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你相信人死之前看见的神迹吗？
陈青欢原本是不信的，但她此刻真实看见了虚无的神迹。
滞空的飞机在苦苦挣扎盘旋后终于偏离轨道俯冲下去，机舱内天旋地转，空姐费力引导大家拿出吸氧机，可游客们六神无主，已经被吓得鬼哭狼嚎，无人听话。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别人的愤怒、恐惧、悲伤的叫喊声，机舱宛如恶鬼降临的地狱。
要死了，飞机坠毁的生还率几乎是零，陈青欢天旋地转的想着。
她身旁的姚佳哭到喘不过气，“青欢…我呜呜呜……”她想说话，又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被淹没在黑暗中。
姚佳又怕又悔，是她计划的这次出国旅行，硬拉着陈青欢陪她玩，要不是她，她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临死之际，她还想着是自己害死了二人，懊恼自己为什么偏偏订了这个班次的机票。
陈青欢头晕脑胀，已经闭着眼接受现实。她只觉得与姚佳二人实在倒霉，年纪轻轻，唯一碰到的难得一遇的事就是飞机故障，这次旅行还是因为她刚涨了工资，为了庆祝去的，霉，霉到家了！
失重的感觉不仅没有缓解还越来越令人难受，耳鸣声轰炸着陈青欢的脑袋。耳边似乎有姚佳的声音，她想转头看一看，恍惚中，似乎在黑暗里看见了闪烁的光。
万物静止，然后消失，重现。
引擎爆炸前的轰隆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熟悉的呜咽声，全都消失殆尽，身体的疼痛和不适不见踪影，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使人神清气爽。
陈青欢瞬间清醒过来，她停住呼吸，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发什么呆呢？书也不拿出来。”青涩稚嫩的少女声音唤回陈青欢的游魂，旁边的女孩帮她从抽屉里拿出课本，再替她翻开。
眼前是记忆中初中的教室，讲台上是曾经熟悉的老师，课堂里的同学有些已经叫不出名字，她的旁边，是她活到25岁人生尽头时不变的最好的朋友，姚佳。
陈青欢懵了，看着桌上初一的课本，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把梦惊醒，她回到了过去？
“你，没事吧。”她僵硬的问到姚佳。
姚佳歪头看她一眼后立刻把目光放回讲台，反问道：“你没事吧？上课啦，你不听讲啦。”
教室里的同学都面无异色上着课，仿佛她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你是姚佳吗？”陈青欢揪了揪自己，很痛。
“开学三周了你还没记住我名字吗？我名字这么好记！”
此情此景不是梦，不是天堂，不是走马灯，是她回到过去了。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陈青欢发了一整天的呆用来冷静自己，这一整天她眼睛都没眨几下。此刻回忆起，似乎觉得自己在飞机上看见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但都记不清了。
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回想自己短短的一生，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
她出生在小县城的一个普通家庭，小学初中时胆小怕事，头脑也笨，每次考完试都被家里人喊打喊骂。上了高中后为了远离这里，拼命学习让成绩逐渐上升，大学就去了一线城市的重本读书。毕业后本来可以有一份好工作，但家里人让回老家上班，她推脱了很久，导致迟迟没有就业，最后只能就近工作，拿着水平中等的工资在外租房住。
她很少回家，家庭情况也比较复杂，父母都在，继父继母也都在，还有他们各自的孩子，所以她尽量避免跟家里人打交道。她的朋友也不多，相处比较久的就是初中同学姚佳，现在看来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如此平凡的她竟然重生了，这意味着什么？未来的一切她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放学回家，走着已经十几年没走过的路线，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现在还有些腿软。
一进楼，迎面扑来的是各户各家的饭菜香，正在厨房做饭的苏洁就是其中一个香味来源，她今天炖好了鸡汤打算给刚入学的女儿补补身体。
苏洁是陈青欢的母亲，离婚后和现在这个男人过得还不错，不过陈青欢一直不太喜欢她的继父，在这里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回来啦，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令人怀念的对话。
“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妈，我先去做作业了。”
苏洁把削好皮的苹果送到她房间里，“好好，先把作业做了，等下你楚叔叔回来了就吃饭。”二人打个照面，她没发觉女儿与平时的不同，放下苹果就回厨房去了。
陈青欢咬一口甜甜的苹果，把课本作业全摆到桌上，接着发呆。
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实在是懵。
百无聊赖的看着旧得发黄的墙壁，破破烂烂的书桌，才发觉原来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这么惨不忍睹……有句话说，幸运的人靠童年治愈伤痛，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她大概是后者。
唉，长叹一声，明明自己都已经涨工资了，怎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盯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她又胡思乱想了很多。
“咚咚。”苏洁忽然敲她卧室的门，拉回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怎么了？”
苏洁一开门就看见发呆的陈青欢，咋舌道：“做作业的时候专心点，想什么呢？”
“知道了。”
“知道要做到！妈跟你说个事啊，你能读这个初中，都是大伯帮你找了关系的，这周末我们请大伯吃饭，你好好谢谢你大伯。”
陈青欢能读上县里最好的初中，多亏她亲爹找大伯托人走的后门。还记得某年聚会时，那些亲戚说她进了重点初中成绩还是那么差，简直朽木不可雕，又说他们一家白瞎了大伯的一番口舌，不如读了二流学校把好资源让出来。
小时候的她看着爸爸尴尬赔笑的那张脸，简直百感交集，导致她现在还有见亲戚长辈恐惧症。
旧事重提，陈青欢一个头两个大，她讨厌那些长舌妇亲戚，也讨厌欠人家人情，此刻回忆起，心里慢慢有了打算。
“好的，是要好好谢谢大伯，但是妈，马上就是月考了，不如等我考完试，如果我考的好，给大伯一说，他肯定也高兴。”陈青欢边说边整理桌上的作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洁一听觉得有理，女儿考的好说出去也有面子，于是答应，“好，那你好好考，我不打扰你做作业了，好好复习啊。”
“嗯嗯。”
翻了翻作业，初中的题难度还好，分分钟就完成了，做作业时她还一心二用考虑生计，不是她俗，是她想早点解放自己，钱太必不可少了。
好在以前，家里人觉得她光凭文化分上不了大学，所以让她从初中开始学习素描，大学专业学了设计，工作进的游戏公司，一直负责原画这一块儿。
所谓一技之长以傍身，手中有渔不怕没鱼。
下定决心，陈青欢在电脑上翻了好几个网站，又翻了很多招聘贴。各个比较大的论坛里有不少图画散单可以接，里面动漫游戏领域占大多数，基本都是画人设或者画头像的单子，而比较大点的工程都是公司直接招助手和原画师，没有散单。
她想了想，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最多就是接一幅图一幅图的单子来做，她的水平一幅图差不多就值几百，按一周两单来算的话，一个月也能有几千块，比她妈妈工资还高了。
主要是她现在只是个十一岁的初一小孩儿，不能露脸露身份行事，想挣点外快，网络是她唯一的发展地。
饭菜的香味引得人肚子直响，苏洁出来看看挂钟，正好看见陈青欢在电脑前，脸色一变，“作业做完了？没做完开始玩电脑了？”
“做完了。”陈青欢关掉网页回头，“我做完作业查点资料。”胡扯一个理由就打发走了苏洁，她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她妈，她妈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说了也是白搭。
苏洁边唠唠叨叨的让她多检查检查作业，边回厨房做饭，陈青欢敷衍的点着头关上书房的门。
要在电脑上画画，她就需要买一个手绘板了，至于这钱……虽说不贵，可她现在也不可能拿的出几百块，还是先找亲爹要吧，反正以后都会还的。
趁苏洁回厨房，她回到卧室掏出自己的老年机给她爸打了个电话，“爸爸，下班没，吃饭了吗，我想买新衣服……”搞定。
弄好所有事闲下来，陈青欢呆坐在床上，那种重生的奇妙感觉又溢出心头，她忽然在想，如果上天真的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姚佳一个机会呢？现在她身边又有一个小时候的姚佳，是不是上天为了让她弥补她什么？
眼睛顿时有些发酸，可下一秒，一个圣洁又黑暗的女神形象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中。艺术家的思想都是跳跃性的，明明在想姚佳，心里突然来了画画的灵感，灵感稍纵即逝，所以她马上坐到书桌前用铅笔涂涂画画。
她打算创作的第一幅画在白纸上成型了。
是一个左半边天使右半边恶魔的双面女神。她的左边白羽朦胧，金光闪闪，眉目似秋水，拿着一根黄金铸成的法杖，是为人间带来美好的天使。她的右边性感火辣，面色阴沉，身后伸出来一截带着倒刺的尾巴，是从暗黑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你可以选择其中一面，你所选那半边的她会帮你完成你一个心愿，两边女神附带的条件是截然相反的，就看你要如何抉择。
天使，会让你的仇人会获得你许下心愿的两倍的好处。
恶魔，你就要选择一位你最亲近的人，让他承担你许下心愿的同等份的痛楚。
灵感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画着画着笔锋一转又在旁边写起文案，寥寥草草写下几个梗概后，再接着刚才停下的地方画。
不管是做画手还是做什么，成品的质量是别人判断你水平的不二之选，所以这第一稿，她马虎不得。
陈青欢的手像上了发条一样游走在纸面上，专心致志作着画，连继父楚勇回家，苏洁喊她吃饭都不知道，她有信心，这幅画能为她开一个好头。
2上学
苏洁叫了好几声才唤回陈青欢的游魂，饭桌上三人无言，继父楚勇规矩多，所以她习惯沉默，“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要不要再喝碗汤？”苏洁见她吃得不多，又正长身体，略微担心。
“真的吃饱了，你多喝点汤吧，炖得挺好喝的。”陈青欢已经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走到卧室门前。
闻言，苏洁嘴角上扬，显然被女儿夸得十分开心，“就你嘴甜。”
看了看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楚勇砸吧砸吧嘴，挑三拣四的说道：“香菇放这么多，鸡的香味都没了，还有这个回锅肉，肉应该再多焖两分钟才好吃。”
全世界属他破事儿最多，苏洁听了也不敢反驳，只能尬笑着把碗端起来吃饭。
陈青欢关门前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个白眼，还好吃完饭了，不然真倒人胃口。
坐回书桌前，她接着刚才没画完的线稿创作，人设已经基本完成，凝视线稿许久，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回忆着刚刚网上看见的其他的画，忽然明白过来，“哦……要加点背景。”她以前的工作里不负责背景这块，所以独自创作的时候给漏掉了。
来回的修修改改，一晃已经十点多钟，陈青欢放下笔，伸个懒腰准备洗澡睡觉，明天有早自习，六点多钟就得起床。
装好书包，她把线稿也夹在书里，打算明天去学校完善一下，顺便打发时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陌生感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习惯性想玩手机，又想起自己现在只有一个老年机，长叹一口气，只好强迫自己闭眼，蒙在被窝里好半天才睡着。
九月的夜风已经染上一丝凉意，清风微微扬起卧室窗帘，一晚无梦。
朝气满满的早晨，学校的教室里已经坐满祖国的花朵，姚佳打着哈欠趴在课桌上，眯着眼睛小声说：“今天起晚了，早饭都来不及吃，好饿。”
她自言自语般的抱怨，还摸摸肚子，陈青欢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变魔术一样在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到她面前，“给你。”
“哇！”一声欣喜的惊叹，看见巧克力的姚佳瞬间满血复活，开学三星期了，她唯一熟一点儿的同学就是同桌陈青欢，原本以为她是高冷型的，没想到人这么好。
姚佳低头咬一口巧克力，甜甜的，吞下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吃两口又抬头瞄一眼讲台上整理课件的老师，确认安全后再瞅瞅自己同桌，发现对方整个头埋在一摞书里，好像在写什么。
“你在干嘛呀？”姚佳好奇想伸脑袋过去看看，可是反应过来这样不太礼貌，所以小声问。
陈青欢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铅笔抵在嘴上，“秘密。”
“你不会是赶作业吧……”姚佳自动带入自己会做的事，然后这句话获得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令人昏昏欲睡的早自习结束，教室里的学生们立马活力满满，高声攀谈。
收作业的科代表走过来向他们这块儿同学要作业，陈青欢正埋在书桌的角落里悄悄作画，好巧不巧被对方看见她简洁的线稿。
“哇？这是你画的，你学过画画？”科代表的声音不小，虽然被课间的吵闹声覆盖了些，却吸引了话题主角前后左右的同学纷纷探头过来看。
陈青欢迅速拿本书随意盖在上面，然后把作业给他，“画着玩的，你声小点。”
科代表没看清，就看出来画得很厉害，顺口提了句：“这么厉害？给我也画个呗。”
陈青欢懒得回他，不想废太多口舌，这时姚佳开口了，“作业这么多，人家哪来那么多时间给你画，要上课了，作业还不拿去办公室？”
她说话底气十足，而且长的漂亮，对方听了都没敢接话，灰溜溜的送作业去了。
陈青欢看着姚佳的小脸一时间思绪万千，科代表一走就拿起画递给她，“你不是想看嘛，给你看看我在画什么。”
这幅不是双面女神的线稿，而是她正在构思中的下一幅画，没什么灵感，所以只简单的画了个女人在上面。
她的画风是美型加写实，不会太夸张又保留了漫画的特色，这是她替她室友赶稿子的时候磨练出来的画风，周围人用余光瞥见，纷纷露出了羡慕又吃惊的表情。
姚佳接过这张薄薄的纸，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她刚刚就看了一眼，拿近后仔细看，才发觉这和她在家看的动画片里的人简直一模一样，“你太厉害了吧！怎么能画得这么好，这是你画的吗，是不是印上去的？”
她惊讶得不敢相信，把这幅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陈青欢浅笑，小声说：“你喜欢的话我给你画一幅吧。”
“啊啊啊，我想要，青欢你真好！”姚佳恨不得把对方抱起来转圈圈，对小孩子来说，这是十分吸引人的礼物。
“那我画好了给你。”
“嗯嗯，谢谢你。”姚佳兴奋的把纸双手奉还。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拿着大型三角尺来到教室里，他敲了敲桌子，大家乖乖回座位听课。
陈青欢敷衍的翻开课本，双目无神，看起来在神游。
如果是画姚佳的话，她倒是多了一些思路，姚佳学过芭蕾，于是一个芭蕾舞者的形象在脑中成型。
修长的天鹅颈略微前倾，头微微低下，侧着的脸庞上有透过玻璃折射出的柔美的光，头发挽起，用白色羽毛做成的头冠点缀，双臂正如起飞的天鹅般张开，一高一低一前一后，身下两条笔直紧实的长腿，一条腿踮着脚尖稳稳支撑住整个身体，另一条腿向后抬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跃起。身着精致的白色羽衣和蓬松纱裙，透明白色长丝袜下也是白色芭蕾舞鞋，浑身上下纯白无暇，甚至比光芒更耀眼，是世间最纯净的女孩。
一边在构想，手中已经不自觉拿起笔在课本上画了草图出来，等她回神，一个生动的芭蕾女孩已经跃然纸上。
画完，又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人设足够漂亮，却没有特别之处。
“第四排中间那个，那个女生，你上来做这道题。”班上突然鸦雀无声，点名答问的环节是教室里最安静的时候，所以老师这句话的音量显得格外大，连陈青欢都抬头看了看，老师正盯着她，第四排中间，好像就是她自己。
