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圣女39
询问之人正是跋山涉水到此的陈青欢，她说完话，一位背了一筐草药的老伯伯上前，眯着满是皱纹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略显惊讶道：“我认识他，姑娘，跟我来吧。”
陈青欢心中大喜，快步跟上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伯，果然没错，枭伦就在这里。
他们二人离开，门口的几个汉子迟迟没回过神，“我的亲娘，这长得比村里的丁香还好看。”
“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
“别想了，又轮不上你。”
老伯看起来已到花甲之年，背着草药筐甚是费劲，山路难走，陈青欢主动上前说道：“老伯，把草药放到马背上吧。”
说着把马儿牵到面前来，上手帮老伯把竹筐取下来，老伯伯说了一句谢谢，捶捶自己的老腰，问道：“姑娘不是寻常人家的人吧，我猜，你要找的那位公子也并非普通人。”
陈青欢点头，现下四处无人，她才明显有些着急的问：“他还好吗？”
老伯指了指山下的一条溪流，缓缓回答，“我是在那里捡到他的。”
“我那日出去采药，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过去一看，就见他浑身是血躺在溪边，我为他诊治疗伤，说来奇怪，此人明明受了致命伤，用了药之后却没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我行医多年还没见过他这样奇怪的伤势。”
听见他性命无忧，陈青欢终于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也红润几分。
“不过。”脚下转了个弯，青翠的山林中出现一间茅草屋，“他的头部收到重击，导致双目失明，依我诊断此伤是无法痊愈的，可用了药之后，他却说逐渐能看见一些隐约的光，想来，若是每日坚持用药，他的眼睛也能重现光明。”
二人已经走到茅草屋前，屋外有一片空旷的院子，外面围着一圈篱笆，老伯牵住马儿的绳子说：“他就在里面，我去把马儿栓起来，你自己进去吧。”
陈青欢点点头，老伯牵着马离开。
四周清新的草木气味钻进鼻孔，她站在门口，房门没关，能看见里面简陋的木头家具。屋内，延枭伦正坐在木桌旁，双眼无神的直视前方，静静端起一杯茶。
他看起来岁月静好，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血雨腥风的战争。
霎时间，陈青欢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回忆起上一次见面还是除夕夜，那时他说让自己等他回来，回来后会给她讲他在外遇见的奇闻趣事。
谁知，一别三秋，再重逢时，一切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咽了咽口水，轻轻朝门里走去。
延枭伦耳朵微动，发觉有人进来，“是余伯吗？”
无人应答，那个人在向自己靠近，他偏了一下头，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忽然神色一滞，慢慢开口道：“是青欢吗……”
陈青欢一下子愣住，大概是没想到他能猜中，于是不再动了。
没了动静，枭伦站起身，摸索着桌子向她走去，“我闻到你身上的郁金花香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对方有力的双臂紧紧环住她，无数温暖的往事涌上心头，这是他第一次抱她。
陈青欢闭上眼，双臂只敢轻轻挨着，怕碰到他的伤口弄疼了他，她轻声道：“对不起。”
枭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很想你。”
“我昨晚梦到你了，我现在是不是也在做梦。”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是梦，我找到你了。”
余伯一进屋就看见如此情深义重的一幕，老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开口打破气氛，“不是我老人家故意打扰你们，只不过这位小公子该喝药了。”
见有人来，陈青欢和枭伦从温情中清醒过来，陈青欢接过余伯的药递给枭伦，“余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余伯哈哈一笑，“就算我不给他用药，他也死不了，我不是说了吗，他的伤能自己好。”
延枭伦一口气喝完药，余伯从他手中拿回空碗，“我走了，不打扰你俩。”
余伯说着玩笑话离开，陈青欢扶枭伦坐下，刚刚温情了片刻，一打断，他这时想起正经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我听余伯说此地已经快到宁夏国，与战场甚远。”
陈青欢不打算瞒他，他们之间有许多未解的问题，此刻正好一一道来。
她从腰间取下那个血红色的铃铛，放在他手中，“你还记得这个吗。”
摸到熟悉的东西，他当然记得，这是青欢送他的礼物，宁夏的国宝，世间仅此一对，“我记得，这是一对血魔铃，另一个在我身上，难道你是靠它找到我的？”
说着也取下腰间的铃铛，语气很是惊讶，他原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铃铛。
陈青欢拿回铃铛，晃了晃，它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这对铃铛还有一个名字，叫生死铃。”
“一个是生铃，一个是死铃，以两个人的血分别融合后，生铃死铃便生生相息，你戴着生铃，我戴着死铃，所以你垂死之时，我会替你受下致命一击。”
“当初只是送你玩的，没想到这铃铛竟发挥了大作用，开战那天，我突然吐血晕倒，就知道是你出事了，现在铃铛虽然已经没了用处，但两个铃铛始终会互相吸引，所以战事还没结束我就已经出来寻你。”
“这样算起来，我们也生死与共过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解释，似乎在讲昨天吃了什么一样，一字一句却让对面坐着的人听得心惊肉跳，枭伦失神的眼中泛着泪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许久没有开口，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流泪。陈青欢继续说着，她平淡的讲述战争之后的事，虽然听得也不全，但肯定比枭伦知道得多。
“……延军折损二十万人，元辰平安无事，但他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听闻还举办了你的丧礼，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枭伦颓然叹气，这是他第一次想逃避自己的责任，长大真是一瞬的事，仿佛昨天他还是那个在御花园中追逐打闹的三皇子。
“如果我真的生在这山村之中就好了。你知道吗，我虽然身受重伤，眼也盲了，却觉得无比轻松。”
无忧无虑的日子太过快乐，谁也不想从美梦中醒来。
陈青欢忽然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我不喜欢战争，因为战争太过残酷了。”
延枭伦沉默，没人比亲身体会过更知道其中的残酷，他亲眼看见身边的人血肉横飞，连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他就是从鬼门关回来的。
“以前皇爷爷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天下太平才是延国之福，可是父皇总是对皇爷爷的说法不屑一顾，我现在才明白皇爷爷话中之理。”
枭伦看不见她，此刻陈青欢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有好几晚她都是从噩梦中惊醒，梦见自己杀了人，“你恨我吗，是我让延国受到重创。”
延枭伦苦笑一声，反问道：“如果这场战争是延国获胜，我让敖受到重创，那你会恨我吗？”
“说来可笑，来时我与大哥还商量要救你性命，认为只要保住你，你就还是以前那个和我们玩闹的青欢，可当我们的处境对换时，我才知道释然有多难。”
“所以我明白，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听见他的话，不知为何陈青欢竟有些想流泪，心中想，能遇到他们真好啊。
“对不起。”她又一次道歉。
枭伦摇摇头，“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
“关于延国我想先静观其变，我现下失明，回国也无法做有用之事，更会添乱，而且不知此事之后父皇是何态度。”
不幸的事本可以避免，他身为皇子，一定还有他能做的，和该做的事。
“好。”陈青欢应下，她也在此住下来，照顾他直到他回国。
夕阳西下，山间的缝隙里透出橙色的光，陈青欢帮着余伯做饭，枭伦不顾一身伤在院中练剑。
“余伯，这个村子属于宁夏的吗？”陈青欢边洗菜边跟余伯了解情况。
余伯翻了翻锅里，回答道：“咱们这个村叫圣女村，听说是当年永安圣女出现的地方，所以受宁夏的庇佑，但其实我们这儿是敖国的村子。”
“圣女？”这个消息倒让陈青欢很感兴趣，她好歹也顶着这个身份活了这么久，“余伯，村里还有什么关于圣女的信息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现在村里唯一和圣女有关的东西，就是那口圣泉，但我看那圣泉与普通泉水并无不同，也就是个传说罢了。”
圣泉，听到这两个字，陈青欢隐隐记起十几年前的圣女传承仪式，一想到那事，便牵连到刀若水的死。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应该要去所谓的圣泉那里看一看。
香喷喷的饭菜上桌，陈青欢把枭伦唤回屋里吃饭，“余伯，能不能麻烦你明天带我去那圣泉处看一看。”
余伯缓慢点头，“正好我明天要去那附近采草药，别的不说，圣泉附近的花草树木都长得特别好。”
吃一口菜，余伯抬头看看陈青欢，“姑娘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真像那传说中的永安圣女降临。”
陈青欢笑了笑，打着哈哈，枭伦闻言却有些味同嚼蜡，他眨了眨眼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47圣女40
第二日天亮，陈青欢把熬好的粥盛好放在桌上才离开。
她跟在余伯身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前行，路上路过几家农户，余伯同他们打招呼，他们却直勾勾的盯着陈青欢。
走到无人之处，余伯忽然叹道：“姑娘最好是戴上面纱，这山野中人粗鲁，我一个老人家，可没本事护姑娘周全。”
陈青欢此时也背着一个竹筐，她和余伯约定，平日帮余伯干活，余伯让他们二人住在家里。
“余伯无需多虑，我有自知之明，能保护好自己。”
“那就好。”余伯不再多言。
二人走了较远的路，而且全是上坡，到了山顶才停下。山顶的花草树木明显比山下的郁郁葱葱，色泽也更为漂亮，看来这传言中的圣泉还有点意思。
余伯已经弯腰开始采摘草药，他指了指两棵大树之间的一口井说道：“那里就是圣泉，看起来就是一口普通的井，咱们山下有溪流，所以村里根本没人会来这山顶打水。”
陈青欢放下竹筐走过去，井旁的两棵树像两个守卫一样，探出头看去，这个井里的水竟然几乎溢到井口，与其说是井，不如说像一个装水的石桶。
看来看去，实在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陈青欢已经伸出半截身子，就差整个人钻进这个井里。
就在她躬身时，怀里的护身符忽然掉进井中，这是临走前盛安给她的护身符，盛安说这是历代圣女传授之物。
陈青欢一惊，顿时伸手去抓，可速度太慢，护身符还是掉进井水中，在护身符碰到水面的一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护身符里发出细微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映在井壁上，平滑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一些字。
陈青欢大惊失色，也瞬间反应过来这圣泉中真的有秘密，她正准备低头看石壁上的字，一个没好气的男人声音忽然传来，于是她立马从井里拿出了护身符藏好，护身符离开井水，井中瞬间恢复原状。
“余老头，这个灵芝是我兄弟二人先看见的，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吧。”说话的人是一个有些消瘦的男人，因为脸上没肉，显得人十分贼眉鼠眼。
此刻他正死盯着余伯手中一颗硕大的灵芝，看样子是势在必得。
“胡说八道，这灵芝明明在我手中，怎么成你先看到的了。”余伯花白的胡须有些发抖，他知道他俩平日在村里常恃强凌弱，不是什么好人。
那瘦男人身后的高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镰刀，“我二人在这个灵芝还没长大时就发现它了，等着它长大后再来采，怎么就不是我们先了？”
余伯吹胡子瞪眼，一时无言，二人朝余伯逼近，看这架势还要强抢。
“干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陈青欢拿着一根木棍走来，“这灵芝上写你们的名字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余伯见陈青欢出现，脸上忽然有些担忧，那二人则双眼放光，“原来姑娘也在此！”
他们便是那日在村口议论她的人，“姑娘说笑了，这灵芝上也没写余老头的名字啊，不过既然姑娘出面，那这灵芝就当我送给姑娘的见面礼，改日，还请姑娘来我们家里做做客。”
“对对对，姑娘芳名是什么？我们兄弟改日来寻你。”
余伯怒了，这二人分明没安好心，龌龊两个字全写在脸上。
陈青欢不屑一笑，“这灵芝在余伯手里，明明就是余伯的东西，何来你们送我一说？你们说的那个没长大的灵芝，不见得就是这一株，我方才见那面的树下有很多白菇，不如去那里找找你们的灵芝。”
听见自己被无情反驳，兄弟二人脸色都是一绿，余伯看着他们手中的镰刀心里发慌，连忙道：“姑娘，草药都采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那二人见对方想走，往前进了一步，看样子因为吃瘪有些愤怒。
见状不妙，余伯心中想拼了这把骨头也要让这姑娘平安下山，而陈青欢不慌不忙，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哨，哨声回响，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很快，山下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毛色黑亮的马儿闻声奔来。
兄弟二人站在路中间，马儿飞奔至此也不减速，直接扬蹄从他们头顶跃过，那二人还以为自己会被踩上，吓得往两边倒去，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陈青欢把草药筐放在马儿身上，对余伯道：“我让它在山中间待命，回程时好帮余伯背着草药，余伯，咱们走吧。”
危机被化解，余伯欣慰的摇摇头，对着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呀，考虑得真是周到，今天就先回去吧，回去后把灵芝炖给小公子补补身体。”
一老一小就这么牵着马从二人眼前离开，走时马儿还用力踏了踏后腿，地上出现好几个浅坑，等人走出去老远了，兄弟二人才平复心悸从地上爬起来。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瘦男人脸上的阴狠更甚，眼里发出寒光。
“大哥，怎么说，要不要夜里去教训教训她。”
“当然要去了！给她绑了，嘴也堵上，看她还怎么吹口哨。”
陈青欢和余伯已经回到屋里，路上余伯让她以后少出门，否则太不安全了。
院子里的枭伦正在练剑，听见二人回来便停下来，“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今天采的药足够用一段时间，还收获了一株大灵芝，我马上去把它炖了。”余伯一回来便整理草药，然后又去厨房倒腾。
陈青欢陪枭伦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她手中还攥着那个湿漉漉的护身符，摸起来，里面应该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刚刚要不是那两个人出现，她肯定已经揭开圣女之谜了，想到此处，无奈的咋舌。
“今日上山采药累不累？你同我以前都是没干过活儿的人，现在在这里还过得惯吗？”枭伦似乎感觉到她不太开心，便关心问道。
陈青欢像是没有听见，此刻她一门心思都在圣女传说上，左思右想，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个三角形的护身符，原来那个硬东西是一块银色的鳞片，它比普通鱼鳞大上好几十倍，在阳光下能映出缤纷的色彩。
见到此物，她心中顿时有了许多猜想，拿着鳞片立马进屋找余伯去了，完全忘了旁边的延枭伦。
“余伯，余伯，您帮我看看这是什么鱼啊？”
听到身旁人直接叫着余伯进屋，枭伦苦恼的挠挠头，长叹一口气。
余伯瞅了瞅这片稀有的鱼鳞，端详半晌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鳞片，你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陈青欢有些失望，“路上捡的，瞧着好看便放身上了。”
连余伯也不知道，看来想知晓关于圣女的秘密，只有明天再去一趟圣泉了。
烧得火红的柴逐渐熄灭，用灵芝炖的汤散发出青草香，正好熬得差不多，于是余伯让陈青欢端了一大碗出去给病号补身体。
“枭伦，快来喝汤。”她吹了吹滚烫的汤放在桌上，把勺子递给枭伦。
枭伦闻着味道寻来，乖巧坐下喝汤，陈青欢碎碎念着，“喝了这个，眼睛就能好快些，也能早点回去了。”
“青欢，你很想快点回去吗？”
