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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为什么还混娱乐圈全文阅读

作者:野外的蛙     画家为什么还混娱乐圈txt下载     画家为什么还混娱乐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圣女24

    谈笑间,大家已经吃饱喝足,这时不知谁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饭菜有感而发:“我们现在还能吃点好的,听说珠淮那边又发了大水,之前闹饥荒没来得及逃的难民们几乎无人生还,加重了灾情不说,还连累了万云那块地方。”

    “我也听说了,今年真的有些多灾多难,我们延国已经许久没发生这样的天灾了吧。”

    陈青欢听到珠淮和万云时就心里一紧,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奉命出差的三皇子,延枭伦还在万云处理问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波及到,离开这几十日也没来信报个平安什么的。

    “灾情很严重吗?”陈青欢问道。

    “我们也不太清楚,城里也没个具体消息,估计宫里才知道具体情况吧。”

    工人们坐着消消食,然后又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陈青欢与小毛先回屋休息,小佳瘸着腿跟着进了屋,它的腿伤是好了,却因为没能及时救治留下了后遗症,以后走路都只能瘸瘸拐拐的,原本是灵活非常的大漠雪狐,现在变成了笨拙的闺中小哥。

    “小毛,你说我要不要给延枭伦写封信问候一下。”陈青欢心中还在想万云的事。

    小毛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觉得圣女不必担心,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没人会比宫里更快知道消息,咱们的信飞得再快也快不过宫里啊。”

    陈青欢垂眸,“理是这个理儿,就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们再过几日就回宫里吧。”

    “也好,那圣女打算哪日回宫?我提前去知会单公公。”

    “等你把我要的那个东西做出来了就走。”

    如果不是遇到特殊事件,陈青欢是真不想再进那个监狱似的皇宫,不过往好了想,她也很久没看见穗儿和善了,是时候回去叙叙旧。

    之后几日,她们二人都加快了自己干活的进度,不出十日就做好了各自需要的东西。陈青欢来时的行李都是些衣服首饰,回去反而多了好几包别的东西,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宝贝,是她这一个月辛苦的成果。

    俏娘难得苦着脸道:“你说你,与我同住一院,却总是早出晚归的,愣是没碰见过几次,每次见到你都是你来我们金木堂捡些废料,现在咱们之间还没怎么熟络,你就要回宫了。”

    陈青欢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师姐,我寻思我们日后还有机会增进感情的,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嘛,见谅见谅。”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俏娘拿这个样子的陈青欢没办法,她明明不是在撒娇,却有跟撒娇一样的效果。

    二人还在话别离,小院子里突然挤进来一大群汉子,正是神木堂的那些人。

    “你们干嘛!谁准你们来我的别院了?”俏娘美目一瞪,火辣的话就出了口。

    壮汉们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赶着来送送郡主嘛,俏娘放心,我们绝不多待。”

    陈青欢开心道:“我正准备过去跟大哥们道别呢,没想到你们比我要快,怎么没看见林堂主?林堂主呢?”

    “哦,堂主啊,他早上被传召进宫了,你这会儿回宫说不定还能碰上他。”

    陈青欢点头道:“好,既然都道过别了,那我也即刻出发回宫,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各位,日后有机会再聚,我让小毛多酿些酒送来。”

    “好好好,咱们都等着这口呢!”

    “诶郡主,你说你会告诉大家伙你这些日做的是什么的,就这么走啦?”提起这个郡主的秘密,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但陈青欢依旧保持神秘,并不打算揭秘,“还得麻烦你们再等等了,不过放心,我绝不会食言。”

    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和小毛出了神木堂,二马在身后喊道:“行,咱们就等着郡主履行承诺!”

    陈青欢被这群爽朗的人逗笑,举高手挥了挥,虽说宫里无人与她作对,但宫里的人说话做事都存了别的心思,远不如和这群朴实的人相处来得有趣。走出门口,望着神木堂三个烫金大字,她露出发自内心的惬意笑容。

    回宫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宫,在宫门处,迎面正好出来了一辆马车,还真是巧了,陈青欢定睛一看,发现出来的是神木堂的马车,想来里面坐的肯定就是一早被传召进宫的林堂主。

    正准备下车跟林堂主打个招呼,可对方的马车速度极快,一个擦肩就跑出去老远,让她没有机会下车打招呼。

    “林堂主走得也忒急了点儿吧?”陈青欢趴在窗口,被对方的马车速度惊到。

    说起来,延城大大小小的马车也是经过林堂主的改良之后才能拥有这么快的速度,马车改良也是陈青欢提的点子。

    小毛凑过来看了看,“兴许林堂主赶着回去跟圣女道别,所以走得这么急,没想到呀,你俩还是错过了。”

    她这话还真说对了一半,那边的神木堂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刚停稳,车上的林堂主一下马车就急冲进后院,四处巡视找人,“郡主呢?郡主在哪?带我去找郡主!”

    众人还没见过林堂主这样失态的模样,纷纷愣住,“郡主已经回宫了,堂主,您回来时没碰见郡主的马车吗?”

    林堂主神色一顿,恍惚想起好像是错过了一个马车,他一拍脑袋,愁眉苦脸的叹道:“遭了,我还是晚了一步。”

    “林堂主,发生何事了?您找郡主有什么急事吗?”

    “已经不能说是急事了,是大事不好了……”

    皇宫依旧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巡逻的侍卫们像机器人一样来回移动。

    陈青欢回宫并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她落花轩里没有其他宫人,所以无人在宫门处接她。要是平时,她从这里走回落花轩并不是大问题,可是今天她还有好几大包死沉死沉的包裹,要她拖着这些走回宫,想想就开始累了。

    正愁云满面的望着离宫远去的马车发神,思考该怎么办时,从皇宫里面忽然传来了车轱辘声,伴随着挥舞马鞭的声音,来的人正是一脸笑意的善。

    “青欢郡主是不是太低调了,回宫也不提前给我们来个消息。”善勒住缰绳,马车停下后,气势汹汹的穗儿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看这架势,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陈青欢先是惊喜,随后见势不对率先低头认错,“我错了。”

    穗儿一愣,对方三个字让她气势少了一半,“哼,你错哪了?”

    “哪都错了,求穗儿公主原谅。”陈青欢不正经的回答道。

    “你,你说会回宫看我的,结果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是不是在宫外玩得乐不思蜀,都忘了我们,也不想念我们了。”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小媳妇闹脾气呢,陈青欢心里完全想着别的事,嘴上讨好道:“我真错了,不生气啊乖,走吧先上马车,麻烦公主殿下和二殿下捎小的一程,谢谢。”一转身便叫小毛带上行李上车,小毛麻溜的遵命做事。

    穗儿脸蛋气鼓鼓的,陈青欢轻轻揪了一把她的小圆脸,笑道:“请,公主殿下。”

    善侧身一跃坐上车夫的位置,同样笑吟吟的看着穗儿,穗儿也不是真的生气,反而可思念陈青欢了,这段时间没有她在,宫里都没有一处好玩的地,她只好在宫里日日抱怨丢下自己的某人。

    此时见陈青欢态度良好,穗儿哼一声便坐进了马车,问罪的环节来得快去的更快,此刻已经变成叙旧的时间,三人刚上车就迫不及待的聊起家常。

    “青欢,你这段时间在宫外都做了些什么啊?”穗儿最是好奇,她好几次拜托父皇让她出宫都没被同意,善在车厢外,也侧着耳朵等待青欢的回答。

    陈青欢把从集市上看见的,大哥们那里听来的一些闲闻趣事侃侃道来,她讲得活灵活现,讲故事跟说书先生似的,穗儿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屏气凝神,一呼一吸都被她牵引着走,只想立刻亲眼去看看她口中的这些民间故事。

    听她一口气说完好几个趣事,穗儿简直太后悔没有坚持求父皇让她出宫了,“青欢,你是怎么让父皇准许你出宫的啊,我求了他好久他都不同意!”

    陈青欢好笑问道:“皇上没跟你说我为何出宫吗?”她的借口虽然是编造的,但也符合事实啊,她的确是去神木堂帮助了林堂主。

    穗儿愣住,“没有说过啊,你不是出宫玩吗?”

    闻言,心间绷起了一根弦一样,陈青欢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32圣女25

    心中的不对劲越发强烈,她似乎记得林堂主提过,延西辞下令不让他对外提起自己的事。

    她做事一向低调,也从不邀功,所以从没主动提起过自己参与神木堂的设计一事,林堂主明明对她极热情,却也从没在神木堂和外人面前里提起过此事。现在想起来,似乎只有林堂主第一次来落花轩时,皇上和延枭伦在场,他们二人知道她参与设计这回事,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别人知道。

    如果说林堂主想独占功劳所以刻意隐瞒,她是万万不信的,一是林堂主为人正直大气,是真君子,二是这些时日,林堂主常常拿着图纸与她讨论改进,并没有故意躲着其他木匠工人,大家看在眼里,嘴上虽没明说,心里也是清楚的。

    而同样怪就怪在,所有人都在因为新技术赞美林堂主,却没有一个人提过她。即使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但她的名字是应该出现在林堂主的后面的。

    萦绕了她许久的怪异感,在刚刚那一刻才忽然清晰起来。刚才听到穗儿的话,陈青欢变得警觉,脑海里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想,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下令封了林堂主的口,不想让自己掺和的这件事被人知晓。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整个延国也没有几人。

    这是为什么?陈青欢心中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她表情没太大变化,呼吸却有些困难。

    “穗儿,你知道我们现在的马车轮子做了改进,可以跑得更快,而磨损程度更小吗?”

    陈青欢没回答穗儿的问题,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穗儿疑惑的点点头道:“当然知道啊,这可是我们延国的一件大事,父皇为此还大肆嘉奖了神木堂。”

    “如果我跟你说,其实这个改进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你信吗。”陈青欢一脸正色,穗儿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青欢你在胡说什么呢,在宫外待久了怎么还会开这种玩笑了,也不怕被别人听见惹了笑话。”

    不止穗儿捂嘴笑起来,连善在马车外都接话道:“青欢,你怕是都不知道这木轮中间是什么东西吧。”

    这时小毛也觉得奇怪了,有些愤愤不平的打算为陈青欢正名,可陈青欢却用眼神制止住了她,她不甘心的闭了嘴,心中有了疑问。

    “你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啊?”穗儿脸上还挂着笑容。

    “没什么。”陈青欢缄默,她觉得自己的猜想已经被印证了一半,只要林堂主不开口,皇帝不开口,她对别人说这是她设计的,有谁会信呢?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是西域人,不是延国人,所以不能让自己在延国有了声望。可延西辞平日表现得那么民主贤能,一点儿不像心机重重的人。

    陈青欢不敢在细想下去了,那种熟悉的不详预感又升上心头,令她心神难安。

    马车一路向前,一月不见,落花轩外依旧是那样清凉的感觉,一进门也依旧闻得见浓烈的花香。陈青欢以为自己在皇宫里过得战战兢兢的,但此刻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还是有安心熟悉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她闻厕所的味道闻太久了。

    穗儿和善在院子里驻足,“青欢,等下我们陪你去跟母后请安吧。”后宫中的人离宫后回宫,都要先去跟皇后请安。

    陈青欢点点头,打算之后查一查自己心中的问题,回答道:“那好,你们等我放好行李就去。”

    善见宫里没个下人,打算帮她拎一些包裹,可小毛先他一步把所有包裹都揽在身上,小小的身影被埋在里面,走路速度却很快。

    陈青欢与小毛拿着那些又鼓又重的包裹进屋,进屋后,陈青欢关上门,拉住小毛压低声音对她说:“事有蹊跷,我没主动说的话,你也别开口。”

    “圣女,到底有何蹊跷?”小毛也变得谨慎起来。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

    小毛本来一肚子疑问,还想问问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公主他们,但看见陈青欢认真的神情后,明白自己只需要听话就好了。二人通了气,陈青欢把自己的宝贝东西藏好,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院子里,穗儿正盯着一朵红色的郁金香看,一旁的善放松的站在那里浅笑着,小佳晃晃脑袋上的野草,从花丛走出来。恍惚间,陈青欢仿佛看见了她刚入延国时,他们五人在落花轩中嬉戏打闹的场景。

    善捧起小佳,仔细查看他瘸掉的后腿,轻声道:“给宫里太医瞧过吗,为何会治不好?”

    穗儿冷哼道:“说是送去的时候太迟了,只能保得住命,一群庸医。”

    雪狐在善怀里打了个滚,跳回走近的陈青欢身旁,蹭一蹭腿就走了。

    “走吧。”陈青欢替穗儿抚平了衣角的褶皱,往门外走去。推开门,几人朝凤鸾殿去,冷风一吹,陈青欢脑子清醒了不少,“刚刚只顾着说我自己了,穗儿,二哥,你们这些时日在宫里做了些什么?”

    听到关心,穗儿细想了想,“说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善刚想说话,穗儿突然哦一声,接着道:“不知为何,慕寻搬来宫里住了,而且还没住在她姨母娴贵妃的宫里,她说想与我做伴,所以住在我宫中,不过她实在没劲的很,跟她一起玩也无趣。”

    “我今日去找你时好像没看见她,之前听说慕寻入了宫,可一直没看见她人,原来是住在你的凤鸾殿里。”善恍然大悟道。

    穗儿眼珠向上看,“今日……她好像一大早就被父皇叫去了,难怪你没见着她,说起来也怪,你们说父皇跟她能有什么好说的?”

    陈青欢一言不发听着他们的对话,眼中浮现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延西辞、冯慕寻,这两个名字凑在一起,她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

    闲聊间,几人已经到了凤鸾殿外,穗儿回自己宫中不需要通报,所以领着几人直接往主殿里走,前脚还没走进去,只见太监总管单公公刚好从殿里走出来。

    单公公见到来人,躬身道:“奴才拜见二殿下,拜见穗儿公主,拜见青欢郡主。”

    “单公公怎么从母后宫里出来,可是有什么事?”穗儿停下脚步问道。

    “奴才是来传圣旨的,哦,并不是给皇后娘娘的,而是给住在您宫中的冯大小姐。”

    话到此处,正殿大门完全打开,皇**着一串佛珠坐在中央,站在旁边的冯慕寻正双手捧着金色圣旨。

    这是陈青欢第一次看见表情如此趾高气昂的冯慕寻,她一向喜欢蹙眉泪目,此时此刻却丝毫不见往日弱柳扶风的模样。

    正当陈青欢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得意时,未说完话的单公公接着说道,“奉皇上之命,神木堂堂主林岳能为国立业,乃是丞相冯德之女冯慕寻从旁协助提点,冯慕寻于国之大事有功,特封为长平郡主。”

33圣女26

    短短的几句话,让门外的几人都呆住了,穗儿和善满腔的欣喜全都化作震惊,他们这些时日在宫中一点儿消息也没听见,冯慕寻怎么就突然成了长平郡主了?

    气氛霎时间诡异非常,一直到单公公离开也无人说话。表面上看起来,陈青欢最是冷静,但她袖子里握紧的拳头已经用力到骨节分明,就在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小毛最是激动,她用力倒吸一口气,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心中既震惊又疑惑,更多的还有愤怒,她红着眼死死的盯着冯慕寻,要不是刚刚圣女嘱咐过,她差点忍不住抓对方过来拷问一番。

    凤鸾殿里的人们,包括皇后娘娘,都已经向长平郡主道过喜了,现在就剩下他们四个迟来的贵宾尚未赴宴。

    冯慕寻把圣旨放在侍女手中,莞尔一笑向四人走来,“见过善哥哥,见过穗儿公主,见过……青欢妹妹。”

    她细眉上挑,冲陈青欢笑得从容,连郡主也不喊了,直接称呼上妹妹。

    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拱手道:“恭喜长平郡主,没想到郡主竟如此深藏不露,一身技艺好到可以帮助神木堂堂主了。”太奇怪了,这件事太奇怪了。

    冯慕寻笑得越发甜美,“让善哥哥见笑了,慕寻本无意争功,是皇上知晓后念我辛苦,方才决定昭告天下,这长平郡主四字,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与她无关的功劳她倒是受得理所当然,丝毫看不出虚心。

    陈青欢一股热血急冲上头,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终于有些僵硬,顾不得给皇后请安,也顾不上眼前得势的小人,她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去,要去找延西辞问个清楚!