上课十多分钟，这个学生头都没有抬起来过，数学老师脾气算好的，只是让她上台来黑板做题，这题是接下来要学的知识点，她做不来不会太难堪，等于给她一个提醒。
要是当年的自己，被点名估计能吓得脸蛋通红，陈青欢脑补着初中自己的模样站起来，一旁姚佳的目光充满了无奈和同情，表示她很想帮忙，但无能为力。
一个教室的同学都看热闹似的盯着陈青欢，她心平气和的上台解题，区区初一的数学题，她不光解出来了，还很迅速，还是全对。
转身放回粉笔，同学们的表情疑惑中带着崇拜，他们也看不懂，但就觉得好厉害，陈青欢脸上闪过莫名的笑意，随后面无表情下台回座位。
数学老师脸色怪异，本想借此杀鸡儆猴，没想到选到了个隐藏学霸，他不记得入学考试有哪个特别厉害的学生啊，只好清清嗓子道：“这位同学做的是对的啊，不会做的给我看好了，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学的，把书翻到45页，我们先看看公式……”
姚佳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能放光，“青欢，你简直完美。”
陈青欢前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模样清瘦，像剧里的书呆子，他入学考试第一名，是这个优秀班级里的班长，他刚刚也做出了这道题，但是没陈青欢做的快。
“你在外面补数学没有？”他回头直接问，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昨天正好预习了这里，怎么了。”完美诠释睁眼说瞎话。
学霸默默回头，自己从不预习，从来都是仗着聪明的头脑轻松学习，既然人家比他努力，行吧，他无话可说。
周围人竖着耳朵听见他俩的对话，感受到一股隐形的**味，不由得叹气，学霸都长得好看成绩好还勤奋，让不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活啊。
3混混
数学课照常进行，说起来，陈青欢还得感谢叫她解题的老师，她在台上时，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就是这一瞬，她联想到了机械傀儡。
把画面主角变为文案配角，真正的主角是悬在女孩头顶的两只大手，手里提着线，丝线缠在女孩身体上，操控她的一举一动。只是加了一点傀儡元素，整张画的感觉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纯洁美丽的少女，腐朽空洞的灵魂，冲突感十足。
她把画在课本上的草稿擦掉，重新誊抄在纸上，两节课不到的时间就完善了线稿，接下来就等买的手绘板到手，之后就是快乐接单挣钱的日子，想想还挺兴奋。
初一没有晚自习，是极少数的天没黑就能回家的读书时光，老师的放学两个字刚出口，教室里已经没了三分之一的人影。
陈青欢一般是从学校大门出去，然后走回家，而姚佳一般从后门出去，后门门口正好就是公交车站。
值日生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姚佳背着鼓鼓的书包没走，在等陈青欢一起出校门，她笑嘻嘻的说：“一起走吧，我今天想去大门口买点吃的。”
学校前后门距离也不远，陈青欢没多想，于是回道：“那吃了东西我再送你去车站。”
“好哇好哇。”姚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出了校门，姚佳这个小富婆这也想吃那也想吃，光是炸串就买了五六串，听她说回家后竟然还要吃晚饭，都不知道她的小肚子里装了什么。
左一口右一口的，零食吃完正好走到车站，姚佳眼睛四处扫了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就看见她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我等车，你先回去吧，明天见，记得我的画哦。”
陈青欢应了一声，挥挥手转身离开，“明天见，明天别又起晚了，记得吃早饭。”
“好好，我一定早起。”
由于她俩耽误了会儿，车站已经不是刚放学时人潮拥挤的状态，小小的姚佳刚落单没多久，四五个拎着书包在角落等待已久的高个子男生便朝她走去。
“今天放得有点晚啊姚佳同学，昨天的钱用完了，再借点钱呗，我们过两天就还，和前两天的一起还。”
这几个人刚围上来，姚佳的小脸就唰得白了，她特意晚一点来坐车就是为了躲他们，刚刚四处看了看好像也没看见他们几个啊！
前几天，这几个不良少年在校门口拦住她，说借点钱，明天就还，她不肯借，他们又说他们也是这个学校的，读高一，不怕她找不着人，姚佳被几个围住她的男生吓到，又无法脱身，就把身上的几十块钱给了他。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的是借钱，傻乎乎的报了自己的年纪班级名字，第二天还在等他们还钱。没想到还钱的人没等到，等来了一群瘟神，他们第二天又把她堵在门口要钱，嘴巴还说得冠冕堂皇的，借钱，一定还，真是不要脸。
这种事在学校里屡见不鲜，姚佳刚入学，年纪小又有钱，简直就是敲诈的最佳对象。
她猜想他们今天还会来，但不敢把这事给别人说，所以才特地绕远路，耽误了时间再来坐车，“我没钱……今天已经用完了。”说话的声音都是战栗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领头的男生向前一步逼近她，“没钱？让我搜一下？看看书包。”他的威胁绝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说着还上下打量她一番。
“我买零食把钱用完了，真的。”姚佳急得快哭了，她以前只在别人嘴里听过高年级向低年级抢钱这种事，哪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周围零星的无关学生都离得远远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几个不良他们经常看见，像癞皮狗似的，他们才不想惹祸上身。
真实情况就是没有英雄救美，没有天降正义。
“姚佳！”姚佳正绝望，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个人同时往姚佳身后看去，原来是刚刚走掉的那个女孩又回来找她了。
姚佳泪眼汪汪，见状立刻挤开他们朝陈青欢跑去，抓着她的衣袖像抓着救命稻草。
要不是陈青欢听见走过来的几个学生谈论，她还不知道姚佳遇到了这种事，以她成年人的目光来看，眼前这几个小孩已经跟弱智划上了等号。
“你认识他们？”她提高音量，明知故问。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来找我借钱的，我没钱……”见着陈青欢，姚佳莫名安心了不少。
“不认识的人不要给他借钱，知道吗。”
“前两天就给他们借了，他们还没还我呢。”
俩人一唱一和，周围爱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瞟过来，不过这群不良都是老油条，在他们眼里这两个小女生和一个小女生没什么不同。
“她没钱，不如你借给我们啊？”这下可以拿两个人的钱，岂不更好。
陈青欢冷笑一声，只有小孩才会怕这种狐假虎威的人。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见对方不回答还一脸讥讽，不良们的表情变得难看，陈青欢冷脸上前，把姚佳护在身后，，“你们什么时候还钱。”
“哈哈？还钱？我还你妈！找死是吧。”一个胖点的男生放出狠话，又狠狠推了陈青欢一下，她被迫退了一步，被推的肩膀还隐隐作痛。
不良们笑起来，模样像抢不到吃食的恶狗，让他们还钱？搞笑呢，“没钱不借是吧？行啊，那明天我们学校见，不见不散。”
他们没明说，但威胁的话足够令人害怕，姚佳听见后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又气又怕，情不自禁的想不如把钱给他们算了，刚刚青欢还只是被推了一下，接下来不知道会被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小县城不好的一点就是民众的治安意识太差，对欺凌这种行为只会避之不及，完全没想过社会还有规则和法律束缚着，自从去了大城市，陈青欢甚至没想过还能遇见这么低级的犯罪。
学校的校园小团体连老师都管不了，他们年纪小，仗着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简直无恶不作，陈青欢可不这么想，她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110，然后打开免提。
“你好，是警察叔叔吗，我被一群混混敲诈，他们骗了我的钱，拦住我和我的朋友不让我们走，还威胁我，不让我去上学。”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敲诈、骗钱、威胁”几个词一出口，就让人觉得事态严重。
“小朋友，你几岁了，确定是被人敲诈吗？不可以打恶作剧电话哦。”
“叔叔是真的，我11岁了，我们刚放学，我朋友在旁边哭的很厉害，我们现在就在一中旁边的天城路站……”
她旁若无人的和警察对话，不良们都惊到忘了阻止，她疯了吗？给警察打电话算怎么回事！在他们的意识里这连犯法都算不上，至于动用警察？她怎么敢给警察打电话！
几人慌了神，一时间只觉得手上已经被警察拷上了一样，个个头皮发麻，冷汗直下。
“我操，怎么办，警察不会真来吧？”其中一个刚混进来的双腿微微发抖想快点跑路，他以为跟着他们混天天有钱拿，威风凛凛的还没人敢惹，不敢想竟然能跟警察扯上关系。
不良头子也慌，他也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方面心底害怕，另一方面觉得丢了面子，于是下意识用了最蠢的办法，伸手去抓她的手机，并威胁道：“他妈的电话给我挂了，信不信我找人打你？”
陈青欢故意没躲，眼看着对方抢到电话后慌慌张张按挂机键，她寻思这智商也就只能欺负初中生小孩儿，本来还担心打110威慑力不够，没想到这人自己帮了她一把。
果然，虽然他声音压的低，还是被电话录了进去，电话对面的警察听见后立即变得严肃，说了一句：“我们马上到。”
然后抢到电话的人终于挂断。
陈青欢差点笑出声来，她拿出纸巾给姚佳擦眼泪，轻声道：“警察就快来了，没事了。”
不良们脸色发白，不知道其中谁说了句快跑吧，边上的人已经撒腿开溜，中间那人不知所措的把抢来手机扔掉，慌不择路的跑开。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两个新生手上，还是两个女的。
“明天记得还钱。”陈青欢冲他们逃离的背影喊，“一群小屁孩不学好。”
这……就成了？姚佳愣住，都忘了哭，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她忽然觉得，青欢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自己抱到了一个大腿！
“青欢，你没事吧，你真的给警察打电话啦。”姚佳冷静下来，把脸擦干净，“刚刚他们推你，你受伤没？”
“我没事，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怕，直接给老师说，给家长说，或者报警，都可以的，你要是怕他们报复你，我也可以找十几个人来把他们揍一顿，以后放学我都送你上车，你别怕。”说着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姚佳闻言要感动哭了，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没有此刻的她帅气，她简直在发光！
“啊啊啊青欢，你太好了！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们这边天气放晴欢声笑语，另外那边就十分愁云惨淡。
4警察
吃了闷亏的不良头子早早的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晚饭也不吃，独自惴惴不安了一晚上，神经病似的趴在门背后听客厅的动静，生怕家里敲门声响起，然后进来一堆警察把他抓走。
第二天天亮，他神情恍惚的出门，东躲西闪溜进学校，在教室里发现了那几个和他一样顶着黑眼圈的好兄弟。
“妈的，她肯定是唬我们的！老子今天必教训她一顿。”
“我就说根本没事！你们不听我的，昨天还怕成那样，丢死人了，你们想想，警察怎么可能管这种事？”
“你说你妈了的，昨天跑的比谁都快，要点脸不。”
几个人一碰头气势就起来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抄家伙把场子找回来，正激情发泄时，一句怒吼声打断他们。
“吴昊，王俊杰，还有周凯，马上给我出来！”他们还在商量放学怎么教训那两个新生，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愤怒的喊到他们三个人。
三人心里一紧，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立刻消失，脸色又青又白，走出教室的步伐都是虚的。
他们一出去，教室里的读书声立刻变成议论声，“喂，外面有警察，牛逼啊，是真的警察。”
昨天他们走后，陈青欢一个人在原地等来了两个警察，一方面是不想让自己落得个打恶作剧电话的名号，另一方面是为了以绝后患。
她给警察叔叔看了看肩膀上的淤青，这是她之后自己弄伤的，然后再可怜巴巴的说对方威胁说明天要弄死她，希望警察叔叔明天能陪她去一趟学校。
说实话人已经散了，警察根本不会再管这件事，更不可能答应陪她去学校，但陈青欢死皮赖脸，又装得惨兮兮的，所以他们答应先打电话通知家长，然后带她做个记录。
于是陈青欢把被摔坏的手机拿出来，委屈的说手机也是被那群人摔坏的，不记得妈妈刚换的电话号码，爸爸因为离婚在外地。
警察越听越觉得这孩子可怜，心一软，让她回家给妈妈说了这件事后，明天和妈妈一起来警局，陈青欢十分乖巧的答应，连说谢谢叔叔。
结果她第二天一大早就独自去派出所里面找他，给警察叔叔人都整懵了，他们也不可能让小孩子赖在这里不走，只好先送她去学校，人一到学校，直接被陈青欢拉去高中生那栋楼。
于是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你们几个昨天五点四十的时候在学校门口打了这个女学生，并且进行敲诈，威胁，有没有这回事。”警察例行询问，被叫来的几个人直接傻眼，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说话啊！有没有这回事！”班主任火冒三丈，自己班的学生出这种事，他这个老师也不用做下去了！
见他们几个脸色惨白，头冒虚汗，即使不说话，警察叔叔心里也已经明了。
教室里渐渐安静，大家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事，突然，一个男生小步走出去，视死如归的说：“我昨天看见了，他们把这个女同学围起来，说不可能还她钱。”
这个男生一口气说完，脸颊涨得通红，他把头压得很低不敢与人对视，此时站出来，是因为他也是曾经被他们这群人欺凌的对象之一。
上学期交班费，他回家要了一百块，他爸爸从兜里东拼西凑才凑了一堆零钱给他。他家里穷，家里人却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平时最大的开销就是他这个学生的费用，碰上额外要缴费的时候更显拮据，可他这一把零钱还没揣热，班上的混混就把他拖到厕所打了几巴掌，抢走了钱，临走还笑话他拿着一把零钱像个要饭的。
像这种过分的事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一听说里面有从少管所出来的人，所有被他们欺凌过的人都选择隐忍，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而事实是忍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昨天他又看见他们欺负新生，陈青欢的行为简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她一个女生都敢保护另一个女生，而自己这么久了，还是只会在旁边躲着看。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敢反抗的人站出来捅他们一刀，吴昊又犯了昨天同样的错误，抬头就是一句：“你找死？”
话音刚落，班主任和警察的脸色都变了，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背一凉，立即辩解到：“我昨天没有打她！”
“真的，我们只是找她借钱！你们说是不是，说话啊！”
“对对对，吴昊只是借钱，我是在那看热闹。”这就开始为自己撇清关系了。
“他妈的你不是也用了钱？什么叫只是我借钱，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
陈青欢还没出招，他们自己又内斗起来，这下就算真没做过都洗不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警察叔叔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国家九年义务教育教出了这样的废物，让人心寒，“你们已经承认敲诈了这位同学的钱，关于她肩膀的伤有没有什么要说明的。”
肩膀？什么伤？王俊杰急了，“我没打她，只是推了一下，他们可以作证，我真的只推了一下！”
无人应答，每个人恨不得把头压低到地缝里。
“我们还你钱行不行，能不能不找事？”吴昊快被逼疯了，上高中以来就没这么憋屈过。
