开始发病了吗?真麻烦,需不需要我回家看他几天?”

    “不需要不需要,他呀,说希望你尽快满足他的愿望就好了。”

    “可是,我才刚刚成为新人警察,哪里有时间去找什么对象给他抱孙”

    警探的母亲语重心长地打断了他的发言:“百善,孝为先。父母命,行勿懒。你爹的愿望等着你去实现呢,说实在的,安定下来不好吗?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做也是为你自己着想啊。”

    “我怎么就老大不”

    “好了,你也在工作,你肯定也不耐烦我在这里说长道短。我话就放在这里了,希望你能谨记古人的教导。”

    电话被雷柏斯洛的母亲单方面掐断了,没有为他留下任何表达自己意见的反驳机会。雷柏斯洛拿起文件,重重地拍向自己的脑袋,然后一头扎进了文件堆里,发出了失落的哀嚎,仿佛被踹了一脚的小狗夹着尾巴时的呜咽。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是十月四日的警戒,琳琅满目的博物馆中是警探眼中的阴霾。空荡荡的博物馆里,阴冷的空气凝固了,每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在警探眼中化作了怪盗的动静。警探宛如灯塔,静静扫视着周围所有的事物。一名工作人员十分突兀地在博物馆里晃悠着。

    “不是说闲杂人等都应该疏散吗?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请你尽快离开。”

    雷柏斯洛警探有些许自豪地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他觉得每次这么做都是荣光四射的,像极了电影中的场景。他忍住了脱口而出“请跟我走一趟”的冲动。这据说是每个新警察的通病。

    然而博物馆的员工操着一口阴阳怪气的腔调,话语中满溢着不悦,尖锐的嗓音刺着警探的鼓膜:“所以说我很讨厌你们这些吃软饭的公务员,成天不务正业,在这里做什么转体运动,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让怪盗束手就擒吗?愚蠢!”

    正因为身为警员,这更要遵守秩序,在心中这么默念着,雷柏斯洛警探沉住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疏散是上级下达的命令,必须遵守,请你马上离开。”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离开这里,我是这里的员工,你们这些税金小偷警察管不了我。”

    工作人员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愤怒地挥舞着双臂,像个在扇风的电风扇。

    “真的,请你离开!这里今天会有非常紧急的情况,怪盗周可尔今天真的会来!”

    雷柏斯洛掷地有声地说,他显然也对那些无端的指责产生了一定的怒气。

    “即使他来了你们这些窝囊废也抓不到!荒城警察还没我家看门狗有能耐。”

    雷柏斯洛握紧的双拳轻轻颤抖着,他热爱着这份职业,他以自己的警察身份为荣,可是却被这样羞辱着,沉寂的火山,瞬间喷发了。

    “如果你再不离开这里的话,我会以妨碍公务的名义逮捕你,请你去和怪盗一起坐牢吧!”

    工作人员怪笑着,令人生厌的笑声嚎在博物馆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回响着。

    “我告诉你,你抓不到他,也抓不到我。也许我就是怪盗周可尔,可是又怎么样呢?你能证明我的真实身份吗?你个垃圾警察。”

    雷柏斯洛一把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警棍,胡乱挥舞着,恐吓着工作人员。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工作人员一个箭步蹬到了雷柏斯洛的面前,猛地一拳砸向了他的脸颊。雷柏斯洛向后连退好几步才勉强稳住重心。他拿起警棍准备发起攻击,他打算在逮捕这个工作人员前也顺便揍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遍了。你即将以袭警的罪名被逮捕!”

    工作人员一个飞扑抱住了警探的腰直直地往后撞去,警探借力将工作人员向后摔去,工作人员一头撞在了坚硬的门柱上,工作人员没发出哀嚎声,反而门柱发出了哀嚎声,这地方已经年久失修了。

    工作人员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他的外套被掀了起来,露出了怪盗周可尔标志性的礼服的一角。

    “难道说,你真的是”

十四罗汉 二

    “难道说......你真的是怪盗周可尔?”

    怪盗周可尔数次犯下罪行,却从来没被人目击到正脸,唯一代表他存在的,是每次都会刻意被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独一无二的制服。

    雷柏斯洛警探发出了惊诧和狂热并存的嚎叫声,多次侮辱荒城警视厅尊严的怪盗周可尔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蹒跚地挪动着,自己离逮捕他并创下壮举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这回,一定要为荒城的警界争光!这回,一定要为正义发声!

    雷柏斯洛抄起警棍冲了过去,他迈着蛇行一般的步伐,迂回着前进,目标是目前正因为猛烈撞击摇摇晃晃的工作人员,或者说是怪盗周可尔。警棍高高举起,再重重捶下。

    砰!一声巨响回荡着。

    雷柏斯洛警探像失了魂儿似的,软趴趴地倒下了。他的眼前,黑色的漩涡不断地扩散着,暗影充斥了每一处视角。沉闷的打击感令他感觉到自己命中了对方的头颅,但突如其来的电击枪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力气被一丝一丝抽空了。他抽搐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任凭黑暗侵蚀着自己的目光所及,却完全无能为力。

    头痛欲裂。如同宿醉一般的痛楚让刚睁开眼睛的雷柏斯洛警探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上下都宛如散架了一般,好像身体五脏六腑都从他的身体中被剥离出来,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还未爬起,警探便看到了怪盗周可尔的身躯躺在自己的眼前,确定他是怪盗周可尔的原因是因为他现在正身着那独一无二的服饰,刚才被掀起的大衣落在不远处。

    “我......我做到了?”