    她动作利落,突然之间转身大步离开,让留下的几人纷纷有些错愕。

    “怎么了青欢?”

    “你去哪里?”

    冯慕寻脸色变得难看,她还等着看陈青欢听到消息后生气发疯的样子,没想到她这么会装模作样。

    那日密函事件败露,正好陈青欢前来请求离宫,她听见她的话后知道了她之前与神木堂的那些事,于是日日在父亲身边旁敲侧击的,求他答应皇上的要求。随后在皇上面前又以自己身份不高,许给太子恐遭闲言碎语为由,让皇上给自己一个更尊贵的身份。

    思来想去,延西辞觉得此举正好可以一石二鸟,一来没了圣女立功这个隐患,二来能稳定冯丞相的心,所以才让冯慕寻鸠占鹊巢。

    陈青欢已经走出凤鸾殿的大门,几人还在原地未动,冯慕寻没见到自己想要的场面,心中不爽,面上却侧身对皇后微笑,“皇后娘娘,青欢妹妹可能是不喜欢我吧,您别怪她失了礼数,我替她向娘娘赔罪。”

    皇后数着手中的佛珠,喜怒不形于色,淡淡开口道:“无妨。”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如果现在是六月就十分应景了。小毛终于惊醒,三步并做两步追了出去,善和穗儿也不再愣着,紧随其后。

    “她往哪里去了?”穗儿问道。

    小毛慌张的左右寻找陈青欢,在卵石路的尽头发现了她的身影,“好像是养心殿,圣女找皇上去了!”

    三人追了上去,冯慕寻一听到她去找皇上,心口一紧也即刻抬脚离去。虽然皇上说过绝不会让此事被拆穿,但她心底总还是有些担心的。

    “皇后娘娘,慕寻不放心青欢妹妹,也过去看看,慕寻告退。”

    “去吧。”皇后惜字如金,眼里依旧没有波澜。

    陈青欢走得极快,三人好不容易才跟上她。

    “青欢,发生何事了,你怎么如此着急啊。”穗儿十分不解。

    善试探性问道:“是不是与冯慕寻协助林堂主之事有关?”

    “此话怎讲?”穗儿不明白。

    “你不觉得方才的圣旨有些耳熟吗?”善脸色怪异,“刚刚我们在马车上,青欢跟我们说是她想出了改进马车的点子,我们还笑她是说胡话。”

    穗儿一听,心中也多了几分猜想,焦急道:“青欢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了?”

    陈青欢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跟我来,等我见到皇上,你们就都知道了。”有些事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说不清楚,说清楚了也不算。

    养心殿外的侍卫似乎是被下过命令,见到横冲直撞的陈青欢也不阻拦,就这么让她进了养心殿。

    四人直冲殿内,殿内再无别人,只有延西辞正一如既往的批阅奏书,他并不惊讶他们的到来。这时冯慕寻也姗姗来迟,她走得太急所以还小口喘气,进了殿内只远远的站在后面。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陈青欢面无惧色直接问道:“你什么意思?”她连礼数也不愿表演给他看了。

    听到这几个字,皇帝一改笑容,突然拿出了威严的气势,用力放下奏书道:“跪下。”

    洪亮的两个字让人为之一震,延善延穗儿冯慕寻通通忍不住跪下,连小毛都下意识下跪。

    面对压迫,陈青欢依旧站得笔直,冷笑一声,“皇上,冯慕寻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自以为是。”延西辞的脸色更加冷峻,“你是什么身份就敢这样跟朕说话。”

    他今日的态度与往日大相径庭,善和穗儿还以为自己眼花,他平日对青欢不是很疼爱吗?

    “要朕解释?冯慕寻与神木堂之事,与你有何干?”延西辞一顿,怒笑道,“一个冒牌圣女而已。”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起来,他们都被冒牌圣女几个字吓到失语。

    冒牌圣女?皇帝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陈青欢心头猛跳,原来如此,来时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思考,此刻心中细碎的线索都被一点点整合起来,形成一个完美的阴谋。

    她碰巧遇见林堂主,帮助他做出改进,这些都是不可预计的,所以延西辞的目的绝不是让冯慕寻顶替自己领功劳这么简单而已。这么说来,延西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盛安皇后亲生的,从一开始就是假装友善而已,只是她正好有一身改进工艺的本事,他便顺便捧了一手冯慕寻而已。

    她明明在问神木堂之事,他却在此时提起冒牌圣女一事,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个行为说明这一刻他是想用这件事来封她的口。

    没想到她以往半开玩笑的跟小毛说过的那些话竟一语成箴,延国要圣女联姻并不是为了联姻,而是有其他阴谋,比如开战。

    短短的几秒钟,她脑海里已经有了无数种想法。

    心中的迷雾被一层一层剥开,陈青欢看起来并不吃惊,她从入宫那天起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想让她失态太难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陈青欢说得坦坦荡荡。

    这次轮到延西辞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还挺有气魄,不过她在他眼里,只是临死挣扎的强弩之末罢了。

    “一个两个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他说到这里时,还扫了一眼冯慕寻。

    “刀若水,敖二公主,六月初一亥时出生,乃是刀宗和盛安皇后的侍女青儿所出,是个身份低贱的侍女之后。你一个庶出,贱婢之后,有何可狡辩的,圣女这两个字你也配染指?”

    他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善和穗儿几乎要瞪出自己的眼睛,他们心中已经信了,相信了自己父皇说的话。

    全场大概只有小毛紧咬下唇默不作声,因为她永远只相信她的圣女。

    面对义正言辞的质疑声,陈青欢依旧丝毫不慌,只听见她一字一句回道:“你说错了。”

34圣女27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么对峙着,陈青欢的气势绝不输对方。

    “你说朕说错了?”延西辞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陈青欢轻笑一声,话语却掷地有声,“你说错了。”

    “其一,我只知道我是敖二公主,是敖皇帝和皇后所出,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质疑过我的身世,你这么笃定我是侍女生的,那就把所谓的侍女叫来对质,否则没有任何说服力。”

    “其二,我是盛安圣女亲自挑选出来的,在宁夏国经过了神圣的传承仪式,喝过圣泉,拿过圣花,是由上一任圣女亲手送上圣女殿的青欢圣女,不管我的身世如何,你延国联姻要的是圣女,而我就是真正的圣女。”

    “其三。”字字珠玑的陈青欢忽然轻蔑的看了看被她气势震慑住的冯慕寻,“你想找人顶替我的功劳,没关系,我可以帮助林堂主造出一个,也可以再造出十个、百个,所以吃亏的不是我,而是你延国的发展未来,既然你说冯慕寻是帮助林堂主之人,那再好不过了,接下来你可以尽情期待下太平郡主的杰作。”

    她妙语连珠,说完延西辞脸都绿了。

    善和穗儿这辈子都没想到能看见这种场面,听她这么一反驳,又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心中又偏向了她。

    在场的人里冯慕寻是脸色最难看的,尤其是最后一段话,简直等同于疯狂打她的脸。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延西辞毕竟是一国之君,被驳了面子也不发作,眼神凛冽,“你以为受世人敬仰的圣女那么好当,只一个传承仪式你就是真正的圣女了?”

    两方针尖对麦芒,见招拆招,谁也不退让。

    “从永安圣女到盛安圣女,数百年来,宁夏从未有过天灾。”

    话到此处,陈青欢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冰凉汗珠,她几乎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延西辞的帝王之色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珠淮的奏书一本接着一本,全是关于前些时日的洪灾,这场天灾的势头凶猛异常,时日长久且毫无好转,使得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你自称圣女,圣女可以平定灾害带来安康,而你又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圣女?”

    “朕的延国已近百年没有天灾降临,此次洪水来势凶猛,宛若神惩,朕看就是你冒充圣女,惹了天神降灾,才导致大水迟迟不退,百姓流离失所!”

    延西辞声音浑厚,步步紧逼,言语之间将她的退路全部封死。

    难怪他说他在等合适的机会,笨拙如冯慕寻此刻也明白过来。

    百姓的怨气,开战的理由,所有的负面影响都需要一个人来承担,那个人选就是陈青欢。他延西辞既要野心,也要民心。

    他还没说完,“你以为帮了一两次林堂主,朕就会因此宽恕你?林堂主带来的新技术的确是好,可其中有几分是你的功劳,当朕心中不清楚吗。”说到底,他根本不觉得也不相信陈青欢真的能创造出那些新技术来,他认为大部分还是林堂主的功劳。

    陈青欢此时有些无言以对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中原人何时信奉圣女之说了?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诋毁我,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向敖宁夏开战?”

    延西辞忽然大笑起来,像一个高处不胜寒的胜利者,他心中的故事与野心又有谁知道呢,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懂他。

    “朕为何要告诉你,你已经没用了。”一句话宣判了她的死刑。

    地上的兄妹二人终于跪不住了,善最先开口求情道:“父皇!求父皇开恩。”

    “不知者无罪!如郡主所言,她并不知晓身世实情,将天灾的原因归咎于郡主身上实属不妥,请父皇三思!”

    “咚!”延西辞闻言将手边的茶杯扔向善,差点打中他。

    “那你是不是要替她担下这佑国不力的罪名!”一句质问让善和穗儿都不敢再开口,“你是朕的儿子,还是延国的皇子,你所做的事都要以延国为重!”

    善眼珠转了转,知道现在再求情只会火上浇油,“儿臣知错,求父皇息怒。父皇为了延国鞠躬尽瘁,儿臣也自当为了延国死而后已,开战一事,善和穗儿都在此祝父皇旗开得胜。”

    陈青欢不怕自己受苦受难,但她有些见不得别人为她的事担惊受怕。

    “皇上。”她声音逐渐平静,“既然皇上觉得我没用了,是准备要了我性命吗。”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皇帝的回答。

    “朕一向待人和善,即使青欢圣女犯了欺君之罪,又害得百姓受苦,朕也大赦于你,让你继续住在落花轩里。”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

    在场的人却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心慈手软之人,也怪陈青欢自己看轻了一国之主,还真以为有什么绝世明君。

    她垂着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后一挥衣袖便潇洒转身离开,小毛擦了擦溢出眼泪的双眼,起身跟上。

    和来时一样,她回去时依旧无人阻拦,不管延西辞是为了维持自己明君的形象还是什么,她知道他留她一命是因为自己还有可利用的地方,但她绝不坐以待毙,她会让他为此感到后悔。

    养心殿里,善和穗儿还跪在地上,龙椅上的人平常的翻阅奏书,一切照旧。

    越愚蠢的人有时候反而活得越久,冯慕寻大约是这场辩论赛里最开心的人,皇上说过他有办法让她坐稳太平郡主这个位置,真的说到做到了,一想到陈青欢被呛得无话可说的模样,她就激动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青欢回到空无一人的落花轩里没多久,宫外就来了一些侍卫守门,她被软禁了。

    太平郡主的喜讯传遍整个皇宫,随着新技术的推广传到了延国上下,一时间,延国的人都称冯慕寻是人间仙子,对她和林堂主敬重有加。

    有个染坊的人说,他们有幸见过太平郡主一面。过年时太平郡主与林堂主一起来他们染坊传授新技术,她特别平易近人,蒙着面纱都能看出人美心善。

    关于太平郡主的传言传遍了大街小巷,神木堂的二马瞪大眼睛大喊了一句,“不可能啊!明明是青欢郡主,怎么就成了太平郡主了?”

    神木堂和金木堂的所有人堵住林堂主,势必要问个清楚。

    林堂主看起来有些颓废,长叹一口气,无奈说道:“大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然,青欢郡主的命就保不住了。”

    延西辞这一招实在高明,他不爆出陈青欢的真实身世,却用这件事威胁了所有人闭嘴。等到他做足开战的准备后,再将这件事作为噱头爆出来,到时候木已成舟,真相就石沉大海,这份心思让人生畏。

    风云渐变,不久前,边境的四王爷延齐麟和大皇子延元辰都接到了回宫的命令,此时他们正快马加鞭往回赶路。

    万云和珠淮是最后知晓太平郡主一事的地方,延枭伦听到这消息后,二话不说准备骑马回宫,他知道青欢才是和林堂主有交集的人,这个消息只能说明她出事了。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走啊,这里的事情您还没处理完呢。”一群官员苦苦哀嚎着,他们应付不了那些难民啊。

    延枭伦冷冽的眼神扫过他们,短短一个多月,他似乎又成熟了些,“你们有什么用?”

    “三殿下……”

    “从我来到万云之时起,我解决了前前后后所有的问题,而你们只会吃着肉喝着茶整日闲聊,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他批判官员时,隐约展现出一些帝王风范。

    “等我回宫,我会将你们的情况如实禀报给父皇,你们最好把剩下的所有问题都尽数解决,否则,我延国不需要养这么多闲人,驾!”延枭伦的骑着骏马逆风奔驰而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小官员。

    延国的天真是要变了,所有重要的人都将聚集在一起,而陈青欢就是这个风暴的漩涡中心。

    而作为风暴的中心,她绝不会束手就擒,陈青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起来。他延西辞自以为是,为了恶毒的野心不择手段,那她就要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知道自己的目光短浅。

    记不清过了几日,落花轩始终有重兵把手,无人进出。

    直到今天,皇宫里归来一支精兵,正是四王爷延齐麟手下的军队。延齐麟与元辰并不知道实情,但他主动请命让自己手下的兵看守落花轩。

    落花轩外的兵刚被换掉,元辰善和穗儿便齐齐赶来见陈青欢,就差一个延枭伦还未回来。

    “青欢!”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出现在她身边。

    小毛打开房门,几人终于在分别之后再次见到陈青欢。

    她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此时虽然是大白天,但房间的窗户却被盖上了一层布,房内烛火摇曳,陈青欢正在桌上作画,她画的不再是美人图,而是像一幅地图。

35圣女28

    “青欢!这几日你没事吧?”穗儿把她全身上下都查看了一遍,确认没少胳臂断腿的才肯放手。

    元辰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经过军营中的洗礼,他看起来黑了不少,已经像个将士了,“青欢,你真的不是盛安圣女所出吗?”

    “大哥!你这是何话?都这种情况了你还问这些。”善低吼了一句,随后关切的看向陈青欢,“青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会想办法和父皇求情,可父皇应该听不进我们的话。”

    三人忧愁的看着平静的陈青欢,她永远这么淡定,仿佛出事的不是她一样。

    几日过去,陈青欢早已经不恼了,她沉下心思考对策,虽然被皇帝打得措手不及,但好在恰巧有条后路可退。

    “我不瞒你们。”她叹了一声,把桌上刚画好的那幅地图转过去给他们看。

    “这是我手绘的皇宫地图,我要逃出去,然后回到敖。”

    “什么!”三人闻言皆是一惊,“逃出去,这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自有办法。”她语气平淡,听起来胸有成竹。

    善的眉宇挤成一个川,他摇摇头道:“青欢,你难道还不清楚宫里的戒备有多森严吗?别说出皇宫,你现在连落花轩都出不去。”

    听见此话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因为窗户被蒙上什么也看不见,“我不逃回去怎么活下去,在延西辞的皇宫里与他抗衡吗?”

