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圣女9
一个满头大汗的壮汉跑过来抓住乱跑的木轮子,冲俏娘傻笑道:“俏娘,没伤到吧。”
“幸好没碰到我,堂主,还在改善马车轮子呢?”
陈青欢打量眼前被称作堂主的男人,他看起来憨厚老实,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显示出他经常被风吹日晒,上肢肌肉紧实突出,整个人比高挑的俏娘高出一个头。
他手里拿着的车轮中心磨损严重,和木轴连接的地方几乎变形,看了看轮子后长叹一声。
陈青欢摸着下巴,脱口而出道:“中间那里可以打上铁皮,这样就能很大程度减少摩擦了。”
“嗯?”堂主寻声望去,看见个小姑娘,憨笑起来,“小姑娘看清楚,你说的是铁,我们用的是木头,这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是不同,所以才要用铁啊,木头和木头之间的摩擦太大,是因为表面不够光滑,所以要在表面镀上一层光滑的,不一定是铁,要是有钱镀金也行,木头不是要做防腐吗,这就和打蜡的原理一样。”
她的话里有些词语他听不懂,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铁是铁,怎么弄到木头上?”
“不是铁,是铁皮,就像薄如蝉翼的金片一样,只要铁够薄,它就能像纸一样随意折叠弯曲,应该跟打造刀剑的方法异曲同工,到时候贴在轮子上,再钉上钉子,就好了。”
“铁皮?这么硬的铁能做到纸那样薄?”林堂主陷入沉思,他们神木堂擅长制木,手艺几乎是出神入化,可正因如此,他从来没考虑过木头以外的东西,以致于卡在创作瓶颈。
“黄金的确比铁要软,但只要技术到位,铁也可以跟黄金一样随意延展,当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堂主觉得不可,当我是开玩笑的就好。”陈青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个外行人不好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堂主把轮子一扔,精神抖擞的冲她挥手,“你跟我过来。”
俏娘怔在原地,这是什么情况?她带郡主过来面见堂主,怎么她和堂主突然聊了起来。
陈青欢跟着堂主走到角落,只见他扒拉出另一个东西,陈青欢仔细观察一番,随后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她画了一个小齿轮,再接上两个大齿轮,并在旁边注释了箭头。
她画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不知所云,但堂主的思维特别跳脱,他觉得这个想法设计简直让他耳目一新,简直就是为了等待他去验证而存在的。
“还没问你是?”堂主终于反应过来,“俏娘,俏娘,这是你带来的新人?”
俏娘总算能插上话,“堂主,这是青欢郡主。”
“郡主?你竟然是郡主?”林堂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青欢此刻才把来意缓缓道来,并递上自己画的图纸。
堂主瞄一眼图案便满口答应,拍拍胸脯保证一个月之内完成,随后兴冲冲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倒腾起陈青欢刚刚的设想,直接把二人给晾在院子里。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错觉一样,俏娘全程有些懵,尴尬笑笑道:“林堂主粗人一个,还请郡主见谅。”
陈青欢摇头,“无妨,堂主不拘小节很是大气。”
“那我送你出去吧,东西完成后我们会亲自送进宫来。”
“那麻烦俏娘了。”
时近正午,神木堂内,元辰善枭伦三人正打算离开去香满楼,还没踏出大门,竟然迎面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冯慕寻。
四人撞见,冯慕寻捂着惊讶的小嘴,柔柔道:“表哥,善哥哥,伦哥哥,好巧呀。”
元辰也觉得意料之外,惊讶道:“真的好巧!表妹,你怎么会来此地,难不成你还对这些木头玩意儿感兴趣。”
冯慕寻笑得矜持,巧?她可是特意问了金木堂门口的皇宫侍卫,得知三位皇子在神木堂后急急忙忙赶来的。
“表哥莫要笑话我。”她小脸绯红,“其实表妹是打算为表哥挑一个礼物,等下周表哥离开时送给你的。”
“哦,原来如此,多谢表妹好意。”
元辰与她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在,所以比较亲切,对比起他来,善和枭伦的表现就很冷漠了,善还有礼貌性的微笑,枭伦直接面无表情。
“今日只有三位哥哥出宫游玩吗?穗儿来了没?”冯慕寻含情脉脉的眼神落在枭伦身上,婉转道:“伦哥哥,慕寻刚刚看见一个姑娘拿着你的令牌,那是何人啊?”
许久未见延枭伦,他的长相越来越出挑,比以往俊了百十倍不止,此刻他低眉看向她,竟让她心砰砰直跳。
“你说的是青欢吧,你碰到她了,在哪里碰见的。”
原来是青欢郡主,这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让她僵了一下。
“哦,慕寻去宫里时从未见过郡主,今天见郡主一个人在金木堂里,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别的谁拿着伦哥哥的令牌。”
“一个人?”延枭伦正色问道。
不等其余的人说话,他作势就要往金木堂走,善把他稳住,“你忘了,青欢说了会一个人来神木堂的,那会儿肯定跟穗儿分开了。”
延枭伦闻言才记起,便不再动,“那我们在这里等她还是先去香满楼?”
“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念念不舍的。”善调侃道。
延枭伦眼睛睁大,不屑道:“我怕她弄丢了我的令牌。”
两个哥哥看破不说破,相视而笑,冯慕寻跟着笑,但她的笑容实在怪异,因为伦哥哥对郡主的态度简直和平时的他天差地别。
工厂外,陈青欢已经半只脚踏出门口,林堂主突然又慌慌张张出来拦下她,问了些俏娘听不懂的问题,陈青欢尽量把大概设想解释给堂主听,林堂主眉飞色舞的连连点头,问完又大步跑走。
俏娘再次傻眼,“郡主怎么懂这些。”
“我哪懂这些,都是平时的异想天开而已。”
神木堂的后门打开,俏娘拜别陈青欢,下人领着她从后院走到大堂从正门出去,她这一出来,正好看见三个皇子。
冯慕寻正在撒娇,“哥哥们要去香满楼能否带上我?慕寻也想去,而且我也好久没跟穗儿叙旧了。”
元辰刚想答应,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冯小姐,好巧,又见面了。”
陈青欢含笑而来,步步生风,突如其来的气场让冯慕寻差点心虚的后退。
延枭伦见到她,脸上的冷漠变得缓和,“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陈青欢道:“刚到没多久,可能恰好错过,我也没看见你们。”
看见来人,元辰忙一拍手,“对了青欢,这是我表妹,听说你们已经见过,大家碰面也是缘分,等下午膳能不能带着她一起?”
他问完,剩下两个皇子也齐齐看向陈青欢,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冯慕寻人都傻了,她跟自己的表哥叙旧还要问她的意见?
看着皇子们的态度,她脑海里一阵天人交战,冯慕寻虽然舍不得这个和皇子公主拉近关系的机会,但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她依依不舍的看枭伦一眼,对方却只看着陈青欢,“表哥,慕寻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你们了,而且回去晚了,我爹可能会担心我。”
陈青欢一眼就看出这个冯慕寻属意延枭伦,她看他的眼神柔情似水不说,对自己更是满脸尴尬假笑。
元辰嗯一声,招了两个侍卫过来,“慕寻懂事了,知道不让舅舅担心,你们两个,送小姐安全回府。”
冯慕寻向众人一一行礼道别,延枭伦突然问道陈青欢:“我派给你的侍卫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让他们保护郡主安全保护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想挨板子。”
“我这不是没事儿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光天化日的,谁敢在天子脚下犯罪。”陈青欢无语,她是纸人吗,又不是风一吹就倒。
“他们不尽职尽责,你还替他们说话。”
陈青欢甩给他一个眼神,延枭伦闭了嘴,互动的二人完全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
远处,元辰送冯慕寻上马车,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冯慕寻忽然重重的叹一口气。
“表妹叹什么气?”元辰关切问到。
“其实表妹也想为表哥践行,只是……”她欲言又止仿佛很是为难,“青欢郡主似乎很讨厌我,方才和她见面时,我与她打招呼,她却全然不理会我,所以我担心惹郡主生气才主动离开的。”
“有这回事?”元辰皱了皱眉,他见到她委屈的模样便信了七分。
“表哥莫要跟郡主提这件事,我不想扫了郡主和大家的兴,我没事的,正好我也想回去了。”
元辰摸了摸懂事的她,“回头表哥来舅舅府上找你,你别难过了。”
“嗯嗯,表哥最好了。”
17圣女10
告别元辰,冯慕寻回到自己府上,刚进了书房便柔柔的抹起泪水。
正在写字的冯丞相满脸错愕,“怎么了,我的乖女儿,这是谁欺负你了?”
“爹……”她哭得梨花带雨,言语真挚,“女儿今日见到宫里的青欢圣女了,以前宫里传出她是太子妃的消息,我都是万万不信的,可今日见到她与三位皇子关系匪浅,女儿不得不信啊,爹,你不是说过会让女儿做太子妃的吗?”
她早就听说过青欢郡主这个人,但一直没见过,所以没放在心上,以前因为自己背后站着冯丞相和娴贵妃,从来不把其他女子放在心上,今天一见陈青欢,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你只见过青欢郡主一面,何出此言?”冯丞相还是比较老谋深算,总觉得女儿大惊小怪。
“女儿亲眼所见!我和表哥他们连午膳都没一起用,只因为那圣女给女儿脸色看,让女儿好生难堪,表哥都不帮着女儿说话。”
冯丞相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哭,她敢给你脸色看,爹来想办法,你就别闷闷不乐的。皇上都没说谁是太子,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号是哪里冒出来的,不怕皇上砍了她的脑袋吗,你呀别太担心。”
冯慕寻用手绢抹掉眼泪,抽泣道:“谢谢爹,可你不知道,她看起来心机颇深,几个皇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而且毕竟她在宫里,我在宫外,就算她欺负女儿,女儿也有口难言。”
“你说好端端的,郡主怎会欺负你?”
“想来……是她得知我与表哥情深意切,嫉妒我。”她知道她爹一心想撮合自己与表哥,只有拉元辰下水了。
冯丞相沉思片刻,安慰了她几句后表情变得严肃且苦恼,关于青欢郡主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他心中太子的位置是元辰,而太子妃的位置自然是他女儿。
待冯慕寻平复心情离开书房后,冯丞相左思右想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娴贵妃,之后又叫来自己的亲卫,让他去敖和宁夏打探打探关于青欢圣女的消息。
却不想,亲卫这一去,竟给他带回来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延元辰军营之行出发后,宫里渐渐回归平常,平日里常在一起扎堆的皇子公主也逐渐没什么时间聚在一块,善和枭伦出入皇帝养心殿的时候变多,只有穗儿常常跑来落花轩玩。
陈青欢掰着指头数日子,她发觉自己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出奇的平凡。妃子们不搭理她,皇子公主与她交好,皇帝态度平淡,总而言之这些年活得无灾无难衣食无忧,她偶尔会想,自己留在宁夏或者敖说不定死得更快,那时毒死若水的人她丝毫头绪都没有。
又过数月,神木堂堂主忽然求见皇帝,延西辞对神木堂一向上心,所以当天便宣他入宫。
殿内林堂主为延西辞呈上了一个新的样品以及一些图纸,这是他在受到启发后没日没夜钻研了几个月造出来的,他把自己画的东西称作为木轴,用陈青欢的话来说是利用杠杆原理造出来的。
这项技术一旦成熟,就能大大提高百姓生活的便利性和许多工厂的工作效率,可以说是划时代的创造,不止如此,他还拜托隔壁的铁匠,齐心协力打造出了薄到可以徒手弯曲的铁皮,已经试用在马车轮上。
延西辞听到他的汇报后大喜,把图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毫不掩饰惊喜的夸奖道:“林堂主果真是神人!你们林家没让朕失望过,你放心大胆去做,缺人手就跟朕说。”
林堂主抱拳谢过,“谢皇上夸奖,草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草民想求见青欢郡主。”
“嗯?为何要见郡主?”延西辞不解。
“实不相瞒,这些东西并非草民一人想出,几个月前,草民有幸在宫外见过郡主一面,听了郡主的奇思妙想后对此进行了试验,所以才能完成这个样品。”
话未说完,延西辞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按照他对郡主的态度来说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喜爱有加的,所以听见她立功时不该是这个表情才对。
“朕可以答应你让你见郡主,但这件事,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林堂主得到应允大喜过望,对他最后一句话并未多想,只迫不及待要见郡主。
延西辞正准备叫人传郡主前来觐见,忽然间不知想到什么,改变主意决定亲自前往一趟。
陈青欢正在院子里画画,满院的郁金香随风摇曳是最好的背景,明明现在是寒冬,落花轩却一年四季如春,皇帝费了百般心思,只为满院不谢的花。
陈青欢的衣袂被花香牵起,垂眸作画时人比花娇,她画的是美人图,可在延枭伦眼里,花海中的她就是最美的美人图。
“这书看得如何了?”陈青欢见他走神问道。
延枭伦合上书本,“其中的兵法千变万化,我只能参透一二,说实话我还真羡慕大哥能到军营中去,在那里肯定能学到更多带兵打仗之道,而且边境有兵法厉害的四皇叔坐镇,跟着他行军打仗最好不过了。”
陈青欢画完最后一下,放好笔,“再过几年你也可以去了,到时候可不要为军营生活叫苦连天。”
“我才不会,我肯定是军营中最出色的那个将士,你等着瞧吧,等我凯旋归来。”
陈青欢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话锋一转叹道:“打打杀杀的不好,我最喜欢和平,没有战争,没有流血,没有伤亡,每个人都平安幸福的天下是最好的。”
说到此处时与延枭伦四目相对,“这就是我来延国和亲的原因啊,要是有仗可打还要我来做什么。”
清风徐来,她的发丝都随着花海起舞,延枭伦陷入在她悠然的眼神里。
要是在以前,父皇以联姻之名替皇子安排婚事,他肯定是第一个不愿意的,但现在他很怕这门亲事,同时又很期待父皇宣布青欢的婚事。
他正色道:“我行军打仗不是为了四处杀戮、欺凌弱小、侵占土地,而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我延国千万百姓,要是别的国家想要侵犯我国,我一定首当其中迎战,所以只是为此,我才想去边境历练。”
陈青欢嘴角上扬,听了他的话十分开心,“看不出来成熟了啊,你说的还挺好,为保护而战。”
延枭伦得到肯定,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故作镇定的岔开话题,把目光移到她栩栩如生的画上,“你画的美人图为什么都是同一人,画的是谁?”
落花轩外,皇帝和林堂主驻足于此,院子里的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画面仿佛最纯净的白纸。
延西辞常居深宫,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如此干净的人了。
“青欢画的,是你的母亲,盛安皇后吧。”皇帝悄无声息出现,在说到盛安皇后四个字时,格外加了重音。
延枭伦和陈青欢都被突然出现的皇上吓一跳,连忙行礼,皇帝身后的林堂主也向皇子行礼,陈青欢咦一声,显然很惊讶能在这里看见林堂主。
“皇上也认识我母亲吗?”陈青欢大胆问出。
延西辞勾起嘴角,眼睛里却全无笑意,“认识。”
“原来是你母亲,怪不得你美人图只画她。”延枭伦恍然大悟,画中的女子的确明艳绝美,难怪青欢也这么貌美。
其实陈青欢是因为对盛安的印象太过深刻才只画她的,盛安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美人图不画最美的那个,还叫什么美人图。
延西辞拿起这幅画,画中的美人身着朱红衣裳,无忧无虑的漫步在郁金香丛中,他凝视半晌开口道:“你比宫里的画师画得还好,这幅画能否送给朕。”
皇帝开口她还能说不吗,“皇上能瞧得上是青欢的荣幸。”
延西辞思绪万千的看向远方,他身后的宫人上前替他收好画,他转身道:“林堂主,郡主在此,你有话直说便是。”
“草民谢皇上。”
交代完后,延西辞似乎不愿多待,转身离开的背影竟有一丝落寞,陈青欢没多想,注意力回到林堂主身上,“堂主这是?”