陈青欢笑了笑，“你不想快点回去吗？穗儿他们肯定很想你。”
“说的也是。”
陈青欢盯着他把汤一滴不剩的喝完，这时余伯给她也盛了一碗，一碗灵芝汤下肚，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游走，她的身体原本因生死铃有些虚弱，现在整个人舒适多了。
吃饱喝足，陈青欢突发奇想，把那鱼鳞放进厨房里的水缸里，可这次鱼鳞没有发光，也没出现异样，一下子就沉进缸底，让她废了半天的劲才弄出来，于是她也不折腾了，安静上床等待明天。
入夜，三人各自入睡，余伯睡在最里面的房间，因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陈青欢和枭伦睡在同一间房里，只不过两张床中间用一道草屏隔开了。
静悄悄的深夜，连林间树木摇曳的声音也听不见。
这时，房门忽然发出几不可闻的响动声，借着月光，能看见余伯的茅草屋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白天找茬的那两兄弟。
外面的房间门没有锁，只有一道木栓，兄弟二人大喜，把刀插进门缝里移动木栓。
“今晚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瘦男人已经饥渴难耐的搓着手，催促弟弟动作快点。
“也不知余老头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漂亮姑娘，他个老头能做什么，还不如便宜我俩兄弟。”
嘴上说着□□的话，和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样让人恶心，鼓捣半晌房门终于被打开，一开门，漆黑的房间里竟然站着一个人，那比夜还黑的人影吓兄弟俩一跳。
“有鬼！”瘦男人最先往后退了一步，这人影看起来也不是女人，真是见鬼了。
二人吓得没动，那人影忽然拔出剑来，剑身迎着月光映出他的脸，是一个俊朗的男子，黑影正是延枭伦，他瞎了眼后对声源特别敏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只见他身形一动，已经闪到二人面前用干草堵了他们的嘴，免得发出不必要的声音吵醒屋里另一个人。
一阵剑光闪烁，在惊恐的呜咽声中，二人身上不断出现一道道浅浅的伤痕，最后一下，延枭伦直接将剑甩出，直指瘦男人的两腿之间，要不是对方正好往后退了一步，此刻剑身没入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身体。
兄弟二人盯着微微晃动的剑差点吓尿，剑影停止的同时，只觉□□一凉。
“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滚。”放他们一马，是不想血溅当场，毕竟青欢还在这里睡觉。
那二人仿佛是从地狱逃了出去，瘦男人的腿直打哆嗦，连嘴里的干草都忘了吐出来。
赶走爬虫，延枭伦立马回屋看看青欢有没有被吵醒，可能是她白天有些劳累，所以呼吸声依旧是睡着的平稳。
他看不见她沉睡的容颜，也不敢伸手摸她的脸，在她身旁待了片刻，确认了安全，才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48圣女41
鸟儿齐鸣，天空中出现鱼肚白，醒来的陈青欢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正在进行日常洗漱。
余伯把早饭端到桌上，他今日不用上山采药，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家里多出两个人，二人都会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倒让他轻松不少。
“饭好了，快来吃吧。”
“来了余伯。”陈青欢洗完脸，再随手拧干了枭伦的帕子递给他，枭伦也自然而然接过来洗漱。
三人和谐得像一幅山村田园画，要不是他们二人太贵气，还真像山野中的一家三口。
余伯喝着粥，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昨晚你们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老人家的睡眠浅，他不像陈青欢那样毫不知情。
听见余伯的问题，枭伦微微皱眉，在他心里那种事不该说出来污染她的耳朵，“昨晚有老鼠进来房间，不过已经被我赶走了。”
陈青欢正快速的吃着早饭，从昨天盼到今天，只想快点上山去圣泉，根本不在意昨晚怎么了，“老鼠？我不怕老鼠，不过要小心家里的粮食，别让老鼠山兽什么的给偷吃了。”
“那我今日弄几个围栏，平时也不会有野兽来村里，你们大可放心。”余伯知道肯定不是老鼠，从屋里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偷摸进了他们的房间，但被小公子给赶出去了。
陈青欢已经吃了七分饱，她心中有些担心又碰到昨日那两个人，便问余伯，“余伯，昨天山上那两个人日日都去山顶采药吗？”
“哪两个人？”枭伦插话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青欢一愣，才想起来枭伦还不知道这事，“昨日采药，有两个浑人想抢余伯的灵芝，不过后来他们自己滚了。”
枭伦脸色变得难看，对余伯诚恳道：“余伯，日后采药多带两个防身的物件，等我眼睛再好些，我陪您一起去吧。说起来，这村中没有地方官吗，难道就任人横行霸道。”
宫里的皇族怎么会知道民间的苦与乱，像这种没有法纪不受管理的地方多了去了，此话一出，余伯心中便确定他们肯定是贵族中人。
余伯回道：“小公子放心，村子里就我和另外两个人是大夫，平时没人会欺负我这个老头子。”
“至于姑娘问那的那两兄弟，他们就是村中其中一个大夫的两个儿子，据我所知，他们是三日采一次药。”
两兄弟，听见这个，枭伦总觉得说的就是昨晚那两人。
听见他们不会出现，陈青欢放下心，起身道：“我想再去山顶看看，午时之前就回来。”
说完，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直接动身往外走，余伯和枭伦嘱咐让她小心。
说是不会碰见，为了以防万一，陈青欢今天直接牵着黑马上山，一人一马走得缓慢，清晨湿润，脚下的土地都变得软绵绵的。
来到山顶，正好四下无人，栓好马，她迫不及待走到圣泉旁边。
圣泉的水面平静得如一面镜子，当鱼鳞入水，才荡起一层涟漪。如昨日的状况一样，鱼鳞一碰到圣泉便发出细微的光芒，井壁上出现一圈波光形成的字，是西域文字，这让她阅读起来有些费劲。
半晌无言，从上往下一圈一圈的读下去，陈青欢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眼中带着悲伤与愤怒，她死活也想不到，原来尊贵的宁夏圣女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故事。
鳞片被她收回手中，她还无法回神，心底实在太过震撼。
数百年前，宁夏大旱连年，几乎是靠着别国的救济勉强支撑，那时的圣女村还不是圣女村，只是一块枯草遍地的荒芜之地，某一日，山顶上竟然冒出一汪清水，随着这股潺潺溪流，整座死山短短数日便草长莺飞，焕然一新。
从这新生的山中，缓缓走出来一位绝世无双的美丽女子，她一身白衣，胸前挂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宛若仙人。
她从此地一路走到宁夏，经过的地方全都下起雷雨，冒出清泉，等到她走遍整个宁夏，宁夏国也因此获得了新生。
以上这些，是大多数人听闻的传说，也的确是事实。
很快，国主找到了这位拯救国家的女子，邀请她来宫中，要尊她做护国佑民的圣女，这时那女子才说道，她不是凡人，而是龙女。
她本是一条生于山野中的鲤鱼，经过数百年的修炼成精，又经过数百年跃过龙门，进化为龙女。
她虽不能像正统龙王之子一样能呼风唤雨，但也足够让此地风调雨顺，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出生的地方大旱时，便回到了那个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圣女村。
国主请求她留在宁夏，否则她一走，宁夏很快又会遭受大旱之灾，龙女心软，加上此处又是她的家乡，便答应了。
这就是第一任永安圣女的由来。
龙女留在宁夏宫中，宁夏果然再没有出现过天灾，时间久了，她与宫中一个侍卫日久生情，私下结为连理，并诞下一女。
明白了情爱后，龙女要与侍卫离开宁夏，国主不肯，龙女便告诉他，她的后裔拥有龙女血脉，只要她女儿接任下一任圣女，依旧可保宁夏风雨无忧。
听到此话，国主才答应让龙女离开，但在圣女传承仪式上，龙女却一眼认出那个女婴并非自己的女儿，于是原本只是走过场的仪式，龙女却忽然定了规矩，以血入泉，喝过圣水，才能成为真正的圣女。
因此，那个女婴死了，当场心跳骤停，死得无声无息。
神仙的血，凡人又怎么喝得呢？
看到此处，陈青欢心中一阵大起大落，原来刀若水竟然是这样死的。一开始就无人存心害她，她就如故事中的这个女婴一样，因为是个替代品，所以无辜死亡。
真是可笑，刀若水死得冤枉，敖宁夏也无人有错，这让她对敖的防备显得尤其滑稽，而这些年真正想要害她的延国皇帝，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霎时间五味杂陈，叹息释然。
不知如果她没有替代刀若水，盛安的计谋败露，现在又是何等光景。
故事还没完，女婴死亡，国主得知事情败露，只好交出真正的龙女婴，原来他竟鬼迷心窍，打算私藏龙女婴，让她长大后对自己言听计从，为宁夏开枝散叶。
龙女气愤不已，原本怜惜宁夏才留下女儿，现在誓要带女儿一起离开，国主以侍卫的性命作为威胁，要她再传承一次，圣女已是民众心中的信念，若是此事大白于天下，那宁夏与灭国无异。
龙女一时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丈夫，传承仪式结束，宁夏有了新的圣女，并且会一任一任永久传承下去。
事情总算结束，龙女以为总算能与爱人一同离开，可回宫之后，所有的美梦与憧憬都破碎了。
眼前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国主根本不打算放他们离开，侍卫死了，她也遭受到国主的埋伏，最后，她拼了一身重伤冲到女儿的面前，她将这些事迹印在自己的一片龙鳞之中，塞到了女儿手里，气绝而亡。
此等龌龊之事，国主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知晓此事之人被一一灭口。
百年过去，人们早已经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久而久之，圣女也不像当年那样受到皇家重视，只不过百姓心中敬畏圣女，他们才将这传承仪式进行了下去。
真相到此为止，陈青欢无比骇然，皇宫中的丑恶之事数不胜数，与这个事情比起来，她甚至觉得延西辞陷害自己还没那么严重。
当然，如果她没从延国逃出来，那她现在的下场也与龙女无异。
龙女一心向善，助人为乐，却没有一个好结局，世人要善人永远做个善人，可自己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善呢？
陈青欢在圣泉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把这块漂亮的银色龙鳞埋在了泉水旁边。
耳边是清爽的山风，似乎还夹杂着溪流的声音，在这山清水秀中，她眼前浮现出动人心魄的画面，那是一身白衣的龙女，她莞尔一笑，踏着清泉而来。
险恶的人世配不上她的善良。
陈青欢忽然燃起了斗志，原以为圣女是受人敬仰的高贵之人，没想到连宁夏本国也只是把她们当作利用的工具，圣女这个称号，是时候消失了。
49圣女42
时间一晃而过，继那次大战后，西域与中原的平衡渐渐被打破，原本延国底蕴深厚，仅是损失二十万军，不足以将其重创，只要之后韬光养晦，依旧是顶尖的强国。
但惨就惨在，神木堂的一众匠人被延西辞灭口。
因为皇帝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支撑自己的野心，判断失误，导致延国已有衰败之势。
随着时间推移，延西辞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也重新掌权治理朝政，陈青欢的事迹不断传进耳中，他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是后悔还是憎恨，拿着笔的手轻微颤抖，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他处心积虑经营着自己的计谋，等了十几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却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陈青欢而失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确做错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做错的就是既想要民心，也想要野心，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陪宁夏敖演一场和亲的戏，直接率兵攻打敖，才是他应该做的。
“传王将军，朕有要事商议。”延西辞沉郁的面色显示着心中的仇恨，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野心，现在，轮到他复仇了。
王将军刚从儿子的丧礼上出来，脸色同样难看，“参见皇上。”
“敖的情况如何？”听闻敖未损失一兵一卒，他根本不信，战场之上怎么可能不死人？
“回皇上，据探子回报，敖……从刀若水手中掌握了最新的工业技术，臣猜测是从神木堂中偷取而去，战事之后，他们未有损伤，且发展迅速，西域中有众多小国都有依附敖之势。”
神木堂，听见这个名字，延西辞又是一阵轻微抽搐，说是她剽窃了神木堂，不如说是她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她今年多少岁了？十四？十五？她站在自己面前铁骨铮铮的嘲讽自己时，谁能想到她真的能那般厉害。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臣也不敢确定，刀宗奉刀若水为敖天女之后，便声称她闭关于深宫之中，但探子说宫中派了一支精兵出去，目标就是寻找失踪的刀若水，这个消息，臣以为有五分可信。”
闻言，延西辞沉思了片刻，“重整军队，此事你一人进行，切勿让皇子等人知晓。”
延西辞有了新的复仇大计，与此同时，朝堂上也聚了一批暗地里追随大皇子元辰的官员，以冯丞相为首，他们认为元辰比现在的皇帝更适合治国理政。
不过元辰对此并不知晓，他与善每天忙于安抚民心，四处奔波视察各地官员，在危难之际保证百姓能过上无忧的生活。
受恩的百姓对二位皇子万分感激，他们也逐渐从战败的愤怒失望中平复下来。
随着宫里渐渐安定，穗儿也没有闲着，她与安妃来到宫外一处隐秘之地。
“姐姐，公主，你们来了。”一个大院中，聚集了几十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和女人，其中说话的，正是金木堂的俏娘。
在此的所有人，都是穗儿从延西辞的官兵手中截下来的神木堂中人。
安妃是俏娘的姐姐，她得知此事后，便自愿帮助穗儿救他们一伙人离开，“大家，现下风头已过，趁皇上还没有完全康复，你们快走吧。”
林堂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眼中有些暗淡，那是对皇帝的失望，“大恩不言谢，至此一别，也许永不再见了。”
他说完后，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眼中的情绪与林堂主一样，他们一生忠于延国，却被这个国家的主人抛弃，何等悲凉。
“你们之后打算去哪里？”穗儿无奈的问道。
“我们大约会往西边去吧。”他虽没明说，但众人心中清楚，西边是青欢的所在地。
回想那时，青欢郡主还是在他们堂里说说笑笑的小女孩，一晃而过，现在已经成了举世闻名的天女。
神木堂一行人离开了，丢弃了对国家最后的眷恋，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回来，但绝不会是延西辞在位的时候。
敖那边，王将军收到的消息属实，虽说陈青欢说过不许寻她，但刀宗怎么可能不找。
他让制作**的那十批人不断制作新的材料出来，再仿照陈青欢留下的**进行最后一步，却始终无法做出最终成品，他哪里知道，陈青欢在十个步骤里混了五个不需要的假材料，目的就是防止他们仿制。
好在她还留下了小毛和一批图纸，对国家来说，这份图纸的重要性不比**低，所以刀宗把重心放在了发展上，假以时日，敖便能成为下一个延国一样的强国。
天下的格局正风起云涌般的变化，圣女村里的二人依旧与世隔绝，枭伦的眼睛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治疗阶段，一周前余伯找到了新的药用于外敷，今天就是他拆纱布的日子。
白色的纱布被陈青欢一圈一圈取下，眼皮接触到空气的一瞬还有些发凉。
“睁开眼看看。”陈青欢拿来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掉眼睛上剩余的草药。
睁开眼的刹那，延枭伦似乎感受到一阵强光袭来，随后眼前才渐渐有了图像，“我能看见了！”
熟悉又久违的画面让他激动，一回头，终于见着了朝思暮想的人，青欢比离别时更美了，她望着自己浅浅笑着，模样令他着迷。
枭伦难忍激动的抱住了她，和她刚找到他时一样，不过这次陈青欢也紧紧的环住他，在听见他说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她心中顿时如释重负。
松开她后，仔细的盯着那张脸，像是要刻在脑海里，目光扫过她的眼睛时突然间一顿，他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陈青欢的左眼黯淡无光，如无底深渊一样，全然没了往日的清明，“你的眼睛？”
陈青欢同样愣了一下，她的左眼看起来和正常的一样，平常人见她都看不出她左眼有问题，她自己也习惯了单眼生活，都快忘了这茬。
我左眼有点小问题，不碍事，我能看见东西。”