陈青欢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扮演了一个受害者，警察叔叔冷言冷语道：“钱是肯定要还的，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你们大概情况我了解了，所有人都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班主任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他恨啊，平时知道他们几个爱惹是生非，管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给他捅这么大个篓子，他简直想把这几个学生千刀万剐。
站出来作证的那个同学作为目击证人也被带走，他心中无比畅快，如果可以都想开口嘲笑他们。
此事陈青欢全胜而归，她一整天没来教室，但教室里关于她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被欺凌过的同学纷纷在心里叫好，别的霸凌小团体也暂时停止兴风作浪，等到姚佳有所耳闻，只见她呆滞喃喃：“她真的好帅……”
最终学校给予了他们几个人通报批评，外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严厉的惩罚，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人生中最难忘的惨痛记忆。
办公室里的老师留下陈青欢，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以后再有这种事给老师说就好了啊，老师会帮你的，报警干嘛？你以为警察很闲天天都能来帮你，反正不准再叫警察到学校来了，这像话吗！”
陈青欢的班主任冷笑，反问道：“你们班的学生你要是管的住学校还会出这种事？”他性格耿直，说话不怕得罪人，“思想品德书上还写着呢，有危险，找警察。”
“周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噼里啪啦一堆官话，又对陈青欢说到，“你明天把家长叫到学校来，这件事我还要批评批评你的家长。”
什么？陈青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件事合着她还有错了？批评她的家长，不知道还以为是她在外面违法乱纪招惹了警察呢，有这样的老师在，难怪永远有校园霸凌的事情发生。
她笑了笑，认真的说：“我家里爸爸妈妈都在外地，这样吧老师，我叫我姨过来，她正好在公安局上班，可以跟进一下这件事。”
没什么姨，也没什么公安局上班的亲戚，但她说的就是脸不红心不跳。
“算了，家长也忙，你回去自己好好反省下……”听到公安局三个字，老师瞬间就认怂了。
陈青欢就这么静静听训，然后随意点点头嗯嗯两声，敷衍完老师走人，出门时正好到了放学时间。
姚佳在办公室外等她，见她出来，像是见到英雄一样冲上去给她来了一个拥抱，撞到对方的肩膀还让她有点小疼。
陈青欢拿出三张人民币，“钱给你要回来了，这次放好。”
姚佳抓住她的手，往外拉着跑起来，笑容比四月的阳光还灿烂，“还放什么呀，咱们出去玩，请你吃好吃的，走咯！”
5发布
经过了那个小插曲后，几个不良学生没再出现在她和姚佳面前，学校里的人看见陈青欢都会贴着耳朵私语什么，她反正无所谓，不会在意一群小孩的议论声。
九月的最后一天格外闷热，憋着一场下不来的雨，考场里的学生们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做不来题急的还是天气热的。
姚佳用草稿纸扇着风，紧盯缓慢嘀嗒的时钟，还有十分钟考试结束，快点快点，国庆节啊，七天长假啊，她已经迫不及待回家疯玩几天了。
这是入学的第一次月考，学生们都显得异常兴奋。下课铃响起，监考老师一声“交卷”，安静的学校一下子被点燃，学生们欢呼起哄，考的好考的差此刻都抛之脑后，放假至上！
班主任正在布置作业，唠叨安全问题，同学们一点儿没听进去，各自商量放假怎么玩。
“青欢，明天要不要出来玩？”姚佳撑着头，眼睛里映出了假日美好时光。
“等我做完作业，电话联系。”陈青欢婉拒，本来她手绘板昨天就到了，正打算大展拳脚，结果被她妈怒斥一顿，原因是考试期间还想着玩电脑。
没办法了，她只有今天早点回去，争取三天内把两幅画画完。
姚佳闻言流泪，原来真的有放假先做作业再玩的好学生。
初一的考试科目少，放学时才3点，陈青欢到家时家里人还没下班回家，她不耽误，熟练的启动电脑插上手绘板打开ps开始作画。
手绘板用着很顺手，原本还有点担心家里的老式电脑会卡，好在她继父的买得配置比较好，电脑只带一个ps能带的动，所以画得很顺利。
先画第一幅双面女神，她手稳得很，纯板绘只开了2的手抖修正，线条优美流畅，轻重有别，功底尽显。
她当初学的时候就是一直被老师夸奖的那一类天赋型选手，有的人审美天生优秀，她就是这种人，不然上班后也不会一直有客户问她接不接外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她继母的女儿，她的继妹见她学画画，也吵闹着要学，继母在她爹枕边吹了吹耳边风，他爹就说高中生学画画影响学习，不让她再去上素描课，后来还是她妈妈挤出钱来给她续的素描课。
花了半小时搞定线稿，到了上色的阶段，陈青欢不再胡思乱想，她新开了一个图层，打算习惯性平涂上色，握笔时忽然一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上班赶稿子，而是要吸引别人的目光，而这幅画是作为自己个人的第一幅作品见人，当然是要来一手漂亮的炫技。
平涂是最普遍最基本的上色，大部分是一两层底色，一层阴影这种上色方法，好看又快速，适用于普通作业。陈青欢在这幅画上选择厚涂，厚涂技术要求高，要熟练运用笔刷将颜色慢慢堆砌上去，像油画水彩一样，立体感强，色彩丰富，给人一种二次元与三次元碰撞融合的美感。
屏幕里天使的眼睛微阖，眸中星光点点，似是一弯银河在里面流淌，藏着无数秘密，白衣和雪白羽翼都被镀上一层金边，腰间一条镂空金饰腰带做点缀，与手中的金色权杖辉映，宛如月光女神，却踏着太阳而来。
此刻陈青欢的手就像被施上魔法，左手敲打着键盘上的快捷键，右手握住笔来回移动，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电脑上那半边栩栩如生的天使却像要活过来一般。
这边主打白色金色，有些单调，所以她在眼睛里大胆运用紫色蓝色绿色，再缀上莹白色化作星光，这三个颜色在她手里配出了极光的效果，对视一眼就会陷进去，美得不真实。
左边是高贵神圣的感觉，越干净越好，右边就完全相反了，魔女的身体上被藤蔓一样的花纹爬满，弯曲复杂，连脸上都开出了一朵血色彼岸花，妖冶到极致。
魔女红唇上扬，露出一丁点獠牙，瞳色不是纯粹的黑，是打翻调色板般混浊的黑，整体表情张扬。身体的花纹选择黑色渐变暗红色，裸露的腰间和脸上各开出一朵艳红的曼珠沙华，画出了用利刃刻上去的效果，看入神后让自己身体都有疼痛的感觉。
她黑色的衣服零碎挂在身上，只遮住了两个重要部位，凸现出火辣的身材，骨感的肩膀和圆润的大腿根部涂上一圈淡粉色，不用仔细看都能想象出这肌肤的弹滑，身后纯黑的尾巴呈s型伸到前面，倒刺泛着紫色的阴影，能勾走人的灵魂。
完美融合层层重叠的颜色似乎赋予了画生命，盯着看太久，恍惚看见金光流转，羽毛轻颤，彼岸花开，鲜血淋漓……最后背景画上日月交替的场景，一方晨光熹微，一方夜幕未褪，画完，在左上角写上一个隐秘的“欢”字，结束。
“新人都是怪物！！！！！哪里冒出来的大手子啊喂！！！！快来看啊！！！”
陈青欢全程很顺，一鼓作气赶在继父和妈妈回家前画完，一画完就立刻在前几天注册好的一个同人画论坛网站上发表，上传成功马上关电脑回卧室假装做作业。
现在吃完晚饭，她总算可以正大光明玩电脑，迫不及待点开论坛，发现点赞竟然蹭蹭蹭多出来上百个，她自己都懵了。
“这是什么画风？从来没见过啊，像油画一样好漂亮啊！”
“这是手绘吧，板绘还能这样？”
“我喜欢右边，好性感，我的菜嘻嘻。”
“当然是左边啊啊啊啊！死都要左边，我来守护女神！”
除了点赞，还有十几条评论，评论大部分是夸奖的话，包括一些没见过厚涂的网友的提问式夸奖。
这几年厚涂的漫画还没有火起来，连用板子的人都不多，好多作者还是手绘后扫描到网上，不得不说陈青欢的这幅画给他们带来了小小的震撼，打开了他们的新世界。
陈青欢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对她一个新人的初稿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评论还在一路上涨。
此时国内的漫画圈还是小圈子，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不管是画画的大大还是看画的粉丝都十分友好，所以网友发现这个怪物新人后立刻互相转发分享鼓励。
“这个新人的创意很好，画工也不错。”来自“皮卡丘丘丘”的转发。
“皮卡大大转发的这是哪个大大的画啊？太好看了吧！立即保存。”
“我的天这是新人吗？？我现在连新人都比不过了，走了走了。”
“大大求勾搭(;Д｀)”
评论转发点赞关注一直上升，虽然趋势在逐渐下降，但陈青欢真有种突然爆红的感觉。
显然她还不明白漫画圈的一些东西，画这种东西很直白，好看就是好看，喜欢就是喜欢，只要有个眼睛就能看出来作者画的好不好，所以画得好的画一眼就能被人锁定。
下面评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是夸奖的话语，陈青欢看不过来了，于是回头再去看看自己发表的画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否则吹得她都要膨胀了，结果一看，嗯？我忘了发文案？
刚刚发表时在和时间赛跑，急着回卧室，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就这么一幅画干杵在这里，她暗骂自己傻子，急忙又发了一条动态，补上文案。
“如果上天给你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让你选一半女神为你实现愿望，你会选择哪个？选择天使，你的仇人会获得你愿望的两倍的好处，选择恶魔，你最在乎的人会得到你愿望同等的痛楚。天堂地狱，由你来选”
“抱歉刚刚忘记发文案了，这里补上，第一次发表不太会弄，看了大家的评论，谢大家厚爱，我会继续努力的，有想约单的可以私聊我，谢谢各位。”
陈青欢发了第一条文案后，又补上第二条，僵硬的把自己的原始目的给提了出来，看反响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接到单子。
“好有意思的文案，配上文案更棒了，我靠我不知道选谁了。”
“大大太狠了，这没法儿选啊！”
“你们选什么啊，好难选，我想变成有钱人，买光所有的手办。”
文案下的评论少了很多，大多留言都是那群人互相对话的讨论。
关于她第二条接单的评论更是少的可怜，还有一条是“大大接单？约不起约不起。”
这落差，陈青欢刚才还在欢喜，现在只觉郁闷，真的不贵啊，物美价廉各位不考虑下吗。
各位路人们小小激动，留意了下这个新人，但基本都是一时热度，后续作品跟不上的话用不了两天就被人忘了。
这次发表后真正关注上她的人反而是那些已经有了名气的大大，这些大大们私下都互相认识，偶尔交流切磋合作。
当然这些陈青欢都不知道。
其中那个“皮卡丘丘丘”看见了她的画后立刻分享给了别的画手一起看，他们不是只会说哇塞真好看的路人，他们专业的目光瞬间就看出这是个水平颇高的同行。
“这配色有点绝，我感觉我这么配色不一定能画到他这么好，构图也很完美，很专业。”
“应该是个插画师，肯定不是搞漫画的，搞漫画的厚涂没这么厉害。”
“我觉得一般吧，哪有你们吹得那么好，这排线就挺烂的。”
群里的大大们都被炸出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剖析这幅画的线条、构图、上色等等，皮卡刚想加入他们的讨论，看见陈青欢发的第二条说明后停下，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然后打开另一个聊天窗口。
皮卡丘丘丘：“姗姗在不在？”
姗姗而来：“怎么了？”
皮卡直接把陈青欢的图发给她，打字道：“刚看见的一个画手，是你喜欢的画风，我觉得你快出版的那本新文封面可以考虑下这个画手。”
“这个质感还真是我喜欢的类型。”皮卡从文字里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欣喜，“你的推荐肯定不会差，这位画手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论坛上一个新人，id欢少，你自己去私聊他，厚涂流的画手的确挺难得的，做小说封面肯定厚涂比我平涂好，他说了接单，应该能约到稿。”
“好，我去看看，等出了书我第一个送你一本。”
6第二稿
姗姗点开“欢少”的主页资料，一个新号，除了id比较中二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动态只有三条，看不见其他作品，这让她有些犹豫。
一般她不会用不认识的画手，更别说是个不知底细的新人，但她实在太喜欢这幅双面女神的风格了，而且她这次不是画网文的封面，而是实体书的，所以编辑pass了漫画封面劝她用真人美图，可她写的是魔幻言情啊，女主极其美丽并且是一条鲛人，她想象不到有能符合女主形象的模特，在封面这块儿愁了许久。
不管了，先问问这位画手的详情，姗姗戳开私聊小窗，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欢少你好，我很喜欢你的作品，想跟你约单，请问你有其他的作品让我参考一下吗？”欢少…这名字也太沙雕了，姗姗忍不住想。
私聊的提示与其他提示不一样，陈青欢刚打算关电脑，刷新出来一条私聊，兴冲冲点开，第一单来得也太快了！
“你好。”要有礼貌。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新人，为了挣外快才在网上接单，目前只有这一幅，其余作品因为版权问题不能在网上公开，请见谅。”一句话给自己树立了一个职业画手的形象，至少这样不会让别人怀疑她的专业性。
“第二幅图我正在画，您有兴趣的话，我明后天完成了私发给您看看。”
言辞恳切，合情合理，姗姗对这个欢少的第一印象不错，自动脑补出一个戴着眼镜，下班后兼职接单画画的中年男人，“那太好了，请务必发给我。”第二幅图如果没什么问题，应该就定了。
“好的好的，谢谢您。”陈青欢连忙关注了“姗姗而来”，看起来是个游客号，没什么动态，也没关注几个人，估计是专门为了约稿子建的账号。
苏洁催着陈青欢关电脑睡觉，正好聊完，陈青欢心满意足的回卧室，心情大好，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
国庆第一天假，室外出了大太阳，秋老虎暖出了春意盎然的感觉，苏洁想拉着全家人出去玩，楚勇说外面人多，不去，于是他俩都待在家里坐着看电视。
他俩不出门，陈青欢也不想在家里看人脸色，于是发短信问姚佳要不要出来。
姚佳：“有空！玩啥啊咱。”
陈青欢：“作业拿出来，一起做。”
陈青欢背着书包，想了想又打开把a4纸和彩铅一起装上。
“我出去找同学做作业去。”她在门口穿鞋，告知一下客厅的俩人。
苏洁站起来问：“和谁啊？什么时候回来？”
“姚佳，不用等我吃晚饭了，我吃了晚饭回来。”
楚勇叉着手冷哼一声，莫名其妙就一脸不满，不开口说话，却又阴阳怪气的。苏洁面色尴尬，强颜欢笑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啊。”
“好，拜拜。”陈青欢视若无睹，打了招呼就出门，关门后从外面听见里面的动静，大约内容是楚勇又在抱怨些什么，苏洁说什么都不讨好。
烦躁，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陈青欢回忆起以前那样委曲求全的日子，情不自禁捏了捏拳头，她想快点出去住。
肯打鸡里的人不比外面的少，姚佳去的早，点了一堆薯条鸡块占了两个位置，此刻正咬着吸管喝可乐看风景，“青欢，这里！你好慢啊，等你半天了。”
看见来人，姚佳把吃的往她面前推，“来来，先吃。”
陈青欢刚坐下便作势要从书包里拿东西出来，姚佳一惊，“你真的要开始做作业啦？”
“你吃你的，我先给你把画画了。”她拿出来的是一盒彩铅，用一本书垫着纸，竖着书本开始画画。
这架势真有电视剧里画家的风范，姚佳探出身体去看，冲她的架势就赞叹不已，一想到是画给自己的，觉得自己简直厉害坏了。
“画的是我吗！”
“是你，你学芭蕾的，我就画你跳芭蕾的样子。”
“乱说，你都没见过我跳舞呢，正好！下次陪我去练舞的地方吧，我带你看看我们教室。”
姚佳话多，陈青欢一心二用陪她聊天，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洒进来，让人浑身放松，听着肯打鸡里耳熟的音乐，吃着下午茶，和朋友分享身边的趣事，这种生活太无忧无虑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青欢特别庆幸自己还活在世上。
假期里最多的就是小孩，家长们坐着聊八卦，孩子们在游玩区撒欢，像陈青欢这种坐着一动不动作画的小孩还真少见，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几个小学生围着她看。
“姐姐你画的好好啊。”小女孩小声开口。
孩子们的家长过来看自己孩子在干嘛，一看到陈青欢都哎哟哟起来，又呵呵呵笑个不停，拉一把自家孩子，“你看看人家，你也去学画画吧，妈给你报课外班，学了你也能和人姐姐画得一样好。”
孩子们一听立即一哄而散，陈青欢微笑，没想到她有一天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边的动静不小，角落里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望着这边，看起来他是在等人，看着正在画画的陈青欢，眼里暗含一丝赞叹。
姚佳在一旁傻乐，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陈青欢放下笔，把画完的画放到她眼前，“别憨笑了，画完了，送给你。”