林堂主此刻也不压抑自己的兴奋之情,手忙脚乱的把一大堆图纸铺开,“郡主你看,你那日提到的那些东西,我终于做出了半成品。”
18圣女11
陈青欢接过图纸仔细看起来,眼中的惊讶之情不比别人少。她是理科生,虽然理论知识说得头头是道,但实施性对她来说基本是零,所以当有人真的能因为简单几句话就实践成功时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林堂主你是天才吧!”
延枭伦凑上前看热闹,看不大懂,“林堂主,你说这些和青欢有关?”
林堂主连连点头,“多亏郡主的奇思妙想给了我无限的启发,我才能做出这些来,而且我今日前来也正是为此,郡主看看这个。”他拿出一个木头做的齿轮,“这也是郡主那日提到的,我做出来后发现转动起来极其困难,而且小齿轮承受不住重量很容易破裂,我试过改进车轮那样的办法镀上铁皮,可那样做的话轮齿凹槽的大小就会难以掌控。”
他实在是想不出法来解决办法,虽然一度想放弃这玩意,但知道有如此便利的工具后又舍不得不用。
陈青欢长叹一声,“堂主,我是个外行人,实在无能为力,如果能做出铁的齿轮说不定可以用,木头的话,我只能建议你多打蜡试试看。”
“打蜡有啥用啊。”林堂主看得出她是真的没法,可是连她都没办法那谁还能帮自己,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失落颓废起来。
陈青欢安慰道:“林堂主,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创造出的这些已经进了一大步,灵感可遇不可求,你还有打把的时间可以实验,不要灰心。”
延枭伦附和,“是啊林堂主,我虽看不懂你拿来的东西,但也知道你不要轻看自己,连你都解决不了的难题,那这世上也无人能解了。”
陈青欢再道:“想法总是美好而虚幻的,有的能实现,有的不能实现,还有的可能会在以后实现,创新这种事需要时间,有句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所以林堂主不必为此感到失落。”
听了他们的话,林堂主也明白其中道理,他颓然叹气,“多谢三殿下和郡主的好意,你们说得对,我做不出来,是因为我还没试过每一种方法,还跑到这里来难为郡主,我真是丢脸。”
自我辱骂一番后突然又精神大振,一边暗骂轻言放弃的自己一边抱拳谢道,“多谢二位,草民先告退。”说完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院子里又只留了陈青欢和延枭伦二人。
说起来,这偌大落花轩的宫人全都被陈青欢遣散了,皇后问她理由,她说只需要小毛一人伺候就行,所以皇后便由着她。今日此刻小毛也不在,快过年了,她正去领春节用来装饰宫殿的东西。
雪狐悠闲自在的散步到陈青欢身边,延枭伦见到它,伸手要去抓它的尾巴。
小佳被他吓得浑身炸毛,冲他龇牙咧嘴。陈青欢就纳闷了,这延枭伦是刺猬吗,浑身长刺一样见谁扎谁,“你干嘛,别动我的小佳。”
他不屑瘪嘴,“你干嘛老这么宝贝它,狐狸而已,我宫里的鱼比它乖多了,要是你喜欢狐狸,我命人给你抓几百只来。”
刚觉得他有些成熟了,一下又被打回原形。“不好。”陈青欢瞪他一眼抱起心爱的雪狐,摸摸脑袋替它顺毛,“小佳可是有灵气的狐狸,我有时候都觉得它是天上来的神仙。”
“活了这么久的狐狸,我看是妖怪吧……”小声抱怨。
陈青欢给了他一拳,重重的一拳。
“郡主!郡主!”门外,林堂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堂主,落东西啦?”陈青欢抬眼,看见林堂主正火急火燎的往回走。
林堂主老脸一红,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盒,“这是郡主你订制的坠子,你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陈青欢道谢接过,林堂主摸着后脑勺又与二人聊了两句,才再次离开。
打开木盒,里面躺着的吊坠和她画的设计图一模一样。吊坠放在太阳底下,淡色的和田玉和翡翠都染上一层清透的粉红色光芒,正中间用的上好的玛瑙像一滴心头血,这点睛之笔让整个清新的花骨朵有一丝魅惑的感觉。
金木堂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陈青欢放好吊坠,想着找时间一定要好好谢谢林堂主。
“还挺好看,你戴上试试。”延枭伦的直男审美都觉得好看。
“不是给我自己的,我设计出来给穗儿的,做她的及笄礼,你帮我保密啊。”
“什么?”此刻延枭伦活脱脱像炸毛的小佳,“给她?你还亲自为她设计?”
“怎么了怎么了,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陈青欢呛道,“我带来的二十箱嫁妆,这些年每年逢年过节都往外送,除了我母后给我的那几件珍贵宝物我舍不得送,别的全送人了,再不弄点新花样,穗儿估计就腻了。”
她仔细翻找自己的记忆,顿一顿接着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是也给你送了吗。”
延枭伦更憋屈了,她每年都给别人送,可他除了见面礼就没再见过别的好吗!
只见他把头一偏使性子坐下,侧着脸不再看她,他生她气,但是又不能开口凶她,于是也生自己的气。
陈青欢扶额,他真是一点儿没变,都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都写着快来哄我。
她没搭理他,反而放下怀里的雪狐,“小佳,去。”她撩开自己身上一点衣角,露出腰间的珊瑚血铃给它瞧,小佳压低前身,一蹿便溜进宫殿里,不一会儿叼着另一个珊瑚血铃出来放在陈青欢张开的手心。
延枭伦还是侧着头,但眼睛已经转到极限用余光在看对方在做什么。
陈青欢晃了晃铃铛,悦耳动听的叮当声响起,“尊敬的三殿下,这可是我宁夏的国宝,全天下就这一对,我把其中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见延枭伦神色动摇,陈青欢又道:“另一个我已佩戴多年,你要是不要,我就当你是嫌弃我,不愿意与我戴一样的东西。”
“我没说不要。”延枭伦终于转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她腰间的铃铛,又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陈青欢解开铃铛的绳索,“你站起来,我给你别在腰上。”
她开口,他自然而然听话起身。陈青欢靠近他,葱白般的手在他腰间摸着,明明隔着好几层衣裳,他却觉得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和宫人给他宽衣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忽然浑身热得有些发汗。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延枭伦低头看去时,她正好抬头。二人挨得太近了,近到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能从她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戴好了。”陈青欢松开手,退了一步。
延枭伦傻愣愣的还有点意犹未尽,听见声才顺眼看去,“嗯……就戴在这吧。”
说完后一言不发,抓起桌上的兵书看起来,把整张脸都埋在书里。
两人一狐在院子里偷闲,太阳西下,天边的余晖包裹住整个落花轩。
临近大年三十,街上里里外外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丞相府的大门口也挂上红彤彤的大灯笼,远处传来马儿的长啸,冯丞相的亲卫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延城。
“参加丞相大人!”亲卫的一身行头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书房与丞相单独见面。
“你回来了,事办的如何,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亲卫欣喜道:“丞相大人明智,有大发现!”
“哦,快说。”
门外冯慕寻迈着小碎步,看见父亲的书房里灯火闪烁便靠近去查看,不料正好听见亲卫跟丞相报告的内容。
“盛安皇后有两女,大公主若暖,二公主若水,这若水便是新任的青欢圣女,也就是青欢郡主。但属下打探到,青欢圣女根本不是盛安皇后之女,而是敖皇帝刀宗和一个侍女所生,敖和宁夏竟然联合起来欺骗我延国!用一个庶女来冒充圣女联姻。”
冯丞相满脸震惊像听见什么奇闻异事,半晌没有说话只呆滞张着嘴。
同样震惊的还有门外偷听的冯慕寻,她眼睛瞪成铜铃,双手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19圣女12
“竟然是庶女。”冯丞相重复的自言自语着,他只想随便打探点消息,没想到查出来这么大一件事,思来想去,霎时间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他有些无奈,这惊天动地的消息瞬间成了烫手山芋,扔不敢扔,留不敢留。
冯慕寻提着气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欣喜若狂的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藏进高处的锦盒,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以前皇室以外的人就属她出入皇宫最频繁,那时她是与皇子公主最亲近的人。娴贵妃和冯丞相从小就灌输她,说她将来一定要当上皇后,别像姨母一样只做贵妃,那时她还心高气傲的不愿意嫁入皇宫。结果后来见过延枭伦一次便一见倾心,于是开始死心塌地的为日后嫁给他一事而铺路。
这么多年她从没见皇子公主对谁是那种态度,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郡主让她危机感四起,只打了个照面,她就成了她的假想敌。
冯慕寻痴迷的回忆延枭伦的模样,她心中想,如果父亲不把此事告诉皇上,那她就自己去告诉皇上。她还要亲口告诉伦哥哥,让他知道她骗了他,要这个冒牌货永远别想翻身。
陈青欢在寝殿里打了个冷颤,不详的感觉席卷全身,小毛贴心的为她披上披风,“天冷,我把窗户关上吧。”
陈青欢点头,屋子比恒温的院子还冷,听说皇帝是在土里埋了什么灵珠子,冬暖夏凉,连外面的花儿都比她过得好,可以的话她真想把珠子挖出来放在自己房间里。
“小毛,母后的信来了吗。”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盛安都会给她寄信,眼看马上就到要除夕了,今年的信竟然还没来。
“没呢,我去问了好几次了,兴许今年雪大路上耽搁了,听说南方那边有些难民在往北方赶,到处人多杂乱,把路给堵了也说不定。”
“怎么会出现难民?”陈青欢脸色不对,一瞬后又恢复平淡。
小毛歪着头想了想道:“不清楚,听说只是收成不好,怎么了,圣女看起来有心事。”
陈青欢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但摇头道:“没事,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寄给母后算是道个平安。”
小毛笑开了花,“好哇好哇。”
夜深,外面忽然飘落起雪花,陈青欢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慢慢盖上一层白色。雪狐兴奋的跳进院子里蹦哒穿梭,一身毛比雪更亮更白,它最爱下雪天,想来以前在宁夏时肯定常年住在雪山上。
“小毛,你想不想回去。”
小毛愣住,“圣女是说回敖吗?”
陈青欢本想说是,但又闭了嘴,许久才开口,“说不定咱们还有在这待不下去所以回去的时候呢。”
小毛不解道:“圣女怎么说起这样的话,皇上和皇子公主待您都极好,娘娘们也没踏足过我们落花轩,为什么待不下去啊,难不成圣女想家了?”
陈青欢不再看雪,喝了口热茶,茶杯里映出她的漂亮的容颜,刀若水的模样,和她本人一点都不像,“是啊,我想家了。”
小毛给茶壶里添上热水,“圣女在哪我就在哪,反正我无亲无故,唯一亲近的人便是圣女,圣女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伺候圣女一辈子。”
她圆嘟嘟的脸上写满骄傲,手上也一点儿没闲着,自觉去给暖炉添炭,弄完炉子又拿出几件衣服,问陈青欢除夕夜穿哪件衣服。
陈青欢指了指红色的,毕竟过年,难得皇宫里都热热闹闹,还是穿得喜庆点好。
小毛细心把衣服收好,自言自语道:“我也觉得这件好看,圣女应该多穿点艳丽的衣服。”
陈青欢笑而不语,低头执笔写下一封家书,大约是道平安的一些话,然后再询问了盛安和刀宗的近况。
她写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假得很,因为她根本不关心他们二人,甚至都没见过刀宗。在若水的记忆里,她就是宫里最不受宠的那一个,除了盛安对她好,连宫人都敢对她甚至视而不见。把家书揉成一团扔进炉子里,陈青欢打算泡个热水澡后睡觉,烦恼的事就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殿内的烛火被一一熄灭,院子里的红灯笼也灯火渐暗,小毛招雪狐回房,给它拍了拍雪,抱着它入睡。
天边刚微微亮,小毛已经端着洗脸盆来到陈青欢的房间,“圣女,请立即起床,晚上要去皇后娘娘宫里过除夕,咱们打扮的漂亮点。”
上一秒的陈青欢还在酣睡,下一秒的她醒了,沉默了,“可是现在才早上啊!”
小毛拧干洗脸帕,随口应了句,“是吗。”然后不容拒绝的递上洗脸帕,“圣女先洗脸吧。”
陈青欢:我恨。
除夕夜在凤鸾殿里吃年夜饭是宫里的传统,各宫娘娘皇子公主都会来,她一个挂名郡主原本是没资格去的,但皇后娘娘心善,念她一个人过除夕太可怜,便让她每年也去。
陈青欢照照镜子,远山眉黛眼尾火红,小毛给她画得妆太浓重了,配衣裳是配得上,可不合身份啊,“太艳了,重新画一个,画成这样,娘娘们还以为我想抢她们位置呢。”
“呸呸呸,圣女乌鸦嘴,您也长大些了,这样的美人妆才衬得上您。”嘴上反驳,手上却老实听话的拿起手绢替她擦拭脸庞,重新上妆。
擦掉了娇艳的红色眼影,小毛取粉色打底,点缀淡橘色,既有少女的可爱,又显得活力十足,“可是圣女,这样就不搭那件红色衣裳了。”
陈青欢低头看了看,又照照镜子,是不搭,“换一件就好。”
换了衣服,再选首饰,头饰耳饰手饰一样都不能出错,最后弄了一上午才折腾完,吃过午饭,陈青欢便慢悠悠向凤鸾殿走去,她今天不想不坐轿子,走会儿路当作消食。
小毛跟在陈青欢身后,院子里晒太阳的雪狐见落花轩的人都走光,抖抖雪也跟上二人。
冬日暖阳正好,悠悠闲闲的正走到御花园附近,御花园里传来哐当一声,是瓦片碎掉的声音,陈青欢停下脚步,往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一个老太监尖声骂道。
被骂的宫女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求公公开恩,别让我去找王嬷嬷!”边说边磕头,旁边的宫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旁边一盆摔碎的芍药花是她刚刚不小心碰倒的,芍药花是娴贵妃的花,以娴贵妃的性子,这个公公不得不严惩这个宫女,陈青欢心里大概了然,不动声色走近。
眼尖的老太监瞥见有人来,立刻行礼,“见过青欢郡主。”
那宫女还在磕头求饶,甚至忘了给陈青欢行礼,公公又踹她一脚,心想真是笨手笨脚又没眼力劲,青欢郡主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他可不敢怠慢。
陈青欢神色未动,从小毛手里拿过一把金珠,轻描淡写的放到老太监手里,又让小毛给站在旁边的宫人们一人给了一颗,微笑道:“请公公喝茶,还请公公消消火。”
老太监哎哟哟的捧着金珠子,直点头哈腰,满脸笑容道:“谢郡主赏,老奴可不敢生气呀,我这儿还忙着让花匠过来填花,就不打扰郡主了,老奴告退。”既然郡主这么大方出手,他也不好驳了郡主面子,娴贵妃应该没空来管一盆小小的花吧。
“你们几个,跟上。”老太监冲后面的人挥手,那几个宫人也欣喜的揣着金珠子谢赏告退。
待人走远,哭红了眼的宫女才回过神来,诧异的看向陈青欢然后磕头谢恩,“多谢青欢郡主,多谢青欢郡主。”
小毛忙扶她起来,怕是再不拦着她点儿都要把头磕破了。
“谢谢这位姐姐。”小宫女站起来还有点酿酿跄跄。
陈青欢道:“没事,下次小心点。”说罢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领着小毛出了御花园。她们走时雪狐没跟着她们离开,而是跳进了花草丛里游玩。
小宫女欠身目送陈青欢离开,半天才起身,她以前听宫里的姐姐们说青欢郡主人美心善,为人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等陈青欢彻底出去,她盯着破碎的花盆把地面清理干净才离开这里。
她们几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轿子驶进御花园,轿停,侍女掀开帘子,里面出来的竟然是冯慕寻。娴贵妃今日特意叫她入宫过除夕,皇上也同意了,所以此刻她才出现在这里。
20圣女13
今夜每个人都会盛装出席,冯慕寻亦不例外,她穿了一身仙气飘飘的紫色衣裳,白纱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肢,侍女搀着她在御花园里散步,此刻的她比园里的花儿还夺目。
雪狐在草丛里打了个滚儿,然后蹿出花丛滚到路中央,正好趴在冯慕寻面前的路上。
“好漂亮的狐狸。”她眼前一亮,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动物引得移不开目光。
小佳不畏生人,正舒服的眯着眼晒太阳,冯慕寻蹲下去想要摸一摸它,只见雪狐反应极快,上一秒还懒洋洋趴着,下一秒便从她身边蹿过,绕过想要摸自己的那只手,跳到了她身后。
“呀……”冯慕寻尖叫一声,顺势往后倒去,雪狐连蹭都没蹭到她,她却盈盈弱弱的摔在地上,吓得旁边的宫人们一哄而上去扶她。
“冯大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快!你们几个,去宣太医!”