    她心中也明白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延西辞想侵略敖塔,那她只有加入敖塔的阵营。

    “我来帮你。”居然是穗儿最先开口,她一**爆脾气,异常冷静的说,“我帮你逃出去。”

    陈青欢吃惊的回头,与她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元辰与善皱了皱眉,却没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我会一直把你们当朋友,但我出了这个门,就只能把你们延国的皇帝当成敌人。我不希望你掺和进国家恩怨。”陈青欢想拒绝,她心中对他们还是有更多的不忍。

    穗儿眼神坚定,毫不犹豫道:“让我帮你最后一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胡闹!”元辰想要骂醒异想天开的延穗儿。

    善沉默良久,忽然也变得坚定不移,“我也帮你,有我们帮你,说不定还真的能逃出去。”

    见元辰还想开口说什么,他一下堵住对方的话,“大哥,你没见到父皇的模样,青欢若是不走就必死无疑,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父皇处死吗!”

    元辰实在是两难,面对最亲的几人一阵纠结后,总算勉为其难点点头,“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比起你逃回去,我们三个去跟父皇求情放过你更现实。”

    三人齐齐看着她,雪中送炭才是一个人的真心,此话不假。

    陈青欢心中无比动容,“谢谢你们。”

    “不必言谢。”

    小毛懂事的去到门口盯梢,陈青欢比划着地图,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出。

    她这几日一直在制定计划淘汰计划中间循环,然后就在几秒前把他们三人算入自己的计划里构思了一个全新的出来。有了他们三人的加入,逃跑计划的容错率就高了很多。

    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精细的计划,连备用方案都有……”不得不说,听到她的计划,还真觉得她有机会逃出去。

    “你的计划里怎么还有我们三人?”

    “我刚改的。”

    他们忽然就信了陈青欢是帮助林堂主之人,她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那你准备在哪日出逃?”时间是十分关键的一个因素。

    “不得不说天公助我。”陈青欢微笑道,“就选在淑妃娘娘临盆那日。”

    善琢磨一番,忽然提到延枭伦,“三弟应该在赶回宫的路上,你的计划里要不要算上他。”

    每次说起陈青欢,那个总是第一个出现的人,现在还远在天边。

    陈青欢认真思索,“不必了,淑妃临盆就在这几日,他应该赶不回来。”

    “你的最后一步,怎么能保证宫门处的侍卫一定会离开?”这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

    善和穗儿同样疑惑的看向陈青欢,只见她自信一笑,“如果我失败了,那就当作我临死前送给你们的礼物了。”

    “啊?”

    三人还是一头雾水,陈青欢却不再多说。

    元辰和善不在落花轩多停留,讨论完后便匆匆离开。穗儿可以多待一会儿,所以此刻她便坐在郁金香丛中,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

    陈青欢拿出一个小锦盒给她,穗儿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开心道:“好美,这是哪里来的。”

    “是我为你设计的一个吊坠,我托金木堂打造好后准备作为你的及笄礼送给你,现在看来我没机会参加你的及笄宴了,提前给你吧。”盒子里是那个三层花苞状的吊坠。

    穗儿噗嗤一下笑起来,“若是被延枭伦知道,他又该念念叨叨说你偏心于我了。”

    一想起某个人的脸,陈青欢也忍俊不禁。

    穗儿安静下来,意味深长的向陈青欢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何喜欢和你一起玩吗?”

    陈青欢一愣,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会是因为自己常给她送礼物吧?“我不知道。”

    穗儿无奈笑道:“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宫中只有我一个公主,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女伴陪我玩,后来娴贵妃让她的侄女冯慕寻进宫陪我,我本来很高兴,但她却和我的那些宫女无异,对我只有百般讨好。”

    “我虽不悦,却也善待于她,真心与她交好,把她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一直到后来我第一次见你,我才知道她对我的敷衍,才知道真正交好的人是什么样子,你明明说着和她们一样的话,我却能感受到你不是在奉承我。”

    “我想,哥哥们也和我想的差不多吧。”

    穗儿说了许多,陈青欢就这么静静聆听着。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们善待自己的原因,没有利益输送,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勾心斗角,他们只是简单的把自己当成友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的应该多一点真诚,像延西辞那样只会利用别人的人,到最后肯定会一无所有。

    陈青欢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她是低调的人,却不代表会忍气吞声,延西辞既然准备利用她,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穗儿动身离去,落花轩外都是延齐麟的人,他们对皇子公主的进出视若无睹,陈青欢也是没想到自己数十年前的无心之举在今天帮了自己一把。

    这穗儿前脚刚走,下一秒,一个不速之客便出现在落花轩附近。

    冯慕寻如今是无限风光,人们对她比对皇后还敬重三分,她的风头压过了延国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守门的侍卫并不知道其中的纷纷扰扰,他们只被延齐麟吩咐可以让皇子公主进出,所以举刀将她拦在了门外。

    “侍卫长,我是太平郡主,你们刚回国,可能不知道吧。”冯慕寻笑得娇俏,好心提醒道。

    听见门外的动静,院子里的陈青欢停下脚步,朝门外看去。

    大门正大开着,所以她正好看见冯慕寻那张令她生厌的嘴脸。

    二人隔着院墙,冯慕寻也瞧见她,捂嘴偷笑起来,“好久不见青欢郡主了啊。”青欢郡主四个字被她说得阴阳怪气的。

    听着她的声音就令人作呕,陈青欢连一个字都不想施舍给她。

    “我听说等伦哥哥回来,皇上就要给我和伦哥哥赐婚。”冯慕寻说得超级大声,生怕对方听不见。

    这个消息让陈青欢停下了脚步,愣住片刻,还是没有出声。

    “怎么,青欢郡主哑巴了?”

    陈青欢忽然轻蔑一笑,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生气,“狗冲自己汪汪叫两声,难道我还要叫回去吗?”

    “你!”只见对方的脸瞬间变得可怖。

    这时雪狐从院子里蹿到门口,弓起身子对冯慕寻龇牙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似乎是在警告她。

    冯慕寻呵呵一笑,掏出手绢掩面道:“好了伤疤忘了痛,早知道就将你的四条腿都打折,看你还嚣张什么。”

    她的话里还有指桑骂槐的意味,陈青欢这下有些愤怒了,尤其是听到她嘴里说起小佳的腿一事。

    没等她出手教训教训对方,小毛忽然从身边出现。她捏着一块锋利的陶瓷碎片,手法利落的将其甩出,碎片直接打中冯慕寻的小腿,锋利的边缘划过皮肉,衣服上立刻渗出血来。

    “啊!”受到袭击,冯慕寻瞬间跪到地上,看见自己出血疯狂尖叫起来,她指着门口的侍卫的鼻子道,“你们瞎了吗!她伤了我!还不把她抓起来!你们快传太医啊!”

    “卑职只负责看管青欢郡主。”侍卫冷脸回道,无动于衷。

    看着侍卫的反应冯慕寻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她酿酿跄跄爬起来,大吼大叫,“我要去告诉皇上!”

    说罢正准备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做为告状的证据,不等她起身,一旁的侍卫却突然抬脚将陶瓷碎片踏得粉碎。

    “你……你!”冯慕寻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明白在此不讨好,委屈的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了。

    陈青欢对小毛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随后她回头看看门口帮了她的侍卫们,这群人……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说回冯慕寻,她顾不得伤口冲到养心殿去求皇上做主,本以为皇上会严惩陈青欢这个罪魁祸首,没想到她连养心殿的门都进不了。

    延西辞也是烦透这个蠢人了,要不是看她还有点价值,她一定比陈青欢死得还早。

    冯慕寻这边诉苦不成,她又立马跑到表哥元辰那里。

    “表哥,我知道青欢妹妹记恨与我,你们也都误会我,可这一切都是皇上的主意,我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啊。我去找青欢妹妹解释,她不但不听我说话,还故意让侍女弄伤了我,我知道青欢妹妹在气头上,我不怪她,我只希望表哥替我向她说些好话,让她别再这么怨天尤人的了……”

    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又看看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元辰不忍心说她的不是。他不像其他二人那样亲身经过了整个过程,所以他并不知道冯慕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真是有些过分了,竟然弄伤你,你也是,怎么不先去太医院。”

    冯慕寻装可怜之计得逞,话锋一转问道:“我见穗儿从落花轩出来,表哥可知穗儿去落花轩与青欢妹妹说了些什么吗?”

36圣女29

    “你问这个做什么?”元辰眉头紧皱,似乎不愿意回答她。

    “慕寻只是关心表哥……”

    元辰轻叹道:“你别再忧心青欢的事了,不管你俩关系如何,反正你日后也见不到她了。”

    “为何?”她会错了意,语气中还有些欢喜,“皇上说过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啊?”

    “……”元辰不再作答,任对方再怎么问也不说话。冯慕寻见他的样子不像是伤心难过,细细琢磨起他的那句话来。

    正如陈青欢所言,那日商讨后仅过了三日淑妃便要临盆,这时恰好是落大雪的深夜,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后宫中除了落花轩都是灯火通明的,宫女忙前忙后的往淑妃的房中端水,皇后携一众妃嫔亲自前来探望。

    那边聚满了人,这边穗儿同两个侍女前往落花轩看望青欢郡主。

    夜里漆黑,知晓公主常来看望郡主,侍卫看了穗儿公主一眼就给她放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从里面出来往回走。

    她身后的两个侍女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中,只是其中一人的眼睛美得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如此模样,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一人有此姿色。

    三人回到了空荡的凤鸾殿中,刚换过侍女衣服的陈青欢和小毛立刻接着换上侍卫的衣服,偷天换日这烂大街的招数还是屡试不爽的。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小毛手里没停,嘴上感叹道。

    穗儿收起她们换下来的衣服,“这都多亏了齐王叔,若是父皇的侍卫守着落花轩就无计可施了。”

    陈青欢先是在里面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然后再穿上掩人耳目的侍卫的衣裳,“没想到十几年前的交情,齐王爷到现在还记得。”

    言语间她与小毛都已经换好衣服,穗儿知道元辰已经在外面准备接应,不舍的看着她,最终只说了几个字,“一路顺风。”

    陈青欢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的笑道:“言沐那个丫头就交给你了,日后我向你讨人,你可不要交不出来。”言沐是陈青欢特意叫来与她对换进落花轩的,之后还有事需要她来完成。

    “还有延枭伦,我可能没机会跟他说再见了,你帮我跟他道别吧,让他别担心我。”

    穗儿点点头,忍住眼泪打开后院的门,“快走吧。”

    门外同样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灯笼晃着,元辰正独自在殿外等待,见门打开立刻上前,“快走吧,现下无人注意到我们。”

    “好。”二人应声出门,穗儿担忧的望着三人离去。

    好在陈青欢和小毛都身材高挑,在夜色中扮做侍卫跟在皇子身后并不违和。

    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已经比最初的方案容易了许多。跟着穗儿先出落花轩,跟元辰碰头后再跟着他去到皇宫偏门,出了皇宫偏门便是延城,宫外不远处会有善准备好的马匹和行李。

    至于宫里行走的路线,她把皇宫的地图与侍卫巡逻的时间地点画了一个表,然后选了最僻静无人的一条路,今日又是淑妃临盆的重要日子,大部分侍卫都聚集在淑妃殿外,所以他们走了一路还没碰见巡逻队。

    淑妃娘娘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孩子却迟迟未出生,冯慕寻也在一众妃嫔中跟她们一样做出皱眉心急的样子,雪落了半宿了,太监已经去传皇上前来探望。

    “皇后娘娘,怎么不见穗儿公主?”冯慕寻见皇后一人在此,不知为何心中忐忑不安。

    皇后正双手合十为淑妃祈福,闭着眼回答道:“她身子不适,本宫让她别来了。”

    真是这样吗,穗儿明明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人。

    她当上这太平郡主后越发爱疑神疑鬼,那天听了元辰的话更是日思夜想,人都魔怔了,此时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行,一定要去落花轩看看才安心。

    只见冯慕寻脸色忽变转身就走,这时突然被安妃叫住,“太平郡主,你要去哪?”

    “我……夜风吹得我有些冷,我走动走动而已。”

    “太平郡主是延国的福星,淑妃妹妹诞下龙子这样的大事,还是有你在场比较好。”安妃一句话便留住了冯慕寻。

    只见她强颜欢笑的停下脚步,瞧着安妃这个笑盈盈的模样直牙痒,“是……”

    若是陈青欢在此,她一定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安妃和俏娘长得极为相似,想来她们二人大约是姐妹。

    明月高悬,马鞭声声作响,冰凉的夜风吹打在奔驰而来的延枭伦脸上,他日夜兼程,此刻终于进入延城。

    元辰领着陈青欢和小毛到了皇宫偏门不远处,见到门口站得笔直的侍卫们,他再次问道:“你真有办法出去?”

    陈青欢望望天空道:“相信我,不过还有一会儿,我们等等。”

    雪渐渐变小,空中的明月被飘来的一朵黑云遮住,月色消失。

    这时善带领一队侍卫出现在偏门处,守门的士兵见状正打算询问他们的来意,就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之时,皇宫中骤然响起一声奇怪又绵长的声音,像是凤凰的嘶鸣。

    日夜兼程的延枭伦此刻终于冲到了皇宫大门口,又是一鞭落下,他还要再快点才行。

    “咻啪!”突然,一声惊天巨响炸在空中,他的马儿受了惊吓,前蹄腾空,延枭伦只好翻身下马以免摔落在地。

    伴随着诡异惊人的爆炸声,就在马儿跑走的刹那间,原本漆黑无比的夜空随着那声巨响被点亮。

    一抬眸,五彩缤纷的星火迸射开来,形成一朵巨大的发光花朵,它的花瓣是一颗颗璀璨的星星,星星化作无数束光芒划向大地,转瞬即逝。

    “咻砰!”光芒消失后又出现同样的声音,黑暗袭来的地方再次被染亮,一朵不一样的光芒再次绽放开来。

    延枭伦微微张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天空。

    “这就是……烟花?”他正立于空无一人的皇宫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与燃烧的星火,连身边的每一片洁白的雪花都变得五光十色,他眼里是光,心里闪现出他临走那日与她并肩守岁的画面。

    一声巨响接着一声巨响,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都从梦中惊醒,纷纷跑出来看谁在作妖扰人清梦。

    “爹……娘……这是神仙显灵了吗?”小孩子揉揉眼睛,以为自己仍在做梦。

    “这这这……”

    神木堂的二马同样起身披了件衣服来到院子里,他和所有人一样被这一幕定在原地,“这就是……青欢郡主做的东西?”

    不知为何,所有看见这一幕的神木堂的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皇宫里的人比宫外的更惨,他们离得近,所以烟花对他们的杀伤力更大,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通通吓到乱了阵型,一阵慌乱后又被夺走了目光。

    善都看得差点忘了正事,他与元辰与穗儿三人最是吃惊,原来青欢一直不肯说的是这个,也难怪她不肯说,如此震撼人心的神迹,谁能说得清楚?

    “快!都去那个方向看一看!”善一声大喊,身边所有侍卫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立刻顺着烟花的方向前进,连守住宫门的人也紧随其上。

    趁着众人一片混乱,青欢马上拉着瞠目结舌的小毛混在人群中,守门人一走就出了偏门。

    “圣女,那是什么?”小毛还在神游。

    “别问了,快脱衣服,上马,我们马上走。”陈青欢直接掐住她的胳臂让她恢复清醒。

    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被淹没在烟花声中,一共十一下,烟花落幕,人也远去,她骑马飞奔时,似乎还看见皇宫外站了一个人。

    淑妃殿外的娘娘们被吓得不清,甚至有人晕倒在地,而淑妃的孩子在这种奇景中总算平安出生。

    “是落花轩!那是落花轩的方向!”

    “难道是圣女显灵吗……”

    “听说皇上软禁了青欢郡主,这莫不是天罚?”

    延西辞正在赶去看淑妃的路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手指骨节被握得发白,五官因为气愤而扭曲,他不信鬼神,怒的是这个野种敢跟他玩这种花招!