“这么快？”姚佳有些不信的接过画，看见上面的内容后目瞪口呆的合不拢嘴了。
“我的天！这是我吗！画得好好看！要不是看着你画的，我肯定以为你从书上撕了一幅画下来。”姚佳惊讶的捂着小嘴，知道青欢会画画，不知道她画得这么好，匮乏的词汇量支撑不了她想表达的赞美之情，捧着这张纸爱不释手。
手绘的这幅是陈青欢专门送给姚佳的，所以只画了人物，没有加上傀儡元素。
画中的女孩侧脸清冷无瑕，肤白如雪，纯白舞衣上纷飞着天鹅羽毛，朦胧得如梦如幻，头顶的鹅毛王冠衬得她像一位优雅的公主，苗条的身形轻盈无比，似乎能踩着地面一跃而飞。
“我要带回去贴在墙上！”姚佳小心翼翼的把画夹在书里，装书包里怕弄皱，拿手上怕弄脏。
“你高兴就好，到家了记得拍一张照片发给我，我存下图。”陈青欢准备回家再用板子画一个，手绘和板绘的一起发，这样多样化，能吸引更多的客户。
姚佳点头，笑得龇牙咧嘴，“我请你吃晚饭，晚上想吃啥！”
陈青欢回她一个笑容，“作业拿出来，做完再去吃。”
“啊？”
“嗯。”
姚佳傻了，欲哭无泪的感受到了朋友间的隔阂。
吃完晚饭，路边的路灯纷纷亮起，天色渐晚，陈青欢嘱咐姚佳到家给她发信息，把照片发来，然后二人快乐解散各回各家。
陈青欢百无聊赖的走在路上，十分怀念自己的智能手机，她决定挣到钱后一定先给自己买个好手机用，不然上网太不方便了，不，是各种不方便。
“我回来了。”
“回来啦，作业做完没，来吃水果，刚切好的。”苏洁正好端了一盘切成块的西瓜，放到看电视的楚勇面前。
楚勇还是一幅严肃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嫌弃的说道：“拿开，我不吃。”
陈青欢心里翻白眼，径直过去端走西瓜走进书房，“我玩会儿电脑。”
苏洁见状急忙道：“端走像什么话，别人不吃吗！”说完还偷偷瞟一眼楚勇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
陈青欢这次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关上门开电脑登qq，再打开论坛。
今天的热度和评论下降了更多，粉丝倒是涨了不少，惨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来找她约单的，她寻思厚涂风的图可能真的看起来比较贵，幸好第二幅是选择平涂。
打开ps开始画画，算上上课时候打草稿，这是她第三次画这幅画，所以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她优先把成品发给了“姗姗而来”，然后才在主页上发表这幅芭蕾舞者图，两张一起，p1板绘p2手绘，文案是“今日摸鱼，等待老板约单，风格多变手绘板绘都接，有意者私聊。”
板绘的图与送给姚佳那幅基本无异，添的背景花了一番功夫，是一个复古式八音盒里面的模样，头顶一双大手牵着银线，操纵着女孩在破旧的八音盒中起舞。画面中间的女孩看起来干净简洁，所以陈青欢特意画了比较复杂的背景使画面不那么单调，更突出女孩的纯净。
很快，第一条评论的消息弹出，数字从1变2再变5，慢慢增加。
“这和昨天的图是一个人画的吗，别骗我我是老实人。”
“神仙创意！！我表演一个原地下跪！”
“好高产，而且画风突变，大大连摸鱼都画得这么好，哭了。”
皮卡丘丘丘又是第一个发现她新动态的人，他先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随后重复昨天的行为，保存分享到群里，“昨天那个新人的新作。”
“皮卡你犯职业病了吧，看上这新人了？我看他的画工应该是同行，你别想了。”
皮卡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又呸了一声。
不过对方的确说中了，皮卡本人是国内的稀有物种漫画家，而且不是网漫作者，是在漫画杂志上连载的热门漫画主笔，他招的漫画助理很多，却不够填他开的新坑，并且有些助理的绘画效率实在难以入眼，所以他习惯到处物色新的优秀画手。
盯着芭蕾舞者发呆，皮卡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中意这个欢少，甚至可以让他做自己主打漫画的助理。
提示：“皮卡丘丘丘”关注了您。
这个id陈青欢有些眼熟，昨天因为他的转发让她蹭了一波这个大大的热度，没想到今天他直接关注自己，陈青欢不多想，立刻互相关注。
皮卡丘丘丘是皮卡本人的小号，专门在论坛里划水摸鱼玩的，主页有十几幅同人图，在圈子小有名气，粉丝还算多。
他的关注让他的一些粉丝急忙又跑到陈青欢的主页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是个宝藏新人！皮卡大大好眼光。”
“关注了，这个画手也好棒，我喜欢他的画风。”
“欢少大大啊啊啊啊，我是跳芭蕾的，画得太得我心了，爱了。”
一时间下面的评论被皮卡粉丝占领，陈青欢还来不及跟皮卡丘丘丘交流两句，姗姗而来回她消息了。
7穿越
姗姗看见这幅画的第一眼是惊艳，然后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厚涂风格，是典型的漫画风。
不过仔细品味后，觉得十分喜爱画的创意，傀儡少女的设定太吸引她了，她原本就是魔幻言情类的小说家，看着这幅画脑中竟然自动浮现出剧情来。
她相信能想出这种创意来的人，一定能为她的封面设计出新颖的东西，更吸引人的眼球。
先吹一波彩虹屁总是没错的，姗姗有预感以后可能会和这位画手长期合作，“果然是专业的画师，画得很好，出乎我意料的画风，有时间谈一下稿子的事情吗？”
言下之意是成了？陈青欢瞬间把皮卡的事情抛到脑后，激动的敲键盘，“有时间，您说一下具体要求。”
此刻姗姗也不藏着掖着，“时间不急，一个月之内就可以，我想约的是我自己要出版的小说的封面，封面内容需要你看一下小说内容再定，封面我没什么想法，你自己设计就好，线稿我要过目，上色风格要双面女神那种的，更细一点的要求等你看过小说后再讨论。”
“请问欢少一幅画的价格在哪个区间？我会先付20％的定金，定了线稿后再给20％，看见成品后付完尾款。”姗姗喜欢速战速决，一次性把要求提全，免得后续工作麻烦。
陈青欢作为乙方太喜欢这样的甲方了，要求合理具体，不需要她再多问什么，就是最后一句价格给她难住了，她不清楚市场行情。
“您这还是我接的第一单呢，价格这方面我不清楚行情，能不能跟我说说封面一般收多少啊？”陈青欢选择让对方定价，顺便可以看看她是不是会乱喊价占小便宜的人。
姗姗被逗笑，这人到底想不想挣钱啊，价格都不定，碰到个跟他乱喊价的怎么办，无奈叹一口气，心想算他运气不错，遇到的第一个老板是自己这种大好人，“单独人物全身图一般300块，带背景人物全身的能上500，这是一般普通日漫风画手的价格，我上次约的封面是皮卡的，他收的1000，如果按你双面女神的这个水平来算，我觉得1500差不多。”
一千五？！散单都这么贵？那她在公司拼死拼活的画设计稿挣那几千块是为了啥？
价格不能更满意！陈青欢决定紧紧抱住这个甲方的大腿，“老板1500成交！您把小说发我，我尽量早点看完。”发完这句话她注意到对方提到了皮卡，应该就是皮卡丘丘丘，于是问道：“您认识皮卡丘丘丘吗？”
“算是朋友，就是他给我推荐的你，他眼光不错，所以你千万别让我俩失望。”
原来是一位大大推荐的，怪不得一来就是个大客户，陈青欢心下感激，马上点开皮卡丘丘丘的小窗，连带关注的事一起跟人家打招呼。
“你好，皮卡大大，谢谢你的关注呀。”
对方秒回，“你好。”顿了一下才弹出下条信息，“欢少大大。”
好吧，陈青欢突然觉得自己取的id有点弱智了。
“听姗姗老板说您向她推荐的我，（抱拳）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语气看起来可可爱爱。
“都是同行就不用客气了，你自己有实力，我不过是碰巧看见你的画，真的画的好（点赞）。”
陈青欢并不喜欢在社交上花费太多精力时间，不过值得一交的人她肯定会认真对待，比如现在即使他俩已经尬聊到接不了话，她还是努力在聊天。
皮卡是论坛画手交流群的大群群主，他最关注论坛上的动静，群里的大大基本都是他亲自结交拉进群，有些有实力的新人他会特别关注，后续发展好的话就第一时间拉进群，这也是他为自己的永远填不满的绘画助理坑留的后手，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群里就会多一个欢少。
姗姗那边加了陈青欢qq，把小说文档发过来，接着发了她之前约过的所有封面，给对方作参考。
从这些封面看来都有魔幻古风元素，想来姗姗就是写小女生们最爱看的古言小说的作家，陈青欢好些年不看小说，幸好这本不太长，她看快点应该一天就能看完。
处理完网上所有的事，陈青欢伸个懒腰，浑身的骨头一阵嘎吱乱响，坐这么久都要得职业病了。
苏洁轻敲书房的门，缓缓开门伸出半截身子，轻声细语道：“你楚叔叔睡觉了，等下洗漱开关门的动静轻一点，别吵醒他。”
咋舌叹气，陈青欢面上点头，心里却回想，以前她晚上早睡觉的时候，戴着耳机听歌都能听见外面电视机的声音。
“早点睡，放假也不能玩太晚。”说完苏洁也去睡觉。
陈青欢回道晚安，关掉电脑回卧室，她睡不着，坐在书桌前愣神，不想画画不想看书，随手打开抽屉看看，抽屉里有个粉红色的小本子，索性拿出来写起了日记，当然只是记点随笔，不敢写不能被人看见的。
10.1，晴，接了一单稿子，预计国庆内画完。
写了一句话就合上本子，在她看来值得一记的事也没什么，消磨了会儿时间，最后还是找不到事做，乖乖躺回床上。
她精神亢奋，但身体已经疲软劳累，所以沾上枕头立马就入睡了。
一片空白，地下是云朵般柔软的地面，天上则无云无光，天地浑然一体，四周空无一物，无限苍凉。
这是哪里？
本来睡着的陈青欢此刻身临此地，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感觉似梦非梦，如果一个人在梦里，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但她却清醒无比的感觉这就是梦。
好奇怪的梦，这里望不到尽头，看不见边缘，往前走也是在原地踏步，于是陈青欢干脆停下不动。
没了她的脚步声，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不见，“hello,有人吗。”她喊了一句。
“有哦。”空灵又熟悉的声音从空中响起。
好像是姚佳的声音？陈青欢一脸疑惑，自己梦里的声音都是姚佳的声音，有点过分了。
“你是谁啊。”她对着天空问道。
那声音离她近了些，“我是可以完成你们愿望的灵。”
啊？啥玩意儿？陈青欢沉默，“那你能把我变有钱吗，我谢谢你。”
这次轮到那声音沉默了，于是陈青欢淡淡笑起来，笑声回荡。
“真能贫，怎么偏偏让你活下来的。”
“什么？”
“我是为了实现别人愿望而存在的，那天我在飞机上，实现了一个人的愿望。”自称灵的声音说道。
“是你救了我？让我回到现在？”
陈青欢瞬间明白对方的话，却满肚子疑问，那声音回答道：“是我，也不止是我。”
“那时候我听到了很多愿望，每个人都在心里祈求自己能活下去，我觉得无趣，所以选了一个不一样的愿望，就是你旁边那个人，她希望活下去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你。”
“她的愿望比一般人有意思，所以我实现了她的愿望，让你活下来了。”
陈青欢用右手狠狠掐了一把左胳膊，好疼！竟然不是梦？这些事搁以前她是绝不会信的，现在弄得她不得不信。
也就是说，她本来和别人一样应该死了，因为姚佳，和面前这个“灵”，她才有重生的机会？忽然间有种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的感觉。
“但是啊，活下来的愿望是有条件的。”那声音悠悠说道，“你想要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活下去，就要去别的世界替已死之人活下去。那些人和你相反，你是本该死的活下来了，他们都是本不该死却死了的。”
“本来条件应该是许愿者来完成的，但那女孩都死了，所以你，要替她完成。”
陈青欢听得迷迷糊糊，大概明白了一些，“替别人活下去是什么意思？”
声音没再出现，只见无数扇门忽然拔地而起，错落有致的立在这片空旷的区域。
“选一个门打开，每个门背后就是一个新的世界，等你从那个世界死亡，就能回到属于你的原来的世界，友情提示，死亡的滋味不太好受，珍惜你来之不易的生命。”
陈青欢听了解释后还是有太多疑问，太多了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声音抢先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回到这一年吗？”
初一，十一岁，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才对，她低头思考，回答道：“因为这是我和姚佳遇见的时间？”
“你很聪明。”说明她答对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本来应该死亡的时间，是你完成条件的时间，之后你就自由了。”
陈青欢默默计算，十一岁到二十五岁，十四年的时间，复活的代价似乎不小，她抬头道：“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灵啊，为了完成人的心愿而存在的。”
“灵是什么，神吗？”
“灵就是灵。”
看样子问不出个所以然，陈青欢放弃追问。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变得渐行渐远，“选一个门打开吧，祝你好运。”天地间再次寂静无比，回归沉寂。
陈青欢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她转了一圈环顾四周，除了门就是门，没有出口，她唯一的选择就是选一扇门打开。
这些门大差不大的模样，她不敢随意打开，因为知道选得不好就是让自己受罪，所以走过了好几扇门，连摸都没摸一下。
越是概率事件越让人难以抉择，她索性坐在地上静静发呆，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缓过来，果断站起来朝着不远处一扇门走去。
开门的那一瞬间，门的另一边涌进来刺眼的光芒，这是灰暗天地间唯一的亮点，陈青欢的身形淹没在光中，消失不见，等到门自动关上后，这扇门沉入地面。
这个空间还剩下无数孤零零的门。
陈青欢觉得一阵晕眩，等到她能再次睁眼时，眼前已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
8圣女1
安三年间，宁夏国的盛安圣女远嫁敖国，两国联姻，举天同庆。
次年，敖国太子刀宗登基，太子妃盛安圣女封后，为盛安皇后，同年盛安皇后诞下两女，长公主取名若暖，二公主取名若水。
两位公主皆为圣女之后，所以将由盛安皇后择一位公主继任圣女之位，待年满三岁，选定的公主会回到宁夏国，作为宁夏国的新圣女镇国佑民。
人人都认为长公主理所应当继承圣女的身份，然而盛安皇后却在两位公主的生辰宴会上当众宣布，二公主若水天资过人，能担大任，将作为新圣女送回宁夏，且盛安皇后会陪同新圣女回国，亲自为她举行继承圣女的仪式。
消息传遍天下，各个国家纷纷派来使者示好。这西域流传着一个传说，宁夏圣女是神的使者，第一任永安圣女降临宁夏国时，常年大旱的宁夏下了一场暴雨，只一夜就让龟裂的土地变得生机盎然，田中长出了粮食，山里冒出了泉水，挽救无数宁夏子民，真乃神迹。
不仅如此，只要圣女在宁夏一天，宁夏便一直风调雨顺，不见天灾，国泰民安。
人们都说，有宁夏圣女，保一方土地。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敖国出发，声势浩大，直奔宁夏国，军队路过有人的地方，那些人都会顶礼膜拜，求圣女保佑，谁都知道队伍里护送的就是敖国和宁夏国最尊贵的女人，盛安皇后和若水公主。
等到陈青欢睁眼时，她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大圆台之上，圆台表面刻着看不懂的符号，台中央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跪拜的臣民，台上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位红衣飞舞的绝美女子，这女子美得摄人心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盛安皇后站在她旁边，向天大声道：“拜见青欢圣女，愿圣女永安。”
台下的人齐齐叩首，异口同声，“拜见青欢圣女，愿圣女永安。”
就在刚才，刀若水正式继承圣女之位。
陈青欢脑海中涌入若水的记忆，记忆像是源源不断灌进气球里的水，撑得人头疼。她暂时不敢去细想，只记得前一刻发生的事，那就是她喝了圣泉中的圣水。
那水是盛安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舀的，再刺破指尖滴了一滴圣血在里面，亲手递给若水，这是仪式的一部分。
只是没想到，若水喝完后却当即心脏骤停，回天无力。
刀若水死了，不知道怎么被毒死的，现在完好无损站在这里的已经是陈青欢，她接替了她的生命，四周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陈青欢强制自己冷静，沉住气撑到整个圣女传承仪式结束。
仪式结束，盛安皇后送青欢圣女回殿，圣女殿比起皇帝的寝殿也毫不逊色，殿外金壁辉煌，十分壮观，殿内则是红木偏多，更显异域风情，两边墙壁上画的都是飞天神女，个个妖娆多姿风情万种，陈青欢目不转睛看了又看。
盛安皇后坐在圣女的座位上，抬手一挥遣走宫人，一时间偌大的圣女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没了外人，盛安皇后不再故作高傲，此刻她就是一个普通母亲，“若水……”只见她目含泪光，一改方才母仪天下的姿态，忽然失仪的抱住陈青欢，呜咽不止，“母后对不起你。”