冯慕寻踉跄的站起来,浅浅一笑,“我没事,无需紧张。”她指了指一旁镇定自如的雪狐,又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狐狸,四处乱走,不怕冲撞了娘娘们吗?”
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道:“这是青欢郡主的雪狐,平日里常在宫里游走,无人管它,许是放纵惯了。”
“呵呵,原来是只野兽。”冯慕寻笑里藏刀,忽然身子一歪,要不是侍女扶得快,差点就要再次摔在地上,“哎呀,我的腿……”
她一哆嗦,旁边的宫人们也跟着哆嗦,“冯大小姐伤在哪儿了?太医应该马上就到,快扶冯大小姐坐下。”
冯慕寻揉着脚踝,蹙眉忍痛道:“我只是一点小伤,我看,你们先把这只狐狸抓起来,伤了我无妨,可今日是除夕,宫里的娘娘皇子公主都会出来,要是让它四处乱窜,冲撞了贵人,我怕……这个责任,青欢郡主也担不起吧。”
她说的句句在理,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忧和善意,机灵的太监立刻明了,附和道:“冯大小姐说得对,不能让它乱窜,一会儿还有娘娘会来御花园,你们几个,还有你们,先把它抓住再说。”
几个太监张牙舞爪的冲雪狐扑去,他们虽人多势众,但雪狐比他们灵活得不是一星半点,轻轻松松就躲过几个人的围堵。一番乱战,太监们都气喘吁吁的,宫女们见势不对,也加入战局,一群人上窜下跳追赶着雪狐。
冯慕寻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骂道一群废物,她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轻微点头表示明白,从草丛里拈起一块石子夹在两指之间,眯着眼睛,手腕使劲把石子甩出,精准打在雪狐的一条后腿上,宫人们忙着抓狐狸,都没看见这一幕。
被石子打中的地方瞬间见血,雪狐惨叫一声,摔落在地,一群人终于抓住它,拿出绳子绑住它的四条腿,绳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它给跑了。
血染红了绑腿的绳子,它越挣扎,伤口被磨得越深,见它已经动弹不得,一个宫女心有不忍,“要不要给它包扎一下?”
冯慕寻的侍女冷声道:“这畜牲伤了我家小姐,若是被丞相大人或是娴贵妃知道,它也难逃一死,不过是一个野性未消的狐狸,青欢郡主既然养畜牲,那还是要养听话的才好。”
刚刚发声的宫女不敢再开口,其他人一琢磨,冯大小姐背后是娴贵妃和丞相撑腰,青欢郡主总不可能为了一个玩物和冯大小姐撕破脸皮,更可况眼前的主子在这儿发话,他们也不敢忤逆。
“那冯大小姐,您说怎么处置它?”
冯慕寻一脸不忍,“它虽然可怜,可必须让它吃点苦,磨磨它的性子,就让它在这里儿待一会儿吧,等它自己挣累了挣脱开就好了。”
宫人们连连点头,七手八脚提着雪狐的尾巴把它藏在角落里,雪狐呜咽不止,发出凄惨的悲鸣,太监们听得心慌,于是拿绳子再绑住它的嘴,随后各自归位。
“真的就不管它了?”一个胆小的太监小声问道另一个太监,青欢郡主,冯大小姐,他谁也不敢得罪啊。
那人让他赶紧闭嘴,“只要没人问就别说,就算问起来,我们也只是照吩咐做事。”
“对对,你说得对。”
冯慕寻眺望远方喝着茶,仿佛没看见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宫人们散开后,侍女俯首帖耳问道冯慕寻,“小姐,要不要我去把那只狐狸……”
见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冯慕寻按下她的手,“在宫里别乱说话,就让它自生自灭吧,郡主养的东西的死活,跟我们可没关系,这些事都是宫人做的。”
侍女恍然大悟,“小姐说的是,那我扶小姐去贵妃娘娘宫里吧。”
“走吧。”冯慕寻点头站起,明明刚刚还腿疼无力,现在就变得健步如飞,一转眼便消失在御花园里。
离开花园时,她还顺手摘了朵花儿别在侍女头上,侍女看出她明显心情好了许多,教训了一只狐狸,仿佛是教训了它的主人。
等陈青欢漫步到凤鸾殿,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她算去的早的,大堂里除了几个说笑的嫔妃其他人都没来,连皇后也还未出来。
“见过娘娘。”陈青欢向妃子们一一请安,其中一个妃子格外亲切,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陈青欢看见她手上正戴着自己送的镯子,想来她一定十分喜欢这礼物,所以连带着看自己也顺眼。
“有些日子没见到郡主了,本宫还怪想念的。”说着顺手拿起一块酸枣糕吃,“自从本宫有了身孕,也不大走动,瞧我这肿胀的肚子,出门怪不方便的。”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陈青欢心里讶异,细想才发现自己最近太过与世无争,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自家院子里画画。
元辰在军营,善跟着皇上处理朝政,二人都是许久未见,延枭伦经常见到,但他一向不理会这些人□□,还剩一个穗儿偶尔会来找她玩,可她谈论的话题都是城里的新鲜事,这么说来,她还真的好久没出去社交了。
陈青欢恭喜道:“平日无事,青欢也不敢随意叨扰娘娘,还没能来得及恭贺娘娘,只好在此补上,今日正好又是除夕,娘娘双喜临门,天上的神仙都会保佑娘娘和龙胎平安多福、万事如意。”
妃子笑靥如花,直摸着不太显的肚子,也对她说了番客套话。
欢声笑语中,下一个入殿的竟然是公主穗儿,如今她也十三有余了,明年就要及笄,气性越来越大,模样也越来越大气。
她第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好姐妹,直冲冲就过来,“青欢,这些天都没空找你玩,今日总算见着了,走,我们去外面。”陈青欢用嘴型告诉她让她给娘娘们请安,穗儿不走心的给妃子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她跑到了后院。
一阵刀光剑影闪现,后院响起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延枭伦正在院中间练剑,他舞剑时的目光炯炯有神,动作利落漂亮,剑光映在他认真的脸上,一身黑衣迎风飘扬。
见有人来,延枭伦收起剑,“你们怎么来了?”
穗儿一脸嫌弃,表情夸张的小声说道:“淑妃来了,你知道,她十句话八句不离怀了身孕,所以我赶紧拉青欢出来躲躲。”
延枭伦听见淑妃二字表示感同身受,他看向陈青欢,脸上换上得意的表情,晃晃手中的剑,“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穗儿白眼一翻,“给你能的。”
“我又没问你。”延枭伦不甘示弱回复她。
陈青欢给二人倒上两杯茶,又拿出手绢擦了擦延枭伦头上的汗,“等会儿就要入宴了,也不饬饬自己。”陈青欢冲他碎碎念。
延枭伦又道:“那你觉得我刚刚的剑法如何,有进步吗。”
“还行吧,我也看不懂,反正比我厉害。”陈青欢不是敷衍,她是真看不懂,“你说我能学剑吗,总觉得学点功夫傍身比较安全。”
延枭伦轻笑,“有我在,你怎会不安全。”
穗儿敲敲茶杯,“算了吧,你那点三脚猫武功,大哥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赢。”
“那又如何,等我再练下去,很快就能赶上大哥。”
陈青欢一手按住一人,“好了好了,我的哥哥姐姐,今天可是除夕,麻烦你俩和和气气的。”
她开口了,穗儿肯定会听话,都不再看向延枭伦,“好好,听你的。”
前院的人声越来越多,陈青欢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再不去该叫皇上皇后等我们了。”
穗儿起身同她往前院走,延枭伦则先去换身衣裳,他原本懒得换的,可青欢都穿得这么好看,刚刚还让他饬饬自己,所以决定还是换身衣服。
又多了一些妃嫔正往殿内走,各个宫里的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陈青欢和穗儿先行入座。
刚走到门口,正巧她们前面进去的就是娴贵妃和冯慕寻二人,娴贵妃在后宫里只比皇后的地位低,所以全场人都站起来给她行礼,顺带夸夸她的侄女。
21圣女14
“许久不见慕寻,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到底是娴姐姐的侄女,这模样有几分姐姐的影子。”
“臣妾看慕寻就是越来越漂亮了,想来娴姐姐当年一定也这么光彩照人。”
“妹妹会不会说话,我说啊,娴姐姐现在也是冠绝后宫。”
恭维的话娴贵妃听得多了,心里毫无起伏,可冯慕寻不一样,她年纪轻轻,一听到夸奖就有些飘飘然,好在她没露出心思,一边谦虚一边也赞美嫔妃们。
刚欣喜了一小会儿,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嫔妃们的目光突然转移到门口,并且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艳的表情,此刻的反应才是她们没藏住的真实反应,看见这个模样,冯慕寻突然才意识到她们刚刚恭维自己时的虚假。
她疑惑又忿忿的转身,门外来的人正是穗儿和陈青欢。
陈青欢背着光,面前光影闪烁,她眼波流转,微微笑着向娘娘们问好,明明欠着身子,身影却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却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娘娘们对她十分友好,一见到她都关心起近况,相比起被冷落的冯慕寻,她仿佛从云端落到地上,陈青欢被众星捧月,她被遗忘在脑后。
旁边两个新进宫的小主还未见过陈青欢,方才初见,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这西域人真是和我们不大一样啊,我以为自己已经十分貌美,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前后左右都在议论陈青欢,冯慕寻把指甲掐进掌心才冷静下来,她咬紧牙关,挤出笑容上前问好,“见过公主,见过青欢郡主。”
“慕寻,你也来了呀?”穗儿有些惊讶,抓着她的手很是欢喜。
冯慕寻点头道:“是姨母叫我来的,我也好久没入宫找你,想着今天正好跟你叙叙旧。”
“好啊,一会儿你就坐我旁边吧。”穗儿拉着她往前面走,冯慕寻却停住,一脸为难道:“那郡主……”
穗儿另一只手牵住陈青欢,“这有什么,你坐我左边,你坐我右边。”说罢牵着二人落座,冯慕寻隔着穗儿温柔冲陈青欢笑,陈青欢只觉得一阵恶寒。
一屋子莺莺燕燕的美人,终于来了男人,延枭伦和延善在门口碰到,于是一并进殿,二人的目光同时寻找起一个身影,最后同时落到陈青欢身上。
“穗儿,青欢。”善快步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旁边的冯慕寻,“慕寻。”
冯慕寻起身,一举一动都温柔无比,“伦哥哥,善哥哥,好久不见。”
“嗯。”延枭伦发出一个音节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在陈青欢旁边的位置上。
冯慕寻一愣,见延枭伦已经坐下,便开口想说让善哥哥坐她旁边,没想到延善竟然走到离他更远的延枭伦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冯慕寻再一次愣住,捏紧了袖子里的拳头,笑着坐下。
穗儿和她聊着近况,她的心思却一直在旁边的三人身上,只见枭伦和善对陈青欢都有说有笑的,穗儿时不时插几句话,几个人其乐融融,她在最边上简直像个外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到姨母身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晾在一旁。
随着悠扬轻快的音乐从乐师手中传出,四处已经落座的差不多,殿外太监高声宣话,皇帝和皇后一同出现,前往正中间的位置坐下。
堂里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说了一番新年贺词,皇后娘娘温婉道:“你们一个个都能说会道,新年里想不红火都不行。”
延西辞端起酒杯,其余人也立马端起酒杯,“今日是除夕,我延国有两件大喜事,一是淑妃有喜,会为朕再添一子。”
说到此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像淑妃那里点头示意,淑妃也摸着肚子站起来回敬各位。
延西辞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喜,是神木堂带来的好消息,神木堂在工艺上有了新突破,已经推广到延城的各个工厂里,再过不久就能广泛运用到百姓的生活中,那时候,我延国的工业技术将远远超过别国。”
延枭伦闻言惊喜的看向陈青欢,他知道这里面少不了她的功劳,熠熠发光的双眼里藏不住的高兴,陈青欢嘴角上扬,她自己都没说话,他反倒一副骄傲的样子。
延西辞应该还有话要说才对,因为他完全没提及青欢郡主这个大功臣,但他似乎又无意再开口提及此事。陈青欢心中隐约有些奇怪。
乐师再次奏起乐曲,宫女们一一呈上丰富的年夜饭,这时皇后忽然说道:“双喜临门是天大的好事,但臣妾也知道珠淮闹了灾荒,朝廷派发了许多粮食救助灾民,所以今日虽是除夕,我也未做过多奢华的装点,望后宫里的妹妹们都做出表率来,这样也能安抚百姓的心。”
“是。”众妃嫔答应道。
延西辞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面色深沉,“皇后说得有理,做的也很好。”他夸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生气,“因为这场灾荒,朕最近多了不少烦心事。”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皇帝发话。
“大臣们上奏说,难民们都从珠淮逃到万云,所以赈灾的粮食都运去万云派发,原本朝廷派发的粮食足够难民们吃,但万云里的百姓,大部分都装成难民去领救灾粮,官兵也分不清万云百姓和真正的难民,只好都照旧发粮,导致粮食不够,现在已经饿死了一批难民。”
如此沉重的话题,让原本欢乐的凤鸾殿一下变得有些愁云惨淡,娘娘们不敢乱说话,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朕让大臣们想办法解决,可他们一个个的蠢钝无比,一点用也没有,朕养他们有什么用。”延西辞语气平淡,可一句句话里却绵里藏针一般,“善,枭伦,你们是朕的儿子,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盖到二人身上,善表面没什么变化,身上却止不住冒了一层冷汗,枭伦则沉思起来,认真思考解决办法。陈青欢用眼尖余光看了看枭伦,只见他眉头紧皱,想来肯定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的确,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区分难民和普通百姓。
此刻所有人都注视着二位皇子,没人看陈青欢,于是她悄悄小声低语:“以糠混米。”
声音极小,又只有短短四个字,延枭伦听得不清不楚,一边琢磨她说了什么,一边微微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陈青欢摆正身体,轻轻抓了一把面前桌上的蜜饯,然后扔进倒好酒的杯子里,延枭伦不解,眉头皱得更深,陈青欢则拿出另一个酒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新的酒杯浅酌一口。
延枭伦看了一眼掉进蜜饯的酒,又看了一眼干净的酒,又回忆刚才没听清的那几个字,片刻后豁然开朗,原来是以糠混米。
一杯酒如果被蜜饯混了味道,仍然可以喝,但郡主不会因为舍不得浪费一杯酒,而去喝一杯混了蜜饯的酒。不考虑如何区分百姓,而从粮食入手,就是说在粮食里混进不干净的东西,衣食无忧的百姓不会去领这样的粮食,这样就能让真正的灾民有口饭吃。
延枭伦仰起头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在派出去的米里全都掺和上沙或者糠,米里的沙土和米糠极难分出来,普通的百姓不缺吃食,自然不会再跟难民抢这样的粮食。”
陈青欢低头微笑,手在桌下为他竖了个大拇指。殿内霎时间四处哗然,连延西辞都怔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个难倒了各个大臣的问题竟然被枭伦一下子就解决了。
“好。”延西辞连拍两下龙椅。
气氛瞬间缓和,淑妃第一个笑道:“三皇子真是聪明绝顶,小小年纪就能为皇上分忧了。”
娴贵妃心里极不爽,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同样笑道:“倒是该让元辰这个做哥哥的好好向三皇子学着点。”
冯慕寻原本爱慕的看着延枭伦,一听到姨母的话立刻低下了头。
皇后对延枭伦满意的连点好几个头,喜上眉梢。枭伦偷偷与陈青欢对视一秒,那眼神里又是感谢又是惊讶,还有点小得意,陈青欢苦笑,心想只有他才能看懂自己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提示吧。
“枭伦,你说的好,既然这样,朕决定让你亲自去万云解决问题,你去了之后好好教教那些官,教他们怎么当官做事,怎么解决问题。”最后一句满是怨气。
延枭伦起身下跪,“儿臣领命,定不付父皇所托。”他刚才还想之后去告诉父皇这是青欢给他的提示,没想到父皇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殿里再次热闹起来,枭伦凑近陈青欢小声道:“一会儿我就告诉父皇这是你的主意。”
陈青欢摇摇头,“不用了,你好好解决问题就是,要是皇上知道这不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以为他会高兴吗。”
“我问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陈青欢神秘一笑,“我从书里看来的,你平时看的书还不够多啊。”
是吗,书里还写了这个?延枭伦摸摸脑袋还想说话,陈青欢夹了一口菜吃,不再和他谈论。
用膳完毕,宫女们撤了饭菜,重新端上点心酒水,延西辞心情极好,突然来了兴致,让新入宫的两个美人表演一段舞,收到命令的美人十分激动,来到殿中央摆好姿势。
这时娴贵妃灵光一现,插话道:“皇上,只有舞没有乐多无趣啊,我记得慕寻琴艺了得,不如让她给两位妹妹伴曲助兴可好?”