    心中有鬼的人觉得这是鬼神作祟,而一身正气的人才能欣赏到这场盛景的美丽。

    冯慕寻最先疯了似的跑到落花轩外,一走近就被烟灰呛得不停咳嗽,结果让她只敢徘徊在不远处。

    穗儿赶在她之后到来,看见冯慕寻的糗样却目不斜视走进落花轩,当着她的面带走了言沐和另一个当替身的侍女。

    走之前瞥了惊恐的冯慕寻一眼,低声威胁道:“管好你的嘴,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好过。”

    所有人一直到天亮才敢进到落花轩内查看,一进去发现哪还有什么人在啊,黄花菜都凉了。

    搜查无果,延西辞下令封锁皇宫,接着下令封锁延城,依旧找不到人影,最后下令在各个出关口严查,下旨务必找到陈青欢!

    他封了所有的陆路,却没想到陈青欢和小毛一出城就已经从水路走了老远了。

    “人呢!一群饭桶!”皇帝又在养心殿乱发脾气,大臣们瑟瑟发抖,他们这是遭了什么孽,郡主丢了又不是他们弄丢的。

    山间的一条河上,陈青欢把装在布袋子里的小佳放出来,让小毛把它抱在怀里。

    “辛苦你了。”小毛揉了揉雪狐的脑袋,随后终于忍不住发问,“圣……小姐,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她无敌好奇。

    陈青欢之前担心出错失败才一直没说,现在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就是我们住在神木堂的时候我整天研究的那些粉末而已,那些粉末混在一起点燃后可以爆炸,我加入了我收集的那些金银粉末,让它爆炸时有不同颜色,所以我把粉末装在你做的那个木筒里,点燃让它升入天空。”

    “太奇妙了,我以为你真的召出了天神呢。”

    “我有那本事还逃出去干嘛,直接灭了延西辞就行了。”

    “说的也对哦,可是小姐,我们就这样逃回敖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而且宁夏那边,我们也没办法交代。”水路比陆路要快,看这速度估计还剩几日就能到敖国。

    陈青欢其实也没底,她一直记得小时候有人想要她的命,所以她连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可当下没有第二选择,她总不可能在延西辞的地盘和他对着干吧。

    “没事,走一步算一步,我连延国皇帝都不怕,还会栽在自己的国家里吗。”

37圣女30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毛现在越来越乐观了,在她眼里陈青欢什么问题都能摆平,“现在咱们逃了出来,不知道延国怎么样了。”

    延国皇宫内可谓是混乱一片,离奇消失的郡主,深夜惊现的神迹,暴怒的皇帝,所有的一切都使得四处人心惶惶。

    大家都悄悄说是天神救走了圣女,延国要大祸临头了。

    延西辞已经没空深究是谁放走了陈青欢,她做出那种恐怖的东西,已经让他出乎意料,此时流言蜚语满天乱飞,他下了无数道命令也堵不上人们的嘴,正心烦意乱时,雪上加霜的消息被加急送来,珠淮的大水变本加厉,难民的数量急速变多涌入万云,导致万云的法纪管理失控。

    “一群废物!解决不了问题就让朕来解决是吗!把枭伦给朕叫来,让他想办法。”

    延枭伦现在已经彻底没有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回宫后从穗儿那里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从此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父皇,何事急着找儿臣。”他神色无异一切照常。

    皇帝把奏书扔在一众大臣之间,怒极反笑道:“之前万云的事你处理的很好,这次的新问题你给朕想个办法出来。”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父皇。”枭伦躬身回道,“儿臣无能,上一次并非儿臣想出来的解决办法,而是青欢郡主想出来的。”

    “什么?”延西辞不可置信的看向冷漠的延枭伦,青欢,又是她!“都给朕滚出去,滚!”

    得到命令,大臣们连滚带爬出了养心殿,枭伦也拱手退下。

    最后延西辞将自己在养心殿里关了整整两日,出宫时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前几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胜者,现在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弄得心力交瘁。

    流言完全发酵前,皇帝终于昭告天下:淑妃之子是恶鬼转世,所以导致天有异象,也让恶鬼降灾于珠淮,皇帝为求百姓平安,会亲自在祈福仪式中将恶鬼献给天神平息天怒。

    他竟然为了民心要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这道圣旨堵住了悠悠众口,效果立竿见影,百姓间少了许多抱怨的声音。

    次日,他又下了一道圣旨,敖以庶女冒充圣女送至延国,所以才招致恶鬼现身,假冒圣女的庶女刀若水已经被遣送回国,但敖欺辱我国之事延国绝不容忍,延国遭受此难,与敖开战一事已成定局。

    两道圣旨合情合理,陈青欢还是成为了他谋划里的替罪羊,成了延国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延国这等大国岂容蛮荒小国欺辱。

    “听说你儿子被征兵的人带走了?”

    “是啊,这事儿若是搁以前我是万万不肯的,可你也听说那个妖女有多恶毒了,别说皇上想开战,我听了我都想亲手扇那小贱蹄子两巴掌。”

    “我也是,我有一家亲戚住在珠淮,现在还生死未卜,全怪敖来的那个妖女。”

    延国的百姓从没向现在这样一致对外过,在这种关头,沉重的林堂主出现在神木堂大门口,他站了许久,认得他的人纷纷聚拢过来。

    “林堂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人越聚越多,直到路口被堵住,他才开口:“今日我有一事要告诉大家。”

    林堂主用尽气力说道,“太平郡主是假的,我从未见过什么太平郡主,更别提她帮助我一事。一直以来帮助我们神木堂的都是青欢郡主,我不知道青欢郡主的身世如何,我只知道她才是有恩于我,有恩于延国的人!”

    “不可能,你胡说,你在包庇那个妖女。”

    “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林堂主举起右手发誓,眼神无比坚定。

    “那你之前还骗我们说都是太平郡主的功劳,假的,大家别信!”

    “我不信那妖女,更不信什么太平郡主,我看啊这都是林堂主一个人的功劳,女人懂什么,只会洗衣做饭的人有什么本事帮助神木堂。”

    “你说得还挺有理,难道真是你说的这样。”

    见众人不信自己的话,林堂主还在大喊大吼想争取一下,但一字一句都被淹没在讨论声中。

    毕竟比起他的言语,皇帝的圣旨更有说服力,延国一向男尊女卑,若非皇族,女人凭什么高人一等。

    “什么狗屁圣女都是假的,就是一群妖女。”

    “太平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堂主的功劳凭什么让她占去一半,亏我之前还敬仰过她。”

    不知为何,所有人言语的风向都变得奇怪,林堂主一番话不仅没有洗白陈青欢,还拉了冯慕寻下水。

    争取无果的林堂主看着眼前这群人只觉得悲伤可笑,满大街的人都用着她陈青欢想出来的东西,可满大街的人都在骂她。

    新的谣言再次被大家口口相传,太平郡主和青欢郡主一样是假的,是妖女,民众里甚至还有暴民偷偷到丞相府去砸门。

    冯丞相被气到吐血,在家一病不起了。

    宫里,高贵的太平郡主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日日都去凤鸾殿找她的伦哥哥,但每次去都没见着,今天她再接再厉出现在凤鸾殿外。

    “唉,那个太平郡主可真烦死了,日日来凤鸾殿扰娘娘清净,穗儿公主和三殿下都被她逼得有宫不敢回。”一个小宫女在花坛旁同另一个人嚼着舌根。

    那人感同身受的附和道:“我看见她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就想吐,真不知道她凭什么被封为郡主,以前青欢郡主对咱们多好啊,别说娘娘殿下公主喜欢她,我都好喜欢她。”

    “其实我也是!青欢郡主还赏过我东西呢,但是咱还是别说了,现在宫里不准提她……”

    冯慕寻一步一步走近她们,眼睛里气出几根红血丝,她最听不得别人提那个妖女的好,而这两个贱婢竟然还敢拿她和自己比较!

    “给我掌嘴!”她的呵斥吓二人一跳,身后的侍女得令立刻按住二人跪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院子,每一巴掌都抽得对方偏头。

    “住手。”短短两个字从皇后嘴里吐出,众人立刻抬头看去,“太平郡主好大的威严,在我凤鸾殿教训我凤鸾殿的人。”

    皇后语气淡淡却气势磅礴,冯慕寻刚想辩解两句,她接着说:“日后不许你再踏入我凤鸾殿中。”

    若不是皇帝还保着这个女人,皇后一定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冯慕寻彻底失了智,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冷眼对她,明明她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为何每个人嘴里都在念叨青欢郡主!

    “皇上!”皇帝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不会不帮自己的,“皇上之前说的赐婚一事……”

    延西辞目光冰冷,按理来说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没必要理会她,但他也被陈青欢折腾得疯魔了,一想到这件事可以刺激到陈青欢,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朕为你和三皇子的婚事拟一道圣旨。”

    “多谢皇上!”

    延国的混乱陈青欢自然全然不知,一路顺水离开延国,她们二人换乘上千里马狂奔至敖。小毛在皇宫门口掏出二公主的令牌,大惊失色的侍卫抖着腿领二人进了敖皇宫。

    原来天下的皇宫都一般无二,进了宫正举目四顾的陈青欢这样想。

    “你说什么?二公主回来了?”刀宗,陈青欢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此刻满脸疑惑的质问着报告的侍卫,他狐疑的查看手中二公主的令牌,缓缓道,“让她进来。”

    这一幕让陈青欢觉得似曾相识,三岁那年,她初次进延国皇宫时还紧张得手心冒汗,但现在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可以应对自如了。

    连日赶路的风尘完全遮挡不住她沉静似水的气质,若水这个名字真人如其名,这是刀宗见到她的第一想法。

    父女二人时隔多年的相见,陈青欢冷淡的看着眼前的意气风发的刀宗,对方却无法平静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像猎豹的眼睛,身上透着一股隔绝是非恩怨的气质,她是他的女儿,但她的气势却不输于自己。

    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陈青欢也打量着所谓的父亲,仪表堂堂,帝王气质不输延西辞,右眼旁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为他添上一丝肃杀之气。

    难得的,刀宗没有一开口就问她为何出现在此,“你真的是刀若水吗?”语气仿佛普通的父亲在关怀普通的女儿,只不过内容是在质疑她的身份。

    陈青欢在心中剖析起眼前这个皇帝,他和延西辞完全不同,延西辞是笑面虎,而他看起来是冷面鬼。

    “若水?是若水回来了吗!”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声音骤然响起,盛安皇后急不可耐的出现在身后。

    “真的……真的是若水!”盛安惶惶不安的眼神逐渐盈满泪花,十几年不见,她失而复得般紧紧的抱住陈青欢,“你回来了,你是如何回来的?是定了婚事所以回国探亲吗?为何我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城中也没有延国的队伍进城,你长大了,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听完一连串关切,陈青欢不动声色的挣开,她实在懒得演一场母女重逢的戏码,来到这里,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是逃回来的,延西辞软禁了我,所以我只有回国了。”

    “什么!”

    “逃回来?”

    皇帝和皇后同时惊呼出声,连那些宫人都忍不住抬头看看眼前的二公主,全场只有陈青欢的表情没有变化。

38圣女31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所以希望你们冷静听我一五一十说完。我发现了延国的阴谋,延国根本无意与敖和宁夏联姻,他们珠淮刚发了大水,延西辞就打算把这场天灾的原因怪罪到我头上,让我成为他挑起战争的理由。我拆穿他的阴谋,他便将我软禁在宫里,我猜他是想等做足开战的准备后再把我推出去,打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趁机逃出了延国。”

    “战事已经刻不容缓,敖如果不想被延国侵吞,现在就要开始做好迎战的准备。”

    她说完一大段话,在场人的表情都跟吃了苍蝇似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二公主出现的太突然,她所说的事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殿内是半晌的沉默,刀宗黑着脸缓缓说:“你是真的刀若水吗,你可知冒充公主胡言乱语足够你死上百回?”她容貌的确绝世无双,但听了她的话,再说她是刀若水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陈青欢服了,连盛安这个养母都知道她是刀若水,亲生父亲还怀疑她,“如果你觉得我是假的,那我来这里送死的理由是什么?”

    刀宗被问得一愣,继而道:“你的话让人难以信服。你可知延国在腊月时传来书信,信上说已经将青欢圣女许配给延国三皇子延枭伦为正妃,而且你说你从被软禁的延国宫里逃出来,皇宫是何等地方,皇帝若有心软禁人,那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你言语间漏洞百出,实在可笑,说说吧,事实是如何。”此女的出现离奇非常,刀宗忽然想到她的出现可能才是有什么阴谋。

    陈青欢也不烦躁,她耐心解释,“首先,我就是真的青欢圣女,我是当事人,我说的话比延国的一纸书信要真实有力。其次,不管是我能够发现延西辞的阴谋还是我能逃出延国,这些事都只能说明我有这个本事,我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一般人。最后,我大可以远走高飞到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任由延国践踏敖和宁夏,但我此刻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我的国家和我的父皇母后,以及敖千千万万的百姓。”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去当辩手真是可惜了。

    盛安梳理起她的每一句话,忽然喃喃道:“说起来,我得知若水赐婚的消息后写了一封书信寄去,却没有收到回信。”

    “我没有收到任何书信。”陈青欢也忽然想起,过年时她还跟小毛提过一句没收到盛安的家书一事。

    “你真的是刀若水?”刀宗还在纠结这个事,他觉得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你说你有本事能逃出延国,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问题真多,陈青欢直接回了一句:“你若不信也无妨,我估计延国要开战的消息很快就能传来,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也不迟。”

    “你以为用一招欲擒故纵就能让朕信服?”

    “我说过的话句句属实,既然我能从延国走出去,也能从敖的皇宫走出去。你大可以试试我的真假,只不过之后开战一事我不会再提供任何信息,现在,麻烦皇上给我和我的侍女安排住处。”说完她便要离开,简直气势凌人。

    她的自信与无畏竟让人无端端想要信她。

    “大言不惭,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刀宗依旧阴沉着脸,嘴里的几个字让人不寒而栗,他听见她的话后不自觉看向她的侍女,小毛怀中的雪狐他认得,公主令牌也是货真价实的,眼前的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刀若水。

    陈青欢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敌意,可能是因为被害死过的缘故,她对此地下意识生厌,语气吃了□□般冲,明明平时的她并不会这样猖狂。

    她死死的盯着对方,脸上写着无所畏惧,“那正好,治罪要讲证据,若是去查一查,刚好能还我清白。”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可大殿正中的皇帝却面色缓和下来了。

    “这些年,你在延国过得很苦吧。”他忽然问出了见第一面时就该问的话。

    陈青欢停住,莞尔轻笑,笑起来的模样如沐春风,让在场人都看呆了一瞬,“你想多了,我在延国过的很好,我能逃出皇宫,还多亏了延国的皇子公主王爷相助。”

    说完不再留恋转身离开,宫人们手足无措的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最后盛安下了令让几个宫人领陈青欢去往后宫,她自己则留下来跟刀宗有事商讨,是关于青欢的事。

    陈青欢和小毛暂时住进后宫里的九日殿,那里是一处荒凉无人的偏殿,已经到了皇宫最东边的位置。

    不到半天的时间,宫里传遍了二公主刀若水回宫一事,宫中还有新人不知晓二公主是何人,宫里的老人便跟他们讲起故事。

    “当年,皇上宠幸了一个叫青儿的侍女,二公主就是那个侍女生的,后来不知盛安皇后怎么了,竟然选她做下一任圣女,所以后来她就被送去了延国,听说延国那边不满意她,她是被赶回来的。”

    “竟有这种事,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那个二公主长什么样,是要长成什么样子才能被延国厌弃啊?”