即使她不说，枭伦心里也推测出了大概，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他瞎了，她眼睛也出现问题。
只是千言万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摸上她的左眼，用手指轻轻的摩挲，“让余伯看看吧，我能治好，你的一定也能治。”
陈青欢摇着头笑起来，“这是小问题，我们还是先想想回国的事。”
这两个月来，他们二人商议了许多关于两国之间的事，两个人的想法略有出入，枭伦自然永远以延国的利益为出发点，而陈青欢则不会让敖屈居于延国之下，思来想去，最终二人商定，休战议和。
现在眼睛的问题已经解决，他们不再拖延，陈青欢把身上的银两都给了余伯，让他帮忙置办出行的物品，剩余的钱就当作这些时日的谢礼。
恰好二人走进院子时，余伯牵着一匹新的马回来，“小公子来看看，这马还合你的心意吗？”
“辛苦余伯了，今天您好好歇着，我来做饭当作给我二人践行。”陈青欢牵过马儿，与自己的黑马栓在一起。
路过时枭伦摸了摸它的鬃毛，“是匹好马，没想到村里还有这么好的马。”
“那我今日也把我藏了许久的好酒挖出来，给你俩尝尝！”余伯边笑边往院子后走。
这些时日他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儿一样照顾，现在要离别，他心中是一万个不舍，“没想到我一生无儿无女，临终前还能享一次儿孙福。”
“余伯，说什么胡话呢，你一定长命百岁”。
三人正说着家常，这时，院子外忽然来了一伙官兵，命令声把三人吓了一跳，“来人，把这个院子包围起来！”
为首的那个戴着一顶乌纱帽，身形肥头大耳，挺着大肚子把胖手一指，十几个小兵便把余伯的草屋围了起来。
陈青欢与枭伦皆是一惊，都以为是敌军发现了自己，见状，枭伦迅速拔出了随身的剑，准备随时攻破。
就在他快要动手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胖官员身后响起，“刘大人，就是这两个人，余老头私自带外人入村，您要维护村子的安全啊。”
说罢，他又贴紧那胖官员的耳朵私语道：“刘大人，我没说错吧，您看那女子是不是国色天香。”
原来是来找茬的，枭伦执剑的手放了下来，不过依旧警惕着四周的士兵。
余伯从惊讶变为愤怒，脱口而出道：“是你？”
他看的是胖官员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正是那天在山顶想要抢他灵芝的两兄弟。
枭伦侧耳，一仔细想，同样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好像就是那晚潜入房间的贼人。
原来他们二人先是抢灵芝不成，后是偷入房间失败，恼羞成怒之下，干脆找到了村子附近的地方官刘大人，刘官员家中八个姨太太，他们一说村里来了个绝色少女，刘官员二话不说便带人前来抓人。
陈青欢此刻仍面不改色，虽然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服，但她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却把众人的目光抓得死死的，白里透红的肌肤与山野的村姑截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更别说那张清丽的绝美容颜何等动人。
觉得自己已经见过无数美人的胖官员，此刻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50圣女43
瘦男人嘿嘿一笑，像是在说这就是惹恼自己的下场，余伯慌张的看了看四周的官兵，一时头晕目眩，连退两步。
陈青欢立马扶住了余伯，柔声道：“余伯，没事，我扶你进屋休息。”
“站住！想跑？”胖官员死盯着陈青欢，已是垂涎三尺，巴不得现在就抱她回去入洞房，此刻看见她搀着余伯，又给了他发作的机会，将手抬起，让士兵做好抓捕准备。
陈青欢停下，延枭伦微微转动手中的剑，做好战斗姿势，不过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暂且别动手。
“你要抓我们回去，那我们是犯了什么罪？”
美人的声音也如此动听，胖官员痴迷的擦了擦嘴角，没有说话，见状，瘦男人立刻接话道：“擅自入村，打伤村民，还有抢劫。”
说着他把自己的高个子弟弟推出来，拉起他的袖子，胳臂上是一条条结痂的新伤，“我弟就是让这个男人给打伤的！”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俊朗得让他们嫉妒的少年，枭伦冷眼执剑，心道那晚的人果然是他们两个。
陈青欢疑惑的看向他，似是询问，延枭伦直接用全场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是我打的，那又如何？今天谁敢踏进这个院子试试。”
“至于你俩。”他举起剑，剑尖朝着瘦男人，“你们没有下次机会了。”
他的威胁让两兄弟不寒而栗，瘦男人回想起那晚的恐怖，悄无声息往胖官员身后退了退，“刘大人，他承认了，快把他拿下！”
胖官员轻蔑一笑，“给我把他们拿下，我带了这么多兵，你一个人放什么屁呢。”
命令下达，包围这里的士兵涌入院子里，把篱笆都踩坏了，陈青欢快步扶着余伯进屋，走前说了一句，“不要杀人，懒得收拾。”
余伯被气得喘气都有些困难，进屋后坐下才好些了，他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满是不安，懊悔道：“姑娘，现在如何是好，老头子我没什么本事，这个狗官仗势欺人，你……”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孙女被人玷污的画面，刚坐下就想站起来，心想干脆拿菜刀跟那个狗官拼了。
陈青欢安抚余伯坐下，“余伯宽心，他能解决那些小喽，你别把身子气坏了。”
她说完，外面渐渐没了动静，于是从容的回到院子中，仗势欺人？她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仗势欺人。
屋外散兵躺了一地，延枭伦很听话，他把剑插在地上，只用剑鞘解决了麻烦，此时地面连血都看不见一滴，不知这些士兵是真的被打伤了还是不愿起来再战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你们这群废物，废物，快给本官起来！”胖官员不可置信的模样变得惊恐，望着一尘不染的延枭伦像见了鬼，用力踢了踢躺在身旁的几个兵，“快起来！”
瘦男人和高男人两兄弟也吓傻了，默默又退了两步，完了，好像踢到铁板了。
胖官员平复了下自己不停起伏的肚皮，见陈青欢正似笑非笑的走到延枭伦身边，气势如虹，他艰难的吞吞吐吐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陈青欢反问一句，“你是敖的官员？”
少女的声音莞尔动听，胖官员被问得一愣，随后欣喜起来，“我当然是！只要你肯跟我走，本官保证你衣食无忧，此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他还以为陈青欢是在乎他的身份。
院子外已经聚了一些路过看热闹的村民，他们窃窃私语，大约是觉得陈青欢可怜又活该，生得一副好皮囊还这么招摇，难怪被人盯上。
愚蠢之至，陈青欢神色变冷，只要她点下头，在场的一个都活不了。
只见她洁白的手腕转动，一物从她手中甩出，直接打中胖官员的脸，虽说不疼，也吓得对方原地暴跳，“什么东西！”
一声闷响，东西掉在地上，所有人不由自主看过去，那是一块羊脂玉令牌，正面刻着一只麒麟，背后则是一个“水”字，皇家令牌的麒麟眼睛在阳光下会发出金色的光芒，就和活了一样，此刻地上的令牌就是如此。
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躺在地上的小兵和捂着脸的胖官员脸色瞬变，眨眼间就让冷汗浸湿整个后背，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地上的东西，朝上的麒麟，那是皇家的令牌！
胖官员抖着手捡起来，看见背面的“水”，彻底崩溃了。
带领敖打赢延国，召唤山神惩戒罪人，使敖飞速发展，那个传说中的天女，此刻就在眼前。
扑通一声，胖官员傻眼跪下，甚至不敢再看向她，随着他的动作，本来在地上喊疼的士兵全员起身跪下，每一个都把头低得贴着胸膛。
“参……参见，参加青欢天女。”胖官员万分艰难得吐出这几个字，脸上已经全是汗水。
什么？众人以为自己出现幻听，青欢天女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村子里？
俩兄弟也僵住了，后面的村民全都怔在原地，吸气声此起彼伏。
屋里的余伯同样一愣，他知道他们一定是贵族，但没想到竟然是敖二公主。
“既然认得，还不把我的令牌还给我。”陈青欢的声音响起，在胖官员听来就是阎王的召唤，他刚刚居然让青欢天女委身自己，还保证她衣食无忧，现在有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刘大人，刘大人，外面来了一支官兵，您快去看看啊。”气氛诡异间，突然跑来一个喘大气的村民，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吼大叫的冲了进来。
胖官员心底已经一团乱麻了，这时候还有人来添乱，“你没长眼睛吗！”他冲着村民怒吼，几乎是把对陈青欢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弄得这个村民不知所措。
哒哒哒，军队前进的声音逐渐接近，不远处出现一支气势汹汹的精兵，陈青欢看过去，为首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末将来迟，请青欢天女恕罪。”村民们自觉让出一条路，好让军队前进。领头的陈将军已经走到屋外，给陈青欢行了大礼，他身后的长龙也同样跪下，场面好不壮观。
“这么多人，都是来接天女的，好厉害。”这时村民们也跪下了，刚刚听见她的身份时还觉得不真实，此刻亲眼看见一支精兵才明白过来她是何等人物。
陈青欢微微一顿，陈将军的出现令她出乎意料，刀宗，果然还是沉不住气来找自己了，不过还好，反正她正好准备回国。
“都平身。”陈青欢安之若素，她与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延枭伦拉了拉衣领想要挡住自己的脸。
陈将军站起来，但胖官员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见状问道：“这人是谁？”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胖官员身上，撺掇他的两兄弟想跑路，但被陈将军的军队拦了下来。
他们被押到胖官员身旁强制跪在一起，脸上早已经苦不堪言，“将军，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两兄弟把肠子都悔青了，连饶命的话都说不出口，胖官员此时开口道：“求天女饶命，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才受他们二人蒙骗，天女心地善良，请饶恕下官一次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心地善良，不饶他一命岂不是显得自己残忍？陈青欢没回答他，去屋里把余伯扶了出来，当着全村人的面说道：“余伯，我要回宫了，这些时日多谢你的照顾，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
“好，好。”余伯刚从她的身份中回过神来，但没有做出任何疏远之举，他心底明白他们二人不是一般的权贵之人，也懂她的心意。
陈青欢说完这句话，村里一些打余伯注意的人便收敛了心思，这时她才回胖官员的话，“既然你有心悔过，那回去之后好好思过，我不会为难你们。”
三人得到赦令如释重负，村民们不知详情，真就觉得天女心地善良。
人们纷纷散去，陈青欢让陈将军退到村口，她和枭伦跟余伯道了别，收拾了东西便匆忙离开。
“看来我没机会把藏起来的好酒挖出来了。”谁也没想到分别成了一出闹剧，余伯笑中有泪，目送二人远去。
直到离开了圣女村，陈青欢才对陈将军说道：“把刚刚那三个人流放到别处去，永远不许回来。”
陈将军一愣，显然没想到陈青欢会背后下刀子，“是，末将会妥善处理。”
陈青欢也不做解释，善不善良她不知道，但斩草除根是一定要做的。
军队彻底离开圣女村这个地方，延枭伦骑着余伯的马与陈青欢分道扬镳，独自回去延国。
陈将军望着他的背影问道：“敢问二公主，这位是？”
此人一路十分低调，面无表情，更没说过一句话，陈青欢被问也不慌张，坦然回答，“是我的侍卫，不用管他，我放他自由了。”
陈将军没再多问，十日有余，他们一行人秘密回到敖，而延枭伦也快进入延国。
51圣女44
回国后，敖的城区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进步之大，甚至成了周边国家中的贸易大国。
敖国内虽没有神木堂这种专门负责工业的部门，但小毛模仿着神木堂的流程在宫里组建了一个团队，这都多亏了她那两月的学习。
陈青欢秘密回宫，刀宗大喜，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九日殿找她。
他那么着急，无非就是那几件事，一是火/药制作方法，二是新的技术图纸，三是要为她举办一场盛会，正式封她为天女。
不过，陈青欢肯定都是一一拒绝，“小毛，就说我死了，谁也不见。”
她现在除了等延国的消息，别的什么都不想做，久违的拿出了笔墨纸砚，想了想似乎已经几年没画过画儿了。
延枭伦还没进入延国，但延国的暴动已经压抑不住，宫中发生了内乱。
皇帝提了提再次开战的事，大臣们几乎是一致反对，于是现在分了两派，一派是王将军为首的，支持开战，一派是冯丞相为首的，面上是反对开战，但其实是在逼延西辞立元辰为太子，甚至有逼宫之势。
矛盾已经摆在众人眼前，陈青欢现身于敖宫中的消息成了***，内乱爆发，冯丞相一派人数居多，而王将军手下的将士们旧伤未愈，寡不敌众，皇帝被迫立元辰为太子。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原本战死的三皇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且是带着敖的停战协议归来。
此事来不及隐藏，延枭伦已经毫不收敛的将和平之议告知全国。
延西辞无法再逃避，面对日渐衰败的延国，面对努力挽救一切的臣子，他不可能还能说服自己没有做错，报复的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碎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枭伦，他心中又有喜悦又是哀凉，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而复得的可贵。
或许他真的老了，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他能大展拳脚的天下了，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斗不过，他还配有什么野心。
“枭伦，你想做太子吗？”延西辞无力的说出这句话，可就算对方回答想做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改变什么？
枭伦郑重的跪在地上，摇了摇头，“父皇这些年，太过辛苦，若父皇觉得累了，就放下一切好生休息吧。”
只有他还在意自己累不累，延西辞露出苦笑，喃喃自语，“朕相信，元辰会成为一个明君。”
所有的事都该有个了结，但他还有最后一个心结没有解开。
“朕亲自出使敖，履行休战之约。”最后，他想再去见一见花兮，带着独属于她的眷恋离开。
延国的事传进了敖的耳朵里，刀宗不用想都知道是陈青欢从中捣鬼，他怒气冲冲的来九日殿，而陈青欢也正巧在等他。
“你胆敢先斩后奏！休战？朕绝不可能休战！看来是朕对你太过仁慈放纵了，让你敢做出这等逆反之事。”一进去便是劈头盖脸的责骂，看样子刀宗气得够呛。
陈青欢早有准备，她等的就是延国先认输，然后她再和刀宗交易，“我用火/药的配方和你交换如何？”
她一开口，刀宗瞬间冷静了下来，比起一时休战之约，不用想也知道永久的实力才更重要，只要她肯松**出配方，这件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你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刀宗语气依旧凶狠，心中却有一丝得意，他的女儿能如此出色，游刃有余的将两国皇帝掌控在手中，作为父亲竟然觉得满意。
陈青欢挥了挥手，小毛送上一叠新的图纸给刀宗，她加了筹码，同样还要加条件，“这是新的图纸，证明一下我自己还有跟你谈条件的价值，只要你答应我，把休战的契约签下来，之后，我马上就把配方双手奉上。”
刀宗其实已经心动了，再加上图纸，更不会拒绝她的条件，他看了看小毛，现在别说是陈青欢，就连小毛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朕答应你，不过这休战之约的期限，朕说了算。”
“好。”陈青欢一口答应，反正她也没准备把真的配方给他，只要事情一定，刀宗不可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不顾敖形象毁约。
延国与敖的事基本处理完毕，陈青欢此刻最想教训的是宁夏，不管是杀害龙女的宁夏，还是背弃敖的宁夏，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有了新的计划。
延西辞已经踏上去往敖的路，延国由元辰暂代国务。
混乱不堪的一切总算要尘埃落定，元辰今日召来枭伦，他坐在龙椅上，已经彻底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其实他要说的这件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如果不征求枭伦的意见，他怕自己于心难安。