陈青欢刚缓过神来，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她快速进入角色，安慰她道：“母后这是何话，青欢很好。”
盛安闻言松开怀抱，细细的注视着她，眼泪一下又止不住了，如断线珍珠，掩面喃喃：“我对不起青儿……”
青儿？这个名字再次勾起刀若水的记忆。
她口中的青儿在记忆中是个模糊存在，陈青欢仔细回想才想起，青儿是盛安皇后的陪嫁侍女，也是若水的亲生母亲。
这是她从宫女口中听来的。
盛安与刀宗大婚当天，刀宗未进婚房，反而喝得酩酊大醉，宠幸了盛安的侍女青儿，不久后青儿和盛安都查出来怀了龙胎，九个月后二人同天生子，各自生下一女，只是青儿不幸难产而亡。
大公主若暖是盛安皇后的亲生女儿，而若水只是侍女之女，盛安心善，又可怜陪她长大的青儿，为了让若水有个得体身份，她请求皇上瞒下此事，对外宣说皇后生下两女。
陈青欢越回忆越懵，这盛安皇后对自己也太好了？不是亲生的亲自养在身边，选圣女也不选亲生女儿，现在还伤心欲绝的说着对不起，不懂，搞不懂。
见盛安哭得厉害，她也不知所措，这没个前因后果的，不知该如何安慰。
更让陈青欢想不明白的是，谁想害死若水？一个深受全天下爱戴的圣女，每个人都恨不得捧在手心呵护，与人无仇无怨，怎么就惹祸上身了？
敌暗我明，弄不清楚这件事，她对自己活下去的保障就少了一分，陈青欢苦恼的摁了摁太阳穴，看来别人的人生不是那么好过的，好不容易开了这个门，做了回公主吧，还莫名其妙给人整死了，真是好惨一公主。
“国主到”远远响起的声音。
盛安一愣，“国主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来是宁夏国的国主来见新圣女了，陈青欢心下紧张，连忙深呼吸几口气，盛安停止哭泣，从容的拿出手绢擦拭脸庞，整理仪态。
“吱”门开，一个高大的大胡子男人背光而立，快步向她们走来，他身穿黑红虎纹袍，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一群弯着腰的宫人，在两旁整齐待命。
盛安前去迎接道：“花兮拜见国主，国主永安。”花兮是盛安的名字。
“见过青欢圣女，圣女永安。”
盛安和国主的声音同时响起，陈青欢立马反应过来，学着盛安的姿态弯腰颔首道：“拜见国主，国主永安。”
“圣女请起。”国主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随后径直走两步坐下，手一伸道，“圣女请坐。”
陈青欢看向盛安，盛安无言，于是她听从国主的话坐下，她坐下后，盛安也顺位坐在她旁边。
陈青欢没见过这大场面，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肉使自己冷静清醒。
国主轻叹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搞得陈青欢更加坐立不安，盛安面含微笑，忽然冷声道：“青欢圣女启程的日子可定下来了？”
又要去哪？陈青欢眉毛皱在一块。
国主脸色一僵，捂嘴咳嗽，冲宫人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待宫人们走后他才回答：“三日后。”
“臣女带来了几箱东西，用来添置圣女的嫁妆，其中有两个珊瑚血铃、一个琉璃净瓶、十颗绿玉蛇胆，和一只沙漠雪狐。”
“盛安，这些都是宁夏的国宝，我记得，是你出嫁时国后赏赐给你的，你今日要给青欢圣女，这不太妥吧。”
“呵呵。”盛安皮笑肉不笑，“国主说的是，不过臣女认为，当初国后赠予了臣女这些名贵东西，是作为臣女为了联姻嫁于敖的嫁妆，今日青欢圣女为了宁夏去和延国联姻，臣女转赠给她，理所应当。”
霎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国主猛的拍案而起，怒斥道：“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当时若不嫁，延国便会将我宁夏和敖逐个击破。盛安，延国好战，觊觎我国已久，你不是不知道，宁夏生你养你，让你受万民敬仰，你今日这话，难道要为了一己私利眼看宁夏灭亡！”
“臣女出嫁无怨无悔，可你明知延国对宁夏敖两国虎视眈眈，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联姻，这场仗迟早要打，若水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二人言语激烈，争执不下，国主火冒三丈几乎快拍碎了木桌，陈青欢全神贯注的听，大气都不敢出，听到此处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现在她知道的有三个国家，宁夏、敖、延国，她是宁夏的圣女，是敖的公主，现在要代表两国去跟延国联姻。
“盛安皇后倒是清楚的很啊，所以狸猫换太子，让侍女的女儿替你的女儿去受苦。”
“胡说！”此话一针见血，正戳中盛安的痛处，她气得捂住胸口，急忙向陈青欢连连解释，“若水，不是这样的……”
国主不依不饶，“青欢圣女是我宁夏的圣女，但她更是敖的公主，联姻后收益的难道只有我宁夏吗？你和你们敖难道就不怕延国发起战争？不希望和平？”
“可是她才三岁……”盛安气势骤减，像是自言自语。
见他们僵持不下，一直沉默的陈青欢终于开口打断：“母后，国主，青欢愿意前往延国。”她低着头跪在殿中央，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以显决心，“请国主息怒，请母后息怒。”
“国主心系百姓，忧国思民，实是良君，母后爱子心切，青欢十分感动，青欢有幸为国出力，便不会逃避我的责任，定会在延国小心处事，不让您担忧，所以请国主和母后别再为此事争吵了，青欢事小，宁夏和气事大。”都是万人之上的人，不管他俩怎么吵，反正最后遭殃的肯定都是陈青欢，她心知肚明。
小小的身影跪着缩成一团，盛安一把把她扶起，她越是懂事，越让盛安心疼，心中又愧又痛，闭着眼不愿面对，点点头，不再言语。
国主面色微动，摸摸胡子叹道：“圣女果然聪慧过人，如此懂事，是我宁夏之喜，盛安，你教得好。”
“罢了。”盛安也松口，事情已成定局，她自知无能为力。
就这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陈青欢简直心力交瘁，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国主离开圣女殿，吩咐宫人进来为圣女梳洗，晚上有圣女宴，一定要圣女隆重登场。
宫女们忙前忙后折腾着陈青欢，她不需要出什么力，总算是能歇口气，就算适应力再强，她也扛不住这样刺激的穿越，整个人全程恍恍惚惚的，直到坐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才有了真实感。
夜幕降临，皇宫里点亮灯笼，万家灯火般甚是好看，圣女殿尤其灯火辉煌，宫人们急匆匆的端着酒壶果盘菜肴送往殿内，外面一辆辆轿子陆陆续续在殿外停下，打扮得光彩动人的贵妇们说说笑笑，寒暄落座。
大臣们则先递上贺礼，彼此相互敬酒，满嘴说着客套话，殿内格外亮堂，照出歌舞升平的盛景，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少不了圣女二字。
9圣女2
鼓声阵阵，国主驾到，盛安和陈青欢跟在国主身后，缓缓步入宴会，“国主到青欢圣女到”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起立，目光齐齐聚在陈青欢身上，盛安和陈青欢皆着血色金纹袍，在宁夏，血色金纹代表至上尊贵，仅有国后和圣女可如此穿着。
“拜见国主，拜见青欢圣女，愿国主与圣女永安。”
“都坐。”
“谢国主。”
国主走上台阶，坐在正中央的虎袍椅上，陈青欢则立于殿中央，手执一朵雪白无瑕的五瓣圣花，准备完成最后的仪式。
圣花皎洁透着隐隐约约的圣光，女孩拿着圣花，真像是仙童下凡，让人心生敬畏。在座的别国使者从未见过圣女，今日一睹圣女风采，看到这一幕后竟想要顶礼膜拜。
陈青欢举着花闭上双眼，将圣花向天点三下，求风调雨顺，向地点三下，求无灾无难，最后向国主点三下，求国泰民安。
“拜谢圣女”
仪式完毕，国主举起酒杯，欢庆道：“这第一杯酒，敬青欢圣女。”
大家再次起立，共同举杯，“敬青欢圣女。”
被所有的目光注视，陈青欢举止淡然，波澜不惊，走过一圈后揣着圣花落座，举手投足不像三岁孩童，众人不禁窃窃私语，感慨圣女果然异于常人，气度不凡。
他们哪知陈青欢的紧张，她下午向盛安皇后讨教了许久才学来这点皮毛，生怕出错丢人现眼。
宴会正式开始，乐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妖娆多姿的舞姬旋转跳跃着扭动身躯，处处欢声笑语。
此时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翩翩起身，第一个上前敬酒，作揖道：“我乃延国延齐麟，见过国主，见过圣女。”
国主略显惊讶，“哦？”延齐麟，延国四王爷竟然亲自出使，“没想到齐王爷竟是延国使者，齐王爷，请上座。”
延齐麟笑道：“皇上十分重视圣女，要我亲自前来迎接，以显我国诚意。”
国主端起酒道：“好，好，这杯酒就敬二国交好，我先干为敬。”
陈青欢笑不出来，她见这个叫延齐麟的齐王爷长得相貌堂堂，可是他起码得二十五岁往上了吧，按理说皇帝是他哥哥，那岂不是更老，她一个三岁小孩联姻是跟谁联呢？
她正腹诽，延齐麟的目光转向她，笑意盈盈道：“圣女伶俐可人，百闻不如一见。”
陈青欢打个冷颤，“见过齐王爷，王爷过奖，青欢看来，齐王爷才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人物。”她想不出什么马屁可拍，毕竟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人，闭眼吹也吹不了。
延齐麟笑意更深，轻声道：“不知道三位皇子，哪位有幸能与圣女定亲。”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故意说给谁听，国主闻言下意识皱眉，随后立刻恢复谈笑风生的模样，二人相视而笑。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攀谈，各自交流起来。
皇宫里笙歌一夜，皇宫外也喜气洋洋，天还没亮，坊间已经传起了新圣女的传闻，说是小小年纪灵气逼人，比起当初的盛安圣女毫不逊色，连延国都派了皇帝的亲弟弟齐王爷来迎接圣女，好大的排场。
陈青欢对这些都浑然不知，她在寝室里躺了整整两天，享受了一次被人伺候的快乐，毕竟三日一到，她就是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弟弟了。
延国的护送队伍比她来时的人更多，看这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模样，她算是明白宁夏为什么这么怕跟延国打仗，延国的小兵都当是自家的精英，能打过才奇怪。
青欢圣女的随行物品有整整二十箱，大部分是贺礼，还有国主赏赐的嫁妆，除了这些，临走前，盛安替她挑选了一名侍女带过去，这侍女名叫小毛，十一二岁的模样，很是干练出挑，陈青欢瞧着也喜欢。
此时小毛就抱着盛安赏赐的大漠雪狐，陪陈青欢坐在马车中，雪狐通体洁白，毛色发亮，摸上去比真丝的衣裳还顺滑舒服，陈青欢一边顺它的毛一边说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小毛回道：“由圣女做主。”
“你有什么建议吗。”
“小毛不知。”
陈青欢瘪嘴，叹道：“你别这么正经，无聊得很。”一路上就她一个能跟自己说说话的人，结果siri都比她更人性化。
小毛答道：“听圣女吩咐。”
陈青欢：我不气，我不气。
雪狐眯着眼睛，惬意的蜷在小毛怀里，牲畜里它最通人性，又是百年一遇的沙漠白狐，十分惹国后喜爱，当初要不是为了安抚圣女，国后还舍不得将它送走。
“你倒是睡得比我还安稳。”陈青欢赌气的说，那雪狐像是听懂了一般，从小毛怀里跳进她的怀里，高傲的偏着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嘿，给你能的。”
小毛以为陈青欢置气，机灵的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糕点，“圣女，小毛准备了您爱吃的翠玉软糕，您尝尝？”
陈青欢注意力被吸引走，迅速拿起一块往嘴里塞。宫廷里的糕点不愧是御厨做的，味道口感一绝，她就是胃不饿，嘴巴也必须得吃。
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又往小毛嘴里塞一块，“你也吃，诶，让你吃，就不准说话。”千万别给她来什么长篇大论。
“……是。”
颠簸的马车停下，行了一整天的队伍到了休息时间。延齐麟骑着马，在马车外道：“圣女，我们在此休息半个时辰再出发。”
抖了一整天，陈青欢骨头都散架了，一听休息立马三步并做两步下车，“好好，太好了，都休息休息。”
“圣女要去哪里？”
“散步，让我走会儿吧我腿要没知觉了。”
延齐麟让两个侍卫跟上圣女，小毛也急忙下车跟上，“圣女言重，不要走得太远便好，这荒野危险，还是小心为上。”话没说完陈青欢已经走了老远。
士兵们十人一组坐在地上轮休，打水的打水，啃干粮的啃干粮。
陈青欢远远望去，见所有士兵都千篇一律的吃灰扑扑的粗粮，问小毛道：“我们为什么有糕点可以吃？”队伍本就冗长，难不成为了照顾皇亲贵族特意还带些山珍海味上路？
小毛答道：“是国主为圣女准备的，圣女金枝玉叶，一定吃不惯粗粮。”
听见和自己想的一样，一时间心下不悦，她不喜欢有这种高低贵贱之分，再朝延齐麟那里看去，他也和士兵一样吃着**的大饼，于是回头向旁边的两个士兵伸手道：“把你们的干粮给我。”
两个士兵面露出难色，有些手足无措，陈青欢把手再伸高些，“给我。”
“是！”他们不知道圣女想干什么，苦着脸把自己的晚饭交出去。
两张大饼比她的脸还大，磕在一起发出了石头磕碰的声音，陈青欢用力咬下一块，努力咀嚼硬邦邦的大饼。
小毛和两个侍卫神色大变，陈青欢含糊不清道：“给我水。”小毛连忙递上一壶葡萄汁，生怕圣女噎住，“把我的那些吃的给大家分了吧，不知道够不够，你到时候看着平均的分。”
小毛为难道：“圣女……”
陈青欢摆出架子，把小毛手里的食盒抢过来，打开把上面两层的糕点拿出来放在两个侍卫手里，“你们吃。”清空上面，发现食盒最下面一层还铺着冰块，有钱人真会享受。
侍卫端着盘子，吃也不是，还也不是，为难得紧，陈青欢小口啃着大饼，悠哉道：“你们不吃也行，不吃的话就把我带的吃的全都扔了，给队伍减少点负担。”
圣女话已经说得这么绝，小毛也看出她不是装模作样，于是马上行动起来，“圣女，我马上去分，麻烦二位照看好圣女，我去去就回。”
侍卫没想到圣女竟有悲天悯人的心怀，他们感动非常，抱拳道，“姑娘放心，保护圣女是我们职责所在。”
不一会儿，小毛提着一个个食盒从队伍最前面一路送到最后面，队伍中的将士听见缘由后下意识连连点头，又叫来一队人帮小毛送吃的。
延齐麟正拴好爱马，回来后见他手下的兵差点变成别人家的兵了，瞧这一个个对圣女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对自家闺女呢。
大家此刻还真把圣女当自家人看待，看这小女孩越看越喜欢，远远的都要叫上一句“见过青欢圣女。”
隔那么远圣女听得到吗，延齐麟在心里吐槽，然后见副将提了一个食盒向他跑过来，“王爷，圣女听说您爱吃酒酿圆子，特意让末将送来的，这里还有他们宁夏特有的葡萄酒。”一打开盖子，葡萄酒特有的清甜酒香飘散出来，闻了不禁口水直流。
短短一个休息的时间，陈青欢收买人心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
“你别说，圣女比刀宗那个小人让人顺眼多了，我就不明白刀宗凭什么能生出来这么懂事的女儿。”某人吃一口圆子，喝一口酒，如是说到。
刚刚还在讥讽别人的延齐麟此刻也成了其中一员，这也不怪他，谁会不喜欢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呢。
“末将认为，青欢圣女更像她的母亲盛安圣女。”
“你说得对，她毕竟也是盛安的女儿。”言语间透着落寞，提到盛安，似乎勾起了他不愿记起的回忆。
10圣女3
吃饱喝足，整支队伍一扫疲倦，每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出行效率瞬间提高不少。
日日受着马车颠簸，陈青欢既无聊又痛苦，求着延齐麟让她别再坐马车，延齐麟对她心软，让副将带着她骑马，心想她小孩儿闹着玩玩，腻了便好了。
队伍日夜兼程，整整二十日才进了延国的领地，进延国主城延城又花了五日。
延国处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延城更是繁华似锦，比敖国和宁夏国的主城更胜一筹，只是陈青欢实在没心思看风景，她的情绪都在路途中被磨平了，整个人多出一种淡然的气质来。
“是齐王爷带着圣女回来了！”
“圣女在哪？让让，我看不见。”
“圣女在马车里呢，哪能随便让我们小老百姓瞧，不过齐王爷可真帅啊……”
路上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路出来，堵在两旁伸着头望。
陈青欢对外面充耳不闻，摸着雪狐的毛，灵光一闪道：“你就叫小佳吧，以后你们俩一个小毛一个小佳，嗯不错。”近一个月她才将名字这事定下来。
小毛皱眉苦脸的叹气，完全没心思逗雪狐，“圣女，皇宫险恶，做事说话千万别像以往那样随意，若是被延国的人抓到任何错处，他们定会添油加醋的弹劾您，日子艰难，请您一定万事小心。”
“我会注意的。”陈青欢点点头，“小毛，我一开始也跟你想的一样，但是我后来发现，也许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圣女此话何意？”
“你看到延齐麟对我的态度了吗。”
小毛沉思片刻，犹犹豫豫道：“很好……可是王爷私人的态度，并能说明什么。”