    回忆起刚才沉重的打击感,以及那一下沉闷的敲击声,手边的警棍娓娓道来了一切。

    “我,我做到了!”

    “在他电晕我的同时,我击倒他了!”

    兴奋的警探不顾后果,一股脑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一样,空无一人的博物馆里,他恍如听到音乐奏响的舞者,在展柜间翩翩起舞着。

    “我会成为一名快乐的警长!”

    眼前突然一黑,感到天旋地转的警探又一次栽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又一次醒来,一切都泛着白光,警探的目光首先跳到了最大的展柜上,那一片白光中,完好无损的十四罗汉金像竟然散发着灿烂的金光,好像太阳降落在了展柜中。

    “我,我真的做到了!”

    “我,我真的做到了!”

    《荒城日报》写着这七个大字。这是一篇对雷柏斯洛警探的专访,由著名记者华菜土撰写。

    “谁说荒城没有正义可言?警员守护着我们的当下。”

    聚光灯下,雷柏斯洛警探的笑容显得很僵硬,他显然没有经历这样的大场面。他支支吾吾地吐着字眼回答记者,害羞地挠着头,像个内向的大男子汉。面对此景,雪尔夫警长倒是游刃有余,他十分有条理地答复着各大记者的七嘴八舌。

    “请问雪尔夫警长,这次逮捕怪盗周克尔的行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相信着雷柏斯洛先生的实力,我给予了他非常多有建设性的指导,在这些指导下,他按照我的要求成功抓到了我们荒城的大盗。”

    “请问雪尔夫警长,荒城的警署的各位警官是否都在为了市民更好的生活努力着?”

    “那是当然。我想对那些说我们坏话,说我们不务正业,甚至是诽谤我们上班都在玩牌打麻将的人大声说,我们荒城的警察时刻守护着大家的安全。也希望大家相信并支持我们,勿传谣,勿造谣。”

    第二天的头条,便是雪尔夫警长的专访了。雷柏斯洛警探的笑,被定格在了黑白的报纸头版,不知是不是他的母亲的错觉,他的眼睛有些无神。

    怪盗周克尔的画像也在报纸的头版,但是被画上了大大的叉号,头版的标题是,“我不是怪盗,你们抓错人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决定来当怪盗呢?”

    “你们抓错人了。”

    “究竟为什么会造成这次的失误呢?”

    “你们抓错人了。”

    “你年少时的初恋叫什么名字?”

    “都说了你们抓错人了!”

    当然,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他呢?

    博物馆的各大领导接连被问责,该下台的下台,该调职的调职。批判性的声音也出现在了报纸上:

    “博物馆馆长是否应当承担责任?”

    “招聘他当工作人员的人事部长是否应当承担责任?”

    “怪盗的幼儿园启蒙老师是否应当承担责任?”

    最后谁也没有承担责任,全是怪盗的过错。这次的量刑会很重。

    “十四罗汉的金像完好无损。”

    雷柏斯洛先生的母亲一字一顿地念着。

    雷柏斯洛警探,现在应当叫雷柏斯洛警长,因为雪尔夫警长继续升官,于是雷柏斯洛警探顶替了他的位置。这个举动让警长笑得牙痒痒,牙痒痒的原因,毕竟当年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到这里的,这个新兵蛋子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成功了;笑的原因则是反正自己也升官了,以后打牌可以多赌一点钱了。

    “儿啊!你可真为爸妈争气!”

    警长的母亲一笑,脸上的皱纹全部汇聚到了一起,像遍布沟壑的山谷。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要再那么说了!”雷柏斯洛警长垂着头,一圈又一圈搅着面前盘中的面条,仿佛是在为这世间的不公处刑。

    “是是是,警长先生。”

    “别这么叫我,我一直在考虑我这个警长当得到底够不够格。”雷柏斯洛警长停下了搅着面条的叉子,面条已经被他搅糊了。

    警长的母亲的脸瞬间拉长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没见过人升了官儿还不高兴的。”

    “只是我觉得,这次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警长的母亲把报纸狠狠一抖,就像玩儿摔纸炮的孩子,想狠狠吓一吓警长。

    “十四罗汉的金像完好无损,怪盗周可尔锒铛入狱。有什么好怀疑的?”