    “好哇,我也想看看。”

    这个下午,已经是第三波人因为好奇来九日殿外偷看,院子里只有小毛在打理周遭枯萎的花草,陈青欢则在屋里做着大梦。

    “这个就是二公主?长得也不是很丑啊。”她们见着小毛便以为就是二公主。

    “虽然不丑,可是也没有很好看,你想想长公主的长相,这侍女生的就是比不上正统的皇族。”

    “对,你看这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她还自己打扫宫殿呢,快走吧,感觉九日殿晦气得很。”

    走了几个人,很快又有一群宫人慕名而来,不过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赶来探望的盛安皇后,被盛安皇后的贴身侍女逮个正着,拎着扔进了九日殿,“都跪下。”

    见一群宫人闯进九日殿,小毛困惑的停下手中的事,好在她还认得为首的那个绝美女子,匆匆走过去行礼道:“拜见盛安皇后。”

    “平身。”

    “谢盛安皇后,她们这是?”见几人被迫跪在地上,应该是做了什么错事。

    盛安美目一横,“她们几个擅离职守还妄议公主,不容轻惩,本宫就将这几人就交给若水处置,定要好好罚她们。说起来,怎么不见若水?”

    小毛回道:“圣女她舟车劳顿,入宫便睡了,奴婢这就去叫醒她。”

    “不必了,让她好好休息,本宫明日再来。”盛安挥挥手作罢,“二公主回宫一事还未正式昭告,明日早朝时分,让二公主在正殿外待命。”

    盛安本想见一见陈青欢,她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又不忍打扰她休息,于是传了消息便颓然离开了。

    “奴婢遵命。”小毛送走盛安,看了看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几个宫女,“你们先起来。”

    见盛安走远,九日殿里只剩下小毛一人,她们几个挤眉弄眼的起身,竟一副怨恨的模样。

    “真是倒霉,偏就我们让盛安皇后撞见了。”

    “这九日殿真是晦气,回去了得拿柚子皮驱驱邪。”

    她们几个对眼前的小毛视若无睹,自顾自埋怨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嘴巴放不干净,那就都跪下,跪够为止。”一个凌厉的声音响起,宫女们一愣,才发现是这个二公主侍女的声音。

    小毛平日里都喜笑颜开的,让人以为她是面慈心善之人,谁知道她严肃的下命令时竟有几分像主子。

    “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让我们跪下?”她们几人也是见小毛的模样后觉得她好糊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小毛不怒不恼,只见她右腿忽然抬高,猛地踩在其中一个宫女的小腿后面,用力踏下,那宫女咚的一下便直直跪了下去。

    “啊!”这声惨叫听起来就痛。

    小毛收回腿道:“你们都议论二公主什么了?”别的她能忍,但她就是忍不了旁人欺辱圣女。

    被踩跪的那个宫女疼得脸色惨白,旁边几个人哪还敢说什么话,哆哆嗦嗦就一起跪下了,“没……我们没说二公主坏话。”

    “你的意思是,盛安皇后说的是假话了?”

    “不是,不是,我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议论了二公主,想着现在跪一会儿便罢了,等她们回宫就向自己的主子诉苦讨回公道。

    小毛刚准备示威,屋内响起陈青欢的声音,她大概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快速扫过几人的面容,小毛转身回到屋里去,“圣女,我在呢。”

    小毛一进屋,院中无人,跪着的那几人悄然起身,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跑出了九日殿,其中一个呸一声道:“我要告诉长公主,看那个贱婢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39圣女32

    “圣女,是不是我吵醒了你?”小毛给陈青欢端了一杯茶,面带歉意。

    陈青欢摇头,“不是,我还没住习惯,所以睡得浅,你刚刚在屋外和谁吵什么呢。”

    “方才盛安皇后来探望你,见你在睡觉所以没有打扰,盛安皇后揪出了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宫女,那几个宫女在外议论二公主,我正想要教训她们。”

    “这样啊,她们说我什么了?”陈青欢早就料到会有一些流言蜚语,并不放在心上。

    “我还没问出来,不过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小毛说起那几人就来气,圣女在延国时,谁敢随便议论她?“盛安皇后已经把那几人交给圣女处置了,正好醒了可以出去教训她们。”

    陈青欢往屋外望了望,根本没有人,“你说的那几个人估计溜了吧。”

    小毛闻言回头看去,果然已经没了人影,她一跺脚,看起来比当事人还生气,“下次再让我听见谁说圣女的是非,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好啦,生气伤肝伤脾,不划算的。”想教训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毛无可奈何,不再提这件事,“盛安皇后让圣女明日去早朝上候命,应该是要宣布圣女回国的消息。”

    “我知道了。”

    陈青欢起床收拾一下,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可太阳立在西边的山顶上,马上就要入夜了。她望着晚霞,总觉得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少了几个人。

    她们这一夜过得还算清净,可别处已经把关于二公主的传闻传得满天飞。

    个传十,十传百,那几个把小毛错认成二公主的宫女眉飞色舞的说着,“二公主长得还没有娟儿姐姐好看,要我说,娟儿姐姐都比她更像公主呢。”

    “胡说什么呢。”名叫娟儿的女官嗔了一句,脸上却是得意极了。

    “我听说长公主宫中的侍女被二公主教训了一番,那个二公主是不是很凶悍啊?”

    “不会吧?”几人纷纷诧异,“二公主竟然敢教训长公主的人。”

    “诶,明天二公主会在朝外等待传召,你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去呀!我觉得你明天抹点胭脂在脸上,指不定就比二公主还好看。”

    这个被延国抛弃而回国的二公主彻底成了宫人间的笑柄,几个嬷嬷也说道,“当年二公主还没出宫时,我们几个连她宫里的吃食都懒得送去,要不是有盛安皇后,估计她都饿死了。”

    听罢,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都盼着明天能见一见笑柄本尊。

    长公主所在的昭阳殿此刻也不清闲,那溜回宫的侍女正跪在地上哭诉,孔雀椅上的长公主似笑非笑的听着,半天吐出来一句,“你可真是没用。”

    她似乎并没有发怒,就当是听了个笑话,细长而明亮的眸子散发着寒意,那张姣好的面容神似盛安。

    侍女不敢再哭了,这是长公主不高兴时才会有的表情,“奴婢知错。”

    “刀若水。”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念名字时把每个字都拉得很长,“我还以为她会客死异乡呢,居然还有命回来。明日去会会她吧,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若陈青欢能听见这话肯定一头雾水,新仇还勉强能算上侍女这一挂,旧恨是从何而来?

    “多谢长公主为奴婢主持公道。”侍女磕头谢恩。

    见她还跪在自己脚边,刀若暖有些不耐烦,“碍手碍脚的,还不退下。”

    “是,是。”

    空气里弥漫着蠢蠢欲动的味道,殿里的宫人们情不自禁为素未谋面的二公主默哀。

    随着一盏盏烛火熄灭,夜色归于沉寂,盛安的寝殿里燃着一团小小的烛光,她抚摸着一块有裂痕的玉佩,眼中浮现出无尽的眷恋和悔恨。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明明深谙这个道理,却还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无限大的谎言漩涡中,延西辞,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了。

    今日早朝的气氛格外诡异,大臣们听到一些传言,却不敢轻易上奏询问,太监总管又喊了一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堂下的大臣们忍不住眼神交流起来。

    陈青欢在殿外候了近半个时辰,她今日未施粉黛,衣着也简单,远远看去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有位气质不凡的青衣女子站在那里。昨晚约好来偷看二公主的宫女们看不清人,各自撺掇彼此走近一点看。

    察觉到有人靠近,陈青欢面色平淡的微微转头,她清丽的侧颜霎时间出现在对方眼中,琥珀色的眼睛像聚了一道光,唇红肤白,眼神如一把锋利的飞刀射出,让对视的那几人直受暴击。

    身子不自觉一哆嗦,见二公主比天仙还美几分,一个宫女边后退边骂道:“你是瞎了,拍娟儿姐姐的马屁不长眼睛拍?这叫长相一般,那你长得算什么?”

    昨晚还信誓旦旦的宫女今天同样傻眼,“昨天九日殿的那人不是二公主吗?我明明亲眼看见了啊……”

    “你这眼睛还不如李嬷嬷的眼睛好使,二公主比长公主长得还好看,你竟然拿娟儿姐姐和她比较。”

    明明陈青欢也没做什么,那些宫女却自己心虚的跑掉了,一众人匆忙回到自己的岗位,那些没敢去看笑话的都凑过来问话,“那二公主是什么洪水猛兽,把你们吓成这样?”

    一个宫女苦笑不已,“我看不是洪水猛兽,而是红颜祸水才对。”

    正殿外,陈青欢站得腿有些僵硬,太监总管的传召一到,她迫不及待的活动腿部走进殿内。

    与延国不一样的是,敖奉为至尊的动物是麒麟,所以宫殿处处都能看见火红的麒麟装饰,比如刀宗所坐的金色椅子后就有一个巨大的麒麟头。

    场内人都静静望着门口,等待传言中的二公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青欢低着头步入堂中。

    她身形略显清瘦,眉眼间有三分刀宗的英气,此外,除了美,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描述她的相貌。

    她抬眸时,周围发出了些许吸气声,刀宗忽然明白过来,她的眼睛不像豹子的眼睛,而像麒麟。

    原本打算拿身份一事狠狠质疑她的大臣们都闭了嘴,所有人心中的问题已经不是她是不是刀若水,而是她为何有如此气势。

    “青欢拜见皇上。”她不叫父皇,也不自称名字,说话的语气同她的表情一样有生疏感。

    刀宗面露不满,正欲纠正她,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眼熟的身形,来人穿着华丽,表情倨傲,正是刀宗的长女刀若暖。

    中原的朝堂不容女人踏足,所以即使是尊贵如皇后娘娘,陈青欢也没见过她进过大殿。而敖位于中原与西域交界之处,他们的规矩更偏向西域,在这里,后宫中人也能进出大殿。

    陈青欢有些意外刀若暖的出现,她能不经传召擅自前来,说明她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的。

    一入殿里,刀若暖径直走到陈青欢前面,全程没有看她一眼,“父皇莫怪,儿臣听闻刀若水回来了,特地前来看看。”她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敌意。

    众大臣知道有好戏可看,心照不宣齐齐噤声,刀宗本就紧绷的脸更黑了,他和这位长公主似乎不太对付,只低声骂道:“不成体统。”

    “儿臣再不成体统,也比被延国赶回来的人更有体统。”刀若暖说话毫不客气,她自信满满的回头,看看她这被扫地出门的妹妹是个何等人物。

    陈青欢表情不痛不痒的,让对方带刺的话语像捶在棉花上,她也看向刀若暖,平静的说:“皇上金口玉言,这四个字还真配得上长公主,我却担不起这个评价。”

    大约是没想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呛自己,刀若暖竟然一时间愣住,在她的印象里,刀若水应该是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才对,可她现在竟然如此沉稳,而且长得也如此明艳,二人对立而站,她竟然比自己还有大家风范,这怎么可能!

    “你是刀若水?”她不由得问出口,甚至忘了呛回去,反应和刀宗昨日的反应一模一样。

    两句对话,大臣们心中对二人的评价高下立见,“宫里还说二公主抢了长公主继承圣女的资格,我看,盛安皇后的眼光没错。”

    “我与你所见略同,当年不曾想二公主竟能成长至如此。”

    面对一脸惊疑的刀若暖,陈青欢反问她:“那不然呢?”

    这怎么可能?刀若暖心中不断回响这几个字,她实在不相信。

    “皇上,宣我前来可是对我昨日的提议有答案了?”见到刀若暖排斥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为何而来,但陈青欢不愿多纠缠一些无用之事,什么身世,什么真假圣女她都没空去理会,现在她只想要延西辞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刀宗瞪了刀若暖一眼,才慢慢回她道:“你如此急不可待做什么,是不是怕晚了破坏你的计划。”他还是不信她所说的话。

    “你说的对,晚了的确是破坏我的计划,我的计划就是拯救敖,如果你觉得敖现在的兵力足够抵挡延国,那你可以不用理会我。”

    刀宗笑了,是被她的无知气笑的,“就算如你所说,延国开战,你凭什么觉得有你就能扭转战局,宁夏把你视若珍宝,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能上天入地的圣女了?”他昨日派了密探,为的就是查清楚她刀若水回国一事的真相,在消息回来之前,他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如果可以,陈青欢此刻就想拿出一包□□来炸了他的宫殿,可惜她出逃时把所有的□□都用光了,现在她只能等刀宗认可自己之后才能继续做新的出来,她知道只要延国开战的消息一到,他就必须要相信自己。

    “皇上说的对,反正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全凭皇上定夺。”

    “你胡言乱语的,莫不是在延国染了失心疯吧?”刀若暖嗤笑一声,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还以为她是个狠角儿,没想到原来是个疯子。

    鸦雀无声的大殿多出些议论声,大多人都同刀若暖想的一样,连带着看陈青欢的眼神都变得嫌恶。

    刀若暖没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她对刀宗道:“堂堂敖二公主如此无规无矩,不如交给我这个做长公主的教一教她敖的礼数,好让她别再像今天一样丢人现眼。”

    瞧着她势在必得的样子,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陈青欢怕刀宗一时糊涂答应,正想开口,刀宗却拒绝道:“你的礼数亦是如此,有什么资格谈笑她。”

    “什么?”刀若暖再一次懵了,“我再无理,父皇也不该拿她挤兑我,她可不配!”侍女的女儿怎么能和皇后之女相提并论。

    看来刀宗和刀若暖真的不合,陈青欢看得出刀宗不信自己,可更看得出他不喜刀若暖,奇了怪了,帝王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气氛一触即爆,正到了紧张的时分,殿外一声大喊,“报”

    随着报告声,一个身披盔甲的将领冲进堂内,“皇上,有要事禀奏!”

40圣女33

    “说。”刀宗许他报告,他快步向前走,贴着耳朵向他说明,众人虽听不见士兵说什么,却能看见刀宗的脸色由黑到青,难看极了。

    说曹操曹操到,上一刻钟还在质疑陈青欢所言,现在就听到了延国宣战的消息。这还不是刀宗派出去的探子收集到的,而是边境收到的紧急消息。

    将领简短的报告几句后把详细的书信放在桌上,上面写得很清楚,全是延国怪罪青欢圣女以及诋毁敖的言辞,里面还将宁夏国归为受骗的受害者一方,目的就是挑拨离间,要单独击破敖国。

    延国真的要开战,刀若水真的是从延国逃出来的。难以置信的事实太多,刀宗的瞳孔骤然收缩,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他凝重无比,半晌才道:“退朝。”

    “皇上,这?”

    “皇上收到何消息了?”

    大臣们不明所以,刚刚才听了二公主的胡话,此刻又发生这样的事,实在让人难以不多想。

    “陈将军,李丞相,刀若水,你们留下,其他人退下。”刀宗下了最后的命令。

    大臣们不愿离开也必须离开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最后他们肯定都会知晓。

    刀若暖的脸色不比刀宗的好看,她知道父皇一向对自己冷淡,可没想到他竟然对一个十几年不见的庶女这般态度,气得她一回宫立刻唤来自己的暗卫,“去给我查刀若水在延国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被留下的三人中只有陈青欢猜测出是怎么回事,其余两人略显错愕,“皇上,到底是何事?”

    刀宗把那封密信递给太监,太监拿去给将军和丞相二人传阅,他用有些嘶哑的嗓音说道:“若水,你再将你在延国发现阴谋一事说一遍,还有,你到底是如何逃出延国的。”

    这时终于肯听她说话了,陈青欢如果再幼稚一点,可能会先嘲笑对方一番,好在她并不乐意做这样低俗的事,“延西辞利用我是庶女冒充圣女一事软禁我,企图把珠淮天灾一事怪罪在我头上,再迁怒于敖,最后顺其自然与敖开战。”

    “我当时被软禁在后宫里,与我交好的王爷皇子公主助我出宫,出宫后我从西边的水路往敖走,不出十天就进了敖。”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致胜的秘密武器,我能顺利逃出来主要靠的是它,而且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它能帮助敖打赢这场战。”

    她复述完毕,将军和丞相也看完那封密信,陈将军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当机立断请令道:“请皇上派人前去宁夏请求增援!”

    李丞相也反应过来,同样作揖道:“臣附议,当下之急是与宁夏联盟对抗延国!”