“三弟，你知道慕寻被关在冷宫里，已经快要疯癫了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如今你与青欢都安然无恙，冷宫是一块阴冷凄凉之地，我想，放她出宫，让她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冯慕寻，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枭伦已经快忘了这个人了，“大哥开口，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她出宫之前，我想再去见一见她。”
“好。”
大概冯慕寻自己都没想过她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她还不知道三皇子回归的消息，所以当她走出殿门的那一刻，看见眼前活生生的延枭伦，她瞬间红了眼眶。
“伦哥哥，是你吗，你来救我出去？”冯慕寻想要上去抱他，却被侍卫拦在原地。
延枭伦似笑非笑，没有愤怒也没有心疼，“是大哥放你出宫的，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因为之后我就要离开延国，和青欢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当然，他说的话都是编的，可短短一句话，却让冯慕寻受了不小的刺激，她的双眼突然瞪大呆滞，吼叫道：“不可能，我才是和你有婚约的人！”
延枭伦变回一张冷脸转身离开，今日一面，就当是她怂恿父皇诋毁青欢的回礼。
他再没多看她一眼，冯慕寻依旧那样半疯半癫的，不知道是装出来博同情，还是真的疯了。
如果她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她不管是追求自己所爱，还是听从冯丞相的安排嫁给表哥，起码她都会获得最基本的幸福，结局不会像现在这样凄惨。
又是一月过去，入冬的时节，西域的风比中原更猛，夹杂着鹅毛大雪，让整片天地皑皑一片。
延西辞十几年没踏足过敖，再次来到此地，无限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个美好的女子，曾经日日陪伴在自己身边，在雪中与他许下海誓山盟。
九日殿外，围了一圈宫人往里探头探脑，陈青欢刚回宫时，宫人们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是看她的笑话，而现在，宫人只求能亲眼见着天女一眼，觉得可以收到天神庇佑。
“小毛，我说的事安排妥了吗？”陈青欢画完最后一笔，依旧画的美人图，只不过画里不再是盛安，而是一位白衣女子。
她希望自己最后一次算计的对象就是宁夏，不论是被算计还是算计别人，她都觉得太麻烦了。
“就等你一声令下，那边的消息就会传出去了。”小毛端来热茶，再替她把画完的画拿走放好。
陈青欢看了看天，算起来，延西辞应该已经到了敖，“等延国和敖的事情一结束，你就把消息放出去。”
“好。”
延国敖两国议和，算是全天下近年来的大事，皇帝亲自出使更是闻所未闻。
休战之书已签，整场接待宴陈青欢都没有出现，她既不想去嘲讽失败者，也不屑看刀宗为难延西辞。
出人意料的是，事成之后，刀宗竟然没有及时找她拿取配方，趁此机会，陈青欢留了一张废纸便找借口出宫溜走。
刀宗、延西辞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关她的事，她也没兴趣了解。
敖宫中，刀宗传唤长公主前去主殿，刀若暖盛装而来，这段日子她一直郁郁寡欢，不止因为地位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因为嫉恨陈青欢那个庶女。
当年刀若水抢了她圣女之位不说，在宫中，父皇一直都不待见自己，她原以为父皇只是因为她是女儿身才如此，后来刀若水回宫，他对她的态度和对自己的简直大相径庭，她不明白，她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为什么在父皇眼中还比不过一个庶女。
此刻，殿里只有三个人，父皇，母后，和延国皇帝延西辞，她不知自己被传来做什么，不过盛安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此刻终于要大白于天下。
52圣女45
当年，延西辞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十几岁时年轻气盛，和四皇兄延齐麟四处游玩，碰上了同样豆蔻年华的花兮。
二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情爱的火焰燃烧了理智，他们私定终身，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后，延西辞答应花兮，他回国后会亲自去宁夏求亲。
花兮信了她，回到宁夏向国主告知此事，可国主却说他已经准备派她去跟敖太子刀宗和亲。
她宁死不从，用性命拖延和亲之事，就在她在苦等延西辞，以为他会来拯救自己时，等来的却是一个绝望的消息。
延西辞被封为太子，同时，还娶了将军之女欧阳氏为太子妃。
花兮的期盼化作泡沫，她那套说辞已经胁迫不了国主，于是宁夏盛安圣女嫁于敖的消息也传遍天下。
彼此都认为对方流水无情，从此以后，一对良人就此永别。
延西辞说，他的确娶了欧阳氏，为了当上太子，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不过那又如何呢，等他当上皇帝，他可以再娶，甚至可以废了欧阳氏让她花兮做延国的皇后。
他没有不守承诺，背叛他们的是她，不是自己。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就算是误会，是错过，是悔恨，都无法改变过去，到现在，他们之间也只剩一缕云烟般的回忆了。
“你说是国主逼迫你嫁入敖，可你心中还有几分信我？就凭那一句话一个消息，你就弃我而去。”
二人重逢的那一刻，压抑数十年的积怨爆发出来，延西辞看着她那张令他刻骨铭心的脸，只觉得十分陌生。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盛安并不反驳，她浅浅的笑，只作了一句感慨。
延西辞接着怨道：“你心里早已当我是绝情之人，不信我会回来娶你，也不信我会善待你的女儿，你知道，当我知晓你以庶女顶替圣女之位时，我有多寒心吗。”
他絮絮叨叨的，似乎有说不尽的话，盛安只安静听着，淡然的看着他，在心中把同他的回忆一点一点抹去。
殿中的刀若暖已经震撼到无言，而刀宗竟然没有太过惊讶，他的样子更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忽然，刀宗大笑起来，他憋屈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今天，“延西辞啊延西辞，你机关算尽，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花兮从来就不是你那样心机深重的人，你以为她不信你，其实，她是一直相信你。”
“你什么意思？”延西辞神色凝重得有些可怖。
刀宗把目光落到刀若暖身上，眼中尽是戏谑，“她是真的相信你要与我们联姻，所以才不能让刀若暖前去和亲，毕竟，让你的女儿嫁给你的儿子，是为**。”
大殿陷入沉重的安静，仿佛每个人都停止了呼吸，刀若暖手脚冰凉，连身体里的血液都不会流动了一般，“你说什么……”
她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是一场噩梦，只有噩梦才会发生这般不可能的事！
花兮确是忠贞之人，大婚当日，她不畏生死，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刀宗，甚至包括自己已经怀孕一事。
刀宗大怒，喝得神志不清后拿她的侍女青儿发泄。如此丢脸的事，他无法公之于众，而更重要的是，他也深爱着这个女人，爱到不愿伤害她，甚至能容忍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直以真心待她，总有一天她会忘掉那个男人，心甘情愿陪伴于自己左右。
十几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几年，他守到现在，终于不用再独自忍耐，当真相大白，下半辈子受折磨的人，就不再是他了。
延西辞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属于帝王的从容，他又一次崩溃，耳边回响着刀宗的笑声，明明近在咫尺的花兮，此刻再次变得遥不可及。
往事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直到此刻他才清晰的感受到，他丢失了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到最后，连恨她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年的自欺欺人，如此可笑。
延西辞回国了，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位给元辰，之后，浑浑噩噩的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能寻。
花兮也离开了敖，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刀宗。
她是专情且从一而终的人，离开了皇宫，等于斩断了所有的过往，她不会再去找那个深爱一生的男人，但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再次相遇。
刀宗最后的温柔便是没有揭露刀若暖的身份，但对刀若暖来说，她已经没了容身之地。
幽静的山间，村民们在讨论新的宁夏圣女，敖长公主刀若暖封号宁安，乃天选之女。
“青欢天女能保佑咱们整个西域，还要宁夏圣女做什么。”
“就是，宁夏这等小国凑什么热闹。”
陈青欢正提着一篮子菜，听见这些闲话，随意问了一句：“敖长公主成了宁夏的圣女吗？”
路人停下来回头，一看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是啊，消息都传遍了。”
“好的，谢谢你。”
陈青欢不知道敖宫里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刀若暖在这个档口去了宁夏，她走之前准备好的一切应该已经被执行了，刀若暖真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小毛只散布了一个消息出去：创造神迹的青欢天女将天神之秘藏在了圣女村中。
霎时间，慕名而来的各个国家的队伍蜂拥而至，不到七天，埋在圣泉旁的龙鳞秘密便被人发现并公诸于众。
宁夏丑恶的历史被无情揭露，全民激愤，整个宁夏成为众矢之的，而拥有传说中龙女血脉的圣女刀若暖，成为了各个国家争抢的对象。
宁夏的结局会如何，陈青欢也预料不到，但她已经把该讨回的公道尽数讨回，之后的一切交给天意就好。
从偏僻的山野一路向南走，陈青欢随缘进入延国，她去了神木堂的位置，元辰继位后此地已经解封，但堂里空空如也。
穗儿告知元辰他们自己放走了林堂主一行人，于是他们把此地为林堂主一直留着，希望他们能回来。
陈青欢推门而入，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很快，一身红衣的娇俏女子快步进来，许久未见的二人相视一笑，陈青欢看着对方脖子上那个漂亮的坠子，轻松道：“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穗儿，她的模样已经十分成熟，模子里透着皇后的神韵，“你还舍得回来。”
一见面，二人仿佛从没分开过一样，穗儿唠唠叨叨的诉说着近况，善有了封地，枭伦去了军营，而她最近正在物色驸马。
“你们可好了，我现在无家可归，能不能让我住这儿？”陈青欢用手指了指脚下，她想把神木堂重新发展起来，补救一下衰落的延国。
“林堂主那点本事我虽然没学全，但如果是我开张，说不定林堂主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嘛。”
空荡的院子甚是寒酸，听见她无所谓的语气，穗儿眼圈微红，良久才点了点头，变回那个倨傲的公主殿下，“既然你开口，那本公主便把这块地方给你了。”
最后的最后，陈青欢还是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国家，原本她对这个国家也没什么仇恨，朋友也全在这里，回来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百姓说神木堂里来了一个神似当年青欢郡主的人，不过大家一笑而过也就不讨论了，毕竟西域的神女怎么会出现在延国呢。
慢慢的，混乱的延国重新强健起来，元辰不负众望，成了百姓心中的明君，而延善现在也已经是坐镇一方的二王爷。
曾经的三皇子延枭伦变成让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只不过每次他回国就会去到神木堂，那模样完全不像将军，尤其是被拦在门外的时候，简直抓耳挠腮没脾气可言。
不知过了多久，神木堂的林堂主再次回到延国，他们回来的那一刻，支撑神木堂的那个仙女一般的人也消失不见。
陈青欢环游世界去了，抛开所有的牵挂，回归自己的老本行，一边寻找世间最美的风景，一边将目之所及的美景记录在她的画上。
她几乎分不清哪个人生才是她真正的人生，在这个世界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切烙印在她骨血中的经历。
所有结束的那一刻，一个平凡普通的25岁青年，逐渐蜕变成为一个不灭的神话。
53回来
当陈青欢从她那十几平米的小屋中醒来时，外面已是日上三竿，窗外有久违的鸣笛声，发黄的天花板似乎在落灰，让她眼里发酸。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苏洁和楚勇都不在家，桌上有一个水煮蛋和冷冰冰的馒头。
一场疯狂的梦结束，她机械的嚼着有些硬的馒头，几乎快记不起入睡前的事。
在家走了一圈回到卧室，发现木桌上有一些凌乱的线稿，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粉红色本子，是只写了一句话的日记本。
10.1，晴，接了一单稿子，预计国庆内画完。
短短的一排字勾起久远的回忆，她好像接了一个单子来着？
打开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和姚佳发的短信，文档中有一本下载好的小说，看了两章，她才想起来自己接的单子是画小说封面。
老年机翻页的速度太慢，一个屏幕只装了几十个字，为了效率，陈青欢直接打开电脑看小说。
短短的几十分钟，看了十几章她就已经沉浸其中，姗姗作为一个成熟的作家，文笔优秀不说，文风的细腻更蕴含了一种大气。
她写的这本小说不止有普通的情爱，还有种族间的家国情仇，鲛人女主与凡人男主历经风雨修成正果，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一字一句都让人为之动容。
结局里，男主不顾生死跳进海中，穿越无数敌对的鲛人去拥抱女主，在深海的见证下，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天光乍破，一句“请嫁给我”融进汪洋大海，她明明微笑着，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水中流泪也能被清楚看见。
结尾是全文的最**，陈青欢看着看着不自觉泪流满面，也许是触景伤情想起了过往。
上不了岸的鱼，下不了水的人，仿佛是两条相交的平行线。
她不知道说自己绘画功底好还是姗姗的小说太动人，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一幅动人的图已经浮现在脑海中。
竖起来的画布从中间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是微微亮的碧空，下面是蔚蓝深邃的大海，分明的海平线突出两个世界的冲突感。
美丽的鲛人跃进空中，划出一道纤长的弧线，鱼尾的鳞片在晨光中如一弯彩虹，长发飘散空中，甩出颗颗晶莹的水珠，她的双手有些惊慌的伸开，像是想抓什么，却只握住了一捧光。
在她的下方，是沉进海里的俊朗青年，他同样展开双臂，在奋力往上游，可海底的黑影缠绕住他的腰杆让他动弹不得，他张开嘴想呼喊，但出现的只有一连串无力的泡泡。
二人身躯的线条形成一个圆，画面中间刚好是日出的一瞬间，考虑到封面的文本，陈青欢特意留了较多的背景位置，正中间也正好可以放进小说名字。
太久没用电脑，她差点不会用电脑作画，涂了几张草图勉强找回手感，却对眼前的画始终不满意。
毕竟画了几十年的水墨画，对比起来，电脑画出来的这些图显得十分僵硬，让她觉得这些连幼稚园的涂鸦都算不上。
要不要买墨水和宣纸手绘后扫描呢？如果交不出满分答卷，她连自己心中的坎都过不去。
正左思右想时，刷网页的手忽然停住，她发现论坛上有人更新了ps的水墨笔刷插件，这真是巧到家了。
她以前只知道有水粉笔刷，没想到原来ps这么早就更新水墨笔刷了，虽然电脑不能百分百复制手中的力度、笔锋等，但有了这个起码能模仿水墨画的形。
她不多想，直接下载这个插件试画，随着笔动，脑海中关于自己原本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她慢慢回归陈青欢的角色。
电脑屏幕里生动的画成型，这个笔刷用着意外的顺手，整幅图一气呵成，画完后也无需修改，于是她直接发给了单主姗姗而来。
今天是国庆节的第二天，算起来，她接单的日子就在昨天，陈青欢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但一幅图发过去没多久，电脑前的姗姗而来已经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这个欢少，id明明这么中二，本人却蕴藏了不知道多少惊喜。
姗姗看着这幅画差点尖叫出声。
以前也有不听她要求，喜欢随心所欲作画的画手，但他们自以为是的成品总是不如人意，所以每次到最后，姗姗还是会让他们改成自己要求的模样。
聊天框停在屏幕中心，昨天她跟对方说要厚涂风要过目草图的场景还在眼前，结果今天对方直接整了一水墨画成品给她。