    “但是,我与他搏斗的时候他的外套没有被脱下。可是我醒来之后他的外套被脱下了。”

    警长的母亲跟赶苍蝇似的不屑地挥手,想把这样的想法从他的宝贝儿子脑海中赶出去,“这算什么,也许是风吹的呢?而且你当时也没有跟上级汇报这个问题吧,这说明你默认了是这样的,没有疑点。”

    “可是我当时到处都是记者,我没办法”

    母亲打断了嗫嚅的警长,“既然你没有汇报,那就是你不愿意汇报,既然你不愿意汇报,那就没有疑点,赶快吃饭。”

    警长用叉子一把插穿了眼前的面条坨。

    怪盗周可尔细细把玩着手头的十四罗汉金像,他含着笑意望着电视上雪尔夫先生的侃侃而谈,轻轻把膝上的报纸随意地丢到了茶几上。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猫,舔着舌头看着自己的猎物。

    报纸上赫然写着:“十四罗汉的金像完好无损,怪盗周可尔锒铛入狱。”

十四罗汉 三

    “在下怪盗周可尔,亲爱的荒cd区博物馆,很高兴我将又一次造访你,这回我的目标是最新的展品十四罗汉的袖珍金像,希望我能如愿以偿啦。我将在十月三日偷走这件珍宝,希望届时,我们能展开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较量。”

    罗博德的手颤抖着,他一遍又一遍读着这封信,先是默读,之后读出了声,最后拿手指指着一字一顿地读着。怪盗周可尔要来了,怪盗周可尔又要来了,这次的事件,在这座已经腐烂的荒城中,是否能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掀起波澜与涟漪?而他,是否又能借此摆脱平凡,脱离眼下的苦海?

    一个胆大包天的妄想像一团浮云,在他的脑海中聚集混合,那是一团粉色的,奇形怪状的云。

    罗博德是一个矛盾体。

    这座城,阴暗而冰冷,人性的光辉无法照耀到这里,一切都被原罪侵蚀着,发出了腐烂的臭味。这座城市在发臭,罗博德无时无刻都能闻到。前几月光明正大扫射酒吧的佣兵在发臭,前几天荒城南区惊现的尸体群在发臭,一切都散发着罗博德难以忍受的臭味。罗博德无法忍受这一切,这不是他想要的城市,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罗博德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博物馆员工,他每天都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都做着渴望一鸣惊人的梦。日复一日的打卡上班,日复一日的打卡下班,日复一日的打卡加班。每天坐在台阶上扒着快餐的,总少不了他的身影。面前的快餐,就像他眼前的生活,难以下咽。

    前段时间,他还确诊了该死的甲沟炎。疼痛,像爆炸的原子弹,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着,逐渐占据他的全身。他疼到牙齿发酸,他疼到浑身发抖,他疼到喊不出声来。但他总是治不好。他痛恨这个**的都市;他痛恨这个无为的自己;他痛恨这个平淡无奇的生活;他也痛恨自己没有医保,治病要自己付钱;他还痛恨着自己的右脚大拇指。

    他总有自命不凡的感觉,他从未觉得这是错觉。而现在,转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这封盗窃预告信,给了悬崖下底层世界的他,一根向上攀爬的绳索。他要利用这个机会,他要利用怪盗周可尔,他要利用无能的警署,他要利用不负责任的博物馆,他要利用这个令人作呕的城市。他要以毒攻毒。为了自己,也为了驱散着腐臭味。计划了整整一天,确保了所有举动的可行性,罗博德这才把这盗窃预告信满不在乎地交到警署。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因为没有及时报告而遭到批评调查,然而那个打牌的警长,连话也不让他多讲,转手就把这封信丢到了远处自己的老板椅上。

    罗博德这回既要调包走十四罗汉的金像,还要亲手抓到真正的怪盗周可尔。

    黑市,总与黑夜形影不离。沿街不息的叫卖声,贩卖的是世间的罪恶。罗博德痛恨这座腐化的城市,但并不痛恨人的罪孽,因为城市已经残破不堪了,所以他再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罗博德见到了约好接头的卖家,一名沉默寡言的光头男子。那男人的眼眸深邃无比,高挺的鹰钩鼻让人忍不住被夺去了目光。

    “我爱你。”

    “我知道。”

    这蹩脚的暗号来源于星球大战的帝国反击战中的经典桥段,只是当这两个大男人用深沉的语调,冷酷无情地像念台本般说出这样的语句,令人忍不住感觉到有些滑稽。

    “跟我来。”

    穿过破败的街巷,踏过杂乱的涂鸦,墙上充满恶意的标语慢慢被甩在身后。生锈的铁门前,光头叮叮当当掏出了一大串钥匙,开锁开门。门缓缓被拉开,年事已高的它发出了“吱呀”的呻吟。

    走进门中的仓库,仓库内的装饰风格十分令人出乎意料。暖橙色的灯光滑在罗博德的脸上,摆放整齐的娃娃与布偶好奇地盯着这位面相凶恶的访客。铺得整整齐齐的粉色床单上有一只抱着红色爱心的白色大熊,大熊温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初看十分温馨,细看有些怪异。

    光头一声不吭地从缝纫机下轻轻取下了一件新织的衣装,他的双手在布料上婆娑着,仿佛在爱抚自己心爱的宝贝,他甚至把脸缓缓在上面磨蹭,鼻翼细细翕动着,犹如在努力闻嗅着衣服上的每一丝的气味。之后,他双手捧着这套平整的衣服,交到了罗博德面前。

    “这是你要的货。”

    罗博德望着眼前的衣服,他的脸上绽放出了狞笑的花朵。这件衣服制作精良,面料柔软,五颜六色在丝线中迸发出微光,完全与怪盗周可尔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罗博德的狞笑没有消失,反而咧出了更大更诡异的弧度。他的嗓音由深沉变得怪声怪气,“我很满意,我很满意,真的,很满意。”