22圣女15
冯慕寻立马起身,延西辞打量了一下这个侄女,“朕还记得慕寻小时候就爱弹琴,许久不见,听一听你有没有进步也好,就由你去伴奏。”
得到肯定,她连忙借了琴师的琴,行云流水的抚琴动作让人舒适,她的确表现得很好,琴声由慢到快,跌宕起伏,时而泉水叮咚,时而高山流水,全场人的耳朵都被美妙的琴声吸引。
美人的舞千娇百媚,弹琴的冯慕寻却如一朵紫兰,清新脱俗,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缓缓抬眸,果然伦哥哥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让她弹琴的手都激动起来。
曲终舞毕,娴贵妃第一个开口赞赏,“慕寻的琴艺,皇上认为如何?”
“没叫朕失望,不错。”
皇后附和道:“真是不错。”
冯慕寻乖巧回到位置上,“慕寻献丑了,谢皇上和皇后娘娘谬赞。”
听了一圈评价,都是在夸她的,本应该是焦点的两位美人瞬间感到不悦,心骂这冯慕寻喧宾夺主,竟如此不懂事,面上不敢发作,只能强颜欢笑归位。
冯慕寻坐好,穗儿冲她道:“慕寻,你弹得是越来越好了。”善和枭伦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弹的好毋庸置疑。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冯慕寻捂嘴娇羞,突然话锋一转,“我的琴艺,在郡主面前肯定不够看吧。”
几人顺势看向陈青欢,陈青欢一挑眉,好好的提我做什么。
“想来冯大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从小习画,并未学过弹琴,改日我送一副画给你吧。”陈青欢不咸不淡回道。
冯慕寻心中不屑,真是可笑,谁要你的一幅画,不会弹琴,便急着卖弄起自己的画,“原来郡主擅长作画。”说完这句没了下文。
陈青欢抿了一口酒,不再说话,延西辞接过话茬道:“青欢的画,李画师整日赞不绝口,说她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朕那日瞧见,也向她要了一幅画。”
“原来皇上也向青欢郡主要画,我还以为只有我托郡主作画呢。”
“哎呀,原来姐姐屋里那幅百花美人图就是郡主画的?我还想问宫里何时来了如此厉害的画师。”
“说起来我也向青欢郡主讨要过画呢,郡主生得漂亮不说,画儿画得更是漂亮。”
一时间,讨论的话题全围绕着陈青欢,冯慕寻呆了,为何好好的突然就都夸起了她。
陈青欢微微偏头,眼珠滑到右边,正好与冯慕寻僵硬的目光对视,对方还是太年轻了,说话做事目的性太强,她在宫里稳扎稳打这么多年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随便撼动的。
冯慕寻咬着银牙掩饰尴尬,只见对方用眼神冰凉的挑衅她,心里气得抓狂,但片刻后冷哼一声,面部表情逐渐变得柔和。不知道青欢郡主等会儿回宫见不到自己的雪狐,还能不能露出这种表情。
按照惯例,除夕夜会守岁,当月亮升到天的最上时,宫里会敲响新年之钟,钟声回荡在整个皇宫里,回声越多,说明新年的喜事越多。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时辰,此刻明月当空,众人已经来到前院落座,准备迎接新年。
延枭伦扯了扯正往前走的陈青欢让她停下,趁着人多,拉着她的衣角带她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陈青欢拍拍他问道:“干嘛?”
“来这儿透透气。”
“那你拉着我干嘛。”
“一起透气。”
延枭伦的目光从左划到右,愣是绕过了陈青欢,陈青欢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咳。”陈青欢受了风轻轻咳嗽一声,冷风吹来,天空又飘落起小雪。
延枭伦总算正眼看她,准备把自己身后的斗篷披到她身上,“别着凉了。”
陈青欢摆摆手,“我不冷,你披好。”说完给他系好斗篷,“我要是着凉了,那也是因为你带着我到后院吹冷风。”
“为何怪我,前院也有风啊。”听见延枭伦嘟囔,陈青欢白了他一眼。
纯白的雪倒映着月光,二人迎着月色,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对佳人,一位清冷绝色,一位俊朗临风。
延枭伦悠然道:“明日我就要去万云处理灾事,我走了你可别太想我。”
不等陈青欢说话,他自己接着说:“想我也没关系,我会尽快安顿好难民,早日回来,回来后我就跟你讲讲外面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宫,这次我出去,你就当我替你出宫了。”
陈青欢本想调侃他几句,但侧过脸看他一脸正色,不由得欣慰的微笑,“好,那我等你回来,赈灾是大事,一定要处理妥当,做事时记得随机应变,不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不要慌乱,冷静解决问题,我能替你解决皇上今日提到的问题,可之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嗯,我不会让你失望。”延枭伦点头。
雪停,明月高悬,一声荡气回肠的钟声打破宁静,绕着皇宫层层叠叠回响,新年已至。
陈青欢忽然想起什么,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我送你的铃铛呢?”
延枭伦从腰间拿起铃铛,不解道:“我一直戴在身上,你问这做什么,你拿簪子做什么?”
陈青欢没回答他,用簪子的尖端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你做什么?”延枭伦慌乱的想去抓她的手。
“别动。”她挤出一滴血,然后抹在延枭伦的铃铛上,那暗红色的铃铛诡异的很,竟然慢慢吸收了滴上去的血,“你的手给我。”
延枭伦仍然满脸疑问,但听话照做,伸出右手,陈青欢同样刺破他的指尖,把他的血滴在自己的铃铛上。
“疼吗。”陈青欢拿出手绢给他擦拭手指。
这对延枭伦来说就是蚊子叮咬的程度,根本不痒不痛,他反手抓过手绢给对方缠绕住伤口,“你到底做什么呢?”
“这是我们宁夏的国宝,自然有些不可告人的神奇作用,日后你就知道了。”
“啊,还要等日后,现在就告诉我不行吗。”延枭伦苦着脸。
陈青欢晃了晃被包扎好的食指,“不行。”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交换。”
“你还有秘密?你什么事儿我不知道。”
“我真有!”
“没兴趣。”
延枭伦战败。
渐行渐远的钟声消失,听着悠扬厚重的声音,陈青欢忽然怀念起在家里看春晚的时候,每次到了零点,外面就会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声。
“要是能放烟花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烟花?是什么?”延枭伦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她嘴里说出来的奇怪话语。
陈青欢轻叹一口气,“是我家乡的特产,如果能有机会让你看见,你一定会惊掉下巴。”
延枭伦若有所思,“以后应该有机会去西域吧……”
“三殿下,三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一个宫女匆匆闯进后院,焦急的喊着延枭伦。
看见闯入的宫女,延枭伦不再胡思乱想,正经道:“何事?”
“皇上宣您过去。”
“好,我马上去。”延枭伦立刻抬脚往前院走,估计父皇应该是要跟他说一些关于赈灾的事。走了两步回头与陈青欢道别,“青欢,我先过去,你也来前院吧。”
“嗯,你快去吧。”陈青欢点头答应,不慌不忙在后面慢慢走,延枭伦的背影远远消失在转角处,她落在后面,跟着转弯,一转身便碰到了冯慕寻和她的侍女。
真是冤家路窄。
23圣女16
“青欢郡主不在前院,在这里做什么呀?”冯慕寻客套问道,她脸上的笑容怪异,让陈青欢心生不详。
陈青欢没应声,刚才的年夜饭上就觉得冯慕寻在故意针对自己,此处只有冯慕寻和她的侍女二人,自己又何必装腔作势的。
见陈青欢没搭理自己,冯慕寻不怒反笑,莫名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听说郡主有只雪狐,今日见到,发觉这畜牲实在野得很,养在宫里的畜牲就要好好驯养,不然什么时候惹祸上身,可能会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冯慕寻莫名其妙说了一通,她的侍女也鹦鹉学舌道:“小姐,青欢郡主金枝玉叶,可能不会在意一只畜牲的死活呢。”
反应过来她们在说小佳,陈青欢立刻搜索起自己的记忆,好像出了宫后就没再见过小佳。
“你把我的雪狐怎么了?”她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瞬间如临大敌,等不到回答,便面色沉沉的瞪了对方一眼,匆忙的去到前院。
冯慕寻看见她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得意洋洋的捂嘴笑起来,迈着碎步跟上去准备看戏,让她出风头,让她勾引伦哥哥,一会儿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陈青欢四处巡视,在人群中找到小毛,连忙上前问:“小佳呢?你看见小佳了没有?”
小毛刚领了赏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圣女紧张的样子呆滞的摇摇头,“圣女,小佳应该是在落花轩里吧,它发生何事了?”
“不,我记得它跟我们出了宫。”陈青欢慢慢冷静下来,脑海中急速思考冯慕寻的话。
此刻冯慕寻幽幽踱步而来,故意从她身边经过,陈青欢阴沉的眼神似乎要把她拖入深渊,如果小佳出了事,她要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而冯慕寻丝毫不觉得她能把自己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敢当着皇上和姨母的面辱骂自己吗。
陈青欢边观察冯慕寻边头脑风暴,阴暗的脸色散开一些乌云,她对小毛低语道:“跟我去御花园。”
这边冯慕寻还没得意两分钟,一眨眼就看不见陈青欢的身影了,侍女俯首跟她说些了什么,她也转身离开了凤鸾殿。
轿子速度太慢,陈青欢选择一路小跑,小毛紧随其后,二人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御花园,园里无人,所有宫人都去守岁了,陈青欢只好一个人沿着边缘找起来。
“小毛,我从这边,你从那边找,小佳应该就在这里。”
“圣女,要不要我去叫人来。”
“我们找不到再去叫人。”
“是。”
陈青欢焦急的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正打算重新找下一遍时,就听见小毛大叫起来,“圣女,这里有血!”
心里一紧,那不详的预感仿佛应验了,赶过去的时候差点碰倒脚边的花盆,她蹲下来仔细看,果然地上有一丁点没擦干净的血迹,夜深路黑,要不是小毛视力极好,肯定看不见这血迹,发现这个后,她心里更加确定小佳出了事。
回想到冯慕寻刚才的嘴角,陈青欢几乎瞬间火冒三丈。
“郡主?是青欢郡主吗?”一个胆怯的声音响起,二人回头,来人正是白天打翻芍药花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怀里抱着一团一动不动的雪白,正是奄奄一息的小佳。
“小佳没事吧?”看见小佳后悬着的心落下,陈青欢急忙上前,走近发现它的腿受了伤,身上也染了一些血,但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她伸手摸它身上的温度,发现浑身滚烫无比,像是发烧。
小宫女惶恐的把雪狐递给小毛,颤颤巍巍道:“郡主,不是我弄伤了它,白天我见到雪狐冲撞了冯大小姐,宫人们便将它捉了绑起来扔在角落,我知道这是郡主养的,见它流血不止,所以悄悄把它抱过来包扎了伤口,郡主在皇后娘娘宫中守岁,我不敢过去打扰,只好在这里等着。”
陈青欢闻言脸一青,忍着怒意对小宫女道:“多谢你,你先帮我把小佳送去太医院,然后来我宫中领赏。”
小宫女见她不仅没生气还如此有礼,不由松一口气,连连点头,抱回雪狐就往外走。
“站住。”小宫女正跑了两步准备出去,石门外凭空出现的冯慕寻突然挡了她的路,一见来人,那小宫女吓得差点跪下来。
“本小姐都听见了,主子教训畜牲,你竟然敢偷偷给它治伤。”冯慕寻此刻倒不装柔弱了,完全摆出了贵族的气势。
见来者不善,小宫女瞬间慌了神,抱紧雪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青欢深吸一口气,她正愁一身火气没地方发泄,这个始作俑者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她上前用力扯了一把冯慕寻,用力之大差点把对方拽倒,硬生生给小宫女腾路,“你直接去,跑快点。”
小宫女目瞪口呆,都顾不得惊讶了,接到命令立刻飞奔跑出去。
御花园里剩下两对主仆对峙,冯慕寻没想到陈青欢竟然敢这么粗鲁扯自己,捂着不停起伏的胸口顺气,结结巴巴骂道:“你你,你敢……”
她的侍女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所以动作慢了半拍,此刻才反应过来去护主,小毛见状立马拦下对方,她从小习武,一身本领也不是吃素的,右脚往后勾住对方的左腿,一招就钳制住了冯慕寻的侍女。
没了外人的干扰,陈青欢一只手抓着冯慕寻的头发,另一只手拎住她后颈的衣领,把她连拖带拽拉到了池塘边,冯慕寻完全挣脱不得,叫喊挣扎基本没用,见她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谁能想到这个女的竟然这么凶悍!