速度惊人就不说了，这幅画的创意、质量、意境简直堪称完美，虽然和她想象中的封面丝毫不沾边，但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看见这张图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之前构思的封面是什么垃圾东西？
姗姗看了又看，似乎有点舍不得在上面添加标题，想着干脆用作插图，让欢少再重新画个封面好了。
陈青欢自然不知道对话框里的单主跌宕起伏的心情，她不是不按要求作画，是完全忘了还有要求这回事儿，她的技法虽然是具象工笔，但也不会有草图一说，一幅图行云流水的画完才更显意境。
心情经历了过山车的姗姗深呼吸平静下来，镇定后不由得有一丝怀疑，“欢少，你画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你的画风好多变呀，你还会国画？”
她自动忽略掉不符合自己要求的小问题，现在她只想确定这真是她本人画的，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就捡到宝藏画手了，这幅画别说一千五，翻一倍她都认可。
陈青欢看见问题后有点僵硬，毕竟这种情况放谁身上都有点假，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您大可放心，我记录了我整个绘画过程，画得快是因为只有这一单，而且您的小说写得特别棒，看完让我灵感泉涌。”
解释完，她把绘画进度的各个阶段图发过去，打消对方觉得自己盗图的疑虑。
姗姗也不是小白，她看了附件已经信了几分，不过还想加一个双重保险，于是问道：“我可以发给皮卡看一看吗，没问题的话，我立刻把钱汇到你的账上。”
“可以。”陈青欢也觉得保险点好，不然后续有问题说不定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姗姗几乎是带着小得意的心情发给皮卡丘丘丘的，一张图过去，字里行间全是炫耀，“你认识的画手多，替我看看欢少的这幅画怎么样。”
说是让他帮忙看看是不是本人作画，其实就是想看看皮卡吃惊的样子，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看见皮卡丘丘丘一连发了好几句话过来。
“这是欢少的画？你确定？”
“这是他给你画的封面？”
“你别唬我啊！”
想象对方诧异的打字发消息就觉得好笑，姗姗回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让你帮我看看会不会是别人的画。”
皮卡原本正在努力的赶稿子，一说起这个兴致勃勃的把画笔都扔了。
“说实话，我还没见过哪个画国画的来网上接单，也没见过哪个插画师是这种风格。”
“他这画风变得太有深意了，画工更是连我都不太敢评价，你说这是他画的，我觉得不太可能啊。”
看着皮卡的反应，姗姗心中平衡了许多，她把绘画过程图发给他，又问道：“那这个总不能造假吧？”
皮卡翻了翻过程图，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喃喃了一句，“什么时候出水墨笔刷了，不行，我得把他拉进群里好好交流交流。”
二人又闲聊几句，姗姗早就没了疑心，干脆的把钱汇进陈青欢的账户，随后看这幅画越看越喜欢，想着就算编辑反对她也一定要用这幅图作封面。
日落时分，苏洁和楚勇回到家里，陈青欢的老年机也在这时收到了银行到账的短信，她关了电脑回到卧室，准备计划一下这一千五用来干嘛。
苏洁一进屋就看见陈青欢往卧室走，立马叫住，“怎么不叫人？看不见我们回来了吗？”
陈青欢身子一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进屋了，是故意不想正面打招呼才走的，此时被叫住，只好面无表情的回头说道：“你们回来了。”
她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浑身上下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苏洁和楚勇皆是一愣，尤其是苏洁，觉得眼前仿佛不是自己的女儿，不仅给她一种说不出口的震慑感，她甚至在她眼神中看到了沧桑。
“欢欢，没事吧，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苏洁眨了眨眼想看清楚点，此刻陈青欢已经背过身去，背影没什么异状，苏洁想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不高兴。”
陈青欢留下一句话便进房间关上了门，楚勇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你看看你惯的好女儿，整天不学好，除了玩电脑就是在卧室，像什么话。”
苏洁已经进厨房系好围裙，“哪里不学好了，她现在进了初中肯定有学习压力，偶尔不高兴多正常。”
苏洁很少会驳他的话，只见楚勇眼睛一横，骂骂咧咧的说：“天天这么玩有什么学习压力，还学习，她成绩很好吗？”
54进群
楚勇是公务员，而陈青欢亲爹是小老板，在他眼里，她爹就是一不入流的土豪，而且还没有土豪那样有钱。
不止她爹，连带着她妈，她，她们家亲戚，在楚勇眼里都是没文化的农村人，跟他这种书香门第的人无法相提并论。
陈青欢以前就经常想，要不是她妈妈长得好看，估计楚勇觉得苏洁连做保姆的资格都没有。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她刚考完试还不能让她玩会儿吗。”苏洁听出来楚勇的语气不太好，平时他对自己冷眉冷眼的无所谓，但是女儿还小，不能让她受委屈。
听见她的话，楚勇的音量瞬间提高两倍，“考试能考完吗，每次考完都要休息，有什么出息？以后也就跟你一样的出息！”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让孩子听见像话吗，也不想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洁心里生气，却又不敢大声吼他，只能岔开话题，“我做饭了，不说了。”
她说完开始洗菜，一脸想吵不敢吵的模样，楚勇冷哼哼两声，端了杯茶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外面的动静不小，陈青欢也不是聋子，自然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知道继父心里瞧不起她们，把老婆的当保姆使唤，把继女当手下培养，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这里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陈青欢有种想冲出去跟他理论的念头，但理智战胜了冲动。
她现在出去吵吵，只会被当作不尊重长辈的叛逆少女，反正日子还长，只要她一步一步走，看看以后是谁的日子过得不痛快。
握紧了手机，盯着上面的银行收款短信，陈青欢面不改色的走出卧室去到书房。
“又玩电脑，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像她这么能玩，别人放假都是去上补习课，光是学校的课都补不过来，还要学兴趣班，没见过天天都在玩的。”
看见陈青欢的行为，楚勇又指桑骂槐的说起来，他对自己继父的身份把握得挺有度的，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对陈青欢不打不骂，只是把不满全发泄到苏洁身上。
陈青欢停在厨房门口，正好二人都看得见她，她也没对着谁，自言自语般的说：“有人成绩不好，是需要补课，还有人脑子不如别人，补课也没用，不如多吃点核桃，妈，你晚上也弄点核桃吧。”
“你说什么？”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楚勇怒目圆睁，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陈青欢呛他。
陈青欢心中冷笑，她根本没指名道姓的说，对方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我说给我补补脑子，毕竟我学习需要用脑，有的人不需要用脑，也不需要吃核桃。”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开口更不对劲了，明面上在说自己，暗地里分明是把楚勇骂了一顿。
苏洁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对陈青欢说道：“听你这话，你的意思是你考得还挺好的？这么自信，到时候别等成绩一发下来，发现闹了笑话。”
苏洁堵了楚勇开口的机会，陈青欢走进书房，一边开电脑一边回答，“是啊，成绩也没发下来，我说我考得好，你也不信，那说我考得差，不是更没有根据吗。”
要是楚勇此刻再来接她的话真是犯蠢了，他没开口，心中却是想拿皮带抽她两下，小小年纪不懂得尊重长辈，当妈的也不会教，以后能成什么样子，他说她没出息还能说错？
苏洁走出厨房，探身进书房，“那你说，这次如果考得不好怎么办，考得不好就不准再玩电脑。”
陈青欢一阵无语，“你自问自答什么呢？这么希望我考得不好吗，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行，那在你出成绩之前你就好好玩吧，反正这次考差了，以后就不许玩。”
苏洁唠叨的能力也让陈青欢有些烦躁，好在她一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于是立马把这些烦心事抛之脑后。
消息是皮卡丘丘丘发来的，“欢少，有没有兴趣加我们的画手群？群号是……申请的时候贴自己id就好。”
陈青欢眼睛一亮，十分惊喜，这个消息无疑是为她扩展人脉打下了基础。
想来应该是皮卡看了自己的封面后认可了自己的水准，不然就凭她一个没名气没几幅作品的小透明，谁会愿意结识她呢。
果然，她一进群，不仅没人欢迎，还有一个管理员发出质问，“这是谁带进群的？”
有一些小透明为了人气，会去巴结无数个大大，然后见缝插针般的挤进他们的社交圈，管理员从没听说过这个id，于是下意识将她划分为这一类人。
“这人不是前几天皮卡说的那个新人嘛。”双面女神给一些人的印象有点深，所以他们认出了这个欢少。
“不是吧，皮卡这么快就把你拉进群了啊，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你们对新人友好一点行不行？”
群里只有五十多个人，能进群的都是实力不凡的，也正因此，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新人了。
群员们像都不工作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全在群里聊了起来，陈青欢要是再不说句话，这群人估计得怀疑这个画手聚集地的质量了。
“你们好，我是新人欢少，刚来x站不久。”
她做了一句很官方的开场白，看上去就一个普通人，管理员马上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群号的？”
“是皮卡丘丘丘给我的。”
她刚发出去，群主皮卡突然出现，“是我拉的，欢少很厉害，还会画国画，一点也不像新人。”
“什么国画，不是说插画师吗？”
“问问呗，新人出来，说说你是干嘛的。”
这群画手在群里的活跃度很高，几乎是刷屏似的聊天，进群之前，陈青欢还以为他们都是比较高冷或者低调的性格。
“前辈们好，我是学生。（微笑）”她不敢给自己乱编身份，毕竟就冲她这短暂且固定的上网时间来看，完全不像个自由身。
朴实的一句话，在群里瞬间掀起了千层浪，这里面最年轻的人都已经工作了一年，唯一的学生是一个在日本留学的男孩，也是二十多岁了。
“大学生？你哪个学校的，我是央美毕业的，你别是我师弟吧。”
“你能不能别一来就问别人学校。”
“可以啊新人，毕业了打算干什么工作，新月漫画了解一下？”
“皮卡，月月要跟你抢新人。”
群里有几个人是自己开工作室的，不止皮卡一直物色新人，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中意的人选。
陈青欢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两句话，竟然有人给她抛橄榄枝，不应该是宁缺毋滥吗，怎么感觉这么求贤若渴的。
皮卡：“把新人都给我吓跑了，赶紧闭嘴吧你们。”
其实皮卡才是最惊讶的，只有他看过她的那幅水墨画，要说那是一个学生画的，这天赋得有多强才能画得这么好？
现在他特别想把陈青欢的那张封面图发到群里，但干他们这一行的心里都明白，未正式出版前不能私自透露成品，所以只能用语言夸一夸。
“欢少刚给姗姗画了新小说的封面，等出版了，你们就知道他到底什么水平了。”
“姗姗能看上，看来阿欢不会差。”
这就叫上外号了，群里的人还挺自来熟的，陈青欢打字道：“大大们以后多多关照，我平时能画的单都接，谢谢各位。”
她一共说了三句话，其余全是他们聊的，但就这三句话，为她树立了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形象。
“阿欢这样的大学生不常见啊。”
又聊了几句，群里对新人的热情逐渐减少，他们开始聊别的事，好像在说什么首都的漫展。
皮卡总觉得欢少很缺钱，张口闭口就是接单，再加上他心里好奇欢少的身份，又中意她的画工，于是私聊问：“欢少，有没有想过画原创漫画，群里有很多作家，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陈青欢对皮卡挺有好感，可以说他有点像一个伯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他对于自己来说还挺重要。
“谢谢您，其实没想到您能帮我这么多。”
“哈哈。”皮卡被陈青欢的客气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不是无条件帮忙，私心是想让对方来自己的漫画工作室。
“其实我也是画漫画的，所以如果你想走这条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工作室。”
陈青欢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她认真的说：“其实我不太了解漫画，我只擅长国画，完全不会画漫画，您可能高估我了。”
的确，画漫画不只是会画画就行，剧情、分镜、台词上都需要下功夫，所有一切汇集起来，漫画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作品。
皮卡心中对他的看法又改变了几分，年纪轻轻，天赋异禀，却不会心高气傲，“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提，以后说不定就是同行了。”
陈青欢：“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找我，我可闲了。”
叮叮叮，正聊着天，qq熟悉的提示音忽然响起，右下角的图标一闪一闪的，陈青欢点开，居然是画手群里有个不认识的人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55新单子
那人也没个说明，添加理由一栏一片空白，陈青欢虽疑惑，但转念想这个群里的人应该都是皮卡筛选过的，不可能是乱七八糟的人，于是同意了申请。
成功加为好友，对方立马发了一句打招呼的话，“你好，我是阿水。”
什么阿水阿火的，她不记得见过这个人，“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
边聊着，边点开他的资料页，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上班党男人，陈青欢猜不透他加自己是要干什么，难道也是来递橄榄枝的？
“我没什么事，只是看了你的画很喜欢，想认识一下。”
这个阿水的理由倒是很直接，陈青欢并不介意扩充人脉，不过按理说群里都是画画界的前辈，而她最能拿出手的那幅封面还没公开，说喜欢她的画，有点抬举她了。
又聊了两句，她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意图，转念想到自己一清二白的无利可图，也许对方真的是喜欢她的画。
于是把阿水和皮卡都拖到一个单独的分组里，反正之后也准备进军画手圈，总要和前辈们多接触的。
其实想了想，她现在底层人民一个，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用一直疑神疑鬼的。
处理完网上的事，陈青欢打算明天出门买个手机，她发短信问姚佳明天要不要出来逛街，姚佳说她最近要排练什么节目，还要去人民大会堂表演，所以没空出来。
趁着还放假，陈青欢抽空去她的练舞室看了看姚佳，表演队里都是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跳的是天鹅之舞，而且姚佳还是在c位。听说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这里，她们的芭蕾节目是去欢迎领导的。
国庆七天，陈青欢只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没什么心情摸鱼，也没新的单子找她，刚到手的一千五买了个手机就花光了，一时间，她竟然陷入了低迷时期。
一直缓到假期结束，看着学生们背着笨重的书包上学，陈青欢才逐渐有了鲜活的感觉。
学校里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气氛，早自习刚下课，各科科代表便吆喝着同学们帮忙发试卷。
这大概是所有成绩不好的同学最讨厌的环节，比如现在，姚佳正悄咪咪的把自己见不得人的试卷藏在课桌里，对陈青欢哭丧着脸。
科代表发了一圈试卷，又回到她俩的位置，他看了看手里的试卷，又看了看淡漠的陈青欢，眼中全是呆滞的崇拜。
那个刺眼的150简直闪闪发光，满分，居然有人考了满分。
“我的天，你是满分……”周围已经有人过来围观满分选手，陈青欢的学霸形象在他们心里坐实。
回想学生时代，整个年级里也出不了一个满分，陈青欢倒觉得自己有些欺负这些初一的孩子了。
所有成绩已出，她除了语文都是满分，不仅排在年级第一，还甩了年级第二整整30分，而年级第二正好就是坐她前面的班长。