    罗博德提着包走出仓库的一瞬间,门缝中的橙色光芒好像终于挣脱了房间的束缚,一头钻了出来,钻向自由的黑夜,然后被黑夜大口地吞噬。

    十月四日,接到上级的通知,所有馆内游客及工作人员都应当疏散。罗博德披着外套,走进了男厕所,然后在全馆锁门前,再也没有动静。很奇怪的是,其他馆员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还有一名同事呆在馆内,反而很庆幸今天这上天馈赠般的假期,他们勾肩搭背地唱着歌,在酒馆中歌颂着自己不用上的美好时光,毕竟,怪盗赐予他们的假期,是这无聊日常中如此幸运的插曲。

    披着外套的罗博德走出了男厕所,他还机械地洗了洗手,即使自己在厕所里只是发呆地数着时间,什么也没干。

    罗博德晃荡在博物馆的各个馆区,空无一人的博物馆好像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舞台。他骑上了普氏野马的标本,攀上了霸王龙的骨架,他和博物馆中一切没有生命的物体互动着,想告诉他们生命所带来的美好。然后他旋转着跳着舞,自认为是飞到了十四罗汉金像的展馆中。

    “不是说闲杂人等都应该疏散吗?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请你尽快离开。”

    在罗博德眼里,那只是个穿着制服作威作福的混蛋公务员,目前正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个人时间而恼怒着。罗博德俏皮地咂了咂舌,刻意用夹带假声的腔调回击他:

    “所以说我很讨厌你们这些吃软饭的公务员,成天不务正业,在这里做什么转体运动,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让怪盗束手就擒吗?愚蠢!”

    “无论如何疏散是上级下达的命令,必须遵守,请你马上离开。”

    话语中,罗博德看到了警员的怒火,他觉得很有趣,他也不甘示弱,恍然间血冲上自己的脑袋,爆出了青筋。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离开这里,我是这里的员工,你们这些税金小偷警察管不了我。”

    “即使他来了你们这些窝囊废也抓不到!荒城警员还没我家看门狗有能耐。”

    望着警员无处发泄的怒火,罗博德感觉到了绝妙的快感,他很享受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却无法被制裁的快乐,就宛若直冲而下的过山车上飞起的乱发,无序混乱。

    “如果你再不离开这里的话,我会以妨碍公务的名义逮捕你,请你去和怪盗一起坐牢吧!”

    罗博德心想,既然自己是假的怪盗,为何不吓吓他呢,反正这样会越来越好玩,他想看到警员手足无措的样子的**,已经胜过了要摆脱无聊日常的**。因为今天,他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告诉你,你抓不到他,也抓不到我。也许我就是怪盗周可尔,可是又怎么样呢?你能证明我的真实身份吗?你个垃圾警察。”

    望着警员已经惊慌失措地掏出了警棍对着空气乱挥,罗博德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罗博德讨厌这些抱着铁饭碗的公务员,他觉得是他们给了这座城市腐朽,而今天他会替天行道来惩治他们,以戏弄这个警员的形式。他感觉到,自己战胜了这座荒诞**的都市,也战胜了那个懦弱的自己,还战胜了整个体制。

    “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遍了!你即将以袭警的罪名被逮捕!”

    一不做二不休,罗博德扑上去一拳打在警员的右脸颊。他看到了警员眼中燃烧的怒火,这怒火慢慢点燃了面前这个男人,他开始失去了理智,他开始打算进攻,罗博社以攻为守,来了一击漂亮的飞冲肩,抱到警探腰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在聚光灯下战斗着,全荒城的人都看着他,希望他改变一切的现状,哪怕他现在也在犯法。他是腐烂的蛆虫,啃噬着这个腐烂的都市,并且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重心不稳,罗博德被推了出去,自己的进攻被瓦解了,反击已经到来。他不受控制地撞在了门柱上,他的眼前,世界在恣意地旋转着,博物馆的展品望着舞台上摔倒的他,哄堂大笑起来。他的外套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那件家喻户晓的衣服。

    “难道说,你真的是”

十四罗汉 四

    “难道说,你真的是怪盗周可尔?”

    罗博德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眼前的警员已经扑了过来,自己目前像只待宰的羔羊,面对着扑食的恶虎。罗博德深呼吸,努力调整着晕头转向的自己。世界仍然在旋转,但是他能在旋转中以静制动。他知道警员已经上套了,他不紧不慢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在黑市上能买到定制的怪盗周可尔的衣服,还能买到其他五花八门的货物。罗博德的万无一失的策划,还有许多物资上的要求。

    扎着小辫子的男人缓缓从布袋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十四罗汉铁像,那个铁像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罗博德嬉笑着拿出了博物馆里的一个陶瓷花瓶。

    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缓缓从柜台上推出一把崭新的电击枪,那把电击枪有着人的寒意,罗博德狞笑着拿出了一个塞着钱的布袋。

    两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货物,采购归来的罗博德的残影在夕阳前被拉长,渐渐扭曲成了一团黑色的暗影。

    令罗博德万万没想到的是,警员的手比他所预料地更为迅速,被激怒了的警员恐怕是燃起了亲手逮捕怪盗周可尔的斗志,他高抬的手猛然落下,有万钧之势的警棍倏地打在了他的眉心,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电击枪的微弱声音,被那声闷响所掩盖。警员的身体,在被电击枪命中的同时,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是一台出现故障的机器,发着抖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额头的疼痛,像老树扎根一般,由无数条根系扎到了罗博德的全身,连指尖都能感受到那微微的麻木。罗博德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抱头宛如一名被子弹击中的猛兽,痛苦地大吼着。警员的攻击被电击棒强劲的电流打断了,导致没能把原本应有的威力发挥出来。