“在这个队伍里，我的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我甚至比延齐麟的安危更重要，所以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我是宁夏的圣女，也是敖的公主，国主为了求和把我送给延国，我如果在延国内有任何闪失，就等于与敖宁夏两国为敌，所以就算延国的皇帝不待见我，也不能让我有半点闪失。”
“除非。”陈青欢话锋一转，“除非延国的皇帝想开战，到那时候我就是一颗弃子，生死由天了。”
小毛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过这么多，“我们不是前来联姻的吗……为何还会开战。”
陈青欢轻笑，“你忘了我只是敖二公主，不管对我们的国家还是延国来说，我既构不成威胁，也构不成损失。”所以盛安才会选她当这个圣女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小毛听了后面如死灰，呆滞无语。
陈青欢拍拍她，无所谓的说：“走一步看一步咯，我刚刚大部分都是胡编乱造吓唬你呢，你看你脸色都白了，你想，我哪能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吧，我都是一通瞎说的，来，喝口水。”
小毛挠挠头，双手接过水，“原来这样啊，圣女别吓唬小毛了，我慌得紧。”
要是放在前两天，陈青欢可能比她更慌，但通过这几日磨合后，她已经彻底进入了圣女的角色。
在她们谈论时，外面的嘈杂声已渐行渐远，煎熬了近乎整月的时间，队伍终于抵达延国皇宫，延齐麟前去参见皇上，副将送圣女去后宫寝殿休息。
等陈青欢下轿，已经身处延国皇宫之中，延国是中原的国家，古色古香中透着大国的威严。
她来到自己的寝殿，迎面扑来浓郁的花香，眼前是一个种满郁金香的花园，各色的郁金香整齐开放，美而不俗，花园里的寝殿上写着三个金色大字落花轩。
郁金香是宁夏盛产的花，在别处极难生长，“延国倒是有心。”小毛低声道。
有没有心不知道，这花是宁夏的花，但若水生在敖，唯一见过的郁金香是母后院子里的，这是盛安皇后喜欢的花。
“圣女请稍事休息，等王爷见过皇上，再传您觐见。”副将招手，跪在两旁的宫女纷纷起身，“你们好好伺候圣女。”
“是。”
副将一走，宫女们立马上前围着陈青欢，“让奴婢替圣女和姑娘梳洗吧。”
陈青欢让她们让开，自己则快步走向殿里，当自己家似的吩咐：“先拿点好吃的，等我们吃饱了再梳洗。”
说真的，她真有些后悔把国主给她准备的山珍海味送出去了，路程后几天她愣是一口干粮也吃不下，靠着野果和小毛给她留下的葡萄汁勉强度日。
“是，圣女，皇后娘娘一早便命奴婢们备下点心。”说罢，一盘接着一盘精致花哨的糕点已经上桌。
“圣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吃食分出去的。”小毛说道。
“你不懂，现在是咱们求着人家过日子，示好总是没错的。”她十分能屈能伸了。
打了牙祭，陈青欢泡了个花瓣澡，一改风尘仆仆的模样。
宫女替她换上延国的服饰，正好此时皇帝的传召来到，领路的太监弯着身子，冲她谄笑道：“圣女请吧。”
墙壁上金龙火凤飞舞，凤鸾殿内，皇帝和皇后坐在主位，下面依次坐着延齐麟和皇帝的嫔妃，皇帝身旁站着三位皇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五岁。
皇帝正问到延齐麟出使的情况，外面太监高声一叫，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粉衣女童颔首而来。
女童白白嫩嫩的脸蛋叫人心生羡慕，让人想掐一把，圆滚滚的眼珠又大又亮，清澈明朗。和中原人不一样，她的瞳色偏浅，好似眼睛里嵌着两颗琉璃圆珠。
“青欢拜见皇上，拜见皇后。”陈青欢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圣女请起。”皇帝开口，陈青欢起身抬头，与对方来了个四目相对，然后用余光看看周围。
皇帝与延齐麟的样貌相似，少了几分俊美，但眉目里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身旁身着凤袍的女子肯定就是皇后，皇后面带微笑，是在场的女人里最好看的，不过陈青欢觉得她还是逊色于盛安，见过盛安这样绝美的人后，这些女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圣女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皇后轻声道。
陈青欢露出她的职业微笑，回道：“这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的风土人情，而且延国处处风景秀丽，让青欢大开眼界，青欢只觉得是在游山玩水，乐此不疲。”
“呵呵，圣女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尽情领略我延国风采。”
和皇后说话仿佛是在聊家常，三两句过后，一直不开口的皇帝缓缓道：“朕是延国的皇帝，延西辞。”
陈青欢略微一愣，皇帝这是为她做起了介绍吗？
“这是延国的皇后，欧阳氏，这是朕的皇弟，齐王，这是娴贵妃，这是德妃，这是安妃……”
报了一圈身份，延西辞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接着说：“你今天第一次见朕，觉得朕比起你的父皇刀宗来说，如何？”
啊？这是什么魔鬼要人命的问题？
“青欢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但我在家时听过母后提到皇上，母后说曾有幸见过皇上，此人不动时气宇轩昂，在战场时骁勇善战，面对百姓时忧国忧民，乃真龙化身，青欢本以为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今日一见，只觉得母后果然没有骗我。”陈青欢脑子里全是浆糊，胡乱扯一堆有的没的，尽量把问题岔开。
延西辞听了这番话竟然沉默了许久，看不出喜怒，随后不再提及这个问题，指了指他的三个儿子。
“这是朕的大皇子元辰，这是二皇子善，这是三皇子枭伦，你觉得，他们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轻微变了脸色，尤其是娴贵妃，她是大皇子的生母，早就听闻皇上有意把圣女许给太子，可姻事没定，太子也没定，她揣度不出皇上心意属谁。
陈青欢不知道她们的花花肠子，她现在只觉得这个皇帝故意整她吧，总是问死亡问题。
大皇子延元辰看起来最沉着冷静，二皇子延善温润清秀，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三皇子延枭伦稚气未脱，却有一点桀骜不驯的感觉，陈青欢思量再三，把自己能背的几句古诗拿出来念念。
“青欢觉得三位皇子皆非池中之物，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青欢眼拙嘴笨，想不出有什么语句能用来形容三位皇子。”
“嗯，那你更属意谁？”
皇帝又问，这次陈青欢僵住，绞尽脑汁也说不出话来。
延齐麟见势不对立刻解围道：“皇兄，圣女小小年纪哪懂这些，你莫要为难她了。”
几句话让气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延西辞慢慢大笑起来，于是一屋子的人都跟着陪笑，“朕说笑而已。”
“皇上定是见圣女欣喜，同她打趣。”皇后接话。
“皇后说得没错，圣女如此讨人喜欢，朕甚是欢喜，那朕便封你为青欢郡主，以后就住在宫内的落花轩，与皇子公主一同学习，你觉得可好。”
陈青欢跪下谢恩，她还以为自己会被教训一番啥的，但看起来皇帝并无意为难她，还给了她不错的待遇，没想到这个皇帝人还挺好的。
娴贵妃一直未曾开口，这时她第一个起身道：“恭喜青欢郡主，皇上，臣妾想，青欢郡主尚小，一个人在落花轩住难免孤独，不如让郡主来臣妾宫里，让臣妾照顾。”
皇后微笑道：“娴贵妃说得有理，若郡主愿意，来臣妾宫中也行，正好与枭伦和穗儿做伴，他们三人年纪相仿，一定合得来。”
三皇子枭伦和公主穗儿都是皇后所出。皇帝延西辞共有四子，此时三个皇子都在，不知剩下的公主为何今日没来。
皇后提到延枭伦，陈青欢下意识看向他，只见他不着声色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嚣张的把目光移到别处，应该是在警告她不准来他宫中。
“你们心意不错，朕无妨，让郡主自己决定吧。”
当然是拒绝，要她天天对着假惺惺的阿姨装模作样，她会崩溃的，“青欢不敢叨扰娘娘们。”
“那好吧，郡主若是觉得一个人无趣，可常来凤鸾殿。”
嫔妃们又各自起身恭贺一番，这场入宫会面算是结束。
陈青欢告退时看了一遍在座的妃子们，心里默默记下她们的打扮配饰等。
这次出使结束，延齐麟要回到边境坐镇，他似乎十分喜爱陈青欢，临走时蹲下与她说了许久的话。
今天还没结束，陈青欢回到落花轩，从带来的二十个大箱子里翻出了一堆好看的首饰，然后按照妃子的穿着猜测出她们的喜好，为每人挑选了一个合适的礼物，带着小毛亲自去各个宫中送礼。
11圣女4
她最先去的当然是皇后的凤鸾殿，给皇后送的是一颗绿玉蛇胆，蛇胆如其名，圆润翠绿，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清香，放在房间里可驱虫安神。
金银珠宝皇后见得多，这宁夏玩意儿还真稀罕，皇后甚是满意，回赠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郡主真是有心。”皇后说话做事看起来都超凡脱俗的，有些遁入空门的感觉，“以后本宫要让穗儿多跟你学着点。”
一旁出现一个小男孩，正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延枭伦噗嗤一声道：“对对对，让那个疯丫头看看人家。”
这是陈青欢听见三皇子说的第一句话，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这么……欠打？
“延枭伦，你说谁疯丫头，母后，你看看他！”先闻其声，后见其人，门外蹦蹦跳跳进来一个五六岁大的黄衣女孩，一进门就跟延枭伦吵起来。
“好了，没见到青欢郡主在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嬷嬷教的规矩都忘了？”
“没忘，没忘，母后我错了。”女孩看起来娇贵貌美，看他们说话的样子，这一定是没见到的公主穗儿。
穗儿撒完娇，悄悄狠瞪延枭伦一眼，然后才看向陈青欢，她的眼中很是惊奇，上下打量问道：“母后，这是哪家的郡主？”
“是宁夏的青欢圣女，你父王今日刚封圣女为青欢郡主。”
“圣女到啦？你就是圣女啊。”穗儿眼睛闪闪发光，像是瞧着什么稀罕物件。
陈青欢欠身道：“见过公主。”走近了看，穗儿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长得浓眉大眼，娇憨活泼。
延枭伦见机嘲讽道：“你看看人家的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呢。”
这姐弟俩一见面就吵吵，陈青欢寻思他的礼数也没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这就是亲生兄妹吧。
穗儿懒得理他，直愣愣的盯着陈青欢，像是要给她盯出个洞来，“你住哪个宫里，我回头去找你玩。”
“我住在落花轩。”
皇后叹道：“穗儿，郡主长途跋涉肯定累了，让她好好休息，明日你乖乖去上课，自然就能见到她。”
陈青欢点点头，“今日仓促，我还要给娘娘们送去见面礼，明日再陪公主玩耍吧。”
穗儿眼珠子转溜，松口道：“那好吧，明天再见。”
陈青欢告退，未出宫门就听见里面又吵闹起来，身旁的宫女给她解释说，穗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所以恃宠而骄，行为放肆。陈青欢不以为然，觉得她这样真性情挺好的，而且对自己也挺友善。
说来奇了怪了，宫里的人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机关算尽，反而都善待于她。
送完一圈礼，宫中传出了不少关于陈青欢的描述，说是待人和善又出手大方，天仙下凡身怀异香，什么奇奇怪怪的形容词都有。
忙完所有事后已经到了晚膳时间，陈青欢回宫，皇后派来的两位嬷嬷已经等候多时，负责教她行为规矩。从明天开始，她早上要去书院里上课，下午在宫中学习规矩礼仪，初一十五休息，妥妥过上了朝九晚五没有双休的生活。
奔波了一整天身心疲惫，陈青欢早早上床睡觉，这是她到这里后睡的第一个好觉，连雪狐跳上她的被窝她都没有感觉。
入宫第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太学院离落花轩较远，位于皇宫的最南处。书院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中间有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水流，里面游着火红的锦鲤，整座书院造得如世外仙境一般。
大皇子延元辰和二皇子延善一同到来，时间还早，只来了他们二人，于是他们交换了彼此的作文互相学习，这是他们二人的常态。
陈青欢在轿子上昏昏欲睡，闭着眼睛往嘴里塞早饭，没有钟也不知道几点，但她确定现在还很早，早起傻一天说得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郡主，到了。”小毛扶着陈青欢下轿，在书院外等她下课。
陈青欢打着哈欠走进书院，延善最先注意到她，起身问好：“郡主昨日休息得可好。”
延元辰同样站起来，打招呼道：“郡主来得真早。”
“青欢见过二位皇子，谢二位关心，我睡得很好。”不咸不淡的回礼，不再主动说话。
房间里有六个课桌，三排两列，元辰和善坐在第一排，于是陈青欢想也不想就坐在第二排的左边。
善见她坐下想伸手制止，急忙喊道：“郡主，这是……”
“这是本皇子的位置，你给我起来。”一个声音打断善未说完的话，延枭伦从背后出现，昂首挺胸的大步走近。
紧随其后的是穗儿，他们姐弟一同来的，穗儿冷笑起来，娇声怪气道：“延枭伦，你好意思跟姑娘争座位吗，真是不嫌丢人。”
说罢占了陈青欢旁边的座位，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两个课桌。
陈青欢没想到这是别人常坐的位置，淡然起身往后走，路过延枭伦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再冲穗儿行礼，“见过公主。”
“你让他做甚，就坐我旁边好了，我才不想跟他坐在同一排。”穗儿一副跟陈青欢很熟的模样。
延枭伦正想说算你识相，突然听见穗儿的话，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怎么搞得像自己成了恶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原地赌气，把两个腮帮子鼓得老高，“延穗儿，我还不乐意跟你坐一块儿呢，还有你，你为何不向我行礼？”最后一句是对陈青欢说的。
陈青欢看向他，半晌无言，枭伦还在静静等待她的回答，陈青欢却冲他瘪了瘪嘴，快速行礼然后自顾自去后排坐下。
见此举动，元辰和善没忍住轻笑起来，其中穗儿笑得最夸张，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让枭伦愣在原地没回过神。
陈青欢有些疑惑，她觉着自己没故意搞笑啊，这有啥好笑的，不懂小孩的笑点。
“你，你们。”枭伦毕竟是五岁小孩，生气了就有些语无伦次。
元辰摆出大哥姿态，“三弟别闹了，乖乖坐下，否则一会儿夫子看见又得训斥你。”
大哥还帮着她这个外人说话，延枭伦瞬间觉得十分无助，委屈巴巴又凶狠狠的坐在了最后一排陈青欢旁边，“我不跟女的一般见识，我也不坐那里了，谁爱坐谁坐。”
这场景像牙没长齐的小老虎被几个小狼狗围起来欺负，弄得陈青欢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一样。
不过他的脸色真的有些好笑，陈青欢咳嗽一声掩饰住嘴边的笑意，从放在地上的包裹里拿出三个锦盒，依次递给元辰善穗儿，“这是青欢从家乡带来的，礼轻情意重，还请哥哥姐姐们别嫌弃。”
她叫得亲切，无形之间把关系拉进了一大步，善不好意思道：“还是青欢妹妹客气，我们都没想到要备礼，这回礼等过几日我再补上。”
“啊……对，我也一样。”穗儿附和，手却急不可耐的打开锦盒看里面装了什么。
元辰抱拳谢过，而穗儿已经咋咋呼呼的拿出礼物大叫喜欢。
小孩儿的专注力差，所以此刻延枭伦正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礼物发给他们仨了，现在轮到自己了吧。
他一瞬间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不经大脑张口就问，“我的呢？”
“哎呀。”陈青欢做作的叹一声，拍拍脑袋，“三皇子，你的礼物我忘带了。”
“你，你…我……”延枭伦抖着手指着她不知说什么，她肯定是故意的，他堂堂三皇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跟延穗儿吵架都没这么憋屈！
“开玩笑的，这是你的礼物。”陈青欢变戏法似的掏出最后一个锦盒，双手递过去。
她表情真挚，态度良好，延枭伦却赌气不为所动，陈青欢又叫了一声三皇子，这时气了一早上的延枭伦的脸总算缓和下来，冷哼一声才接过来。
“算你识相，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锦盒里是一块未打磨的紫色宝石，色泽堪比晶莹剔透的葡萄，迷离深邃。
“喜欢吗？”
“喜……咳，还行吧，毕竟是你的一片心意，本皇子勉强收下。”
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穗儿好奇，便伸手去抓，“给我也看看。”
延枭伦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手缩回来，快速的把宝石放进盒子里装好，藏进课桌下，“你笨手笨脚的，我才不给你看呢。”