班主任一整天都乐不可支的，特意来问陈青欢要不要换座位，打算让她再往前坐一点，不过她当然是婉拒，对她来说坐在姚佳旁边比坐哪都好。
公布了成绩后，同学们都觉得这个学霸身上多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班里除了姚佳，没人敢跟她随便搭话。
陈青欢还是老样子，上课总在走神，不过冲这成绩也没人会觉得她真的在走神。
放学回到家，她把试卷往桌上一放，冲厨房的苏洁喊道：“出成绩了，签字，星期五下午三点放学后开家长会，你记得去。”
“哎哟回来了，考得怎么样啊？”家长一听成绩这两个字就激动，苏洁快速擦了擦手上的水，马上来客厅看成绩。
楚勇正好在这时候回家，一进屋就看见苏洁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什么事啊高兴成这样？”
“你快来看，出成绩了！”
“考多少分？”楚勇接过叠在一起的试卷，看见上面全是红色的勾，那***不变的死人脸终于有了变化，“满分？”
傻了，一张一张的翻下去，全是满分。
回想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的认为她不可能有什么好成绩，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几张试卷扇了一巴掌，尴尬的偷瞄两眼陈青欢的方向，看她好像没有故意作妖的意思，一张老脸才有些缓和。
明明也算是自家孩子考了满分，但说高兴他可真高兴不起来。
苏洁赶忙拿了一支笔出来递给楚勇，笑着说：“来，你给孩子签字吧。”
说完又冲已经回房间的陈青欢问道：“语文怎么不是满分啊？这次在班上排多少名？”
陈青欢隔着房门回答她，“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我会打电话问老师的，你可别乱说。”苏洁嘴都快笑歪了，都不太相信自己女儿成绩能这么好。
陈青欢正在画手群里窥屏，头也不抬的应了句，“随便。”
扫了两眼试卷，楚勇把笔一扔说：“我不签，你签吧。”
年级第一？还真是什么刺都挑不出来。
苏洁也不强求，她现在满心欢喜，捡起笔就在试卷上挨个签字，“那这样，周五家长会你去吧。”
“我没空，不去。”
“好事儿，不去算了，我还想去呢。”
“行了行了，还不赶紧去做饭，都几点了。”
苏洁充耳不闻，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把试卷拿进陈青欢的卧室。
画手群里，有个人正在问外包的事，他自己接了个活儿，结果工作室里的人手不够，正找皮卡帮忙。
陈青欢恰好闲着没事，如果这活儿能干，她应该会主动去接下。
卧室的门被打开，苏洁打着电话走进来，那语气藏不住的骄傲，她把试卷放在书桌上，挂了电话对低着头的陈青欢说，“我给你爸打电话说了，你这周末跟你爸去找大伯吃饭。”
陈青欢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顺手把新手机揣进兜里，不过手机刚锁屏就振动起来，她没拿出来，怕苏洁看见了多事。
幸好苏洁并没注意到她，手里电话刚挂，她马上又打了另一个电话，“哎呀好久没跟你联系了，听说你儿子也上初一了是吧，在哪个学校啊……”
苏洁此刻活像是卖瓜的王婆，生怕亲戚朋友不知道陈青欢考了年级第一。
陈青欢微微一笑，原来的她，不知道她妈妈还有这样高调的时候。
等到卧室的门重新关上，陈青欢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姚佳发来的短信。
光是看着字都觉得这是一条有声音的短信，是喜讯。
姚佳说，她们舞室今天来了几个大人，说是在人民大会堂表演当天会选一个表演得最好的节目去b市表演，能上电视的那种，今天彩排，老师告诉她们，她们的天鹅之舞很有可能被选上。
b市，一线城市，又能上电视，陈青欢大概能想象到是什么电视节目，现在她们的小县城正是本市c市的重点发展对象，b市如果有人来暗访之类的，多半就会选择他们的县城。
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喜讯，陈青欢知道姚佳不爱学习，不过术业有专攻，如果她能把自己的芭蕾舞好好学习下去，以后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不知怎的，她现在忽然像个老妈子似的开始操心别人的未来了。
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她快速回了一条鼓励对方的短信，并说好过两天再去舞室看她练习。
把手机界面切回到qq，群里皮卡正好在回话，看这样子他也是到了截稿期，别说帮别人了，自己都泥菩萨过河。
“别啊皮卡，你借两个人给我吧，那个甲方要求特别多，我们工作室就一个人愿意接，他还没空！”
“不说了，我闭关赶稿子了。”
留下一句冷漠绝情的回答，皮卡彻底消失，群里的其他人也没冒泡，都怕自己一出现就被逮着帮忙。
陈青欢戳开正在群里叫苦连天的那个人的私聊，礼貌询问道：“请问是什么工作呢，我能接吗？”
天赐鸿福！那人收到私聊的第一反应是有救了，如果群里没人能帮他，他就只有去找更大更专业的公司来干，但这样价格就不定有多贵，基本等于他这单白做，甚至可能还要倒贴。
他兴冲冲的敲打着键盘，把基本信息发过去了才看清是谁来问他的，完了，这不是那个新人吗，听说是个大学生，他哪来的胆子问自己？
陈青欢粗略扫了一眼信息，是一个页游游戏原画设计，这还真撞她专业上了，她毕业后去的就是游戏公司，也是负责的原画设计。
那人思索一番后懊悔的发出一句话，“我没有说插画师不好的意思，只是原画设计和插画不一样，还需要给建模师画设计图的，你的话可能还是有些勉强。”
群里的人们默认欢少是擅长插画的大学生，虽说有很多原画设计师是从插画师进化而成的，但这个欢少现在毕竟还没进化，那人可不敢考虑他。
陈青欢明白对方误会了她，可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解释，想了想，干脆利落的自信回复道：“我在游戏公司里实习的时候就是做的原画设计，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先打个样给你看。”
那人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没毕业就去游戏公司里做原画设计？哪个游戏公司这么缺人？
他虽怀疑，但被对方自信的回答弄得进退两难，而且陈青欢又说可以打样，既然对方愿意免费花时间打样，那他看看也无妨。
“行，那就设计一个写实类人物、动物、道具设定，场景设计我们已经做完了，不过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试试看。”
56家长会
那人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为了保险还是要把对方的底摸透才行。
他怀疑陈青欢的水平，陈青欢也怀疑这个甲方的水准，她以前在公司上班时，没听说过哪家公司是一个人负责原画设计的，估计就算她的画有九分，建模出来也只有三分。
陈青欢这时也问到时间问题，多和累她并不介意，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那人回答时顺便做了自我介绍，俩人算是正式认识了一下，“最好能两周内交出初稿，我是美心工作室的，叫我大心就可以了。”
两周，一共两个主要角色加两个龙套npc角色，差不多两三天要设计完一个，时间上有一些赶，但也不是不能做。
都说压力能让人释放潜力，好久没感受到紧迫感，陈青欢浑身反倒舒畅了些，睡觉前就能把样打出来，至于设定，大心不可能把游戏策划文案发给她，于是她就随便画了个大众npc人物。
中式建筑的模样几乎已经刻印在她脑海里，欧式的建筑她上网查了查图片作为参考，明白了欧式建筑的特点就立马动笔。
她没有画得很细致，只是展现了自己作为原画设计有能让3d美术部门成功建模的本事，以及丰富充足能充分理解文案的想象力。
画完后匆匆发给了大心，一个网页游戏，这点程度对她来说还算不上辛苦。
大心本身是漫画家出身，工作室里也是插画师居多，之前的初稿被甲方大修大改，弄得他们全员心烦意乱。
这次的活儿还是上次的游戏，同一个公司，所以甲方的新角色还是找了美心工作室，可大心手里的人没一个愿意做的。
陈青欢发完图片后到了睡觉的时间，不过她打算等一等大心的回复，所以还在玩电脑，现在苏洁和楚勇也不怎么约束她了，只要她能保持成绩不下降，就能在家当个大少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青欢才收到大心回复的消息，凌晨两点回她的，大约在讲合同一事，顺带问她毕业后愿不愿意来他的工作室。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用在此时此景还挺合适，陈青欢边回消息边感慨。
太阳早已经明晃晃的挂在空中，走到学校附近时，陈青欢才终于放下手机，忙得像个网瘾少女似的。
她扭了扭脖子放松肌肉，一扭头，却无意看见旁边的岔路后有一个学生盯着她，眼神并不友善。
那个男生的目光阴森森的，一动不动，似乎是认识她，但她真的记不起这个人是谁，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印象。
陈青欢与他对视片刻，见对方不闪不躲，她直接开口问道：“你有事吗？”
那男生微微一愣，估计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开口问自己。
只见他往前走了走，走近了，陈青欢才隐约看见他手上、脖子、眼角下都有细微的伤口。
“你是舒坦了，他们不敢找你麻烦，全把气撒在我身上。”男生一开口便是抱怨，给陈青欢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当时就不应该帮你说话，我现在被他们打得更惨了。”
他继续说，陈青欢努力联想回忆，依稀记得她之前好像惩恶扬善，制裁了几个小混混？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实在是没印象。
陈青欢面不改色，问道：“你帮我什么了？”
男生一惊，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语调也高了几分，“我帮你作证了啊！不然我会被他们记仇吗？你这么快就忘了？”
“哦。”陈青欢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足够她教育一个孩子，“那你想我怎么样呢，和你一样被他们欺负吗。”
“不是……”对方说的直接，让他一时语塞，他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内心就是这个意思，他就是为此心理不平衡。
陈青欢从书包里拿出几个创口贴，塞了两个在他手里，并且撕开一个帮他贴在脖子上，那男生怔在原地傻眼，她的行为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几个混混不敢找我麻烦，却敢继续欺负你，你不敢反抗他们，却敢来找我麻烦，欺软怕硬这一点，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而且，我从头到尾没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你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迁怒于我，说不过去吧。”
“如果他们还是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帮你，但别像今天这样了，不然我把你和他们标成同类。”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就像三岁孩童哭闹着要买玩具一样，陈青欢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十分和蔼慈祥，前提是如果她真的是六十岁的老奶奶的话。
她走远了，那个男生还呆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她给的那两个创口贴，眼眶湿湿的。
他也不想被人孤立，被人堵在学校欺负，只想普普通通的度过校园生活，刚刚对别人来说就是普通的两分钟，但对他来说却是有可能改变未来人生的转折点，如果早有一个人能开导他一下，比如父母、老师，他也不至于变得这么阴暗。
方才一个照面的事儿，陈青欢转眼便忘了，哪能想到这在以后还能帮自己一把。
难熬的周一到周五对陈青欢来说过得飞快，大心用最快的速度寄来了合同，确定无误回寄后，她白天研究策划文案，晚上在电脑上工作，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浪费。
那边大心收到合同后有些意外，因为陈青欢算是丙方，所以他们乙丙之间的合同并不正式，更像是承诺书，所以没有身份证复印件，只有署名，大心意外的是欢少本名叫陈青欢，这听起来有些像女生的名字？
到了星期五，校门口站满了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们，苏洁也在里面，陈青欢跟她碰面，她提醒陈青欢别忘了给爸爸打电话，然后跟他一起去大伯家里。
别说，这几天太忙，陈青欢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我马上给爸爸打电话，你先进去开家长会吧。”
苏洁苦笑一脸无奈，眼看家长会快入座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进了校门。
“妈妈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苏洁转身离开，提了提手中黑色的大挎包，她刚从打工的地方出来，穿着一件普通的衬衫和黑色裤子，比起其他大波浪卷发阿姨，长裙高跟阿姨，她就像红花中的绿叶，等于陪衬。
陈青欢的电话还没拨通，远远看着妈妈进教学楼的背影，这时她旁边忽然冒出来几个女同学，带着嘲笑故作惊讶的问：“陈青欢，那个就是你妈妈啊？穿的好土，你们是农村人吗？”
“你妈多少岁了？看起来比我妈妈大好多。”
“诶，那边那个绿色裙子的就是我妈妈。”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之前觉得陈青欢是高冷学霸，现在看见她有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妈，瞬间把她当成自己谈笑的话题。
“你妈妈真漂亮，她妈妈穿得好丑啊……”几人说起劲来了，边说边笑。
其实苏洁长得很漂亮，前几年她还称得上风华正茂，只是现在一边忙着打工，一边还要在家里洗衣做饭，既没有空打扮自己，更没有了那颗年轻的心，短短数年便越发沧桑。
要是这些扎心的话搁在别人身上，人小孩儿估计会觉得自己的母亲给自己丢死人，回家还要大吵大闹。
陈青欢一直不觉得家世有什么高低贵贱可嘲，在她心里，所有父母养家糊口的辛劳都是一样的。
说起来要不是姚佳跟她的家长都在教室里，这话被姚佳听见了，也够她们几个喝小公主一壶的。
冷漠看着那几个女生不留情的嘲讽，陈青欢的电话刚好被接通，“喂，爸爸，我在校门口，你是开车来接我的吧。”
她爹陈永军正开着新买的爱车，马上就到校门口，“我快到了，你们门口还有停车的位置吗？没有的话你走到能停车的地方。”
“有位置，空得很。”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特意把目光扫过那几个女生，“爸爸，你想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开车来接孩子的。”
她没有歧视任何人的意思，但心里会歧视别人的人，就会觉得这句话在讽刺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果然，那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小了下来，略显尴尬又带着一点羡慕的看着陈青欢的智能手机，以及远处开来的一辆轿车。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陈青欢身旁，车窗摇下来，一个样貌中等偏上的中年男人露出脸来，陈永军，单看脸的话也算是一个帅小伙，只不过身上圆滑世故的气质有一点油腻。
“上车，别让大伯他们久等。”陈永军直接下命令，陈青欢点点头，开门前还故意回头冲那几个女生打招呼道：“我先走了，再见。”
“这是你同学？”陈永军还是第一次来女儿的初中，看见这几个女孩应该是她同学，便随口问了一句，“她们回哪儿，要不要我送一程？”
“应该不用吧。”陈青欢坐上后座，接着说，“成绩排名靠后的同学要留在家长会上的，再说了，这新买的车。”
她的话没什么毛病，但就是听了后心里不是滋味儿，那几个女生的脸色骤然难看，头都低了下去，成绩成绩比不过人家，拼爹好像也没拼过，家里有钱了不起？恶心谁呢。
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要进行无聊的攀比，说别人说得起劲，轮到自己便不乐意了。
陈青欢微微笑着关上车窗，在她们怪异又羞愤的注视下离开。
57饭局
“你们考试了是吧，考得怎么样。”车内是意料中的安静，父女俩之间没什么可说的，陈永军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听语气他并不是很关心。
“还行，靠前。”
陈青欢知道她爸并不关心她的成绩，陈永军看重人际，认为只要有关系，以后想去哪个学校，或者想去哪里上班，都能靠走后门。
车子速度减慢，在一个中餐馆旁停下，二人下车，陈永军从车里拿出来一坛用礼盒装好的酒，递给陈青欢拿着。
“还是多学习，别整天想着玩，这个酒一会儿你送给大伯，好好谢谢他。”
“知道了。”陈青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酒，价格不菲。
餐馆门口一个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做了请的手势，“请问一共几位，餐厅在二楼。”