    疼痛许久都没有散去,但是时间的飞快流逝,不再允许罗博德这样倒地不起了。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哪怕肩负着万吨的苦痛。脏话好似从水库倾泻的洪水猛兽,撞开了水闸,源源不断从他的喉腔冲出。他依然咒骂着平凡的生活,咒骂着无为的自己,咒骂着**的体制,顺便还咒骂着现在倒地昏厥的警员。他支着身子,把警员缓缓拖出了十四罗汉金像所在的展馆,他不希望警员看到自己作案,这样肯定会坏了他的好事,或者说,他已经被这个该死的警员坏了好事了。警员像拖把一般,耷拉着身体被硬生生拽到了馆外。

    罗博德迫不及待地蹦回馆内,他的喜悦现在已经掩盖了痛苦。他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他早已准备多时的,十四罗汉雕像的赝品。罗博德老练地撬开了展柜这是他每次在工作人员检修展柜时都无所事事地蹲在旁边偷懒时学会的。橡胶手套里的双手,紧紧贴住了十四罗汉金像,犹如要为婴儿受洗一般神圣地,把它慢慢抱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像这尊金像一般,再也没有了束缚。他好像飞了起来,脱离了这个该死的城市,脱离了苦海,即将奔向全新的生活。飘飘欲仙的感觉,大概是被重击头部后的不真实感,他眼前飘浮着粉色的云,他在云上漫步着。

    然后,他把假的金像仔细地塞进了原来真金像所在的位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然后自我陶醉地点了点头。他左手揽着真的金像,右手轻轻放下了玻璃柜。然而,正当他缓缓放下玻璃柜的那一瞬间他想不发出声音地轻轻盖下那玻璃顶板,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他虎躯一震。

    “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举起手来!”

    枪上膛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这声音透着一丝凉意。罗博德轻轻放下真正的金像,慢慢悠悠的转过身去,看上去像一帧一帧的动画。罗博德眼前扬起了亮眼的白雾,那纯白的光芒刺得他眯起了眼睛,这也想必是方才头部重击所后遗的症状。刺眼的白雾中,朦胧的轮廓,勾勒出了刚才已经被电晕的警员的形象。他双手持枪,枪口直指着罗博德的眉间,罗博德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听从指令,怀着震惊的心态,缓缓举起了双手。

    警员,竟然归来了。

    白雾中,警员向他面前走来,他的脸部好像打了马赛克一般模糊不清。警员一点也没有松懈,枪口时刻都对准着罗博德,警员的嘴角,在雾中弯起了诡殊的弧度。随机他大手一抬,枪托毫不留情地砸下,又一次砸在了罗博德刚才被命中的相同位置。

    罗博德恍惚间,踏上了那粉色的云,凌空望见了木头般倒下的自己。

    罗博德醒来的一刻,身上那并不合身的病号服刺痛了他的双眼。自己也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上,手脚被束缚着。眼前,一坨粉色的云一溜烟便钻出了窗外,事到如今,它还能自由地游荡。医院的一切都洋溢着虚无的纯白,他失去了一切的期望,仅剩下无穷无尽的怨恨。说到底,他的希望只存活了两周而已。

    但是,这回的医疗费,不用医保也是免费的,政府还拨了巨款还顺带治好了他的甲沟炎,当然,治疗甲沟炎肯定不需要巨款。

    一个警长打扮的人,一脸坏笑地迎了上来。他不停地搓着手,被那油腻笑容激起的鱼尾纹尽情荡漾着。警长夹在怀中一捧鲜花送到了他的眼前,罗博德觉得这捧花毫无芬芳可言。

    “大名鼎鼎的怪盗周可尔,我们终于见面了。我是警长雪尔夫。”

    罗博德藐视地看着警长的嘴脸,在他眼中,那只是一只墨绿色的蟾蜍在鼓着腮帮子叫。

    “城市败类,与我何干?”

    警长笑得更猖狂了,他兴奋地拍了拍手,油腔滑调地说:“别那么说嘛,我的好朋友。警贼可是一家人哦。”

    “什么意思?”

    “没有你们,我们哪里来的工作嘛。”

    警长展开了双臂,一副要囊括世间万物的样子。

    “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怪盗周可尔。”

    “是是是,每次犯人都会这么说。”

    “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无所谓啦,我们换个话题吧。你想出狱吗?”

    “我根本就不是犯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博德有了冲上去赏他一拳的冲动,束缚着他的锁链用哐啷哐啷的声音回答他:不行。

    “有你们,才有我们。所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关照。”

    罗博德沉默了,他知道说什么接下来都是对牛弹琴。

    “你想出狱吗?你肯定想获得自由。我想建功立业吗,我肯定想做一番事业。这样的话,我帮你出狱,你再偷东西,我帮你销赃,我再抓到你,之后我再帮你出狱。”

    罗博德也笑了,这是绝望的笑,他知道自己死在了这座城,他知道这座城死在了自己心中。

    他一字一顿,郑重地吼向了警长:“你们抓错人了。都说了,你们抓错人了!”