“嘁，小气，我的也不给你看。”穗儿学着他放好自己的锦盒，无趣咋舌。
延枭伦翻白眼，“我还不想看呢。”
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好，跟穗儿互相呛了几句，然后忍不住偷偷摸摸看了旁边的陈青欢好几眼，心情跌宕起伏不说，眼神也不自觉闪烁不定。
四人还在说话，头发半白的夫子总算背手而来，书院里瞬间安静。
12圣女5
“夫子。”
“夫子。”
学生们行礼问好，夫子示意他们坐下，随后注意到后面陌生的面孔。
陈青欢单独走出来再次向夫子行礼，“夫子，青欢今日第一次上课，若有不懂规矩之处，还望夫子提点指出，我一定认真学习改正。”
“嗯。”夫子眯着眼点点头，“老臣见过青欢郡主，请郡主入座吧。”
“谢夫子。”
延元辰和延善将自己写的文章放到夫子桌上，穗儿见状立刻尴尬的错开眼神假装无事发生，夫子瞥她一眼，并不多言。
夫子讲的东西颇深奥，陈青欢只能听懂五分，尤其是那文言文一样的语句，她只能猜出一两分意思。
可这都还算好，现在夫子暂时离开，让他们自己看书写注解，盯着这纸上龙飞凤舞的字，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一个字都看不懂，拿起毛笔，连握笔的姿势都学不对。
延枭伦四处走神，瞧见她的窘迫，眉毛一挑小声问道：“你不会写字啊？”
陈青欢放下笔，沉默点头。
得到回答的他睁大眼睛，继续问道：“也不认识字？”
点头。
埋头苦学的元辰闻声回头，解释说：“三弟，西域的文字与我们延国不同，郡主刚到我们延国，你还明知故问。”
延枭伦用手托着下巴，把笔夹在嘴巴和鼻子之间，“我又不知道，问问而已嘛。”
“既然你问了，正好你教教郡主。”
“不要！我才不要教她，就不让她学会。”他莫名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乐感，“什么圣女，我看和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同。”
陈青欢心中对小孩的好感度减一减一减一。
穗儿呸一声，无情嫌弃道：“就你那字，可别误人子弟了。”
“那我来教青欢妹妹吧。”延善浅笑转身，“写字还难不倒我。”
元辰点头同意，“也好，辛苦二弟。”
善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字如其人，横竖撇捺方圆兼备，苍劲有力。
陈青欢看一眼便真心佩服，由衷的夸赞他的字，更迫不及待求学，善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与陈青欢并肩坐下耐心教导，延枭伦撑着脑袋，目光呆滞的盯着他们二人，其实他的字写得也不错，父皇还夸过他写的字，所以他也是可以教的。
窗外清脆的水声夹带的竹叶摩擦声传进房内，房内时不时响起读书声和女孩的轻笑声，一上午不知不觉很快过去。
还好他们的文字与汉语有很多相通之处，学起来并不难，陈青欢再三感谢善，善笑道：“若是有时间，下课之后我再单独教你。”
“那太好了。”她想快点学成，不然学习进度会被拉后太多。
穗儿跳出来大声道：“我也来我也来，二哥哥和青欢休想独自玩！”
元辰点一下她的额头，“你二哥和郡主是学习，你去也好，我也去，我们可以一起帮郡主，也替你二哥分担点责任。”
恍惚了一上午的延枭伦此刻终于清醒，猛的插了一句，“那我也。”声音逐渐变小，“我也去……”
他们四人虽生在深宫，但受过良好教育，不仅心中存善为人大气，脑海中也没有太多心计，相处起来就是普通的兄弟姐妹，陈青欢不禁对他们有了好感。
“谢谢你们。”
不久皇宫内便有了一个稀有场面，二皇子教青欢郡主读书识字，穗儿公主和三皇子在旁追逐打闹，大皇子则苦口婆心的劝说前面二位安静点。
半月有余，几个人越发亲密，今日阳光明媚，穗儿在花丛中抓了一只蝴蝶，延枭伦出其不意从背后抢走她的蝴蝶，穗儿一路追他追到了陈青欢和善写字的地方。
延枭伦跑得飞快，把穗儿甩的远远的，自己美滋滋冲到陈青欢面前，把蝴蝶扔给她故意吓唬她，“送给你蝴蝶。”
陈青欢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残翅蝴蝶，一瘸一拐扑腾着飞走，她没被吓到，但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闭口不言，看不出喜怒。
“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吧！”说完，延枭伦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你怎么不说话啊？”
善瞧两人一眼，愁眉苦脸长叹一口气，特地对着某人说：“看来有人惹青欢妹妹不高兴了。”
元辰和善对视，心照不宣道：“青欢是不是被吓坏了，这可怎么办？”
枭伦脸色有些发青，欲言又止，想着自己不会真的惹青欢生气了吧，他只是想跟她开玩笑而已啊。
穗儿气喘吁吁赶到，见此景立马心领神会，边大口喘气边嘲道：“你完了，你哄不好青欢，以后青欢都不理你啦。”
陈青欢还是沉默，她越冷静，延枭伦越慌乱。
他吞吞吐吐的说：“多大点事嘛，至于生气吗。”
穗儿摇头大喊道：“你能不能男子汉一点道歉，还有还我的蝴蝶！”
延枭伦咬咬牙，傲气的冷哼一声，“懒得理你。”说完又一溜烟儿藏进了花坛里。
穗儿再次追上去，这时有宫女前来叫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去养心殿，亭子里只剩下陈青欢一个人。
四周宁静了片刻，陈青欢静下心来准备练字，这时延枭伦再次冒出来，他把穗儿远远甩在身后，摘了一朵小花，冲过来放到陈青欢面前，贴近她说了句：“送给你，你别生气啦。”话音刚落，又火急火燎的冲回花园迷宫跟穗儿捉迷藏。
白色的小花静静躺在陈青欢面前，她看着小花盯了良久。
圣女入宫的事在宫里掀起了一股热潮，但除了封她作郡主之外，皇上再没提过其余的事，渐渐的，宫里的人都习惯了青欢郡主的存在。
陈青欢处事圆滑，而且传言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宫里无人找她麻烦。
季节入夏，御花园里开满了一池荷花，小太监撑着船儿将船上的五位祖宗送上池中央的小亭子里，颤颤巍巍嘱咐，“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穗儿公主，青欢郡主，奴才就在岸边等您们，您们千万别下水游玩，这池中深不见底，十分危险，千千万万就待在亭子里。”
“知道了，少嗦，你赶紧走吧。”穗儿打发走小太监，倚靠在栏杆上赏花，荷叶青青，荷花粉嫩，是夏日里最清爽的美景。
陈青欢铺好纸张，拿出狼毫笔，架势作画，“穗儿你别动，我为你作画。”
说来好笑，她学会用笔后最先学会的是画画，明明毛笔掌握得一般，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但画一幅画出来却像模像样的，不知道是职业病犯了还是什么。
今日穗儿穿了一身淡鹅黄的衣裳，用金线绕花点缀，白色腰带上悬一块和田玉佩，头上簪一根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清新怡人。
一女一池荷，在她的UU小说跃然纸上，其余三人站在她身旁看她作画看入了迷，她的画法和宫廷画师不一样，画出来奇异的好看，凭她这手法，谁能想到她两个月前连毛笔都不会用？
“画好了。”陈青欢拿起画，在心底做出点评，自己的笔法还是太嫩了。
穗儿兴奋的蹦下来，满心期待，“青欢，你画得也太漂亮了，你们圣女都是神仙吗？”
“若是青欢跟宫里的画师学习，岂不是能成神笔。”
“延穗儿有这么漂亮吗，我看这画里的比她本人好看多了。”延枭伦的日常作死。
几个人都惊叹不已，陈青欢也勉强满意，她虽不熟练，但绘画底子还在。
用毛笔作画时，她感受到了水墨画前所未有的魅力，每一次落笔不同，画面会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感觉，这让她受益匪浅。
这时岸边的小太监快速划着木船过来，连滚带爬冲到他们面前，不等穗儿开口问罪，他急忙通报道：“皇上驾到，请皇子公主郡主前去参见。”
抬头看去，果然岸边多出一群人的身影，算起来，陈青欢从刚入宫时见了皇帝一面，之后再没在后宫里见过他，看来这个皇帝不太爱他的美人儿们。
“父皇今日怎么得空来御花园。”元辰最先上岸说道。
延西辞指指周围，“朕听说荷花开了，正好过来看看，你们几个不在宫里待着，为何聚在这里。”
穗儿甜甜的跑进他怀里，他宠溺的把女儿抱起来，穗儿咯咯直笑，“你手里拿的什么，给父皇看看。”延西辞最先看见的就是她手里的画。
“是青欢给我画的画。”
延西辞接过画，一瞬便眼前一亮，稍显诧异的看向陈青欢，“这是你画的？”
陈青欢点头，“青欢和公主闹着玩画的，画功拙劣，让皇上见笑。”
“你不用谦虚，你画得如何朕还能看出来。”他顿住，思索片刻，“你天赋异禀，若是喜欢，朕便让李画师去你宫中教你作画。”
陈青欢还怕皇帝会不高兴，没想到他这么通情达理，毫不犹豫道：“谢皇上恩典。”
几人纷纷面露喜色，替青欢高兴。
“青欢妹妹学成后一定要为我们画一幅啊。”
“一定一定。”
此后，原本门可罗雀的落花轩天天热闹非凡，皇子公主下了课一路跟着郡主回到落花轩，礼仪嬷嬷们干脆聚在这里教导他们。嬷嬷走后，陈青欢在院内跟着李画师学画，另外四个则在殿内玩耍等待，他们最喜欢追赶雪狐和捉弄小毛，让小毛苦不堪言。
再后来，四人连晚膳都要在这里吃，每日到入夜时分才回自己宫中。
小毛被整得可怜兮兮，又不敢反抗，皱着脸跟青欢诉苦：“圣女，他们为什么这么爱跟您待在一块儿啊。”
陈青欢无奈摇头，她也不知道原因，“我猜想，也许是瞧你我是西域人觉得稀奇有趣，你看小佳，不也是天天被他们撵着要摸一摸，估计就是新鲜。”
雪狐蹲在被窝上摇了摇尾巴，似乎在同意她的观点。
13圣女6
从青欢的落花轩出来，凤鸾殿外，延枭伦和延穗儿一前一后进屋，宫女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过来，行礼道：“公主，今日冯丞相府的大小姐托人给您送来一个礼物，您许久没去丞相府做客，大小姐说十分想念公主。”
“慕寻送来的啊。”穗儿瞥一眼，里面是个翡翠手镯，她看都不多看就扔给宫女，“我知道了，你拿去放好吧。”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延枭伦喝了一口茶，冷嘲热讽道：“我记得公主以前最爱去丞相府，怎么，如今不要你最好的朋友了。”
“要你管，我爱去哪去哪。”穗儿是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你们天天缠着青欢，我要是不在，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被欺负得最多的人拍案而起，“有我在谁敢欺负她！”
穗儿无语，“明明只有你最喜欢惹她生气。”
被戳中痛处，延枭伦气势一下就变弱，“我那是，延穗儿你又胡说八道，她怎么敢生我的气。”女孩俏丽的笑颜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不自觉眼神放空。
“延枭伦，三殿下，皇子殿下，梦游呢？”
“啊，什么？”穗儿连连叫了好几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没事，看你的模样还以为你惹了痴呆之症，赶紧走吧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赖在我这儿。”穗儿嫌弃的摆摆手，像驱赶衰神似的。
噔的一声，延枭伦用力放下茶杯，周围人立刻集体下跪，“本皇子还不愿意待在你这里呢，回宫！”
“慢走不送，哼。”
只要这二位碰头，就免不了鸡飞狗跳的场景，宫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明明他们的生母皇后娘娘整日在佛像前念经，性格温顺为人大气，他俩却是一点儿优点都没学到。
延枭伦悻悻而归，临走前还幼稚的踢翻了她院里的盆栽，吓得小太监伸着两只手，扶起来不是，任它倒着也不是，哎哟喂直叫唤。
“小祖宗，我的亲祖宗，您别拿公主喜欢的这盆兰花出气啊。”
“一盆花怎么了，她前几日还把我养的鱼给捞出来弄死了，我就踢。”左腿一抬，把旁边那盆也踢翻，见泥巴散落一地，他心满意足回宫。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把青欢送他的那块紫宝石拿出来看。淡淡的月光透过宝石折射出梦幻的光彩，他看出了神，在想这块宝石怎么打磨最好，抓在手里不知不觉已经入梦。
翌日清晨，一道怒吼声划破寂静，书院竹林中的鸟儿被惊得满天飞，元辰和善心道不妙，能弄出这动静，除了小公主还有谁。
穗儿嘟起来的小嘴上都能挂个壶，提着裙摆跑进来的，“大哥二哥，延枭伦他把我最喜爱的兰花弄得乱七八糟的！”
几人回忆涌上心头，好像前几日也有个人站在这里告状，说某人把他的鱼弄死了。
元辰揉揉眉心，无奈劝道：“穗儿你先冷静下来，消消气，大哥一会儿替你说说他。”边说边朝善使眼色。
善笑着摇摇头，接话道：“正好我宫里有几盆好看的兰花，穗儿若是不嫌弃，二哥便都给你送来，你看看你，生起气来一点都不漂亮了，哪像个公主，让人看了笑话。”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劝小公主他们行。
穗儿听完后气消了大半，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但偏偏就在此时，元凶迈着瑟的步伐出现，于是小公主一瞬回到哄人前。
“青欢，他弄坏了我的兰花！”小公主向陈青欢打小报告，指着延枭伦跺脚嗔怪。
陈青欢慢悠悠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延枭伦，抿嘴不语。
延枭伦还来不及得意，刚刚不羁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傻眼的表情，“诶诶，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去我宫里，十盆八盆让你踢回来，告状干嘛啊……”
“你前几日不是也给青欢告状来着？说我坏话，踢我的花，哼哼，我告诉你，这两盆兰花是青欢送我的，就你院里的那些个野草野花，我才看不上。”
……没人跟他说那是青欢送的啊？早知道就踢旁边的牡丹花了！
“我又不知道！”毫无底气的辩驳，“青欢你怎么又送她东西，老给她送这些，她又不会欣赏，都是浪费。”话里话外仿佛都在抱怨没给他送。
穗儿叽叽喳喳骂他，大皇子二皇子苦口婆心的劝说，书院里吵吵闹闹乱做一团，吵得陈青欢脑仁疼，“我昨天让小毛做了一碟水晶葡萄冻，本想着在冰窖里放一夜，今日拿出来吃正好，你们再吵，今天就都不要去我宫里了。”
整治他们四人还是她最有办法，所有人都立马闭嘴，书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面面相觑。
“唉，你们呀。”无可奈何的语气，果然小孩子就是喜欢无事生非。
此时夫子慢悠悠走进来，“大老远就听见书院里的吵闹声，皇子公主们是要上房揭瓦吗。”
几人被夫子冷不丁的话惊到，无事发生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上课时间到，夫子拿着课本敲敲书桌，把手里的一卷写满字的纸打开，给最前面的元辰。
“你们轮流看看，这是谁写的文章。”
元辰恢复正色，接过文章快速看完递给善，善看完若有所思，递给穗儿，穗儿一看书就头大，装模作样的移动目光，然后传给枭伦，枭伦对这上面的内容一知半解，但对这字再熟悉不过，形似善的字，其神别有韵味。
他们几个天天都看善教青欢写字，还会认不出这个吗，“这是青欢的。”延枭伦脱口而出道。
“不错，这是郡主的。你们一同在老夫这里读书，都知道郡主三月前连我延国的字都不识，这三月，郡主每日练字看书，如今已经能写出这般注解来，老臣看见甚是欣慰，这文章中体现出来的除了郡主天资聪慧，更重要的是她勤学苦练，绝不怠惰，再看看你们，你们若再不努力，早晚会落后于郡主。”
听完夫子毫不吝啬的夸奖，陈青欢一如既往的荣辱不惊。
元辰和善有些汗颜，也明白夫子的意思，他们堂堂延国皇子，若是比不过一个外来的姑娘，说出去定让人耻笑他延国。
枭伦心里也升起奇怪的感受，他对读书始终不冷不热，但涉及到青欢就不一样了。
夫子并不是偏爱陈青欢，只是总忍不住在外人面前夸她天资聪明，后来知道教她作画的李画师对她也是喜爱有加赞不绝口，才觉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这堂课延枭伦难得没有四处打望，少了一道注视，陈青欢竟然有点不习惯，她看向奋笔疾书的延枭伦，嘴角上扬，原来他认真起来还有点小男子气概。
“你这里，写错了。”陈青欢靠近他，指着他纸上的一个字。
“哪里错了？”
“应该是这样写，笔给我一下。”她挤过去，半侧着手写下正确的字，延枭伦本应该挪动开让她方便书写，可他却纹丝不动，毫无风度的占着位置不走。
陈青欢的胳臂挨着他，柔顺的头发散在他面前，吹弹可破的脸蛋白里透粉，下垂的睫毛轻微颤动。
延枭伦盯着她，脑海空空如也，耳边听不进一句话，鼻子吸气时觉得有股淡淡的郁金花香，清淡好闻。
“我脸上有什么吗？”陈青欢认真问道。
“没……”
“那你看明白哪里错了吗？”
“嗯……”
“那还不改？”
“马上改。”
临近下课之时，皇帝难得到书院视察一次，他让宫人莫声张，自己远远透过窗户看去。
夫子前日例行将作业呈上来，他看了很是吃惊，犹记得上个月的作业青欢连字都写得不太规整，错漏百出，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她竟然进步神速，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聪慧过人。
远远望着，延西辞目光深邃，“单布，你觉得郡主如何。”
被问到的宫人迟疑片刻，回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议郡主。”