陈永军无视了她，直冲冲上了楼梯，陈青欢在后面慢悠悠走，回礼仪小姐说：“应该订了座位，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他们来得早，到雅间里坐好后，陈永军便去楼下等着接大伯一家人。
趁着得空，陈青欢立马拿出手机看游戏文案策划，她前两天还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玩了玩，内容与她想得大差不差，就是普通的页游，没什么出彩点，不过她不喜欢敷衍了事，即使知道建模的水准，她也依旧用高要求要求自己的原画。
当然，大心给的报酬也不少，她可不想客户误解自己的真实水平。
到了饭点，餐厅里逐渐吵闹起来，雅间的门被打开，几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陈永军领着大伯和几个不认识的人进来。
现在是客套寒暄时间，陈青欢也立马起身微笑迎宾，“大伯好，叔叔好，阿姨好。”
她打了一圈招呼，那个不认识的叔叔身后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她不知道叫姐姐还是妹妹，于是只微笑冲她点头。
“哎呀，这是你女儿吧，侄女儿真是有礼貌。”陌生叔叔看向陈永军，一个劲儿的夸了起来。
“你看你说的，她也就这点儿懂事，别的都不行。”
几人又是一阵商业互吹，直到实在无话可说了才纷纷落座，陈青欢的脸都笑得有些僵硬。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陈永军大手一挥，然后夸张的站起来说：“你们再加几个菜，嗨，我一开始以为只有我哥，菜点得不够，想吃什么随便加，别客气！”
“先吃先吃，不急！我们这也是难得才能和陈老师吃顿饭，还怕打扰你们了。”陈老师便是大伯，看来这一家陌生人也是冲大伯来的。
聊了半天，合着这俩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刚刚看他俩热情的样子，陈青欢还以为是她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呢。
几人接着闲聊，陈青欢听懂了，原来这个叔叔也是拜托的大伯安排他女儿进的重点学校，他们今天估计是来抢着买单的。
陈青欢明天得去舞室看姚佳跳舞，想着今天早点回家赶工，看着这冠冕堂皇的饭局，心中有些着急，不自觉就掏出手机看时间。
“就知道玩手机！”她刚拿出手机，陈永军像是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似的，立马就是一声呵斥。
不等她说话，那叔叔忽然看向自己女儿说道：“孩子嘛，就是管不住自己，我不让我女儿用手机，怕她老是玩，学习都不好了。”
他的一番话让陈永军只能低头笑笑，又用眼神警告了一遍陈青欢，陈青欢默默放回手机，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眼看陈大伯进来到现在还没开口说几句话，正好为了岔开话题，陈永军便问：“大嫂和侄儿今天怎么没来？”
“哦，今天不是有家长会吗，他们都在学校呢。”大伯还奇怪呢，他们两家都不去家长会吗？
“哎是的，我们也是今天开家长会，不过我们都吃饭来了，学校那边跟老师了过招呼，说下周私下聊，说起来，你们两个应该都是初一吧。”最后一句是那个叔叔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冲陈青欢说的。
“还真是的，巧了。”陈永军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现在这样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名场面吧 ，陈青欢始终淡淡笑着，感觉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复杂又无趣。
话题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坐在对面的女孩昂着头，看起来是个不怕生的，自信无比。
叔叔搓搓手，把手按在自己女儿肩膀上叹口气，委婉的说：“她这次考得还不错，老师说她比尖子班的考得还好，可惜当时只进了个普通班，唉……”
苦恼片刻，又指了指大伯，对女儿说：“你给那个叔叔说，说你这次考了第几。”
众人终于明白这人干嘛老提这茬了，尖子班的学生要么是陈青欢这种靠关系进去的，要么是姚佳那样砸钱进来的，光是成绩好还不一定能进，看样子这叔叔是想让大伯再送佛送到西，帮忙让孩子进尖子班。
女孩声音脆生生的，语气却是带着骄傲，“我考了年级第45名，老师说尖子班有五十个人，我是可以进尖子班的。”
她说完后，叔叔阿姨不再开口，只用期许的眼神看着大伯，搞得大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帮了他们一次，但如果不帮到底，便像是做了坏人一样。
面对现在的情况，陈青欢主动打破沉默，她笑着说：“我就是在尖子班里，这次班里的确有几个同学考得一般。”
见她附和，叔叔阿姨表情变得更加和善，阿姨开口道：“你看你大伯对你多好啊，把你安排进尖子班，有这么好的大伯真让我家玲玲羡慕。”
“嗯，大伯的确对我好，我特别感谢大伯。”
到底什么时候能上菜，赶紧吃了走人了，陈青欢忍不住又想看时间。
“多亏了大伯，这次我考了年级第一，妹妹的老师一定也跟你们说了吧，这次年级第一除了语文都是满分，我语文不是很好。”
一阵安静，对面一家人的笑容僵住，连陈永军和大伯都愣住，陈永军想这是真的？这叫考得靠前？从她平静的表情中一点儿也看不出她考了第一！
服务员端着盘子陆续上菜，风水轮流转，这次沉默的对象换成对面一家了，只见大伯笑眯眯的夹了个鸡腿放在陈青欢碗里，真心高兴的说：“考得这么好怎么不跟大伯说啊，来，奖励你吃个鸡腿。”
也不知道他说的奖励是奖励她考得好，还是奖励她接话接得漂亮。
这顿饭吃得最憋屈的实属那个小女孩了，她爸是故意挑的今天来吃饭，知道陈大伯让陈青欢进的尖子班，又觉得自己的女儿成绩这么好，凭什么只安排进的普通班？
原本想用这一点来让陈大伯下不来台，没想到陈青欢竟然是年级第一，这下好了，年级第一在尖子班有什么闲话可说呢？脸啊是火辣辣的，像火烧着。
这顿饭吃得奇快，上了菜之后就没人再闲聊，陈青欢放下筷子时，他爹正喊服务员来开他带来的白酒，看这样子他们还得喝上一会儿。
“爸爸，我有事，能不能先走啊。”吃饭十分钟，喝酒俩小时，她才懒得等。
陈永军先是一皱眉，下意识想骂她不懂事，随后又想起来她考了年级第一，脸色缓和说：“你能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急着回去玩？”
“做作业，我回去做作业。”这是所有家长无法拒绝的理由。
大伯笑得最开心，伸手在包里掏了两百块出来塞在陈青欢手上，“早点回去吧，这是大伯给你的零花钱，回去了好好学习，早点把作业做完。”
陈永军刚准备拦下陈大伯，陈大伯马上抻着头瞪他一眼，“我给我侄女儿零花钱关你什么事？”
看着手里的钱，陈青欢心里蔓延着一种奇怪的情绪，她记得以前那个成绩不好的她，在大伯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甚至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几次。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染黑，陈青欢行云流水的动着手中的笔，电脑里又一个精细的角色成型，她模仿了上一个原画设计师的画风，尽管最后建模都变成像素小人。
为了提高效率，陈青欢每设计完一个就会发给大心过目，大心有上次被甲方挑刺的经验，如果发现她的设计稿有问题，他就能提前告诉她一下。
已经看过两个，大心表示自己真的有认真看她的设计稿，但也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让陈青欢来设计这个简直大材小用。
“奇了怪了，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大学生……”
大心忍不住问陈青欢，“你是不是在国内或者国外的比赛上拿过奖的？”
“没有，我没参加过任何比赛。”比赛？这倒提醒了陈青欢，她现在完全可以参加青少年画画比赛，比如国画。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大心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能吹彩虹屁，“你画得比那些拿奖的强多了，也就是你没参加比赛，不然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陈青欢：“谢谢你。”
大心：“客气了，我谢谢你才对。”
陈青欢：“我是谢谢你提醒了我，我打算去参加比赛了。”
“啥？”
58意外见面
姚佳的舞室在市中心艺术大厦三楼，去三楼之前，陈青欢先去了五楼的美术层，除了专门学画画的地方有安排学员参加比赛，她不太了解其他途径。
一出五楼的电梯，走廊上贴满了学生的画作，墙壁上的人头石膏画作的左下角有学生署名，大部分都才14或者15岁，小点儿的还有7、8岁的。
这一层楼里全是教室，除了前台的地方坐了几个家长，里面都静悄悄的。
前台负责接待的是个老师模样的阿姨，她一看陈青欢中学生模样，以为她也是来上课的学生，提醒道：“这个同学你迟到了，哪个教室的，快点进去。”
陈青欢停在门口，正在观察四周，据她了解，国内素描比赛最多，而拿得上台面的国画比赛，一年也不一定有一次。
不过也正因此，圈子虽小，里面的大神前辈更容易提携后辈，国内自己开创画派的几尊神仙都爱从这样的比赛上收徒。
“喂，说你呢，还不进教室？”老师见陈青欢发愣，又叫了叫她。
陈青欢依旧不动，抬起头开门见山的问她：“你们这里能帮忙报名参加国画比赛吗？”
“国画比赛？”老师见她有些懵懂的样子，看出来她不是这里的学生，“国画班在507教室，你要先报名才能进去。”
“我不是来报名的，我只是问能不能参加比赛。”
老师垂眼仔细看了看陈青欢，脸上带上了一点不耐烦，“可以比赛，但是也要先在我们这里报名学习画画，你家长来了没有？”
陈青欢没搭理她，她也看出来她是一个人来的。
“你先回去把你家长叫来，现在报名有优惠活动的，你把你家长叫来我跟他们说……”
前台老师开始做起销售加推广，不过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已经打算再去别的机构问一问，实在不行再画点钱报名。
下到三楼，她还在想附近哪儿有大一点的画画机构，姚佳她们正好中场休息，她见到陈青欢，立马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等我先喝口水。”陈青欢还没开口，姚佳擦了把汗，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喝完半瓶水，她白嫩的脸蛋上忽然浮现出忧愁，然后就是一声叹气。
“怎么了？”二人在教室外的等候区坐下，教室外，舞蹈老师正满面春风的和两个西装男人说着话，那两个西装男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陈青欢感受到他们浑身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质。
姚佳撅着小嘴，说话声音十分委屈，“烦死了，最开始编舞的时候，老师说我学的时间最长，跳得也最好，所以把我安排在中间，由我负责开场，结果今天来了，老师突然把我和李梦瑶的位置换了，明明我们都练习了这么久了。”
说完指了指舞室里没出来的一个女孩，她正在压腿，光是背影都让姚佳觉得浑身不舒服。
“老师没说原因吗？”陈青欢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对这个女孩毫无印象，她自己看过几次她们的舞蹈，虽然是群舞，但姚佳的确是里面最亮眼的那个，突然换人一定有什么理由。
“老师没说理由，但是，我听说。”她凑到陈青欢耳朵旁，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李梦瑶跟老师是亲戚，所以老师把她换到中间了。”
学生间的传言大都无迹可寻，但不会是空穴来风，陈青欢死盯着那两个西装男和舞蹈老师，总觉得这事跟这两位有什么关系。
她又问姚佳，“你跟老师反映过吗，你的同学们也觉得换人没问题？”
“没，我不知道怎么说。”她虽然此时没说，但并不是哑巴吃黄连的类型，一会儿回家了打算跟父母告状，看看爸妈能不能替她给老师说一说。
“需要我去问一问你们老师吗？”
“算了吧，你也不太好开口。”
也许是陈青欢的目光过于炽热，两个西装男中的一个把目光扫过她，然后就与她对视上了。
令她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后变得有些惊喜，陈青欢下意识皱眉，这人一幅认识她的样子，难道他和那个证人小男生一样，是个被她遗忘的龙套？
十分钟休息时间到，老师拍着手张罗学生们回教室，姚佳把水递给陈青欢，让她坐这里等一会儿自己。
老师与西装男的谈话也结束，其中一个男的继续站在玻璃墙外看里面的学生练舞，而另一个，也就是与陈青欢对视的那个人，此刻居然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好啊。”走近了才看清，这个西装男面容清秀，看上去也就20出头的模样，他的语气故意弄得有些俏皮，估计是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
陈青欢沉默几秒，她还是没印象，完全想不起这人是谁，“你好。”
西装男努力笑得亲切，只是他的下一句话让陈青欢心头一震，要不是他解释的快，她都能当场报警。
“你是欢少吧？”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欢少！这怎么暴露的？
见对方没反驳，西装男马上笑着自我介绍，“我就是阿水，前几天加了你好友，你应该还有印象，我上周刚到这里出差，说起来实在有缘，我上次在肯打鸡里等朋友，正好看见你在旁边画画，当时我只是想这个小孩画得真好，没想到没过多久你就进了皮卡的群。”
“我看过你发表的作品，真没想到欢少竟然是一个小女孩，要不是亲眼看你画的，我都不信那两幅图出自你之手，所以没忍住加了你的好友。”
陈青欢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就是阿水……”
她说怎么莫名其妙有个阿水加自己好友，缘分实在太妙不可言，好在现在谜题解开让她松了口气，“阿水，水哥，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我懂，放心，我不会给别人说的。”阿水年纪尚轻，心态也很前卫，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夸张的人才，他也没有表现得很掉价。
“欢少，你方便透露你在哪里学习画画吗？”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谁都好奇是何等厉害的老师。
逃不掉的问题还是来了，陈青欢真诚的回答道：“兴趣使然，我从小就喜欢画画，自己模仿着图画本自学的。”
什么？自学？阿水懵了片刻，猜想她是不愿意说，不过连夸她都想不到从哪里夸起，“你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气氛在天才的光环里逐渐变得奇怪，陈青欢也赶紧发问，“水哥，我能问问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吗？刚刚看你在和舞蹈老师说话，你们是熟人吗？”
她回想起自己刚刚质疑姚佳被换位一事，原本以为和阿水他们有关，但现在想想和一个画画儿的能有什么关系。
阿水哦了一声，大方的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是来确认下周节目单里的节目，本来不用我亲自来的，不过幸好来了，不然今天也见不着你。”
下周节目单，不就是人民大会堂的节目，所谓外地来的大人物就是阿水一伙人，嗯？
“水哥，你们这是搞什么活动，你不是从事画画行业的吗？”
阿水轻声笑了笑，笑起来俨然一副少年模样，“这样吧，你下周也来看人民大会堂看表演，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样？”
“我是没意见，不过我进不去，我只是来陪我同学练舞。”
“嗨，看你说的。”阿水跟他网上表现出的冷酷简直判若两人，现实里完全是一个阳光男孩，“你到了门口给我打电话，我带你进去。”
说着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陈青欢，名片是简洁大方的白底黑线条，正面只有两个大字，程水。
从他的名片上看不出他的职业，但陈青欢断定他肯定是有身份的人，他能轻松说出带自己进去看表演的话，绝对不会是个打工的小职员。
这时另一个西装男从教室外慢慢走近，看见他来，阿水起身上去与他说话。
“这个节目没什么问题，彩排的时候再确定一次就行了。”
“行，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听见他们的对话，见二人似乎要走，陈青欢立马起身上去道别，她的个子只到二人的胸口，这时候才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小女孩。
“水哥，你们要走了吗。”
阿水回头，弯下腰冲她笑，“名片收好了，我们走了，有事你可以联系我。”
“好的水哥。”陈青欢眼神飘忽不定，忽然又对另一个人说，“哥哥，这个节目是不是换位置之后更好了呀，临时换位置，正式演出的时候不会出问题吧？”
“换位置了？”
她不等对方反应，说完后直接挥挥手，“我去给我同学再买瓶水，先出去啦，哥哥们再见。”
打完招呼的她快速走出教室区域，转弯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里面，她关注着对方的举动，那个西装男果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到教室外敲门叫出了舞蹈老师。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话，但等陈青欢饶了一圈回到等候区时，他们二人已经走了，而教室里的位置重新改了回来，姚佳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上。