    吼叫震消了警长的笑容,罗博德的态度迎来了警长脸上的严冬,也迎来了自己未来的严冬。

    罗博德觉得自己是无罪的,而且是自己完全无罪。无论是因为痛恨警界而拒绝的请求,还是因为自认为无罪而拒绝的请求,罗博德都即将断送自己接下来的前程,不,也许他的前程早就被断送了吧。而这信念,造就了一个月后他的审判与“荣登”报纸头条。

    不过事实上,袭警和盗窃未遂还是肯定会有罪的,只不过不会判得那么狠。不对,也许单凭袭警,就可以判得那么狠了。

    “十四罗汉的金像完好无损,怪盗周可尔锒铛入狱。”

十四罗汉 五

    “在下怪盗周可尔,亲爱的荒cd区博物馆,很高兴我将又一次造访你,这回我的目标是最新的展品十四罗汉的袖珍金像,希望我能如愿以偿啦。我将在十月三日偷走这件珍宝,希望届时,我们能展开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较量。”

    周可尔一遍又一遍欣赏着自己飘逸的字迹,他知道这封信上的每一个墨迹,都会是投入世间的炸弹,引起无法平静的波澜。他检查着自己所有的装备,望着那最最重要的怪盗礼服,他由衷地笑了。那是他最自豪的符号。鉴于这几次的买货方都是公司,他决定要谨慎地对待这几次的盗窃行动,当然,这回的十四罗汉金像也完全不例外。

    “如果查出货物有假,那你的人生也会有假哦。”公司的负责人摆出了他那招牌的待客式笑容,这笑容里永远都暗流涌动。

    那是上一次交易时的场面。每次和公司的交易,都必须十分谨慎。公司,作为只有活在荒城阴影下的人才会知道的组织,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掌控着各种事物。和他们作对,永远都是死路一条。

    黑市永远伴随着黑夜。时常隐没于黑市的周可尔,自然毫无例外知道这个道理。

    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向了那家售卖武器的商店。那是他经常光顾的老店。推开门,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头也不抬地招呼着他,这是对待老客的特殊待遇。

    “电击枪,还有货吧?”

    “老杨,抱歉了。最后一把电击枪就在刚才被一个手里提着满满当当货物的家伙带走了,他恐怕也是要搞一笔大的吧。”

    周可尔微蹙双眉,毕竟货物售空可不是对老客的特殊待遇。

    “有别的替代品吗?”

    “抱歉了老杨,下次一定要提前和我预定啊。这次,先借你把手枪吧,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沉甸甸的手感,交杂着厚重与冰冷。紧握着手中的手枪,周可尔敷衍地谢过店主,无奈地回到了他自己的家。怪盗的孤高,是只光顾固定的黑店买武器。

    “干完这一票,就结束这一切吧。”

    望着身旁的枪,周可尔的苦笑溢出了忧思。怪盗也有自己的生活,怪盗也有作为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周可尔已经厌倦了犯罪。他享受着写盗窃预告信时的心潮澎湃,他享受着走上街头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他时的潮流所向,他享受销赃后在酒馆里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但他厌倦了犯罪。只是,厌倦了偷窃的盗贼是没有出路的。当人在抗拒他自身的行为,他所做出的事情也会或多或少靠着他所抗拒的方向发展。

    很多人不想安定下来,很多人想在社会上闯荡,很多人想过上放荡不羁的自由生活。但他想要稳定,他想要朝九晚五,他想要平淡,他想要一个家。他深夜的梦,总是日复一日的不变而温馨的生活,一名他爱的妻子,一个他爱的家。他想要孝敬父母,他想要养儿育女,他想要平凡。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又一次默念着这样的话语。

    公司开出的巨额赏金,足够他一跃成一个财富自由的中产阶级,从此无论从事着多么平凡的职业,都会吃穿不愁。在他的眼里,这座城市也许也有充满光明的一面,唯独需要的,是自己从那黑暗的阴影中踏出决定性的那一步。

    “干完这一票,就结束这一切吧。”

    他说给自己的家听,说给自己的枪听,说给自己的礼服听,也说给自己听。

    爬进深不见底的排气管道,周可尔跳入了博物馆的内部。他老练地落地,阵风拂过他的发梢。但是,眼前的景象令他难以置信。一名,也是唯一的一名驻守警员竟然栽倒在地上,倒地的他不省人事,只有胸脯上细微的起伏揭示着他仍存的生命。

    发生了什么事?博物馆唯一的防守被突破了?

    紧张感从脚底蔓延到心底,周可尔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手枪,他双手紧紧握着这极具威慑性的武器,机警的目光搜索着每一个角落。一缕阳光从天窗上抚在他的身上,灵光此时乍现。周可尔从未如此胆小过,正因为是最后一次作案,他愈发害怕自己的行径暴露。他想到了平淡的生活,那是他梦想中的大好时光,他不能让那些岁月化作泡影,即使要牺牲自己作为怪盗的孤高的尊严。阴差阳错间,怪盗周可尔,脱下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怪盗衣装,他解下警员的制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此刻,他作为怪盗的人生,已经画上了句号。

    然后,他一步一步挪向了装着十四罗汉的展厅,细微的脚步声上有着战栗的回音。他推开门,看到了更难以置信的事情。一名披着外套的博物馆员工,一只手正怀抱着一尊十四罗汉的金像,另一只手正鬼鬼祟祟着放在盛着十四罗汉的金像的展柜上,抬起了玻璃的一角,似乎正在尝试着打开柜子,实行那个看上去很愚蠢的调包计。而他的外套下面,竟然有着自己怪盗衣装的一角。

    冒牌货吗?