屋内紧紧靠在一起的二人分开，青欢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读书，延枭伦的目光跟着她的一举一动粘在她身上，再也没正眼瞧别的东西一下。
皇帝颓然一叹，拂袖而去，他望着蔚蓝的天，心里想起了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14圣女7
时光荏苒，在后宫中的日子算得上无聊透顶。
过去的这六年里，陈青欢每天都要用看书写字画画来填满自己，她的模样越发精致好看，身上多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感来，只有延枭伦他们几个人同她打闹时她才有女孩鲜活的生气，也幸亏有他们和自己说说话，不然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这样的生活。
年复一年，再壮丽的宫殿也看腻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到达延国，她都没有踏过延国皇宫以外的土地。
所以当今日元辰兴高采烈的邀请她出宫时，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奇的表情。
延国规定皇子在十六岁时要去延国边疆的军队里学兵打仗，大皇子元辰今年年满十六，他马上就要远行奔赴战场，现如今是和平年代，延国又是众国中的强国，这次机会是最好的安全历练，圣旨下来后，穗儿便建议他们几个在离开之前出宫为大哥践行。
陈青欢静止成一个雕像，笔上的墨水都干掉了。
“青欢，你快去换一身普通的衣裳，我们即刻出发。”元辰催促着。
拉回游魂，她连未画完的美人图也顾不上，让小毛为她挑了一件白色素雅的裙子，匆匆换装出门。
善和穗儿已经坐在马车里等候多时，枭伦在宫门前踱步来回，见他们二人出现眉宇间的焦急才散了些。
旁边的宫人抻着手打算扶郡主上马车，延枭伦却自然而然的牵住陈青欢的手扶她上车。
这些年他在她面前没少做下人该做的事，对外桀骜不羁，仿佛混世小魔王，对青欢却言听计从，自觉降低身份，比陈青欢宫里那只雪狐还要听话些。
等到青欢坐进去，身后的元辰和枭伦才上车出发。
穗儿一把拉过青欢坐在她身旁，她的兴奋溢于言表，命令车夫快些赶路。
六年，所有人都变了模样，大皇子元辰变化最大，整个人高大魁梧，阳刚霸气，看这身形去了军营还真像那一家人。
二皇子善温润不减，与大哥相反，他稍显羸弱，面如冠玉，仿佛是天上落下来的小仙人。
变化不大的是穗儿，她的刁蛮任性一点儿没改，灵动的大眼睛瞪谁一眼谁就得腿软，火辣的性子丝毫没有皇后半分的温婉佛性，仿佛全是由皇帝的威严模子刻出来的。
而最小的延枭伦如今十一有余，陈青欢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的最帅的小孩，韶颜稚齿，目若朗星，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心，成熟如她都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已经出了宫门，你们可想好先去何处玩耍了？”
元辰放下帘子问，穗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先去城中的金木堂，早就听说金木堂的首饰比宫里做得还好看，我一定要去瞧瞧。”
“你有没有脑子，我们出宫是为了给大哥践行，当然是看大哥想去何处。”此处不用想，和公主顶嘴的从来只有她的好弟弟。
元辰笑着摆摆手，“无妨，就先陪穗儿去吧。”
“去金木堂也好，穗儿喜欢逛，青欢说不定也喜欢，而且金木堂旁边就是神木堂，我们兄弟三人可以去神木堂看看。”善提出了两全其美的说法。
神木堂这个名字，陈青欢略有耳闻，神木神木，顾名思义就是把木头做神了的地方，那里是全国最出名的木匠聚集地，最开始的马车、轿子等东西都是由神木堂的创始人发明的。现在不知传到第几代了，只听说他们的掌门人多次被皇帝召见奖赏，神木堂的水平基本就相当于延国最先进的工业水平。
“神木堂可以随意出入吗？”陈青欢不清楚，按理说这不是闲人免进的工业重地吗。
几人齐齐笑起来，延枭伦拿出一块令牌，炫耀般在她眼前晃晃，“你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想去哪不行？”
陈青欢顺其自然把面前金灿灿的令牌拿到自己手中，笑道：“谢了。”
“你拿它干嘛……”延枭伦收回手挠挠头，嘴上依旧不饶人，“行，那我就借你用一下。”
穗儿不服道：“我也有啊，拿他的干嘛。”
“我等下也想去神木堂看看，穗儿你肯定没兴趣，所以我陪你逛一逛就走，我走了你记得多带点两个侍卫，注意安全。”
穗儿撅起嘴，嘟嘟囔囔的，“神木堂有什么好玩的。”
枭伦闻言，冲马车外的侍卫吩咐，“你们几个，一会儿不用跟着我，跟着郡主。”回头又问道青欢，“要不然我陪着你一起吧？”
穗儿双手举高，“别，我还想高高兴兴的逛一逛，带着你好心情都没了。”
元辰让枭伦放一百二十个心，又再三叮嘱侍卫务必保护好公主和郡主，延枭伦才不再多言。
城中心称得上车水马龙，好几家大酒楼都是宾客满堂。穗儿要去的金木堂外停了几个马车，那些马车上下来的大多是贵妇和小姐。
陈青欢他们的马车看起来非富即贵，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侍卫，明眼人都知道这肯定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爱看热闹的行人都驻足期待马车里的人。
“大哥二哥，那我们先走了。”穗儿欠身，她的侍女在外替她掀开帘子。
“妹妹，青欢，正午时分到香满楼再见，玩得开心些，想买什么随意买。”
道别完，只见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位身着月白色芙蓉裙的女孩下车，女孩明眸皓齿，落落大方，这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让路人不由得赞叹起来。
在她下车之后，马车里又出来一位身穿素衣的女孩，这个女孩眼波流转似剔透玲珑，眉目如画，面容清冷，模样带有三分异域风情。路人转移目光后直接走不动路了，这一位不是普通的美，而是犹如匠人精心雕刻出来的妖精一般惊艳。
马车已经行远，马车上的延枭伦还趴在窗口看着下车的青欢。
四周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刚刚有幸看见丞相家的冯大小姐已经是美丽动人，现在又出来两位更妙的小姐宛如天仙下凡，真是让他们大饱眼福。
无视周围的人，一向冷静的陈青欢此刻也神采奕奕的左顾右盼。没有宫墙，没有规矩，旁边是望不到尽头的街，自由，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珍惜自由过。
旁边被她扫视过的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竟不敢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实在美得奇异，色淡如水，堪比茶金色的琥珀，黑色的瞳仁就是锁在琥珀中的黑珍珠。
金木堂里的下人前来接待，卑躬屈膝道：“两位小姐，里面请。”
穗儿对这里的服务还算满意，大步流星进去，一进门便睁大了眼睛，屋里从墙往里依次摆放了一面面的木架，每一个格子上都放置着独一无二金木堂打造的饰品，有的五彩斑斓，有的栩栩如生，纵使是看惯了金银玉石的公主也被房子里上下三层琳琅满目的场景闪烁到。
她记得有一年母后生辰的时候，金木堂送来的贺礼是一支凤飞九天钗，她从未见过金钗上火红金边的羽毛，听闻是昆仑山上一种神似凤凰的鸟掉落的羽毛，只一眼就让她久久难忘，所以当时便记住金木堂的名字，今日一看果然没叫她失望。
“青欢，你看这个好看吗？”穗儿拿起一对耳坠把玩，爱不释手。
“好看，喜欢就买。”陈青欢给公主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刻拿出沉甸甸的钱袋。
穗儿抬头，立马又被别处的东西吸引，“那个也挺好看的。”
侍女让金木堂的下人把穗儿看过的东西全都装起来，下人们忙得不亦乐乎，见过有钱的主，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主。
穗儿把一楼看了个遍后打算上楼，陈青欢注意到楼梯后面是一个关闭的后门，又环顾这里的构造，心里多出一个想法，“穗儿，我去找掌柜的有点事，你先逛着。”
“好好，你去吧。”穗儿一门心思已经扑在购物上，头也不回上了二楼。
陈青欢没带侍女出来，侍卫都在门外等待，此时旁边都是三三两两的，她孤身一人看起来有些显眼。
一楼领头的是个年近半百的胖叔叔，眼尖的他注意到陈青欢，走近询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
陈青欢缓缓回头，绝色的容貌让掌柜略微一惊，“你是这里的掌柜？久闻金木堂盛名，我有个饰品的设计图，想请金木堂的手艺人为我打造出来。”
掌柜避开她的眼神，作揖抱歉道：“多谢小姐赞赏，可我们金木堂从来不为外人造东西，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
陈青欢有些失望，她本来亲自设计了一个吊坠，想做出来之后当作穗儿及笄的生日礼物，“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那小姐慢慢看，有吩咐再叫我。”
陈青欢不好勉强别人，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去，结果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肩膀，然后自己袖子里的令牌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15圣女8
“抱歉。”陈青欢先开口道歉，然后才正眼瞧人。
对方是一个年级相仿的姑娘，模样我见犹怜，此刻她正眉头紧蹙，抿着薄唇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她身后的侍女大惊失色搀扶住她，连连问道有没有事。
“姑娘走路还是小心点好，撞到我不要紧，若是撞坏了店里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对方柔弱的声音余味深长的停止，她这时也才看清陈青欢的模样，心里一咯噔，城里何时多出这样美貌的人，一向自恃貌美的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陈青欢无视对方的话语，蹲下身捡起从延枭伦手里拿来的令牌，吹了吹灰仔细看看磕坏了没有。
她刚站起身，那姑娘看清了她的令牌，忽然神色大变，失声道：“这是伦哥哥的令牌！你是何人，怎么拿着三殿下的令牌？”
伦哥哥，叫得这么亲热？“你是何人？”陈青欢反问。
对方的侍女趾高气昂回答：“我家小姐乃是冯丞相府的冯大小姐，娴贵妃的亲侄女。”
“哦。”冯丞相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娴贵妃，娴贵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这么说来元辰还是这个人的表哥，难怪一口一个伦哥哥。
“见过冯小姐。”陈青欢的礼数不能少，印象里她似乎在宫里见过这位冯小姐。
冯慕寻面露不安，她见她连个侍女都没有，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户人家，没想到长得比她好看不说，还带着伦哥哥的令牌，莫非是宫里的人？
还没走远的掌柜愣在原地不敢呼吸，他自然认识这个令牌，早知道这位小姐是三皇子的人，他哪里敢拒绝她的要求！
掌柜搓着手上前赔笑道：“见过两位小姐，这位小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您说的事情，不如跟我去后院谈谈？”
见掌柜的对对方点头哈腰，冯慕寻维持住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她几乎是在强颜欢笑，“这个姑娘，你还没说你是何人呢。”
陈青欢拿起令牌又看了几眼，原来这东西这么好使呢，早知道就别在腰间最显眼的地方了。
她半晌笑而不语，显然没准备向她告知自己的身份，“冯小姐，我有事先告辞了，你慢慢逛，走吧掌柜。”
“好嘞，这边请，冯小姐，我先告退了。”
竟然无视她的问题？冯慕寻咬着牙差点揉碎了衣角。这几年她入宫的机会越来越少，公主也不再经常出宫找她玩，存在感一路降低不说，连表哥元辰都不亲近她，现在还冒出来一个和伦哥哥有关系的女子！
只见她眼珠子来回转了转，转身往外走到门口。
她进来时就瞧过门口没停皇宫的马车，现在再看，才发现门口虽没有皇宫的马车，却有十几个神色严肃的侍卫，看模样是宫里的侍卫。
冯慕寻眼里有了算计，朝侍卫长悠悠走去。
送走冯小姐，陈青欢立马忘了这个人。掌柜领着她经过后院来到另一幢房子里，这个房子每个房间的房门都紧闭着，里面偶尔发出响动声证明里面有人，陈青欢他们一路走到最上层的一个空房间里。
这个房间像是书房，有一个木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桌后面的书架上塞满了卷起来的画，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掌柜一路上都欲言又止，他想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又怕得罪人，只好让陈青欢在此稍坐片刻，自己匆匆出去请示上级。
很快，掌柜领着一个红衣女子从门外进来，一进门，她和陈青欢互相打量对方，红衣女子打扮得极其惹眼，所穿所戴的一身东西浑然一体衬出她最亮眼的一面，结合这个地方，陈青欢大概猜出她的身份以及这里是干嘛的。
红衣女子见到她先是惊艳，再是诧异，最后皱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穿得这样素净做什么，一点也不配你。”
无人应答，她接着说，“你是宫里的人？”
陈青欢此时才微微躬身，“青欢见过姐姐。”
“青欢……”红衣女子细细回忆，“青欢圣女？”
“正是小女。”
当年青欢圣女来到延国，次日被皇帝封为青欢郡主，一时间全国上下的人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青欢圣女。那段时间虽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后来宫里再没传出圣女的消息，宫中连个欢迎会都没有，宫外更是无人见过圣女的模样，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忘了这回事。
大吃一惊后，红衣女子和掌柜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即是青欢郡主，拿着皇子的令牌也正常，她那双眼睛也说的通了，西域人和我们延国人自然不一样。
红衣女子让掌柜先下去，自报家门道：“我是金木堂的画师，郡主叫我俏娘便可。”
果不其然，和陈青欢猜想的一样，后院这里的房子是金木堂的设计院，俏娘应该就是这里的首席设计师。
“郡主说要打造的东西，图案带来与否？”俏娘倒茶，她没把这个所谓的郡主放在眼里，郡主不过是空有虚名并无实权，她来接待全是冲着皇子的令牌来的，“我们金木堂的东西入不了郡主的眼吗，还要劳烦外人来设计。”
“金木堂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所以青欢才来麻烦俏娘。今天仓促所以没带图纸，俏娘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纸笔。”
俏娘乐呵呵指了指书桌，随意坐下，“郡主请，没想到郡主也会作画。”
陈青欢点头，“跟着宫里的李画师学了好几年。”
“哎哟，郡主与我师出同门啊。”提到李画师，俏娘便好奇起来，凑到小师妹跟前。
陈青欢正在研磨，“原来俏娘还是师姐？”
“师姐二字不敢当，只是我早年也跟着李师父学画，说起来，师父近期可好？”
两人搭话间，俏娘的态度好了不少，一开始见她长得跟妖精似的才下意识有了敌意，没想到攀谈两句后发现对方人还不错。
陈青欢马不停蹄的画着画，她设计的是一款水滴状的吊坠，吊坠内外一共三层，最外层是镂空的碧绿翡翠，雕刻出树叶的纹理，中间是含苞待放的乳白色花朵状和田玉，同样镂空，最后正中间裹着一颗血红色玛瑙，点做花蕊。
整体成品呈水滴状，两层镂空的设计让吊坠有层层叠叠的复杂感，打造这个的难度也就在这里，陈青欢要求整个吊坠只有指头大小，可上面花纹精细无比，开口又尖尖的太小，普通工匠认为内里的两层根本不可能做出来。
“要不是你是郡主，我都想让你来我们金木堂干活儿了。”俏娘拿起画，眼里发出惊喜的光芒，随后又皱眉，“不过，郡主这个能不能做出来我也不敢确定，你跟我去工厂一趟吧，这个还需要堂主亲自过目才行。”
“麻烦俏娘了。”陈青欢乖巧道谢。
“嗯，跟我走吧。”俏娘越看礼貌的她越顺眼。
绕过这栋设计院，后面还有一个院子，穿过这个院子，里面便是金木堂的生产基地，这金木堂能在城中心占这么大一块地方，想来肯定收入可观。
人还在老远的地方，陈青欢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奇怪的是里面还传出来一股浓郁的木屑的味道。
守门的下人拦住往前的俏娘，陈青欢掏出令牌，下人看见令牌才放行。
二人进到锻造场里，那些叮叮咚咚的声音是打磨原石的声音，房间里聚精会神穿针引线的人在组装饰品，而刚刚闻到的木头味道竟然是旁边神木堂传出来的。
金木堂的工厂和神木堂的工厂连在一起，或者说，两家本就是一家。
“林堂主呢？”俏娘随手抓了个汉子问道。
“堂主在二院呢。”
得到消息，俏娘领着陈青欢去二院，一进门还没站稳，面前忽然滚过来一个马车轮子，差点撞到她，“哎哟喂，干嘛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