    二人自动忽视了陈青欢玩笑般的话语,只有刀宗认真的听进去了,他看向陈青欢,沉重的问:“你所说的是什么武器。”

    事关重大,陈青欢的表情也终于严肃起来,“出逃匆忙,武器不在身边,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上!此等胡言怎可轻信?”陈将军怒目圆睁,像是要把陈青欢盯出一个洞来,“请派我前去宁夏!”

    一声呵斥,刀宗竟对出言不逊的陈将军发了脾气,“陈将军说话要注意身份,她是朕的女儿,是敖的公主,朕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目光转向,他对上陈青欢的眼神,阴沉的脸上不自觉多出一丝缓和,“朕就给你一天时间。”

    没想到刀宗还有几分人情味,陈青欢顿了一秒才答应,“请皇上派几个人给我。”真是奇怪,看刀宗对刀若暖的态度,还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陈青欢带领几人回了九日殿,陈将军和李丞相告退,虽说皇帝没有下令派人去宁夏,陈将军却片刻也等不了,一出宫便私自派人去了宁夏。

    第二日的早朝皇帝对昨日之事只字未提,但大家都感觉到,自从离宫数年的二公主回宫后,敖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忙了一整天,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分,陈青欢才做出一份成品来,被派过来的几人都觉得这二公主有病,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用。

    到了约定的一天时间,陈青欢要了一块废殿,刀宗陈将军李丞相如约而至,干活的那几人也跟过来看看在搞什么名堂。

    “武器呢?武器在何处啊。”陈将军瞅了瞅四周空无一物的院子,急不可耐要看陈青欢的笑话。

    “我把它放在中间的假山中了。”陈青欢指了指一座干涸的假山。

    陈将军抬脚便要走过去,陈青欢立马拦住了他,“不要靠近,不然一会儿会受伤。”

    “哼,大言不惭。”这次连刀宗也不太相信她,武器不能让人靠近,那该如何使用?

    陈青欢不顾他们质疑的目光,直接让小毛点燃了脚下那根□□,“都往后退一退,小心点。”

    滋啦作响的火光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格外亮眼,除了见识过的小毛往后退了两步,其他人都忍不住想凑上前去。

    火光一路烧到头,在假山处没了光亮,就在这万物沉寂的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在天地间,只见正中间的假山中迸发出一团光亮,假山顿时化成一块块碎石四处飞溅,烟尘飞散在空中。

    所有人惊吓之余下意识闭上眼,挡着头直往后退,以为自己是第二次见的小毛人都傻了,这东西不是会飞上天空变成花朵吗?

    “啊怎么了!”最失态的莫过于帮忙制作的那几个宫人,其中一个直接吓得滚到地上。

    巨响只有一瞬,可其余威久久不散,此刻这里已经回归平常,众人还躲在远处不敢靠近,假山的残骸就在脚边,仿佛那是自己的尸体一样。

    刚才还不屑陈青欢好意的提醒,这时只觉得自己差点离开这个世界,经此一事谁还敢随便跟她顶嘴,“这东西,竟恐怖如斯?你……不,二公主,这等武器你是从何而来的?”

    陈青欢并没有为他们的失态感到奇怪,她有一说一道:“这叫□□,是我从一本书上学来的制作方法,我说话从不夸大其词,我说这能帮敖赢得这场战争,它就可以。延西辞为开战一事准备多年,延国兵力本就雄厚凶悍,就算我们加上宁夏也不一定能打过。但有了□□,只要我们好好制定作战计划,有很大几率可以不战而胜。”

    “我预估延国不足一月就要发兵,这段时间我要敖聚集大部分的劳力做□□出来,具体事宜我只跟这场战事的核心人员讨论,皇上、陈将军、李丞相,你们觉得如何。”

    她好像在询问,语气却分明是下命令,但在场的人谁都无法说个不字出来,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依旧是这样一副谦虚的模样,深不可测。

    “太强了,有了这个东西,我敖必胜!这一物可抵十军啊。”陈将军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在哪本书上看见此物的制作方法的?”皇帝不愧是皇帝,瞬间便抓住了重点。

    陈青欢笑了,看来他还没完全看清自己是什么人,“我在延国将□□制作了出来,还能揣着它从延国逃出来,是因为我深谙一个道理,只有抓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能真正称之为自己的东西。”

    “□□的制作方法,我会分成十个步骤教给工人,每批人只能学习其中一个步骤,最后最关键的步骤由我亲自完成,若是我发现有人偷学了其余的步骤,我会拉着整个敖跟我一起陪葬。”

    “我能做出□□来,也能做出其他更厉害的武器,延西辞就是不信我,才让我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话已至此,是我们上下齐心共渡难关,还是争得你死我活让延国坐收渔利,在于皇上的一念。”

    她要刀宗好好权衡利弊,不要把坏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刀宗岂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望着淹没在夜色中的她,心情复杂。

    她在延国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所以才能做到万事周全,以求自保。

    “朕信你,有了你,敖这次一定能挺过这个难关。”

    “皇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陈青欢被延西辞逼得过于敏感,以致于她潜意识里把刀宗当成了延西辞一样的人,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自己是刀宗的亲生女儿,刀宗后宫中只有两女,所以他心底还是心疼她的。

    延国那边正在整顿军队,延西辞声势浩大,打着护国的口号誓要践踏敖,而敖这边却消无声息,连他们敖人都不知道宫里在忙些什么。

    宁夏收到敖陈将军求助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侦查延**力的消息,国主反复斟酌后选择倒戈向延国,向天下宣布革除盛安圣女与青欢圣女的身份,与敖再无瓜葛。

    所谓联姻,不过是求一时之和,再尊贵再亲近的女人,也是说弃就弃。

    盛安请求刀宗让自己亲自出使宁夏说服国主出兵相助,刀宗摸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让她安心做好敖皇后便好。

    “任何事都不该让你受委屈。”难以想象,平时十分冷漠的他竟能说出如此柔情的话。

    盛安心中绞痛,望着他的双眼欲言又止,终究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41圣女34

    说回延国,因为林堂主,民众对太平郡主的怨气水涨船高,各种辱骂声传进宫中延西辞的耳朵里,令他头疼。

    他现在随时可以把冯慕寻推出去平息民众的情绪,但他烦恼的是林堂主,他没想到林堂主的影响力竟如此之大,三言两语便能煽动民众,甚至比他还更得民心。

    兔死狗烹,历代帝王都是这样做的,他也无需愧疚。

    林强岳受敖妖女蛊惑,已经心向敖,毁太平郡主清白。皇帝再次下了诏书,神木堂被封了,林堂主与其手下一干人等失踪,太平郡主亲自出街□□安抚民众的情绪。

    最近搅动风云的事过多,使得群众都已经麻木了,他们看着贴上封条的神木堂大门,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奇怪,太平郡主好像不是那日与林堂主来我们染坊的人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几个小伙子挤在里面望着轿撵上那个美丽的女人。

    “这怎么说?”

    “那日的人虽戴了面纱,但她的眼睛是金色的。”

    “金色的眼睛?我听说是那个妖女才有的。”

    混乱,此时的延国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延国中人的心中都被埋下了一颗隐形的种子,不知道会长出什么来。

    延西辞不得不用无数的手段来填补陈青欢留下的窟窿,他要快点开战,他想早点结束这场乱局,让事情走向他计划中的结局。

    那纸被某人期盼已久的婚书终于下来,冯慕寻捧着圣旨,兴高采烈的找到延枭伦,她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了。

    “伦哥哥,我们的婚事定下了。”她眼中是美好的未来。

    延枭伦看着金黄色的圣旨,好久之前,他还以为他会得到一纸与青欢的婚书,“我不会娶你。”

    “为什么?”冯慕寻呆了,他难道还能抗旨吗,“伦哥哥是不喜欢慕寻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延枭伦反问一句,“我哪里表现的像是喜欢你了。”

    他的话丝毫不给对方留点颜面,冯慕寻脸色忽变,沉沉的道:“圣旨已下,你必须娶我。”

    “我说不会,就不会。”语气坚决,绝不认命。

    “是不是因为那个妖女?”又是因为她,她冯慕寻所有的不幸全是因为她!

    延枭伦望着她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的脸,觉得可悲,“你该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

    “伦哥哥,她骗了你,她是庶女,根本不是真正的圣女,她就是一个身份低贱的骗子!”

    早在他回宫那日,延枭伦已经弄清了他离开时发生的所有事,“她是什么身份,骗没骗我,是敌是友,我都不在乎。你在说她的时候,不如先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偷来的。”

    延枭伦下了逐客令,任冯慕寻泪如雨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三日后皇帝下了军令,把四王爷延齐麟留在皇宫,封了元辰做主帅,并让王将军和罗将军辅助他此次开战。

    元辰接过兵符道,“儿臣绝不辱命!”

    就在他领命之时,延枭伦也不请自来,他跪在地上请求道:“儿臣愿随大哥出征,助大哥一臂之力。”

    延西辞眉毛一挑,问道:“你是真的想领兵打仗,还是别有用心。”他所指的已经十分清楚了,他和慕寻的婚事刚定,现在却突然主动请求出征。

    延枭伦闻言并无反应,抱拳道:“先有国,再有家,国事为重,私□□小。”

    “别无二心?”

    “儿臣之心,日月可鉴。”

    “好,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延西辞想要培养他作铁血皇帝,于是封了他做副帅,和元辰同五十万大军在七日后出发。

    得知这个消息,还没高兴许久的冯慕寻彻底崩溃,她想去找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却连见都不见她,无可奈何,她只有再次找到表哥元辰。

    元辰心烦意乱的回她,“这是父皇的圣旨,岂是你不愿意就可以收回的,你能不能别再闹了?”

    “表哥,伦哥哥是不是也被那妖女蛊惑了?我只是听从皇上的命令,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从小到大你都是对我最好的人,如今连你也这样对我,我还能向谁倾诉心中的苦。”

    现在大概只有元辰一个人还愿意信她的话,纵然他们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他心里的表妹还是原来那个喜欢躲在他身后的女孩。

    “唉,你要我如何帮你?”元辰还是心软。

    “表哥,在你们踏平敖之时,你替我杀了那个妖女好不好。”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变好。

    元辰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毒辣话语,“慕寻,别再说这种话了……”

    “表哥,我们和她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自古忠义两难全,一边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一边是对立面的国家,关于开战一事,不管他们其中的谁都是夹缝中的两难之人。

    为了此事,元辰早就和枭伦沟通探讨过,若是陈青欢能听见接下来这一番话,她一定会很欣慰,“青欢并不等同于敖,我的责任是攻陷敖,同时我们也会保下她的性命。她曾说过,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我很认同,身份对立是我们的不幸,却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在同一片蓝天下,陈青欢也在跟刀宗提要求,“战事结束以后,你不能无缘无故伤延国的普通百姓,也不能随便诛杀皇室中人。”

    刀宗冷笑道:“你莫不是太妇人之仁了,战争残酷,血流成河也是常事,若这次能一举反杀延国,敖也不用在屈居人下,更不用再仰仗宁夏这等小国。”

    陈青欢也笑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你听过吧,延西辞做事不留余地,发兵之时一定也没想过可能会被敖打败的情况。我只能跟你说,给自己留条退路。”

    刀宗心中被她的一番话掀起波澜,他吃惊于她思想的通透,觉得对方的谈吐实在不像是十几岁的女孩。

    “战场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刀宗并不认同她说的话,也不反对。

    陈青欢还想提醒一下,“贪心不足蛇吞象,延国是个底蕴深厚的大国,你最好不要妄想一场战争就能将其吞下。”

    “胆小如鼠。”刀宗不以为然,“等到敖征服延国,朕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国之君,你的身份自然也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

    陈青欢轻声嗤笑,“你可能误会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以敖二公主的身份,也不是为了帮助你的敖变强,我只是为了自保,和报复延西辞而已。”

    上一秒还正义凛然的说着大道之理,这一刻忽然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刀宗不知道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他已经很久没觉得自己看不透一个人了。

    “没什么事我就回宫了。”陈青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回到自己的九日殿,专心处理手中的事物,除了制作火/药,她又悄悄画着些什么,存了许多图纸在寝殿里。

    自她回到敖,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重要的事全由小毛代替她处理,盛安好几次想要见她一面,均被她拒之门外。

    这边刀宗的密探已经带着消息回国,和陈青欢说的基本一样,只不过她离开之事被延国无限妖魔化,说得神乎其神。

    不止他收到了消息,刀若暖派出去的人也带着陈青欢的成长史回来了。

    “延枭伦……”刀若暖一页一页的翻看书信,脸上露出张扬的笑容,“来人,随本公主去九日殿一趟。”

    见长公主这个架势,聪明人都知道她去九日殿要做什么,娟儿还不知那日朝堂之上的事,只想去见见宫女口中不如自己的二公主,便跟随在长公主的队伍之中,嘴碎的那几个老嬷嬷见状也一并跟上,打算看出好戏。

42圣女35

    陈青欢正让小毛拿了一套新的银针,这些时日送来她宫里的吃食,每一个都要验过后她才敢吃。

    “圣女,你怎么回到自己的国家,比在延国还小心谨慎啊。”小毛从小就在宫里,却没见过比她更如履薄冰的人。

    陈青欢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被害死过一次,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万一有人想害我呢,做好准备而已。”

    她本想查一查当年下毒的事,但年代久远,根本无从下手,就连当时的案发现场也是在宁夏,导致侦查方向毫无头绪。

    刀若暖已经走近九日殿,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侍卫在门口。自从陈青欢负责制作□□后,刀宗派了一批精兵驻守九日殿,一方面保护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监视她。

    “何时九日殿也需要这么多精兵把手了?”刀若暖在门口阴阳怪气的说道,作势要直接进去。

    “长公主,请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侍卫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大胆。”见自己被拦,她的火气瞬间上升,“长公主见二公主还需要向她通报,你这个侍卫怎么当的,没有脑子吗?”

    不止刀若暖发火,她身后的一干人也都觉得惊奇,长公主连进出皇上的主殿都无人敢拦。

    拦人的那侍卫默不作声,前去通报陈青欢的侍卫小跑过来道:“长公主,二公主有请。”接受到这个讯息,那人才放了行。

    刀若暖还想发作,但看见陈青欢已经开门走进院子,她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后面的娟儿伸着脖子看去,看清来人的面容直接傻眼,亏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结果跟二公主一比简直是野鸡和凤凰,羞得她直想揉碎头上的花。这群胡扯的宫女,回去后她定要撕了那几个乱拍马屁的人的嘴。

    “有事吗。”恰好,陈青欢愿意与她多接触一下,毕竟她也是她怀疑下毒的对象之一。

    刀若暖眉毛上挑,微微仰起头,“不懂我敖的规矩吗,见到长公主还不行礼。”

    “呵呵。”如果每次都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来挑刺,陈青欢可没这么多耐心和时间陪她玩,“如果你来是说这个的,我就让侍卫请你出去了,不是谁都像你这般闲。”

    “你敢顶嘴?”刀若暖瞪大眼眶怒视对方,可惜她凌人的气势打不进对方的领域,“想必你也知道你自己是贱婢之后,以为装得清高就能让你的日子好过吗,也不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子!”

    这个女人真的太无聊了,这是陈青欢对她唯一的评价。国家存亡之际,她作为长公主还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添乱,身份高了一点又如何,本人还不是个傻子。

    “你可以试试,看看九日殿里的侍卫是听你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刀若暖最烦的就是她这种平淡无奇的语气,仿佛刀枪不入,“听说你在延国差点成了太子妃,想必是日子过得太舒适,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跟你青梅竹马的那个皇子叫延枭伦?还是叫延善?如今被迫回国,是不是很想念他?”

    听到延枭伦,陈青欢眯起了眼睛,她反应过来刀若暖去查了自己,还想用这件事戳自己的痛处,手段不错,只可惜,选错对手了。

    “关你什么事?”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听到她的回答,众人皆是一惊,心中默问二公主怎么变成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了,这和她们记忆中的受气包不一样啊?