    一不做二不休,代入警察身份的周可尔壮起了胆子,下意识举起了手枪,高声地吼道着:“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举起手来!”

    那名工作人员吓得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金像,僵硬地扭过身子,举起了空空如也的双手。周可尔双手举枪,充满戒心地往他面前走去,他看到了工作人员眼中跳跃的惊恐,他也看到了展柜中金像发出的金光。作为盗贼的本性,利用贪婪编织成的网子,套住了身着警服的周可尔。

    我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的身份是小偷也是警察,我今天既要偷走十四罗汉也要让怪盗周可尔被终结。

    网子变成了绳索,缠紧了周可尔,绳索又钻进了周可尔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眼中布满了贪念的血丝。周可尔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正因为是干的最后一票,所以更要让自己一劳永逸”,他狠狠把枪托敲向了工作人员的脑门儿,那个工作人员应声倒下了。

    周可尔先是急急忙忙调包走了展柜中的十四罗汉金像自然是拿工作人员手上那个换的,之后才不紧不慢扒下那个倒地的工作人员的外套,显露出他那一身伪造的怪盗的打扮。这样一来,金像到手,怪盗终结,一切都要圆满的结束了。之后,他把警员的制服穿回警员自己身上,把自己的怪盗衣装藏在包里,穿着便服离开了博物馆。

    周可尔藏着赃物走进漫天的阳光里,阳光有些刺眼,但更多的是温暖。他张开双臂沐浴着阳光,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已经脱离自己远去了,去向了那遥远的太阳。

    “这一票干完了,我不再是怪盗了,我再不是怪盗了。”

    周可尔提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走在偏僻的巷子里。此时,惊慌和兴奋在他的心中混淆着,他因为怀中的巨款惊慌,他因为未来的生活兴奋。他作为怪盗的生涯彻底结束了。他一步跨出了狭窄的小径,走出去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生活,平凡而充实,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

    枪响了。

    “如果查出货物有假,那你的人生也会有假哦。”

    杀手随手扔下一张揉皱了的报纸,报纸上这样写着:“十四罗汉的金像完好无损,怪盗周可尔锒铛入狱。”

    (完)

    影望着手中的照片沉思着,照片上面的沧桑的中年男人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杨宥正在休假,他前段时间刚委托侦探去找能力者,他完成荒城南区的任务之后,还去委托了怪盗偷金像虽然偷来的是赝品。

    教父摸着脚边的那条“狗”的头,他显然对假的金像很不满意,正在不停狂吠着以排解着无处释放的怒火。雪尔夫警长正在他旁边翘着二郎腿坐着。

    侦探买了一个单筒望远镜,他爱上了那片挽救他性命的星空。当然,他最近肯定不会再在荒城出现了。

    罗博德铁门前的锁被解开了,恍惚间他听到了狱警充满恭敬的嗓音,那声音听上去好像是:“雷柏斯洛警长好!”

    至此,所有的故事都还未开始,也尚未结束。

记忆碎裂 一

    “记忆的碎裂,是人所能失去的一切。”

    怡旺先生把右手紧紧地贴在那个持刀的歹徒的额头上,他的左手死死地钳住了歹徒的双手,动弹不得的歹徒惊愕地望着怡旺先生,眸中闪烁的光渐渐黯淡了。歹徒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像一个断线了的木偶歪七扭八地瘫倒着,他的身躯像蔓延的水一样舒展开,不再有动静。

    那是一起意外的抢劫案,歹徒张牙舞抓地擒住了独行女人的双臂,他猥亵的舌头像一条蠕动的恶心的蛇,从他脸上狰狞的嘴窝中爬出。女人无助地哭喊着,经过小巷子的路人,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匆匆逝去身影。怡旺先生的披风,在他如风的步伐下轻轻地舞动着。灯下威严的影子,像个无所畏惧的黑色巨人。他一脚踏上墙壁,飞也似地蹿到了歹徒的面前,歹徒挟持着女伴,惊恐地向后退去。胡椒粉的喷雾,从怡旺先生的袖子间散出,直冲向歹徒的双眼。凄厉的惨叫声震熄了路灯,歹徒踉跄跪地,不由自主放走了身旁的女人,女人犹如受惊的小兽,奔跑着消失在了灯下的阴影。歹徒双手揉搓着眼睛,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比地上掉落的匕首更为锋利。

    怡旺先生的左手,是坚牢的镣铐,铐住了歹徒的双手;怡旺先生的右手,是无形的利器,它既能让人永久性打消念头,还能让人失去暂时性记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右手紧贴在目标的额头上三秒钟,考虑到这三秒钟在紧张的时刻会令人觉得十分漫长,怡旺先生在自己的童心驱使下特意设计了有趣的口号,毕竟自己也是追求正义的超级英雄嘛。