“放手!你敢……”
话音未落,陈青欢已经把她的头按在了池水里,冰凉刺骨的湖水涌进她的口鼻,让她差点休克。水面咕噜咕噜的冒出气泡,等对方快窒息时,陈青欢才拉起她的头让她喘气,冯慕寻仰起头好不容易吸口气,不等她尖叫出声,陈青欢又用力把她按进去,重复几次直到自己气消了之后才放开她。
自认为得到救赎的冯慕寻连滚带爬远离池塘,冰冷的池水几乎打湿她的全身,她贪婪的大口喘气,身上冷得直哆嗦,看陈青欢的眼光跟看怪物一样,拼着最后的力气往后退,生怕这个怪物又把自己按进水里。
小毛这时松开尖叫不已的侍女,侍女被眼前这场景吓得两眼发黑,冲过去扶起冯慕寻的手都不停颤抖,嘴里更不知道断断续续在说些什么。
“你弄伤我的雪狐,这是我还给你的,如果我的雪狐死了。”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她的声音仿佛恶魔低语,陈青欢话没说完,但没说出来的话让人更心惊胆战。
冯慕寻发着抖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疯了,我会告诉爹和姨母,你、你就等着皇上治罪吧!”
陈青欢云淡风轻的拍拍身上溅到的水,完全不想跟对方废话,四人对立而站,冯慕寻那方好不凄惨,显得十分楚楚可怜,延枭伦走进来时便看见眼前这冲击力极大的一幕。
“你们…这是发生何事了?”延枭伦震惊的问道,他和父皇商讨完毕后听说青欢离开了,才一路寻找过来。
见有人赶来,还是延枭伦,冯慕寻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摇摇欲坠的一碰就倒,“伦哥哥,郡主她粗蛮无礼,刚才竟然将我按在水里,要不是我的侍女及时救我,我可能、我可能……”
延枭伦还没消化这段话的意思,陈青欢两步并做一步,冲上前就把她一脚踢进了水里,延枭伦瞬间瞠目结舌。
“清醒了吗?装模作样的,恶心。”陈青欢又按了按她的头,吐了几个字。
冯慕寻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结果又被踹进水里,这次被侍女救上来后她真的怕了,一上岸连着退了好几步,直接躲到了延枭伦身后。
“青欢!你这是做什么。”延枭伦把自己的斗篷脱了披给冯慕寻,“要快些叫太医来,不然肯定会染上风寒。”
冯慕寻柔声细语道谢,又抹起眼泪,面上可怜兮兮,心里却高兴得很,什么狗屁郡主,这下看谁还能保得住你。
陈青欢满脸无所谓,“冯慕寻,你敢伤了我的雪狐,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此刻它高烧不止,命悬一线,如果它挺不过这一关,我就要你下去陪它,我说到做到。”
她的话语让人发毛,她真的敢弄死自己,而且是为了一个畜牲,真是疯子,疯子。
延枭伦沉默不语,大约听明白了事情梗概,冯慕寻还等着他替自己出头,没想到他突然道:“慕寻,我送你去太医院。”
冯慕寻一愣,随即高兴答应,“麻烦伦哥哥了。”
“今晚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别的人知道。”他接着说。
24圣女17
“什么?!”冯慕寻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伦哥哥,她想要我的命,她还将我推到水里,你都亲眼看见了,慕寻没有胡说啊。”
延枭伦黑着脸道:“她如果真想要你的命,你刚刚根本上不了岸。”
这算什么解释?就算自己没死,但被这个女人踢下水是事实啊?“可是伦哥哥!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延枭伦亲眼看见她做出这种事,他竟然还护着这个疯子!
许久不开口的陈青欢忍不住了,插话道:“冯慕寻,这件事因谁而起?你要追究到底,那我奉陪到底,雪狐乃是宁夏百年一遇的灵狐,更是敖盛安皇后赠予我的,我带着它,就是象征三国的和平,你是什么身份就敢动它?如果它出了事,我一定如实汇报给宁夏和敖,到时候,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去跟你的爹你的姨母打报告。”
言语犀利,一针见血,冯慕寻被完全吓傻,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彻底不敢说话,她不懂国家大事,也不知道陈青欢话中的真假,但她明白好像自己理亏,而且就连伦哥哥都向着她,今晚的事只能闭嘴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才是受害者吗?
延枭伦看着冯慕寻的样子紧锁眉头,无语叹气,“青欢,你袖子湿了,快些回宫换衣裳,小毛,给郡主煮碗姜汤,记得放些糖,不然她不喝。”
交代完这边,他示意侍女扶好冯慕寻,冯慕寻已经吓得哭都忘了哭,“我送你去太医院,走吧。”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谁都不敢相信在御花园里竟然发生了这种闹剧。
气消了一点,陈青欢终于长吐一口气,“走吧小毛,回去换衣裳,然后去看小佳。”
小毛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眼睛里冒出一颗颗星星,她激动的小声道:“郡主!你刚刚实在是太解气了!我我好崇拜你啊!”她和郡主朝夕相处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郡主真正的生气,而且完全没想到,她生起气来居然这么恐怖。
“对了郡主,你是怎么知道小佳在御花园里的。”
御花园里重新恢复寂静,二人慢慢往回走,陈青欢回答道:“我们中途只在御花园停了一下,小佳又喜欢在花草丛里玩耍,我就已经怀疑这里了,最重要的是,我在冯慕寻的侍女头上看见了一朵花儿,所以我猜想她们也来过御花园。”
“哇……”小毛对陈青欢的崇拜之情噌噌噌往上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圣女,你都不知道刚刚你说出三国和平的时候有多厉害,我看你这些年隐忍惯了,连个丞相之女都敢欺辱你,你早就该拿出圣女的身份压制她的。”小毛还有些不平。
陈青欢的眼里没有胜利的快乐,只有一些深沉,“有些事我不曾告诉过你,是怕你听了多心。”
见她一脸严肃,小毛不好嘻嘻哈哈了,“什么事啊?”
“如果今晚不是那个宫女救了小佳,那小佳可能就已经被冯慕寻害死了,她明知小佳是我的宠物,我的身份又高于她,可她还是能伤害小佳,就算事后我找皇帝评理,或者我私下为小佳报仇,那我和你又会被置于何地呢?”
“圣女,我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有人存心想要我死在延国,那我就会死在延国,是宁夏求着和延国联姻的,如果我出事了,宁夏不但不会冒着风险来救我,可能还会送上新的公主、圣女来联姻,敖塔亦是如此,你真以为我身份高贵到国家会为了我开战吗?”
“可是圣女,您就是宁夏身份最高的圣女啊!”
“那是我在宁夏的身份,我们现在可不在宁夏,中原人心里根本不信西域的圣女传言。”
小毛仍旧觉得她说的不对,“圣女,您实在是多虑了,延国中人待我们极好,小佳毕竟只是一只狐狸,您拿它的遭遇和自己相提并论,实属不妥。”
“这就是我没跟你说过的事。”陈青欢停下来,指了指皇宫深处的一个黑漆漆的宫殿。
“那是冷宫,最近刚进去了一个秀美人,秀美人是邻国送来和大皇子元辰联姻的公主,但娴贵妃使了一点手段,让她成了皇上的美人,刚成了美人不到三月,就已经进了冷宫,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身边还有阵阵阴风,“怎么会这样,我从未听说过……”小毛望着那阴森的冷宫,不敢相信。
“我虽低调行事,却不代表我没有底线,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看了她报复冯慕寻一事,小毛并不担心她会受委屈,改成担心她们会死在延国。
这个除夕夜注定不平凡,别人都欢欢喜喜过大年,到陈青欢这儿就成了血雨腥风,她入宫十几年一直谨慎行事,待人客气有礼,四处与人交好,平平静静生活到现在。现在某个人因为无聊的虚荣心,竟然触及到她的底线,即使无欲无求如她也忍耐不了了。
风波过后,此时冷静想想,她也明白自己做事没考虑后果,事后有些后悔,而且冯慕寻虽然令她恶心,但罪不至死。说到底,她在这宫里压抑太久了,一爆发起来就没了数,毕竟她骨子里还是那个跟随社会主义的陈青欢,不是刀若水。
换好干净的衣服,小毛点燃屋里的暖炉,靠近燃烧的炭火后陈青欢的双手才暖和起来。
小毛用小灶煮好一碗姜汤给陈青欢送去,“圣女,先把姜汤喝了。”
陈青欢闻到味皱了皱眉,但还是端过来喝下,入口是甜的让她舒服了些,汤里应该加了蜂蜜。
门外响起大门打开的声音,小毛耳朵一动,立即起身出去查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宫女抱着雪狐,她刚进院没多久,延枭伦也出现在后面不远处。
“见过姐姐。”小宫女没注意到后面的延枭伦,一心只顾着送雪狐回来。
小毛颔首领她进屋,陈青欢看清来人,立马关切的走过来,见小宫女神色放松,她不安的心也算落到肚子里。
“见过青欢郡主,郡主,太医给雪狐重新包扎过,又给它喂了药,太医说幸好止血及时所以并无大碍,这里还有三包药,一日一次吃三日就好。”
小毛从她手里接过包好的药,陈青欢听见无碍才敢抱过雪狐,见小佳睡得很沉,便把它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让它好好休息养伤。
“太医说药里有止痛安眠的成分,是用来安抚它的情绪的,不然怕它会兽性大发。”
“嗯,我知道了。”陈青欢变回云淡风轻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她刚才的暴躁行为,“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回答道:“奴婢叫言沐。”
她看出郡主有意打赏她,略显矫情的手足无措,陈青欢同样看出她的不安,安抚道:“言沐,是个好听的名字,以后在宫里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我吧,能帮到的我会尽量帮你,算是谢你救了小佳。”
陈青欢还没下指令,小毛已经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言沐,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金银赏钱。
“多谢姐姐!多谢郡主!多谢郡主!”言沐激动万分,心中喜悦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谢了恩领了赏兴冲冲的后退离开,到了门口,与正好打开房门的延枭伦撞个正着,她惊讶的跪到一旁行礼,延枭伦却没正眼看她,直接进了陈青欢的屋。
言沐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告退,出了门抬头看一眼夜色,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三皇子这么晚来郡主宫里做什么,她心里好奇,又不敢说不敢问,只得闭着眼赶紧回房。
25圣女18
延枭伦送冯慕寻去了太医院,又叫来了娴贵妃宫里的宫女,命宫女诊治完毕后送她回宫。处理好这些,他就跟完成任务一样马上离开,冯慕寻还病怏怏的卧在榻上,他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对方留,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落花轩。
“已经无事了,我对他们说慕寻失足掉进湖里,她十分配合我,太医们也没有怀疑。”延枭伦把陈青欢的房间当自己家似的自在走进来,他正拍掉身上的落雪,没人问他,他头也不抬的报告着。
陈青欢往窗边看去,外面又下起小雪,小毛给他倒了杯热茶,俩人还未跟他打招呼,他说完自己的开场白又走到床边,仔细看看酣睡的雪狐,转头问道:“它怎么样?”
正关心着小佳,忽然又瞧见桌上剩余的姜汤,立即又道:“怎么不喝完,你有没有受凉的感觉,要不要召太医看看?”
一连三问让陈青欢都忘了自己打算说什么,她也不回答他的碎碎念,随口道:“你不生我的气?”亲眼看见她做出这样的事,正常人应该会感到失望和震惊才对,可枭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只是当时,他看见青欢惹了麻烦,第一反应就是替她摆平。后来送冯慕寻去太医院,一路上都在听她凄惨啜泣,他心有不忍,打算回来后稍微责备一下青欢,结果一走进落花轩,看见熟悉的人,瞬间就忘了这茬。
明明他从未见过这样荒唐的事,可放在青欢身上就显得有理有据,十分自然。
陈青欢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和生气的意思,延枭伦却没来由心里一紧,总觉得有什么陷阱在等他,他也不敢乱说话,怕陈青欢还在气头上,迁怒于自己,于是接过热茶后默默喝起来,一杯茶喝出了一壶酒的时间。
陈青欢没发觉他的心思,以为他冷着了,给暖炉里添了几块炭,她蹲着看黑色的炭被炙热一点点侵蚀,直到热气把她脸烧得有些痛了她才走开。
“冯小姐没事吧。”关心人的一句话,被她说得冷冰冰的。
气氛被升高的温度暖得缓和下来,“今晚是我冲动了,谢谢你替我善后。”其实就算延枭伦不出现,她也有办法摆平冯慕寻,和她对冯慕寻说的一样,只要她搬出敖宁夏联姻的事来,冯慕寻还敢多嘴什么。
延枭伦咳嗽一声,终于放下空空的茶杯,“你还在生她的气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顺便观察对方的脸色,完全忘记自己准备教育她来着。
陈青欢知道小佳安好的时候就消气了,只不过想到冯慕寻这个人还是一阵隔应,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干脆转移话题,“看见你,我再生气也消气了,今夜辛苦你了,明天一早你还要赶路,早些回去休息吧。”
提到正事,延枭伦嗯了声后点点头,小毛为他添满茶,“三殿下走得这么急吗,明天可是初一啊。”
“是走得急了些,不过救灾之事刻不容缓,我去的越早,就能让越少的人受苦。”说起正事他毫不含糊,小毛闻言缄默,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万云的情况肯定很复杂,到时候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虚心向大臣们请教,你要是不急,写信给我问问我也行。”
延枭伦笑了,“我和大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解决啊。”
陈青欢当然,没自信。
“也不想想今晚是谁帮了你。”她故意这么说,延枭伦一定会倾尽全力解决所有难题,肯定能成功的处理好所有事。
延枭伦哼哼两声,其实是不好意思接话,小毛给他拿了一把伞挡雪,他接过伞走到门口。
陈青欢起身相送,“祝你一路顺风。”
“你明早不来送送我吗?”