    “你个没有规矩的野种,给我掌她的嘴!”刀若暖终于发作了,气得下令的手指轻微发抖,嬷嬷们刚想上前行刑,一众侍卫已经靠拢来把陈青欢护在身后。

    “你们瞎了?好好看清楚我是长公主,都给我滚开!”刀若暖再一次发飙,但侍卫们依旧不为所动。

    陈青欢讥嘲道:“我建议你把敖长公主这五个字写在脸上,这样谁都能第一眼看见,都知道你尊贵的身份。”

    她尖酸刻薄起来丝毫没有平时的和蔼可亲,院子中不知是谁的笑声没有憋住,刀若暖的脸色瞬间由青到红,表情精彩绝伦。

    “侍卫长,麻烦你送长公主出去,以后没有要事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我。”无关紧要四个字格外加了重心,随后潇洒回屋,关门前还看了看刀若暖被强行带走的画面。

    比起战事,她一个长公主的地位算什么。

    短时间内,她应该会消停一些时日,或者花费一些时日计划如何报复自己。

    关好门,屋子里只有她与小毛二人,只见小毛忽然笑得开怀,随后略显正经的道:“圣女,我今日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

    “往日我总是不懂你为何那样谦卑,对下人也彬彬有礼,今日我忽然明白,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像长公主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和你比起来简直像只疯狗。”

    陈青欢笑了笑,表情柔和,“没必要对别人的敌意挂在脸上,太愚蠢了。”

    如她所想,刀若暖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向盛安诉苦,向刀宗告状,誓要找回颜面。可她吵闹之时正逢延国宣布开战的消息,刀宗正式宣布迎战,顺带警告刀若暖不要在此等关键时刻无事生非,她没办法,只有哑巴吃黄连。

    延国大皇子延元辰与三皇子延枭伦率五十万大军出征,陈青欢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她刚刚处理完最后一批货,整整两个月,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终于打响。

    “我要跟随陈将军去军营。”面对刀宗,陈青欢这次不是请示,而是通知。

    “不行。”刀宗想也不想就拒绝,一个女子怎么能去军营那种地方,“太危险了,你去了可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她何尝不知道危险,如此惜命的她却要亲临战场,还不是因为元辰和枭伦二人,“我担心你们没办法物尽其用,如果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我却不能在现场及时解决问题,岂不是前功尽弃。”

    “臣以为二公主所言有理,只要二公主待在军营之中,臣会尽全力护二公主平安。”听见陈青欢的话,最高兴的是陈将军,他还想让她跟着自己去呢,那玩意儿太过危险,他担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能盼着陈青欢有把握掌控住它。

    刀宗斟酌片刻,果然还是战事为上,妥协道:“朕准了。”

    敖的十万精兵也已经整装待发,出发之前,盛安终于见了陈青欢一面,她给了她一个护身符,说那是历代圣女代代相传的东西,她许愿天神保佑她平安归来,敖能顺利度过此劫。

    陈青欢随着军队出发了,她一走,小毛立刻拿出她走之前存起来的图纸,那是她设计的新的工业类物品,她交给小毛的任务,就是让敖的工业快速发展起来。

    所有的事都在按照延西辞的计划进行,同样,也在按照陈青欢的计划进行。

    远征路上,陈青欢向陈将军讨教了许多问题,将地形图翻来覆去的研究,延国的军队要攻进敖,中间必经一道险峻狭窄的峡谷,名叫鬼谷,此地是本国易守难攻的关键,按理来说,这也是敖最好伏击对方的地点。

    “我军在鬼谷上方埋伏,敌军从甬道中进来,必遭重创。”即使她不懂兵法,也知道这个峡谷至关重要。

    听了她的见解,陈将军却摇摇头,“敌军也不是傻子,若我们埋伏在上方,他们又怎么会从下面经过呢,就算上山艰难,他们也一定是从上方前进,且鬼谷上方无法携带马匹,我们必须耗费大量的人力为伏兵提供生活资源,战事一久,不利的是我们。”

    闻言,陈青欢陷入了沉思,一众将士都轻微摇头,显然他们对她那幼稚的想法感到无语。

    “我们全部穿过鬼谷,把军队驻扎到峡谷前方,在入口处等他们。”沉默半晌,陈青欢又说出了一个众人觉得可笑的建议。

    “鬼谷是我军最后的倚仗,让军队置于入口处,岂不是白白送死?”

    “二公主不懂行军打仗,还是不要妄自尊大为好。”

    一众将士对此发言嗤之以鼻,连陈将军也不好为她说话了,“二公主还是不要操心了,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那份事便好。”

    她每次说什么都会被质疑,已经习惯了,“陈将军,各位将军,我想再提醒各位一次,我不会让我自己和敖处于危险之中,也从不信口开河,此刻我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将军沉默片刻,他是见识过陈青欢如何证明自己的,一时犹豫,试探性的问道:“请二公主说说让军队到入口处的缘由。”

    众将军一愣,陈将军莫不是被二公主的美貌迷了神志?

    “先让军队继续前进,时间紧迫,这个计划要赶在敌军到达之前才可行,边走我边告诉各位。”

43圣女36

    延国的军队犹如一条巨龙,黑压压的停在广阔的原野之中,整齐前进的步伐让大地都在颤抖。

    情报员带着最新的消息赶回,敖的军队驻扎在鬼谷入口处,这岂不是跟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纵使延国的王将军行军多年也看不懂敖的意图,“末将以为不宜鲁莽出兵,恐敖有埋伏,还是先在此地驻扎,派人前去刺探敌情。”

    “我军有五十万,敖只有十万,即使对方有埋伏也无济于事。”相信大部分延国士兵都是这样想的,兵力悬殊太大,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什么诡计都不堪一击。

    元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谨慎行事,“我同意王将军的看法,我们就在此扎营,查探一下敌军有没有埋伏,若能识破对方的阴谋诡计,也可将我军的损失降到最低。”

    “好,立刻安营。”

    得到军令,延国的军队停下步伐,在离鬼谷较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收到这个消息,陈青欢露出笑容,她太了解元辰了,此举正中她的下怀。

    “二公主猜得不错,他们的确不敢贸然前来。”

    陈青欢点头道:“不出意外,今晚就按我说的原计划执行。”

    听了陈青欢的方案后,除了陈将军,其余的将士都是不太认可的模样,“二公主的想法实在非比寻常,陈将军是在拿敖的存亡做赌注。”

    “宁夏不肯派兵相助,陈将军也无计可施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他们毕竟不像陈将军一样见识过火/药的厉害,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种时刻最需要上下一心,无法安内如何攘外,陈青欢激励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没人会拿一个国家的生死开玩笑。有的人就是因为依赖宁夏太久了,一旦没了外援就没了利齿一样,难道我们敖男儿没有自己的血性,既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同伴吗。”

    一阵缄默,营帐里无人再说话,陈将军接着道:“再说丧气话,只会让军心涣散,我与你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回,你们难道还不信我吗?我有信心带领敖的将士们赢下这场战争!”

    陈将军是敖的元老级将军,底下这群人都是从他手下爬上来的,他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众人抱拳附议。

    话已至此,大家对陈青欢也不在冷眼相对,“既然陈将军为二公主做担保,那今晚我们就拭目以待。”

    “那麻烦各位把我说的东西都安排下去吧。”

    入夜,原野之上风大,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延**营中的饭菜香随风飘散,在湿冷的夜晚喝一口热乎的汤,盔甲中的身体才暖和起来。

    帐中灯火通明,一部分人已经入睡,巡逻的士兵正准备叫醒替换自己的人,站在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南风刮过,吹得营帐都哗啦作响。

    他的脸上渐渐多出一些若隐若现的红光,抬头看去,随着不停的风,漆黑的天空竟然被密密麻麻的红光染亮了半边。

    “那是什么?”

    陈青欢这边已经放完所有的孔明灯,好在人多,所以两天就足够做出她要的数量,今夜恰逢南风,他们放出的孔明灯全部飘向延**队的方向,远远看去震撼人心。

    “这东西竟然能飞入天空。”敖人自己也被这奇异盛景惊到,只不过他们还是不懂这东西有何用。

    不过现在他们心中对陈青欢除了好奇还多出敬畏,不敢与她搭话,便找到陈将军询问,“陈将军,二公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陈将军摇摇头,“且看着吧。”

    孔明灯看起来并无什么杀伤力,实则确实没有杀伤力,它们就这么缓缓飘在空中,无声无息。

    “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大殿下,这是何物啊?”延**队中无人再能入睡,纵然平时再训练有素,看见此景也有些慌乱。

    元辰和枭伦是最冷静的,他们一眼便瞧出端倪,“这肯定是青欢捣的鬼,与她出逃那天的东西大同小异。”

    “要不要将其全部射下来?”

    枭伦与元辰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皱紧眉头,枭伦道:“不用,不要贸然行动。”

    “那现在?”

    副将还在询问办法,空中的一些孔明灯已经被火点燃,几团硕大的火花骤然坠落,吓得底下的人四处逃窜。

    “天火!是天火降临!”

    “胡言乱语什么!赶快把落下来的火团熄灭!想让营帐起火吗!”

    副将大声呵斥,见那火光落地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怪异之事,士兵们也冷静下来,纷纷提水灭火。

    其实孔明灯在落地之前就几乎燃烧殆尽,想以这个引起火灾几乎是不可能的。

    空中陆陆续续有孔明灯落地,燃烧时发出金色的火焰,而其余悠哉上升的孔明灯仍然冒着红光。

    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句,“你们看,天火像不像一只巨大的麒麟,麒麟吃掉了金色的巨龙,巨龙陨落了!”

    孔明灯本就是漫无目的的飘着,哪有什么形状可言,只不过听人这么一说,所有人心中的恐惧感作祟,看向夜空,竟真觉得有只凶神恶煞的麒麟,狂啸的风也成了麒麟的嘶吼声。

    “麒麟咬断了金龙的头!”

    “我曾听闻敖的妖女能召唤恶鬼,难道……”

    “西域人向来信奉鬼神,所以才天降异象啊!”

    一句句谣言传开,天空中的异象也逐渐消失,趁着延国营中的混乱,几个身穿延国盔甲的敖人迅速逃离此地,赶回鬼谷。

    “二公主,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把谣言在他们军队中散开来,他们果然全都慌了神,士气大跌!”

    此时众人才明白陈青欢的想法,两军交战,军队士气是不可或缺的,若对方是军心涣散的延军,那他们敖也有一战之力了。

    陈青欢没做出解释,可她的最终目的不止于此,除了这条命,受损的还有她的声誉,这都是她要一一找回来的。

    “二公主此计甚妙,孔明灯这等东西我们前所未见。”陈将军抱拳道。

    副将问道:“请问二公主,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退回到鬼谷之后了?”将士们已经不自觉把陈青欢当做主心骨了。

    她点点头,“相信经过今天,诸位对我的看法也有所改变,所以我还有一计请各位静听。”

    现在她的话堪比圣旨,众人立马站好洗耳恭听。

    “明天一早,我们就退到鬼谷之后,把整个鬼谷给延军留出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陈将军,你负责把□□埋在鬼谷甬道的前半段,再挑选十个神箭手出来。”

    “是。”陈将军还疑惑陈青欢为何迟迟不使用火/药,原来是在这里等他们。

    “需不需要在鬼谷上方埋伏?”

    “不需要真埋伏,但是需要我们假装有埋伏。”

    副将不解,“那这样延军不是更不会进入甬道了吗?”

    陈青欢眼神中闪着寒光,“与此相反,我要延军必须进入甬道,而且,如果不把延军拖延在鬼谷外,我们没有埋炸/药的时间。”

    陈将军沉默片刻,问道:“前半段路程只容得下半数延军,若是不把后半段也埋上,我们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陈将军,我们的火/药数量太少,正好足够埋下整个甬道,但是若此计失败,到时候我们手中没有新的火/药,岂不是最后救命的底牌也没有了。”

    陈青欢的大道理再次出现,谁知她其实是要保枭伦和元辰的性命,如果不留一条活路给延军,这种无差别攻击她也无法控制。

    她的理由很有道理,陈将军被说服,“就按照二公主所言行事。”

    次日一到,敖便迅速退到鬼谷之后。

    另一边的延军胆战心惊了一整夜,一直到天亮,发现自己仍安全活着,才平静下来。

    “昨夜之事实在太诡异了,我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即使缓了一整夜,所有人仍在讨论这件事,一整晚没休息,不止士气低迷,连大家的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元辰叹了一口气,“我们小看敖了,没想到青欢也为敖出谋划策。”

    枭伦同样无奈,“当下之急是重振士气,大哥,你出面说两句吧。”

    “好。”元辰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所以早就想好该如何激励军心。

    经过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后,所有延军的心再次变得坚定不移,起码此时此刻是这样的。

    “……我们延国的五十万精兵,难道还怕他们区区十万人吗!”

    “我们不怕!延国必胜!”

    “报敖军已经退至鬼谷之后。”

    收到最新消息,元辰笑意更盛,“敖只会做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在真枪实干中便会不堪一击!”

    “延国必胜!踏平敖!”

    演讲结束,元辰率领着重振雄风的延军一路向前,一直逼近鬼谷,鬼谷是敖最后的倚仗,只要过了这关,踏平敖便犹如探囊取物。

44圣女37

    延国在鬼谷入口处扎营,此地还留着敖塔之前扎营的痕迹,前去查探的士兵回来报告道,“敖在鬼谷上方有埋伏。”

    “果然如此。”元辰不用想都知道对面会用什么招数,“派两支军队上山。”

    “大殿下,只派两支军队恐有不妥,如若不是多于对方的兵力上山,也无法彻底清除对方的埋伏,只会让派出去的士兵白白牺牲。”

    副将的实战经验居多,瞬间便找到元辰计划里的不足,元辰也反应过来,询问道:“可我们如果要从谷顶走,必须要舍弃马匹与粮食,这样的话我们支撑不了几日便要撤退。”

    枭伦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忽然眼前一亮,“同理。”

    他只说了短短两个字,元辰也瞬间明白过来,“同理,埋伏在谷顶的敖兵也一样,只要我们迟迟不中计,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有道理。”

    于是乎,这场战争突然成了拉锯战,双方都选择敌不动我不动。

    敖这方,陈将军已将陈青欢吩咐下去的所有事安排妥当,他们之后只需要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二公主,他们在鬼谷外与我们僵持住了。”副将向陈青欢报告道,不知何时,军营中人已把她当成陈将军一样地位的人。

    陈青欢点头表示收到,开口的瞬间,她像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嘴角上扬,“把鬼谷前半段地区所有的泉眼全部堵死,让他们一滴水都没得喝。”

    她明明笑靥如花,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令人发指,不过将士们也彻底清楚她口中必须让对方进入甬道的话是何意了,二公主果然心思巧妙。

    两军僵持了五日,延军才终于发现流水正逐渐干涸,与此同时,埋伏在谷顶的敖军也陆续撤退,他们携带的水正好足够支持他们回营。

    “大殿下,军营里都在传,说是敖的妖女施法让这里无水可喝。”

    那夜的事实在深入人心,一旦天黑,大家都情不自禁回忆起来,此时又发生这样的事,所有人不自觉把两者联想。

    枭伦走神了一小下,他想起自己在落花轩读兵法时候的事,“把妖言惑众的人揪出来军法处置,竭泽一事,一定是敖堵了附近的水源,我曾在兵书上看见过,只要我们找到水源再次打开就行了。”

    “可是三殿下,事发突然,我军已没有多余的水资源能支撑我们找到水源,别说打开水源,我们若再找找不到新的水源,就只能撤退回原野之上了。”

    元辰眉头紧锁,“言下之意,我们只有穿过鬼谷,或者撤退。”他没想到敖能带来这么多麻烦,或者说,这里谁都没想到此战还没开打就已经这么多困难。

    副将再次道:“二位殿下放心,埋伏在谷顶的敖士兵也已经撤退,他们这招难住了我们,也没让自己好过。”

    元辰看向枭伦,问道:“你怎么看?”