    “记忆的碎裂,是人所能失去的一切。”

    怡旺先生能让人失去之前近来两天所有的记忆,并且能定向地让人永久性打消一些最近产生的念头。比方说,这回歹徒完全失去的,就是打劫路人赚钱的念头。怡旺并不相信荒城的司法,于是他行使的正义,变相地改造心怀鬼胎的人类。除非,被改造的人能明白自己的记忆被人为地消去了,否则被消除记忆的人往往再也不会知道自己过去的记忆。

    歹徒睁开惺忪的双眼,他感觉自己睡过了地老天荒。眼间的星河,肯定目睹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完全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这条小巷子里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昏睡?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星河嫣然一笑,缄默无言。

    怡旺先生,人称遗忘先生。

    然而当让人失去记忆的人自己失去记忆时,故事又将如何开始呢?

    一切始于这次见义勇为后十几天后的那个时刻。

    怡旺从家中醒来,头晕脑胀。恍惚间已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很久很久,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家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刚才做了什么,准确的说,这十天内的记忆,都被怡旺所遗忘了。家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合家欢乐的全家福相片,屏幕巨大的全景电视,和那只在家中才有的安详的空气。鬼使神差地,怡旺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上,自己的脸部照片在全方面的展播着,自己的个人信息也被肆无忌惮地爆料着,自己本来是正义的信使,却成了邪恶的代言。

    插播在广告中的是通缉令,被通缉的人正是怡旺自己。

    怡旺呆若木鸡地端坐在沙发上,手中不由得愈发紧握住了遥控器,仿佛这样就可以洗脱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只身一人抢劫荒城银行并杀死一名女子。

    家门被打开了,怡旺十六岁的女儿郑逸蹦跳着回到了家,她结束了这个月的住校生活,开始了假期。她一如既往地留给父亲自己最动人的莞尔,用甜美的嗓音和他打着招呼。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保有平日里那让人心安的开朗。这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也是怡旺每个月最快乐的时候。虽然每天的日常都大同小异,好似长时间他都在重复着同一天的生活,每天盼望着女儿的归家,但他依然享受着家庭的幸福美满,并且渴望着这样重复的日常能地久天长。

    怡旺像触电一般关掉电视甩出了遥控器,电视遥控器“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猛烈地翻滚了几圈,宛如此时此刻怡旺翻江倒海的内心。这个举动让郑逸捂住嘴轻声尖叫出来,这个可爱的女孩儿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父亲?”

    关怀和困惑在她的话音中缭绕,她急忙坐到父亲身旁,把娇嫩的小手搭在怡旺的肩上,关切的神态令人怜爱。怡旺心里五味杂陈,他舍不得让这样姣好的容颜上出现阴霾。

    “没事儿,哈哈哈!爸爸只是看到你太激动,不小心手抖啦。”

    怡旺生硬地大笑着,一边挥手表明自己没事,一边努力想靠挥手赶去脑海中如波涛般源源不断涌出的可怕念头。

    郑逸的双颊缓缓舒展开,微蹙的眉头上也放下了重担,她双手抱在头后长吁一口气,这才略带嗔怪地说:“父亲,下次不要这样吓人啦!”

    怡旺此时已经无心再回应什么,只是轻抚着自己女儿纤细的发丝,一言不发地沉思着。

    郑逸此时此刻应该在城里和朋友一起,无忧无虑地过着她那快乐的日常,可能还不知道他被通缉的消息。因为荒城的通缉令时间越久,便会逐渐降低影响力,也会阻遏警界的积极性,因此希望能拖多久是多久吧。这么想着,怡旺伸展开手脚,俨然挑山工刚刚放下沉重的轿子,正在享受片刻的平静。这只是片刻的平静,怡旺一清二楚,如果不尽早洗脱嫌疑,自己将为这个家庭带来巨大的风波。怡旺倏地挺直身子站了起来,他想依靠这样的举动来驱使自己尽快行动起来。

    “咚...咚咚咚...”微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这敲门声如此细微,以至于要不是屋内鸦雀无声,这声音根本无法穿透安静的空气抵达他的耳边。怡旺迟疑片刻,随即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他感觉一双无形的魔爪钳住了自己的双肩,那双魔爪满载着恐惧和不安,刺进了怡旺的身躯里。他警戒地扒着门框,他那深黑色的眸子探进猫眼,猫眼里的视野极其狭窄,但他仍然看到了,那令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一个面熟的男人倚靠在墙壁上,一只手缓缓捶着门,男人的另一只手血肉模糊,仿佛是在绞肉机里走过一遭,暗红色的血液在墙壁上蜿蜒流下,像一条红色的邪恶之蛇正在曲折爬行。怡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少顷,他才回过神来,这位需要帮助的男士,正乞求着他伸出开门的援手。

    怡旺自诩为“正义的信使”,他依仗着自己的能力,追求着最大的正义。他觉得,拥有能力是上天赐予他的伸张正义的良机,因此他竭尽所能维护着他心中的正义,他也卯足全力追求着他自己的正义惩恶,扬善,扶弱,济贫。他的女儿,正是名为正义。因此即使目前深陷泥潭,自身难保,怡旺还是毅然决然打开了大门。他决定帮助那个男人,因为“帮助”这个行为的本身,就是正义的体现。

    怡旺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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