“太早了,起不来。”
“……好。”延枭伦推门而出,“我尽量早些回来。”
陈青欢倚在门边,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好,等你回来。”
撑开伞,延枭伦只留下一个背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一缕清光被挡在门外,热闹的夜,此刻归于平淡。
另一边,冯慕寻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到了娴贵妃的宫里,在床上烧了整整三天,脸色忽红忽白,干呕不止。太医说,正常的发热风寒,用了药不出两天就能好,只是因为冯小姐受了惊吓才导致病情如此严重。
在娴贵妃的关怀备至下,第四天,她总算退了烧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原本瘦弱的身体更显孱弱,冯慕寻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可昏沉的感觉却阻碍不了她内心的嫉妒与不甘,怒火席卷而来,她混浊的眼里翻腾着算计与复仇。
她想到自己那日放在锦盒里的信,那是一封密函,里面写着陈青欢的真实身世,原本她打算找个合适的时候匿名送给皇上,现在不用等了,对她来说,简直没有比当下更合适的时间。她要陈青欢尝一尝比自己痛苦十倍百倍的滋味,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伦哥哥也走了,她倒要看宫里还有谁能护着她。
想到延枭伦,心里又是一阵酸痛难忍,没想到伦哥哥在亲眼看见这么幻灭的场景后,居然是选择视而不见?不知道这样荒唐的事情,他还能接受几次。
因为生病在宫里小住了几日,冯慕寻倒免了之前找入宫的机会,她要来纸笔,直接在此重新写了一封匿名信,因为不放心别人,所以拖着病体亲自到了养心殿附近。等待许久,给皇上送奏书的太监出现在后门,她使出一贯的伎俩,揉着头倚靠在墙上,挡了太监的去路,等太监询问她时,她再故意摔一下,趁对方一心扶她不注意时,她便将折好的信纸塞在一堆奏书里。
事成后,她遮遮掩掩的快速离开,一想到之后即将发生的事,心中万分喜悦,连病都好了许多,脸上也有气色了。
陈青欢还不知道她即将面临什么,延枭伦走了两天,日子似乎一样在过,只是她莫名连作画都没了动力,拿起笔什么也画不出来,有些郁郁寡欢。
“今天雪停了,路上也好走些吧。”她盯着白纸喃喃。
小毛看出她的异样,半开玩笑道:“不如圣女请求皇上,让你离宫散散心,最好是能去万云散心。”
陈青欢没应声,她正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椅上看书,虽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毛自讨没趣,于是捡了块炭扔进暖炉里,那炭上不知粘了什么东西,一碰到火,竟然发出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二人一跳。
“啊!什么声音?”小毛下意识伸手去挡,但这一声响后再无什么事情发生。
“可能是炭的问题,没事,只是炸了一下。”陈青欢一下明白过来,再次悠闲躺下。
这个说法她听不明白啊,小毛无语,半天没敢靠近暖炉,躲得远远的。
感受到温度下降,陈青欢无奈自己下去添火加柴,她拿起一块炭,发现上面粘了些黄色的粉末,燃起来后会滋滋的冒出火星。
盯了良久,她眼里倒映出火光,腿都麻了也不知道,突然一拍手掌起身,站起来时差点跌倒,“烟花……”
“圣女小心!”小毛几乎飞过去扶住她,一过去就看见她一脸兴奋不知所谓,“圣女何事这么激动,要是跌倒在炉子上怎么得了。”
陈青欢揉着腿坐下,眼睛比里面映着火光的时候还亮,“我想到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做了。我想出宫,小毛,我们去神木堂里住一段时间吧。”
“啊?你说什么呢?”
“不说了,我先去找皇上,宫里实在太无聊了,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陈青欢撂下一句话便没了人影,小毛则满脸纳闷,圣女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她不是老是防备着延国的人吗,为何这次不怕了。
正午阳光较好,娴贵妃正在自己院子里晒晒太阳,悠闲中,只见许久不来宫里的太监总管出现在门口,正急匆匆的走进来。
“奴才见过娴贵妃娘娘。”太监总管鞠躬道。
“单公公?可是皇上今日要来?”
“娘娘,是皇上让我来请冯大小姐的。”
“哦。”语气里是疑问和一点失落,娴贵妃对一旁的侍女下命令道,“你去把慕寻叫出来。”
侍女得令离开,她随后笑容满面问道:“公公可知皇上有何事呀?”
太监笑而不语,只摇了摇头,娴贵妃见他不说,知道是自己不能过问的事情,不再多话,只是她不明白慕寻怎么跟皇上扯上关系的。
冯慕寻从养心殿回来后一直坐立不安,心里满是紧张和期待,所以侍女一进屋便看见她无端端的笑着,“冯大小姐,养心殿的单公公来了,说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皇上!”她霎时间顿住,惊呼出声,那声音颤颤巍巍的,似乎在心虚什么,“皇上找我何事啊……”
“奴婢哪里知道,单公公等着您呢,小姐去了就知道了呀。”侍女传完话便离开,心里还想这个冯小姐怎么如此没见过世面,听见传召就这样失态。
冯慕寻可不知道侍女在想什么,她此刻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出了门,她能想到跟她有关的事,就只有关于陈青欢身世的那封匿名信,可是皇上怎么会知道是她写的呢?传召她过去又是打算做什么?
她不敢多想,越靠近养心殿双腿越发软,在心慌之时,她又有一丝期盼,隐隐觉得皇上也许要嘉奖她也说不定。
太监总管领着冯慕寻到门口后就不再走动,等她进了屋后关上门便退下了。
她进到养心殿,周围没有一个宫人,而殿中央跪着一个熟悉的背影,龙椅上是正面无表情看着奏书的皇上。
26圣女19
“小女叩见皇上。”冯慕寻跪下行大礼,延西辞放下手中的奏书,神色凝重。
往旁边看去,在殿中央跪着的正是冯丞相,他一直把头死死的叩在地上,一动不动。
“爹……?”冯慕寻试探性的轻唤一声,但冯丞相却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没说平身,她不能起身不敢抬头,与她爹跪在一起不知所措。
“你看看这封信。”一片死寂的殿里,延西辞扔下来一片纸,纸张飘落在地的声音格外刺耳。
冯慕寻心头一惊,果然是因为此事。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亲手写的密函,心中一阵忐忑,她没敢动掉在地上的那封信,听不出皇上问话何意。
她十分不解此时的情况,更不明白皇上的反应,难道皇上知道陈青欢的身世也不震惊,不生气,不去质问那个冒牌货,反而来责问她这个大功臣?还是说,她爹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陈青欢就是盛安皇后的女儿,是名副其实的圣女?她不敢再想下去。
见冯慕寻不动,延西辞并不恼怒,冷声道:“冯丞相平日在朝政上为朕分忧,下了朝也不歇着,替朕排忧解难,查出了这样大的秘密。”
此刻的延西辞看起来很冷静,谁知道他刚才在奏书中看见这封信时,差点捏爆了手中的茶杯,只怪冯慕寻的行为实在蠢笨到极致,他只简单询问了巡逻的侍卫两句,便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不过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冯丞相在背后操作,第一时间传了冯丞相进宫。
冯慕寻听出来皇上话里责怪父亲的意思,连连磕了几个头,惊慌失措道:“皇上,是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关我爹的事,我我……我不愿见到皇上被人蒙骗,才自作主张出此下策,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她求饶的模样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带着哭腔的话里还不忘踩一下陈青欢。
冯丞相依旧默不作声,也不曾抬头,依旧维持下跪磕头的姿势。殿里又是一阵安静,只有冯慕寻轻微的啜泣声。
“皇上,如果皇上要怪罪,请怪罪我一个人,我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忠贞烈女能说出的话,“只是那所谓圣女,难道不是庶女吗?如果不是,一定是有小人故意骗我,为了让我在皇上做出这等糊涂事。”
延西辞不为所动,也依旧没有生气的迹象,他冷笑几声,“冯丞相养了一个好女儿啊,你忍心看女儿为你顶罪吗。”
冯慕寻心快揪起来了,看着沉默的父亲干着急。
“其实你们无需急着谢罪,这件事朕可以算了,因为朕并不关心到底是你们谁无端去查刀若水,也不打算给你们治罪。”
赦免的话从嘴里轻松说出,冯慕寻愣住,连冯丞相都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当然,他还有没说完的话,“朕觉得有些可笑,朕原以为冯丞相很了解朕,没想到你对朕的了解也不过如此。”话还未说完,冯丞相已经闭上了眼,一张老脸仿佛沧桑了些。
“刀若水是刀宗和一个宫女所出,这种连你们都能随随便便查到的消息,难道朕会不知道?”他说得随意且慢,一字一句却像用针在扎他们二人的心。
“早在她入宫前,朕就查清楚了她的背景。花兮跟朕玩小把戏,朕无所谓,对延国来说,她是真是假也无所谓,朕养着她,不过是养着一颗棋子。”
“这些年朕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而眼下出现的,正是朕等了多年的机会。只是朕唯一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私自探查她的身世,还敢向朕报信,偌大的延国,竟然轮到你冯丞相替朕操心了。”
延西辞算是把话说开了,他把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如果不是想把他们变成自己人,就是要灭口。
“宁夏摇尾乞怜的将他们视作珍宝的圣女送来联姻,就以为延国会和他们和平相处,还真是天真。朕根本看不上他那荒凉无比的西域之国,敖塔在中原和西域交接之处,朕想要的,一直都是敖塔,只不过是因为先皇主张和平,朕才迟迟不曾开战。”
“冯丞相,朕知道你一直和娴贵妃暗中勾结,四处拉拢官员,想要推举元辰做太子,你以为你做事小心干净,把朕当成傻子,可朕什么都知晓,你前日刚与王睿、林强岳私下见了面,朕没说错吧。”
似乎是一连串的独白,殿内并无人应答,可天知道冯丞相此时的内心有多惊恐,他原以为自己老谋深算,心思藏得深,没想到自己在皇帝面前,他竟如一汪清水一样,一眼就让人望到了底,被彻底看穿。
时至今日冯丞相才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恐怖,他以为当年他坐上皇位只是因为先皇偏爱,从未觉得他心思缜密,今日忽然发现,纵使自己再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也不及对方城府的十一,这让他无比错愕,心中暗骂自己的大意。
而一旁的冯慕寻已经彻底呆住,她不自觉的张开嘴,全程眼睛都没眨一下。
“皇上。”冯丞相郑重的叫出这两个字,短短的音节似有千斤重,他已经服输。
“冯丞相。”延西辞长叹一声,“朕心中的太子,是枭伦。”
提到延枭伦,愣了半天的冯慕寻总算回过神。
“朕今日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和你手下的官员懂事听话,先皇推崇和平,你们也都一样,百姓也不希望打仗,所以不久后,朕向敖开战时,你们不得有任何异议,而凯旋之后,我要你们再一同推举枭伦做太子。”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若听话,朕可以给你的女儿和枭伦赐婚,让她做未来的皇后,那时候你就是延国的国丈。”一鞭子一颗糖,比起灭口,皇帝更想拉拢他。
冯慕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吗?”
延西辞无意理会她,步步紧逼,“你也可以继续与你的妹妹为伍,朕也答应让你们二人活着走出这个宫门,但之后的事,就自求多福吧。”
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不答应便活不了吗。娴贵妃一心只为了她的儿子元辰,如果没有冯丞相的帮助,无异于孤军奋战,而推举延枭伦的话,自己的女儿可以当上皇后,自己的背后更是皇帝亲自撑腰。他暂时不怀疑延西辞承诺的真假性,只要皇帝想,当场就能要了他的命,没必要这样真情实感的骗自己。
延西辞冰冷的眼睛紧盯着冯丞相,扫过脸上惊喜又惶恐的冯慕寻时嘴角微微上扬,这样蠢笨的女人,延枭伦怎么会看得上。
在他眼里,都是棋子罢了。
思考间,三人无言,门外传来的太监声音打破安静,“皇上,青欢郡主求见。”
听到青欢郡主四字,三人皆是一惊,连运筹帷幄的皇帝都不例外。
延西辞迅速恢复平静,挥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二人站起来坐到一旁,冯丞相也不傻,立即起身坐下,靠上椅子后身体不自觉放松,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冯慕寻揉了揉跪疼的膝盖,擦拭掉眼角的泪,心里一直回荡皇上刚才的许诺,她可以成为皇后,是伦哥哥的皇后,她恨不得答应一百遍一千遍。
三人各怀鬼胎,在这种非常时刻,陈青欢的出现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让她进来。”延西辞道。
“吱”门开,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人还未走进来,地上的影子已经被拉到很长。
27圣女20
陈青欢缓缓步入养心殿,一如既往的优雅,看不出有何异样。
她刚进屋就瞧见冯丞相和冯慕寻,心里哐当一下,那瞬间无比惊讶,还以为是冯慕寻跑来将她被踹进水的事拿来告状,但随后一看三人脸色并无怒意,于是逐渐坦然,想来他们应该是有其他事。
她观察他们,他们也暗暗看她的脸色,陈青欢神情正常,看起来也不是因为身世之事前来,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屋里就这么四个人,每个人心里都各自有鬼,陈青欢的出现巧合得太不真实了。
陈青欢盯了冯慕寻好半天,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看自己,按理说她最喜欢用那种虚情假意的笑容对她了。
延西辞神色依旧,“青欢,你可从来没主动来过养心殿,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皇帝难得主动开口询问,陈青欢没有多想,转移目光直言道:“皇上,青欢想去神木堂小住一段时间,上次见到林堂主时,未能替他答疑解惑,后来听说堂主闭关冥思一整月,终于有了巨大的突破,于是青欢也想助堂主一臂之力,所以才有这个不情之请。”
年前,神木堂把新的技术在延城推广开来,让百姓十分受用,赞不绝口,国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延西辞大肆奖赏了林堂主,并命他将技术推广至全国,可这林堂主谦虚的很,领赏时直说自己受之有愧,一直在夸奖陈青欢。
且不论陈青欢是哪国人,真实身份是什么,起码她的作用比延西辞想象的要大,他看过她的文章,算得上才华横溢,一手画更是画得出神入化,加上她对神木堂的帮助,可谓是绝世英才,连延西辞都不得不承认她比他见过的所有孩童都要优秀。
只可惜,她的命运已经被他判了死刑。
皇帝心胸宽广,对宫中皇子公主的请求一向放的宽松,陈青欢亲身体会过,所以才敢前来。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人思索片刻,慢悠悠的点着头,“你能有这种想法,朕很是欣慰,只是宫外不比宫内,鱼龙混杂,朕担心你在宫外待不习惯,且宫外也不如宫内安全。”
“请皇上放心,神木堂在天子脚下,我待在神木堂内,岂有人敢放肆。”
“你当真想去?”
“青欢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是突发奇想。
“你想去便去,也省得林堂主隔三差五便想往宫里跑,何时想回宫了,随时回来。”
得了应允,陈青欢大喜,巴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收拾行李,“多谢皇上恩典!那青欢告退。”
说完,见皇上点了点头,她迅速离开的步伐都轻快许多,走前忍不住又看了冯慕寻几眼,对方看起来竟然真的毫不在意她,难不成她已经不记恨自己教训她的事了?