    枭伦长叹道:“我不建议此时进入鬼谷,我总觉得敖不会做这般无用功,青欢一定还有后手。”

    元辰又转向副将问道:“我们的水、粮足够让我们从谷顶经过鬼谷吗?”

    副将摇摇头,“太过勉强。”

    “既然如此,那我们即刻进谷,就走甬道。”这是元辰最后的决定。

    枭伦还想劝说什么,元辰直接摆摆手道,“士气本就低迷,如果此时再撤退,恐怕会一蹶不振。”

    听到此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元辰又一次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讲,这次最主要是要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鬼谷中可能还会出现上次那样的花招,但他们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此战终于要迎来正面对决的时刻,延军已经准备好使出浑身解数打垮敖。

    “大哥,你与王将军打头阵,我走在军队中间。”出发前,枭伦最后与元辰确认一遍。

    元辰伸出一只手握了握他的手,再拍了拍他的肩,冲他微笑点头,“三弟,放心。”

    “好。”

    延军从一条粗壮的队伍变得细长,像一排蚂蚁归巢一样踏进鬼谷,险峻的山中不断回响着马蹄声。

    道路两旁的山上时不时会滚落碎石下来,那土黄色的岩壁看起来弱不禁风,一碰就碎。

    元辰让最边上的士兵举盾于头顶前进,以免受伤,大约已经行了半程,鬼谷中还没出现什么异样。

    “想来敖也知道同一个招数再用第二次是无用的。”看见安全,延军前进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敖塔营中。

    “报陈将军,延国大皇子已率军到鬼谷中间,何时行动?”

    陈青欢问道:“延军的将领都在军队最前面吗?”

    “目前只知晓延国大皇子与延国王世领头。”

    陈将军看向陈青欢,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陈青欢是想确定一下枭伦和元辰的位置,目前看来元辰应该马上就进入安全区了。

    “陈将军,可以放箭了。”再拖延下去会失了时机,陈青欢只能冲陈将军点头。

    得到命令,陈将军立刻让人传令下去。

    鬼谷上方的确没有军队埋伏,但有几个无法查探到的神箭手在待命,收到讯号,他们立刻按照计划执行。

    他们将箭头点燃,然后射向延军之中。埋伏的一共十人,每人射十支,五支射向地面的引线,五支射向对面的墙壁上涂了松脂的地方,放完箭后立刻撤退,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一支小小的火箭在白天并不起眼,当其落在地上时才有士兵反应过来,“有埋伏!防御阵型!”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起自己手中的盾,可埋伏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铺天盖地的袭来,零星的几支箭撞到盾牌或墙壁,随后再没了动静。

    这片刻的宁静便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墙壁上骤然冒气熊熊火光,地面也有滋滋燃烧的声音。

    “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脚下土地被骤然掀翻,被火光一同掀翻的还有血肉模糊的身体。

    “砰!砰!砰!”鬼谷中起了连锁反应,一声巨响连接一声巨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天崩地裂,地面的土地被炸飞,山壁的石头被炸碎,惊心动魄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地动山摇间,绿色的鬼谷,刹那间染满了鲜红的血。

    为首的元辰已经远离雷区,但他们这支军队的马儿纷纷受惊发狂,所有人被摔在地上,“怎么了!后方发生了什么!”

    “快跑啊!快往前跑啊!”

    “后面是山神发怒了!快走!”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鬼谷已经成了一片血流成河的废墟,为首的将领们和末尾的延军侥幸存活,而中间的延军,无一生还。

    在最后的爆炸声消失后,营帐中的陈青欢忽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嘴边溢出一丝血来。

    “陈将军!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太恐怖了,太令我震惊了,原来那就是您有信心的原因吗,难怪,难怪。”

    “探子回报说,延军应有二十万伤亡,且存活下来的延军全都受惊过度,溃不成军。”

    “陈将军,您不打算告诉我们那是何物吗?”

    敖塔军中欢呼声此起彼伏,陈将军大喜过望,回答的语气都变得快速,“那是二公主带回宫的东西,果然成功了,我就知道不会失败,立刻把消息传回皇宫!”

    副将们听见回答的表情比刚刚更为吃惊,“竟然是二公主的东西,真真是圣女显灵!”

    “二公主实在是拿我们当外人,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唉,我那日还顶撞她,我这嘴!”

    除了副将,这个消息也传进了敖所有士兵的耳朵里,一时间士气大涨,陈青欢直接成了他们心中的支柱。

    “二公主说不战而胜,真的做到了!”

    “听说还有三十万延军,不知二公主接下来还有什么妙招。”

    在大家热血沸腾的时刻,忽然有士兵惊慌跑来报告,“陈将军不好了!二公主她吐血晕倒了!”

    “什么!”

    等陈将军匆忙前去探望时,陈青欢已经醒来,她看上去无比虚弱,双目无神,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军医呢?二公主怎么了!”

    满头大汗的军医跪倒在地,“属下无能,实在诊断不出。”

    陈青欢咳嗽一声,挥挥手道:“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您的模样看上去并不好。”陈青欢一出事,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现在说她是敖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

    “二公主,您的计谋十分成功,延军大损!虽说他们还剩三十万人,但已经不足为惧,现下我敖十万人足以,此战必胜。”

    陈青欢边听报告边喝了一口水,吃了几颗大补的药,又含了两片人参在嘴里,缓缓道:“陈将军,给我准备吃食和一匹马,我要出去。”

    “您这是?”不止陈将军,所有人都是一愣,二公主这又是哪一出?

    只见陈青欢慢慢起身站起来,往外走去时,像是没看见左边的木架,竟然直接撞了上去。

    众人连忙去扶,陈将军焦急道:“二公主,请您好好休养身体!”

    陈青欢冷脸回头,侧脸即使苍白无色也十分精致,只不过她的左眼却如一潭死水,“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45圣女38

    没办法,陈将军按照她的吩咐为她准备好了出行的物品,陈青欢此刻脸色已经缓和许多,也有力气上马了。

    “陈将军,我走后,不得派人寻我,我不会再给敖制作火/药,之后的事,你们自己多斟酌思量。我的侍女小毛在宫中,她手中有其他我留下的东西,这算是我送给敖的饯别礼。”

    “这场战争我已尽力,之后的事我相信你可以解决,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别忘了我和刀宗约定的事,剩余延军的去留,你们自己决定。如若你们不守信用,我会让我的侍女烧毁我留下的东西,再将这些传授于其他的国家。”

    陈将军听得浑身冰凉,苦着脸道:“二公主,您这是要去哪?何事不能让末将替您去办呢?您是敖公主,难道不回敖吗?”

    没了陈青欢这个倚仗,敖与之前又有何异?

    陈青欢拉住缰绳,已经做出骑马的姿势,“话已至此,你替我转告给刀宗,我想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我不在时不许伤我的侍女。”

    “驾!”不等陈将军开口挽留,陈青欢已经一骑绝尘而去,看她离开的方向,竟像是要去鬼谷。

    延国与敖这场万众瞩目的战事结束了,而且是以这样骇人听闻的结局结束的。最终,陈将军决定穷寇莫追,放元辰带领延国的残兵败将撤退,延军心里清楚,即使他们再来五十万人,也不敢再去敖自寻死路。

    这场战事把陈青欢封神了。

    延国亵渎青欢圣女,不顾和亲之约挑起战争,所以圣女召来天神惩戒延国,天神附身鬼谷将延军尽数消灭。

    各个国家听闻的传言都是这个版本,人们心里都在想,拥有如此神力的圣女,已经不是圣女,而是天神本尊了吧。

    西域之中,宁夏的反应最惹人发笑。几个月前刚一道口谕与青欢圣女和盛安圣女断绝关系,如今却派人前去敖求和,请求青欢圣女回宁夏镇国佑民。

    刀宗阴沉的脸让人发毛,他冷笑一声,回宁夏道:“圣女的称呼,宁夏既已舍弃,敖也不会强留,刀若水此后不再是宁夏圣女,而是敖的青欢天女,她只坐镇于敖,若再有外敌觊觎敖,她才会再次现世。”

    陈青欢一去不复返,他只能用这种借口搪塞世人,好在小毛拿给他看的那些图纸让他十分惊喜,当务之急他要好好发展敖的工业。

    宁夏被彻底拒绝了,估计这件事会被当作永久的笑柄。

    敖国内建起了一座青欢天女的石像,它将立于主城中央,受万民敬仰。

    刀若暖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瞪出自己的眼珠,“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庶女,她一个假的圣女怎么会有如此本事!她凭什么受万人朝拜!”

    她提着裙摆冲到刀宗殿里,一进去便看见刀宗正与小毛说话,“你给本公主滚出去,我有话要跟父皇说。”

    她口中的你正是小毛,只见小毛抬了下头,瞥她一眼便又低下看图纸了,刀宗瞪她一眼道:“该滚出去的是你,越来越没规矩。”

    刀若暖懵了,她被赶了出去,她知晓父皇对她一向冷漠,但现如今,她的地位还不如陈青欢的侍女了?

    敖不费一兵一卒大败延国,这个消息不止传遍西域,也传进了所有中原国家的耳朵里。

    延国元气大伤,损失了二十万精兵不说,还牺牲了延国三皇子延枭伦。

    延西辞听到报告时,当场喷出一口黑血,几乎休克,他举着颤颤巍巍的手,元辰上前握住,目光悲痛不已,“你说……到底是怎么战败的。”

    他不信,不信延国会败,不信枭伦会死,不信敖仅凭一个陈青欢就能反败为胜!

    元辰心中的震撼与绝望不比他少,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父皇,如传闻中的一样,与其说传言夸张,不如说真实发生的事更为可怖,三弟就在崩裂的山谷正中间,尸骨无存……”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还有三十万军,你为何不攻进去!为何不将敖那群虫子挫骨扬灰!”他面部通红,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差点无法喘气。

    “皇上,我们剩余的军力已无法再进行战斗,就连我们也差一点无法全身而退。”王将军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儿子,也在阵亡的名单中。

    头疼欲裂之时,延西辞仿佛看见枭伦倒在血泊中的场景,眼前场景一变,是花兮站在刀宗的旁边,她的眼神不再热烈深情,而是冷冰冰的望着自己,再一变,出现的是陈青欢,她悠悠然笑着,身边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你说错了。”

    他说错了?他说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为了让延国变得更强大而已,如果不是陈青欢的出现,他的野心会被完美实现!

    耳边似乎又出现谁轻灵的笑声,是淑妃,她正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开怀大笑,可她怀里哪有什么婴儿,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襁褓,还有林堂主,神木堂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拿着手中的工具,却如同僵尸一般行尸走肉。

    延西辞病倒了,在床上静心休养,延国的担子全落到元辰与善手中,他们虽有治国□□的本事,却也救不了千疮百孔的延国。

    延国自这次战败,不仅恢复速度缓慢,发展程度更是一落千丈,他们没了神木堂,等于没有了作为大国的根本,延国能作为大国立足于中原,原本就是靠得非同一般的工业技术。

    民众们蒙蔽的双眼已经逐渐清亮,又是从一个染坊中传出来的,帮助林堂主之人的确是青欢郡主,最好的证明,就是青欢郡主回国之后,敖工业飞一般的进步速度。

    “让顶替青欢郡主的妖女出来受死!”

    “把太平郡主交给敖,我们百姓并不愿遭受战争之苦,就用太平郡主来平息敖的愤怒。”

    “青欢郡主和林堂主都是无辜的啊!我多希望他们能回来。”

    吵闹的其中几人的工厂倒闭,叫嚣得最厉害,他们后悔啊,没了林堂主和青欢郡主,倒霉的竟然是他们自己。

    百姓间的怒火越来越旺,正如当时他们抵制陈青欢一样,他们现在也要冯慕寻遭受万人唾弃。

    但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是亡军的亲属,包括王将军在内,在他们心中陈青欢是的杀人如麻的恶鬼,二十万人,全都死在她的手上。

    说来可笑,他们屠杀敖就是正义,敖反杀他们却是无义。

    最后是冯丞相亲自出面大义灭亲,“罪女冯慕寻蒙骗皇上,陷害青欢郡主,罪不可赦,已将罪人关入宗人府,等待敖处置。”

    总而言之,皇帝是永远没错的,这次轮到冯慕寻成为替罪羊。

    两国地位颠倒,延国也需要讨好敖了,或者说不止延国,其它国家也心照不宣,只要青欢天女在敖一日,无人胆敢再招惹敖。

    侍卫押着冯慕寻前往冷宫,原本她是该去宗人府的,安妃使了点法子让她去了冷宫。

    她一边挣扎一边吼叫,“你们不要命了!我是太平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们敢这样对我!”

    “太子妃?真是疯子。”侍卫不为所动,压住她的手用力了几分。

    “怎么可能呢,那个贱人怎么会有这种本事呢?伦哥哥没死!等他回来了,你们就死定了!”冯慕寻疯癫的说着话,人却不疯癫。

    “冯慕寻,你给我住嘴!”这是穗儿的声音,她的语气已经没有往日的灵动,充满了悲痛。

    冯慕寻看见来人,大笑起来,言语中满是嘲讽,“你不是放那个妖女走吗?现在后悔了?觉得痛苦吗?都怪你放她离开,才让你的弟弟赴死,皇帝垂危!”

    “混账!”穗儿愤怒的抽出一条鞭子,啪得一声用力甩在她嘴上,一声惨叫,冯慕寻的脸上已经多出一条骇人的伤口。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能挑拨离间?”世上的确有愚蠢之人没有自己的思想,穗儿却不是。

    “我没错,我皇兄没错,青欢也没错,你心肠歹毒,人却蠢钝如猪,不知悔改还以为能怪得了别人,去冷宫中安静等死吧!”

    “是那个妖女害死了伦哥哥,你竟然还替她说话!”冯慕寻不可置信,那个女人凭什么永远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凭什么像只打不死的蟑螂!

    “青欢从未存心害过我延国,更不曾害我和皇兄,她重情重义,和林堂主一起用心发展延国工业,却因为你这个小人顶替功名,而不得不逃回敖,让你死都太便宜你了,你不配和我三弟走在同一条黄泉路上!”穗儿的话下意识将她父皇的错误排除在外,毕竟她也不愿承认父亲的错。

    疯了,都疯了,“都是她的错!”冯慕寻仍在高声喊叫,直到被推进冷宫的门才听不见声音。

    她本该比陈青欢风光的,可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心中只有一个青欢。

    回头一看,冷宫中好不凄凉,荒草丛生,蛛网便地,各种蛇虫鼠蚁活跃在墙角,她从来不知皇宫中还有这等破败之地。

    愣住半晌,她一步也不敢动,这时房门里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阴森森朝她走去,“你是父皇派来接我回去的吗。”

    冯慕寻被吓呆了,未曾开口,霎时间房间里又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面容扭曲,已经完全没了往日风光的模样。

    她跑到呆滞的冯慕寻跟前,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口中还念念有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杀了我孩子……”

    “……淑妃?”直到此刻冯慕寻才看清对方是谁,“是延西辞下令杀的你孩子,与我何干!”

    僻静冷宫中的事,外面的人既听不见声音,也不会开门去看,只不过他们不会让冯慕寻轻易死去,她的命要留给敖。

    细雨蒙蒙,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中,有一个小小的村落,这里靠近宁夏,据说是当年永安圣女降临的地方,所以村落就叫圣女村。

    一位衣袂飘飘的绝美女子在村子门口下马,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手中的活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只见她牵着马缓缓走来,一举一动像天上仙人,她拿出一张画像,上面亦是一位相貌不凡的男子,“请问,有哪位见过画像上这个人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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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的馅饼砸到头上,陈青欢踏上了一条必须努力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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