延西辞不多说废话,目送陈青欢离开,片刻后殿内又只剩下三人,事情并没有往想象中的方向发展,大家各自松一口气。
皇帝已经无话要对冯丞相说,于是让他回去好好想想,他现在等的是答复。
谁也不知道冯丞相此时的内心有多寒凉,皇帝面对他口中棋子时的表现,毫无破绽可言,不知道他对他们这些大臣时,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看起来皇帝给了他两个选择,但实际都是一条死路,只有早死晚死的分别而已,他方才离宫时,皇帝看他的眼神就和看陈青欢的眼神是一样的。
冯丞相与冯慕寻已经出了皇宫很远,却还没太缓过来。
“爹,你就听从皇上的吩咐,推举伦哥哥做太子吧。”冯慕寻软糯的劝说道,丝毫没看出她爹的烦恼。
冯丞相狠狠瞪了她一眼,忽然高高的举起手,作势要扇她巴掌,冯慕寻吓得连忙用手挡住自己脸,惊恐万状。
“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情!是不是嫌我们冯府日子过得□□逸了!想我们早点灭门!我就不应该听信于你,去查那什么圣女!”他实在是气到极致,一口气骂完,头顶被怒气冲得疼痛,举起的手无力放下。
“爹!”冯慕寻尖声叫起来,“就算没有我,皇上也早就知道你与姨母勾结的事了,若不是我今日牵扯出此事,皇上也会治你的罪!彼此坦诚了不是更好,皇上也给了我们更好的选择,只要我们冯家推举伦哥哥做太子,以后我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当然主要是因为皇帝承诺了她让她做延枭伦的皇后。
冯丞相气得浑身发抖,心中除了愚蠢二字再想不出别的词形容她,“你,你说,你是如何知道圣女身份这件事的!”
“女儿不小心听到的。”冯慕寻皱眉嗔怪道,“爹,你不知道,女儿病了三天全是因为那个假圣女!她趁着除夕夜无人,竟偷偷推我下水,我差点、差点就……”
“我也不想做这样冒险的事的,可女儿实在气不过,我堂堂丞相府大小姐,竟然被一个假圣女随意欺辱,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说得咬牙切齿,一回想起陈青欢那张美貌的脸,恨不得用刀子在上面用力刻上几笔,不过只要她想到皇帝说的话,心中的怒火便消退大半,满心希望她跌入地狱的那天快点到来,好让自己使劲得意一回。
冯丞相不想验证她话里的真假,也无力给她讨回公道,事已至此,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死由天。颓废的双眼望向空中,明明是晴空万里,但不知何时,这皇宫里已经风云突变。
小毛抱着小佳坐在院子里乖巧等待,小佳的腿伤还没完全好,走起路是一瘸一拐的,所以小毛将它随身携带。
这雪落了停,停了落,不变的只有满院盛放的郁金香,只是再好看的风景,每时每刻都看也看腻了。
一只蓝色的冬鸟飞过,掠过陈青欢头顶,消失在无尽的天空中,“小毛,收拾行礼,我们可以出去了!”
远远听见声音,阳光下陈青欢笑得比冬日暖阳还明媚三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开心。
小毛瞪圆了大眼睛,直愣愣的站起来,“什么意思啊?”
“我跟皇上申请去宫外住一段时间,皇上答应我了,过会儿应该就有公公把出宫令牌送来,我们今天就出发,快去收拾行李呀。”
陈青欢从小毛怀里抱过小佳,疯狂催促,小毛哦哦两声,往屋里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可以出宫了?真的?”
“真的!”屋外的陈青欢大声唤醒她。
虽准备好了一切,最后她们二人还是第二天才出了宫。穗儿得知消息后吵着闹着要与青欢一起出去,善劝了大半天才没让她乱发脾气,最后陈青欢答应两个月之内就回来,她才作罢。
低调的马车驶出宫门,延城依旧繁荣昌盛,神木堂外,相比起之前全是达官贵人来往,今天的门口还有一些普通老百姓,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些包裹,伸着脑袋似乎在等什么人。
“掌柜的,帮我们把这些东西拿给林堂主吧,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是啊是啊,我们只是想谢谢林堂主,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场子就是多亏林堂主才起死回生的。”
“林堂主是个大好人,他教我们,还不收钱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大声道谢,他们都是因为神木堂推广的新技术而受益匪浅的一群劳动人民,看这架势,今天等不到林堂主是不会走的。
陈青欢的轿子已经停下,她想下轿,却被小毛拦了下来,说外面人多混乱,怕她下去惹了危险。
外面闹哄哄好半天,掌柜终于把林堂主这尊大神请了出来,只见他一出现,大家伙儿起哄起得更加厉害。
“各位,各位,请听我一言。”林堂主不慌不忙,从容应对,“你们的心意,我会收下,我明白你们的这份谢意,只不过大家伙儿如果真的想谢我,不如回去多做事,你们整天堵在神木堂门口,我们的客人们都被你们吓跑啦。”
“哎呀,林堂主说得有理,我们倒没想到。”
“我知道各位都是感恩之人,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回报便是将我教给大家的技艺发扬光大,我们大家呀一起努力,日后若是有困难或者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我们神木堂问问,但在门口等着送礼就不必了,以后大家互相扶持互相进步,好不好!”
“好!”
“好!林堂主说得真好!”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心满意足,不再吵吵闹闹,神木堂的人出来收下了他们的谢礼,他们也自觉的陆陆续续离开。
“林堂主真有大将风范。”陈青欢等到人少些后下轿,打发了宫人朝大门走去。
“圣女也很有大将风范呢。”小毛背着行礼抱着雪狐跟在身后,笑嘻嘻吹捧道。
虽然人已经少多了,但她们二人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全场的注意,谁让这青欢郡主长得太过惹眼。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向一个地方看去,林堂主也自然而然看了过去,他看清来人后,全无刚才的气定神闲,竟然略显紧张的快步向那两人走去。
“让林堂主久等了。”陈青欢瞧见迎面而来的林堂主,率先打招呼到,“本来昨日就传了消息出来,结果今日才到。”
林堂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久,而且等的人是青欢郡主,再久也值了。”
他俩相视一笑,见面次数不多,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彼此本质上都是粗人一个,所以私下反而没那么多规矩。
这一举动,让周围还没走远的人都慢慢退回来看热闹,原本只是随意打望,结果眼神一落到陈青欢身上,就再也移不开,“我的老天,这是哪来的天仙?”
一句句惊叹声此起起伏,他们甚至没注意到林堂主对她那值得八卦的态度,光顾着养眼了。众人目不转睛的,直到林堂主和陈青欢她们走进神木堂的最里面,他们还愣在原地回味无穷,这几日的茶余饭后,少不了谈论起一个神秘绝美的小姑娘。
28圣女21
一路往里,在工厂的不远处有一个小院,这地方隐蔽,上次陈青欢来时都没注意到。
此地是俏娘的住处,林堂主得到消息后便让俏娘在这小院里选了间房作为郡主落脚处,俏娘本来从不与人同住,但想到是青欢郡主,心中也不太排斥,于是在隔壁屋安排了一间小屋,保证不比宫里差。
此处清新别致,有假山流水、花草鸟鱼,院子虽小五脏俱全,陈青欢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二话不说就走进去了。
俏娘正巧从房中出来,撞见来人哎呀一声,“郡主来啦?堂主,你怎么不叫我前去迎接,让我多失礼啊。”
“哈哈,我也是赶巧碰上郡主的,这不没来得及嘛。”林堂主憨笑着挠挠头。
陈青欢退一步,妥妥一个晚辈的姿态,“师姐,林堂主,这些日子要叨扰你们了。”
“嗨,只要郡主能多出点主意,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住在这里不回宫了都成!”
林堂主心直口快,说话没遮没拦的,俏娘横着眼瞪他一下,“净说些混话。”
收到眼神的林堂主噤了声,拍了拍自己的嘴,俏娘这才对陈青欢道:“郡主为何突然来宫外住,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神木堂帮忙,若又是做首饰什么的,尽管开口。”
陈青欢来得突然,林堂主他们虽欢喜,同时也十分惊讶,他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听到青欢的名字便一口应允了,若是别的皇子公主想来他们神木堂,他们还不一定会答应呢。
“我还真的有事要拜托林堂主。”陈青欢不拐弯抹角,“我想要一块小空地,再要大量的硝石矿、硫磺和木炭粉,最好是偏远一点的地方,不会打扰到你们日常工作的。”
这几个物品一说出口,化学系的应该都知道她想做什么。陈青欢想做的正是火/药,昨日的炭上粘了一些硫磺粉,碰到明火便炸了起来,就是这件小事点醒了她,所以她才突然想要来到宫外。要僻静,又要材料齐全,又要不被人知道,她能想到的只有神木堂这里。
说实话,她虽是理科生,但对火/药这种不常见的东西也不太清楚,她能精准说出黑火/药的成分,还是因为姚佳拉着她打游戏,那游戏里出现过这玩意儿,她才记住的。不过她只知道其中的主要成分,比例之类的只能靠她自己一次一次的去尝试才行,能不能成功也未可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林堂主听得一头雾水,“这其他要求都好说,可是你口中的硝石矿是何物?”他知道郡主一向奇思妙想,可这东西他真的闻所未闻。
这次轮到陈青欢愣住了,她以为造火/药难在比例,没想到难题在寻找硝石的这一步?
“是我家乡的特产……”似曾相识的回答,“那麻烦林堂主用马厩和茅厕墙角的泥土代替,猪圈旁的也行,记住一定要陈年老土。”陈青欢迅速反应过来,换了一种说法。
自然界中的硝石就是所谓的地霜,也就是尿液这类的含氮有机物质在细菌的分解下,加上空气氧化,与泥土中的钾素化合而成的白色物质。这个是她从课本里学来的知识。
“方便透露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吗?”林堂主与俏娘对视一眼,咱不知道这是做啥,咱也不太敢问。
别说他俩,连小毛都听得稀里糊涂,圣女莫不是因为三皇子的离开受了刺激,跑来这儿自讨苦吃,家乡特产?她怎么不知道有这特产。
“不是不方便,是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而且我也无法保证成功,如果我真的做出来了,再告诉你们也不迟。”
他们虽没得到答案,但大概听明白是要做一个东西。
这些要求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林堂主肯定都不正眼瞧一瞧,可陈青欢说出来,他总觉得迷之安心,点了点头,便答应了,“行吧,这些都是小意思,空着的院子有现成的,你说的东西,我明日便让人进货,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平日里得空,多来我的场子看看。”
“好,我一定经常来,谢谢林堂主。”陈青欢开心道,转身也对着俏娘道谢,“也谢谢俏娘。”
俏娘笑了笑,“谢我做甚,你说的这些,我又帮不了你的忙。”
“提前谢着呗,以后说不定就用上了。”
俏娘一下子被逗笑,“就你伶牙俐齿。”
几人寒暄了几句,林堂主和俏娘还有工作在身,便让她自己先熟悉一下环境,他们暂时离开。
陈青欢到屋子里,房间布置的淡雅清幽,熏香是一股好闻的桂花香,里面应该混了其他的香料,闻起来不腻反而清爽。小毛熟练的将行李打开,把衣物饰品拿出来一一放好,而雪狐转着眼珠子打量这个陌生环境,拖着后腿艰难的四处探险去了。
陈青欢倒好两杯茶,自己捧起其中一杯喝,宫外的空气更清新,宫外的茶也更好喝,她一闲下来,不自觉就看向遥远的南方。
“圣女,今日打算出门逛逛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正好又有空,若是一会儿打算出去,我就把出门的衣物拿出来放在一旁。”小毛特别想出门看看,当年她还在宁夏时,年纪尚小,勉强能记起的日子都是从宫里开始的,后来到了延国,也从未出过宫门,可以说是一只生在笼子中的鸟儿。
陈青欢听出小毛言语中的希望,答应道:“好啊,其实之后在神木堂的时间里你每天都可以出去玩,不必跟我报告,我明天开始闭关,用不着你时时刻刻跟着我。”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也是三天两头就想往外跑,现在时间久了,早就没什么新鲜劲了。
“好哇!多谢圣女,我就知道圣女最好了,你今日想穿哪件衣服?这件淡粉色的衣服如何,还是说这件青色的?”
“随便,你挑吧,我都可以。”
小毛高兴得想转起圈圈,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以为跟着圣女来延国吃苦受难的,结果日子过得比谁都舒适自在。
“郡主。”远远的,门外传来林堂主的声音,“郡主觉得此处如何,有没有哪里不满意?”刚离开不久的林堂主再次出现,站在院子里冲屋里大喊。
陈青欢听见声音走出去,小毛也放下手中的事跟在身后。
雪狐慢吞吞的从林堂主身边经过,林堂主觉得稀奇的笑起来,“这狐狸长得真好看,白白净净的,还不怕人呢。”
“它叫小佳,可能因为我从小养在身边,所以十分通人性,不会给神木堂添麻烦的,就是前几日伤了后腿,走路不太灵活。”陈青欢走到林堂主跟前,“俏娘出手,谁能不满意啊,屋子干净整洁,装扮的也好看,我满意得不行。”
“哦,那就好。”林堂主哈哈大笑,“郡主,是这样的,年前,我们神木堂就已经走遍延城上下,把你上次提出的那个什么滑轮,我们叫它木轴,把这个最新的技术推向了所有的工场,这刚过完年,西街那边开了两个新场子,我今日要去那里看看,顺带把木轴的技术教给他们。”
“这项技术里有你不少的功劳,虽然皇上一直不让我对外说关于郡主的任何事,但我心里一直没忘,这不,我一会儿就出发去西街,郡主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林堂主折返回来,陈青欢暗想。
林堂主脸微红,“俏娘刚刚又骂了我一通,说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说她个娘们家家的懂什么,我知道郡主不是那等傲慢之人,所以我还是过来问问。”
陈青欢笑了,“林堂主还真的挺了解我,那就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跟你走。”
“成!”见陈青欢爽朗答应,林堂主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孩儿,“郡主不急,我在二院的后门处等你。”
“好的。”
林堂主大步离开,陈青欢不拖延时间,马上回到屋内换一身便装,小毛把刚刚拿出来的漂亮襦裙全都放了回去。
“小毛,你不用跟着我去工厂,如果你不怕一个人逛街,你就中途在西街下车自己玩,我和林堂主回来时再去接你。”
陈青欢可谓无敌人性化,人情世故这方便拿捏得很是到位,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小毛应了声,等陈青欢换好衣服后,拿出了一条面纱给她戴在脸上,“把这个戴上。”
不用多说也知道其中缘由,陈青欢同样觉得蒙上面纱更为稳妥。有时候长得太招摇也不是好事,她算是长得早熟的女孩,年纪虽小,但模样已经慢慢长开来,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明媚。
收拾好一切,二人穿过一院径直去到二院,后院的工人们都很专心的干着手里的活儿,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们俩。
“听说那是青欢郡主?诶,你看看是不是。”
“戴着面纱看不清啊,再说我也没见过郡主啊,嗯,不过我好像听堂主提过两次,昨日堂主不是说等一位贵宾吗,等的应该就是郡主吧。”
因为延西辞下过命令,让林堂主不能把陈青欢参与设计的事情说出来,所以他也没明确提出郡主会来神木堂小住之事,使得众人有些奇怪郡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你说郡主在宫里待得好好的,跑我们神木堂来做什么,林堂主也是糊涂了,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出入后院。”
“嘘!你不要命了,胡说八道什么呢,郡主是你我二人可品头论足的吗?做事做事,快别说了。”
“多大点事儿,她又听不见,我记得,郡主还是宁夏的圣女吧。”
“西域那边最兴圣女一说了,不稀奇。”
即使对方是尊贵的郡主,他们心中也没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之意,在这里的木匠们看来,值得他们敬佩的只有林堂主那样的顶级木匠,或是上阵杀敌保卫国家的将士,总而言之,他们心里瞧不起柔柔弱弱的女人。中原的男尊女卑有些深入人心。
29圣女22
西街尽头不比城中心那样熙熙攘攘,只有一些采办物品的工人来往,染坊的接待人员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两个挂着“木”字牌的马车驶来,立马叫上手下的人一齐上来迎接。
“林堂主,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第一个马车里坐着林堂主,林堂主领着几个木匠下车,客气的同对方问好,后面的马车里坐的是陈青欢,她独自一人坐了一个马车,林堂主他们已经和染坊的人说了好几句话了,她才慢慢下车。
见一个气质出众的蒙面女孩出现,接待的人顿一顿问道:“这位姑娘是?”即使对方遮住了半张脸,她那双眼睛也清明得过分,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哦,也是我神木堂的人,她身份特殊,不好多说。”林堂主时刻谨记皇上维护郡主声誉的嘱咐。
陈青欢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并不开口说话。
染坊的人没多想,他们身为内部人员也知道神木堂和金木堂是一家,金木堂里女子居多,林堂主带着一位女子也不奇怪,“见过姑娘,那几位先随我进去,里面备了好茶,各位可以稍作歇息。”
“茶就不用了,直接带我们去后场吧,一会儿我们还得去下一家。”
染坊的人点头如捣蒜,他们也想速战速决,“好的好的,那这边请。”
一行人直奔后场,这染坊虽新,工作效率看起来还不错,每个人做事都井井有条的。陈青欢就喜欢这种办事不拖沓有效率的,看起来就让人舒心。
染坊后院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空旷的场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匹,几乎遮天蔽日,地面定着一个个大染缸,还有像游泳池似的小型染池。
“林堂主稍等,我把大家伙儿叫出来。”
“好的。”
“您是不知道,我们大家伙儿都特别崇拜您,知道今天您要来,大家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了!”染坊的人一边说着,把场子内外的工人都召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果然个个脸上都异常兴奋,看林堂主跟看稀奇似的,陈青欢则躲得远远的,努力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堂主身上,也没人在意她一个蒙面女娃。
林堂主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众目睽睽下丝毫不乱,有序的让手下把样品和工具拿出来,边解说边上手示范。
旷世奇才真不是盖的,陈青欢融入学员里面跟着一起学习,才知道现林堂主这个神人设计出了什么,她先前只知道林堂主成功了,却不知道他做什么成功,原来就是自创出了滑轮组。滑轮组由定滑轮和动滑轮组成,定滑轮用来变换方向,动滑轮用来省力,后者使用得越多越省力。
听起来似乎简单,但这是林堂主废寝忘食的画图纸,抓破脑袋疯狂试验才设计出来的。
这东西做出来不难,城里的木匠大约看一眼应该就能做。林堂主亲自上门教学的理由,就是其中的难点,在于定滑轮与动滑轮的缠绕方式,尤其是多个动滑轮组合,一步出错,那这个滑轮组的组装就算是彻底失败。
陈青欢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一个萌新的样子。她是学过,可是日常生活里又用不上这些,早就把肚子里的这点儿知识还给老师了。缠绕之法看起来复杂,但只要掌握了规律就十分简单,林堂主既亲自演示,又手把手教,有格外笨拙的迟迟学不会的,他也不会着急生气,非常有耐心的一遍遍重复。
林堂主是这么说的,神木堂的不断创新都是为了延国能有能好的发展,而延国工业之根本,不是他林岳一个人撑起来的,而是所有大大小小的工人顶住的,只有每个人都进步了,都变好了,延国才是真的变强变好。
陈青欢心里默默想,林堂主这为国为民操心的劲儿比延西辞还给力。
一个人学会了立马去帮助下一个人学,教学的速度一直在加快,到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人还不太熟练。
“林堂主,我打心底佩服你,说实话我觉得我什么忙都没帮上。”陈青欢觉得自己只是抓了一条虫,而林堂主用她的虫钓了一群鱼上来,做出一顿美味的全鱼宴,最后还说这桌菜的功劳她占了一半。
林堂主正喝了一口茶润润喉,“你别谦虚了,我心里有数。”
“林堂主林堂主!你快来看看我们,我们成功啦!”一个小伙子兴奋的大喊,他是第一个把林堂主的木轴装到架子上的,装上后立马试试晾一块浸透的布,以前没有四个人是绝对拖不动的布匹,现在他一个人就让这块布穿过了架子。若是到处都装上这个,那以前四个人才能干的活儿一个人就能干,以后的效率岂不是快了四倍之多!
“对,不错,就是这样使用的!”林堂主欣慰的笑了笑,不住的夸奖,看着眼前的成果,犹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木轴真是太神了!”
“你们快看我,我一个人能拉起这块布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妙的东西啊。”
染坊的人们今天都打了鸡血似的,平时工作没精打采的,今天个个抢着干活儿,积极度爆表。
大约在此地费了半日的时间,染坊的大老板有事儿没能赶来,林堂主任务完成已经准备离开。接待的人又是道谢又是道歉,一路送他们一行人出去,马车都走出去老远还能看见他还在后面挥手。
为了路上有个说话的,陈青欢上了林堂主的马车,她开玩笑道:“这人像要追上来似的。”
林堂主也笑笑,“现在的工厂啊,若是能研究出一星半点旁人没有的东西,都会死死的攥在手里,不是我自夸,我们神木堂算得上是十分慷慨的,这技术说是白送的也不为过。”
“那你的确没自夸,这是事实嘛。”陈青欢表示一万个赞同,“说实话,我看着神木堂大家对木的这种热情,还有这种做出一件物品时的兴奋,我都被你们打动了,若是有机会也想跟你们学一学呢。”
陈青欢以前也有过这种新鲜劲,刚画画那会儿,第一次自己独立画出一幅完整的图,那成就感不提了,考满分都没这么高兴。
“瞧你说的,你要是想学就尽管来学!我就是担心你吃不了这苦,画点图纸还可以,就是要郡主去碰这粗糙的木头疙瘩,我都不太忍心。”毕竟郡主长得娇美如花不说,还生在宫里养在宫里,哪是碰过粗活儿的人。
陈青欢也不反驳,问道:“林堂主,如果我学会了一点点,能不能也去教教别人?”
林堂主无所谓道:“你别误人子弟就行,这新技术就是拿来给大家用的,把珍珠藏起来不让它发光发亮,跟糟糠有何之分?你说对吧。”
“好的,好的。”陈青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天一晃就过去了,最后那个作坊的人和染坊的那群人几乎一模一样,反应都跟复制粘贴似的,陈青欢看了两眼就出去寻小毛去了,最后抱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小毛一起回了神木堂。
天色渐暗,陈青欢吃多了零食吃不下晚饭,于是直接回房里待着休息。
桌上多出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颜料,猜想是俏娘后来又给她添置的。陈青欢拿着笔比划一下又放下,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画画了,最近进入了一个瓶颈期的状态,什么都画不出来,能画出来的都是一个模样。
“圣女,水都放好啦,快去沐浴吧。”小毛从最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提着一篮没扔完的花瓣。
累了一天,陈青欢正好想泡个热水澡早早去睡觉,“辛苦你了,你也快去洗漱休息吧,明天可以早点喊我起床。”
“多早?”
“也别太早……”
宫外的夜晚比宫内多一些人间烟火气,比如半夜三更还能听见遥远地方传来的狗叫声,或是巡逻人员的吆喝声。
30圣女23
翌日一大早,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到神木堂报道,林堂主挑出几个机灵的人,让他们去办置郡主要的东西送到废弃别院,那几个人一看名单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以为林堂主跟他们闹着玩,还是林堂主板起脸斥了几句才动身行动。
“哇,这味道,我要吐了,咱俩换换呗。”抱怨的人正是运送硝石原材料的,这粪臭味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
“不了不了,你看你反正都已经沾上一身味儿,就别来祸害我了。”
“你说郡主要这东西干什么?宫里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你管人家呢,人家是主子,别说让你运土,就是直接让你运粪你也得忍着啊。”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不爽这个突然出现的郡主,人还没见着,架子先端上了,一来就使唤他们神木堂的人。
“唉,算我倒霉。”他自认是哑巴吃黄连,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吞。
废弃的别院与神木堂之间隔了一大块放置原木的平地,中间有条道用来行走。几人来回好几趟才把林堂主吩咐的量给运完,回到神木堂时的模样比平时工作了一整天还累。
“我觉得你先去洗一下,换身衣服比较好,实在太味儿了。”大家边说边捂了下鼻子。
考虑到神木堂里的所有兄弟,以及隔壁金木堂的姑娘们,运土的大哥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转身去厨房后院借了个地儿洗澡。
等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出现在自己干活的地方时,发现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啊,为什么大家都在跟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走近一看,我靠,竟然是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好看的小姑娘就是陈青欢,此时她正抱着一坛酒,如鱼得水的混迹在一群壮汉之间。
“诶!二马来了,来来来二马,过来见过青欢郡主。”刚才劝他去洗澡的兄弟此刻正向他招手。
“青欢郡主?”二马表示疑惑。
小毛拿来一只碗,陈青欢打开酒坛倒了一碗酒递给二马,“这位大哥,这是我的侍女亲手酿的一坛冰酿葡萄醉,其他大哥都尝过了,你也尝尝吧。”
二马本来心中不满,可一个漂亮小姑娘和和气气的笑着对他说话,他也不好甩脸色,接过碗来一饮而尽。“好喝!”入口是冰的辣的,进了肚子却变成一股暖流,口中回甘。
得到赞美,小毛最是高兴。最后一人也喝了酒,陈青欢放下酒坛,微笑道:“各位大哥,承蒙林堂主关怀,青欢从今日起就要在此打扰一段时间,而且还有一些奇怪的要求要麻烦大家帮忙。我知道各位平时都很辛勤干活,所以除了必要的事我不会麻烦各位,我也只在别院做事,不会打扰你们,若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多些担待。”
一段话说完,大家伙儿都没什么反应,他们大概是没想到郡主说话这么客气有理,还跟他们解释了一番,宫里的人做事本就不需要理由,他们手底下人只需要听话遵命就行,现在她的话里考虑到了他们,这让他们一时间愣住。
“我能考虑到的一些问题我已经尽快在处理了,猜到别院的味道可能会传到这里来,所以我买了一堆柠檬放在附近,柠檬的气味能掩盖异味,还能提神醒脑,清新好闻,所以大家不必太担心。”
说罢,所有人下意识猛吸一口气,好像真的有柠檬的香气。
陈青欢原本还准备放些木炭在周围,能更好的吸收异味,但考虑到木炭易燃,大量的堆放在神木堂里就太危险了。其实她的话都没几个人听懂,只有二马他们几个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所有人都十分受用。
昨天还私下议论郡主几个人都有些惭愧,他们没想到郡主不仅人美心善,还这么平易近人,为人着想,他们吃了几十年的饭,心胸还不如一个人家小姑娘,实在是丢人。
也有人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满,大意是觉得郡主有些大材小用,她那点儿小事何处都能做,没必要特意来到神木堂,整得像他们神木堂是什么菜市场似的。不过他们都没什么坏心思,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大家喝了酒聊了几句就散了。
这边处理妥当,陈青欢不再耽误大家做事,独自去了废弃别院。
而小毛留在了神木堂做工的场子里,她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还对他们手中之事提出一些不懂的问题,大哥们心里念着她那口葡萄醉,倒也不赶她,细心回答她的问题,一连数日她都混在这里,连林堂主都习惯她的存在了。
瞧见众人对自己的友善,小毛忽然明白圣女为何总是那么谦和有礼,那不是示弱,而是对对方的尊重,而尊重是互相的。
另一边单独行动的陈青欢,还没走进别院就被臭味熏了出来,她憋着气快跑出去大口吸气,缓过来后掏出两块手绢捂住口鼻,又揣了几个柠檬在身上,做好充分准备才一脸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进到别院。
三种材料分别堆放在三块地方,陈青欢径直向含有硝石的土块走去,她盯着这堆深色泥巴皱紧眉头,想找个手套戴着也没有。还好她并不娇气,以前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的亲戚时还做过农活儿,是半个农村孩子,生理上虽然有些不想接受,但心理上已经明白自己非做不可。
左右看了看,工具备得很齐全,陈青欢拿起扫帚筲箕把一些土移到大桶里,然后倒入清水浸泡,这一步是为了让地霜融化进水里。一鼓作气把所有的桶都装满后,她已经是满身大汗,坐下歇口气,喝点水,又紧接着处理其他两个材料。
木炭和硫磺的处理比硝石简单得多,她用麻袋分别装一口袋木炭和一口袋硫磺,系紧袋口一起放在地上,用大木棍使劲把里面的东西敲碎,全都敲成细细的粉末状就可以。这道工序不复杂,就是很耗费体力,两袋子没敲完手先抬不起来了,陈青欢暗暗后悔平时没有好好锻炼身体。
桶中的土泡了一天后,用纱布把水过滤出来,真正有用的是其中的滤液,之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都可以得到硝石结晶,做完这些,最后一步就和另外两个一样,全都打磨成粉状完事。
所有程序都不算难,陈青欢只需要多费点精力和时间就能一个人完成,她每天都重复的做这些也不觉得枯燥,一闲下来就跑去隔壁的金木堂,把姐姐们做饰品残留下来的那些金银玉石的粉末收集起来存放好。
日子久了,每天都能看见她灰头土脸的跑来跑去,形象全无,堂里的人都开玩笑说,这哪里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分明就是乡下来的打工丫头。
言语中是满满的喜爱,一些下意识排斥权贵的人都对她改观不少,尤其是她不搞特殊这一点是最讨喜的,与大家同吃同住,不会挑三拣四,又知书达礼,比外面那些大小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大家夸她,陈青欢就会笑着说,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天上来的圣女,圣女是神的使者,神的观念是人人平等,她一说,大家都乐呵呵的端起酒干杯。
“说实话,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郡主整天在捣鼓什么,你说你一直瞒着,弄得我心痒痒的!”二马吞下一口肉,焦眉愁眼的感叹道。
旁边的几人也附和,他们还偷偷去别院偷看过,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最后还被里面的巨响声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林堂主对陈青欢敬重有加时,他们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了,后来才知道,林堂主时常拿着图纸和样品给她看,让她提出建议,她总能一针见血的精准改进,不止如此,她还提出了许多创新点子,之前那个木轴的点子就是她想出来的。
知道原因之前很吃惊,知道原因之后大吃一惊,这也让他们更好奇郡主在独自捣鼓什么,同时还对这位看起来小小的女孩多了一丝尊敬。
“好啦。”小毛嗔道,“你们不许为难我家圣女,我比你们都好奇,日日念叨也没能探到点口风。”
陈青欢笑着摸摸后脑勺,“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到时候我保证大家都会知道,整个延城的人都能知道。”
“好好好。”
二十日有余,陈青欢已经基本确定自己能成功,“对了,你们能不能帮我做一个小物件?”
“我我我!圣女我帮你做!”话音刚落,小毛立马自告奋勇,“我这些日学了好多呢,圣女就交给我试试嘛。”
“看样子,小毛姑娘是想显摆下自己偷师的成果啊,哈哈哈。”见小毛一脸激动的,大家伙儿都哈哈大笑,这些日子她没少悄悄学习。
“好,就让你试试,我明日把图纸给你,是个简单东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陈青欢对小毛一向宠溺。
“多谢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