59准备表演
姚佳到下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突然换回来，不过换回来就好，忧郁的坏心情一扫而光，透过镜子，她看见身后李梦瑶不爽的表情。
“诶，能不能好好跳？”一个集体抬腿旋转的动作，李梦瑶因为走神没做，让旁边的女生踢到了她，那女生立马瞪大眼睛吼她。
“这还能跳错，难怪老师不让你站中间。”说了一句不够，她又补了两刀。
被前后左右的同学围观着，李梦瑶愣是忍住没跟她们打起来，姚佳并没有回头，但对着镜子也能看见她正看着自己。
如果是一直没有换过位置还好说，李梦瑶的妈妈刚给老师送了礼让老师安排她去中间，没想到当天就被换了回去，简直丢死人了。
李梦瑶咬紧牙关，既然她好不了，那这个节目也别想被选上，谁都别想好过。
当然，她的阴暗想法都不为人知，反正其余人都在最后一周认认真真的练习，保证身体熟练到已经把天鹅之舞的动作刻在了肌肉上，绝对不会出错。
说实话，老师又不瞎，姚佳能站中间都是她跳得够好而且足够努力，若是李梦瑶也跳得好，那老师必然会为她争取一下机会。
趁着周末，陈青欢把最后的设计稿发了过去，大心的回复也很快，说已经拿给甲方过目，至于之后的工作，让她自求多福。
陈青欢已经做好了反复修改的准备，但这次甲方意外的善良，主设定很是满意，太细节的地方也用不着修改，初稿基本顺利通关。
她可以暂时轻松下，大心也松了口气，看来他本人的审美还是正常的，如果他挑不出什么问题，却被甲方挑了一大堆，那他说不定会质疑自己的职业人生。
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天，这天许久没联系的姗姗忽然给陈青欢发了消息。
“欢少，书印好了，要不要我寄给你一本做纪念？”
下面发了一张图片，是堆成一摞的新书，封面的文字用的今草，搭配上水墨画有一种悠远的高级感，意外的亮眼。
“我已经在文学论坛上发了预告，反响特别好，还附上了你的链接，不用谢我了。”
附上了她的链接，这句话让陈青欢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前几天忙设计一直没点开自己发作品的网站，今天打开一看，果然小爆了。
私信50＋，点赞评论99＋，这还是她没有发表新作的情况下。
皮卡的画手群里也小小的波动了一下，好几个艾特连续不断，都是因为皮卡在群里分享了姗姗新书的封面，还特意说明是欢少画的。
“我懂你说他是学国画的了，还真是。”
“我没办法做点评，我感觉我可以退群了。”
“欢少，新人出来挨打。”
其中大心在群里的反应最激烈，“我靠靠靠，她刚帮我做了原画设计，怎么又变成学国画的了！欢少，快点来辟谣，我不信。”
陈青欢一边手机看群，一边电脑上翻论坛私信，前几天还想着没单子可做，现在一次性来了一大堆单。
接单的事她不急，于是选择先安抚下群里的人们。
“我是国画出身，后来学原画设计是为了挣钱嘛。”
这个理由挺合理的，就是欢少缺钱的印象在大家的心里又深了一层。
“阿欢放心，以后有生意我第一个找你。”
“哈哈，谢谢前辈，但是我学习这边也有些忙，不能全做，我能接的单子我一定接。”
群里除了大心等人，阿水也特别震惊，他不在群里提问，直接私聊陈青欢，“欢少你骗我，你上次说你自学画画，这国画也是能自学的吗？”
陈青欢直接装死，关掉窗口假装自己从来没点开过。
“你别不回答！明天人民大会堂，别迟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开始想明天用什么理由来搪塞阿水了。
挑选着接了几个散单，她在快长草的论坛上发了一条接单说明的动态，避免每一个私聊都需要去回复。
至于姗姗那边，陈青欢回复说自己会去书店买两本新书，一本送人，一本做纪念，也算是支持姗姗的新书。
得到回答后，姗姗而来对她的好感度简直成倍增长，这个人太会了，就算是客套话她都觉得听着舒服。
到了第二天放学时间，班主任正在讲台上叨叨，姚佳在一个小时前就请假离开，提前去人民大会堂做准备。
叨叨完布置好了作业，班主任提起下一次考试，“下次期中考试，是最能反应你们小升初真实水平的一次考试，上一次家长会，我表扬了努力的同学，也批评了一些懈怠的同学，相信你们的家长回去都跟你们说了很多，希望这次你们能让我看见进步！”
教室里四处都有一点儿吵闹的私语声，陈青欢旁边空出来一个位置，配合着班主任正在讲台上夸奖上一次的年级第一陈某人，让她显得尤其特立独行。
“笑死人了，上次家长会你们不在，你们不知道，陈青欢她妈是个农村人，当时老师在讲话，她妈的手机响了，特别大的声音，她妈拿出来挂了电话，我看见她妈还是用的小灵通，好村啊。”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反正就传到了陈青欢的耳朵里。
她感受到身上多了几个目光，那是同学之间聚在一起嘲讽别人的目光，她们笑得弯弯的眼睛，像阴暗处的，冒着绿光的老鼠眼睛。
“有事吗。”陈青欢回头，通过声音来源判断出位置，凛冽的眼神像冰锥一样扎在她们身上。
“你们哪来的优越感，有七嘴八舌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成绩弄好，就这样还分个城市农村，农村都不要你们这样的蠢货。”
“回去问问你们家里人，看看你家里是不是从农村搬出来的，农村人有什么可笑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坐在我旁边，我也没让老师把你们的座位调远一点，碍眼。”
真是从小就三观不正，c市这个小县城刚步入发展正轨没多久，班里五十个孩子一半的人都是农村户口，还有一半的是农转非，也不知道优越感从何而来，等过十年，多的是人求着去乡下生活都轮不上他们。
跟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打交道实在令人烦躁，一方面觉得不用跟小孩计较，另一方面又想教训她们。
“你说什么！”被气急的女生低吼了一句，结果下一秒就收到班主任的呵斥。
“还在说话！我刚刚说的你们都没听见是吧，下次准备考多少分？准备排第几？”
班主任警告的眼神飞来，身后的两三个女生被怼得哑口无言，又不敢反驳，脸差点涨成猪肝色，明明陈青欢也转头说小话，班主任却视若无睹。
苏洁回家后没跟她提过家长会上的事，陈青欢的心中有些不爽，她想象到家长会那天，苏洁略显窘迫的模样，手中的课本被不自觉握出褶皱来。
正好设计稿的工钱已经结算清楚，她打算挑一款好用的新手机送给苏洁，她妈妈现在不该受任何委屈。
放学两字出口，陈青欢第一个离开教室，急着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转换心情。
被她气得差点暴走的三个女生立马互相骂起她来，骂了一通难听的话还不够，她们看向陈欢的课桌，恨不得能用刀子在上面刻满骂人的话，想到此处，几人忽然对视，彼此眼里是想做坏事的眼神。
陈青欢到达人民大会堂时还早，离表演开场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她穿着普通的校服，背着书包在门口等着，阿水一眼看见她时有种她就是普通人的错觉。
而阿水依旧是那套显成熟的西装，像是没别的衣服换洗一样。
“你吃晚饭了没有，一会儿进去了我就没空带你出来了，你最好先去吃饭。”阿水举起右手看了看表，好心对长身体的小孩说。
“我吃过了，直接进去吧。”
“行，那走吧。”
一路往里，阿水的脸似乎就是他的通行证，没工作人员拦他，这让陈青欢更好奇他的身份，也更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皮卡的群里。
大会堂的顶部呈半圆状，墙壁都是浅金色的，所有的水晶吊灯同时打开，把中心区域衬得无比亮堂，中间有一大块表演用的圆台，下面则是音乐厅里的同款红色座椅。
阿水让陈青欢暂时在后排处坐着等一会儿，他去找带领表演队的老师，让老师帮忙看着她。
“一会儿正式开始我就没空管你了，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吧？有问题就找带队的王老师。”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好，那我去叫老师。”
阿水去了后台找人，陈青欢乖乖坐在观众席的后排。
没一会儿，门外进来了几个拿着各种器械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扛着厚重的摄影机全程跟拍。
陈青欢穿着校服坐在红色的椅子中间，她身形瘦瘦小小的，乍一看并不起眼，但其实，她的样貌已经有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改变。
瞳色略微变浅了一些，五官也逐渐深邃，似乎在向刀若水的容貌靠近，眉眼间多了一分绝美的异域风情。
只不过她现在年纪还小，变化速度缓慢，也不明显。
摄影师是通过自己的镜头捕捉到她的，女孩明明只是面无表情，但摄影师的镜头就是移不开冷淡的她，如此普通的场景，竟然被她演绎出了大片的感觉。
这还是这位摄影师第一次觉得一个普通女孩如此上镜。
搬运器材的人进了另一个后台，阿水这时带着王老师过来领陈青欢离开。
她盯了几秒的镜头，此刻直到她完全走出视野外，这个摄影师这才回过神来。
优秀的摄影师会捕捉一切美丽的镜头，比如刚才，他觉得对方身上像是有磁铁吸引着自己，并且震慑住了镜头。
60目的
今晚的表演节目全是由小孩组成的，小学生们准备了民族舞，初中这边有姚佳她们的芭蕾舞和全员男生的打鼓舞。
除了群体表演，高中生模样的几个学生都穿着小礼裙，有钢琴独奏、小提琴合奏、琵琶古筝。
他们各自在后台做着准备，陈青欢一进来就淹入了人群，王老师把她放生，让她自己去找同学待着，看样子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陈青欢没有马上去找姚佳，她从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穿旗袍的女孩，那个女生神色凝重，面前还有一个家长模样的人在与她交谈。
她们谈话的地方避开了人群，陈青欢自然而然的往那个方向走去，看起来在四处晃悠，实则是在听她们说话。
家长模样的女人正在给女孩打气，还把一旁的琵琶塞进她怀中，“今天是你最好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就算妈妈有钱让你去大城市，你也不一定能进国家队！”
“妈，我会尽力而为。”
什么是进国家队？陈青欢听着怎么和姚佳说得不一样，她们的表演不是要参加电视节目吗。
正疑惑着，那对母女接着说，“妈妈，你确定是沈老师来吗，万一不是沈老师，我岂不是白来了？”
“别胡思乱想，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表演！你知道妈妈为了争取这个表演的机会费了多大劲吗？而且，是你舅在的公司接待的他们几位，除了沈林安，我听说还有几个大人物。”
陈青欢听得一脸懵，她没听说过沈林安这号人物，但想来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她还想多偷听点儿东西，但这时走来一个工作人员确认表演准备无误，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孩子们毕竟没正式登台演出过，多少有些紧张。
陈青欢自知听不出来什么了，要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干嘛的，去问阿水是最快的方法。
当下收心，她往一片洁白舞裙的女孩那边走去，姚佳正在人群正中间，她实在漂亮可爱，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肉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红，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姚佳，我来看你表演了。”陈青欢挤过好几个人才离她近了些。
“青欢！”姚佳闻声回头，一看来人简直惊喜非常，“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说呀！”
“我来给你加油的，一会儿别紧张，好好跳，我就在下面看着你。”
原本姚佳的确有一些紧张，但陈青欢的出现让她惊喜的情绪冲淡了心慌，四肢不再那么僵硬，瞬间重新拾回了信心。
“所有人准备好，所有人准备好，第一个节目是鼓舞，所有鼓舞的人都跟我来，我再说一遍，鼓舞的人是不是都在？”
离开场还有十几分钟，工作人员再次出现叫走了第一个节目的孩子们，陈青欢想着观众席快有人落座了，于是打算看看阿水在不在。
探个小脑袋看出去，外面正好有十几个穿着千篇一律西装的叔叔陆续进场，他们进来后坐在观众席的中间位置。
等这些叔叔坐好了开始互相攀谈后，门外再次走进来几个人，他们同样是一身西装，但是他们身边跟着几个戴墨镜的保镖，并且他们走进来的一瞬，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以示尊敬，看来他们几个人就是这次的主角。
陈青欢依旧不认识这几个大人物，所以对目的一事还是毫无头绪。
不过她看见阿水也装模作样的跟在几人最后，与他们关系匪浅的样子，要不是他没戴墨镜，陈青欢就要怀疑他的身份是不是保镖了。
不出所料，重量级的几人纷纷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他们一路过来，两旁的人跟迎宾似的欢迎，陈青欢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阿水搭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在遥不可及的第一排。
“阿水，我该坐哪里，就呆在后台吗。”编辑好信息发送，陈青欢希望阿水能记起还有个欢少在游荡。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入座的，贴着墙壁拍照的记者也不少，没一会儿，两个大汉拉着大红色横幅出现，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指导”。
陈青欢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见这场面，做作的官僚之风扑面而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回到后台的角落里坐着，一片五颜六色的表演服中，她那身朴素的校服反而显得惹眼。
刚才那个摄影师进来拍摄后台状态，又一眼就发现了她，对着她录了好几十秒。
“这个小姑娘，你为什么穿着校服？你不参加节目表演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是摄影机后传来的声音。
陈青欢早就注意到有摄影机在拍自己，不过没想到摄影师会直接走过来跟她搭话。
“我是陪朋友来的。”
她回答时面对镜头毫不露怯，镜头拉得越近，摄影师越觉得这个女孩漂亮上镜，看来这次他来这里不会空手而归了。
“小妹妹，你的家长有来这里吗？”
摄影师接着说，却被一个男声打断。
“北北你干什么呢？离她选一点，赶紧去拍别人。”
摄影师正像个怪叔叔似的跟陈青欢说话，没想到阿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并带着疑惑叫住了他。
“别叫我北北。”被称作北北的摄影师关掉了摄影机，回头瞥了一眼来人，然后接着看向陈青欢。
他这时才露出一直藏在机器后面的脸，样子略显沧桑，约莫三十往上，看起来十分稳重，难怪不让别人叫他北北这么可爱的名字。
北北一只手扛着机器，另一只手在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作势要递给陈青欢。
阿水这时急了，大步往前拉住了北北的手臂，然后跟陈青欢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自己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陈青欢对阿水并不抗拒，于是干脆的跟上他的步伐。
虽然阿水和陈青欢离开了，但北北在原地没动，这时几个工作人员忽然出现，急匆匆的询问待在后台的老师，“程老师是不是来后台了？你们赶紧让孩子们整理整理队形，乱糟糟的被看见像什么话。”
因为陈青欢刚跟姚佳打过招呼，姚佳附近的人都注意到陈青欢跟着阿水离开。
“姚佳，你朋友认识领导啊？”
“你朋友是***啊！厉害啊姚佳，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姚佳被满脸羡慕的她们问得挠头，她自己都不知道青欢从哪里认识领导人物的。
阿水一路走到空荡荡的走廊才停下，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开口。
“欢少，你千万别理那个摄影师，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大画家的，别去干其他的事浪费了你的天赋。”
“其他的事是什么事，你都没让人家把话说完，我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阿水颓叹一声，“我知道你一直很缺钱，我怕你为了一时之利就跟着他走了。”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他是叶导的摄影师，叶寒你可能没听说过，但《苍穹之下》你一定看过吧，就算没看过你肯定也知道这个电影，就是叶导拍的。”
“这次我出差，跟着的那些领导其实是两波人，一伙是b市的教委书记，另一伙是叶导的素材大队，刚刚那个北北就是，他来拍摄纪录片的素材，顺便物色下一部电影的选角。”
“你别听那些人说什么演电影很厉害，很风光，你去了之后还要试镜的，一百个人也不一定能选出来一个，去了就是浪费时间……”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那对琵琶母女说的应该是书记一伙人，而选节目应该是叶导那边的。
“那你能告诉我国家队是指什么吗，我刚听见别人在说的。”
阿水被问得一怔，“哦，你说的是沈林安是吧，我也不懂他跟来干什么，他有一个表演团是属于国安集团的，大家伙儿戏称国安是国家队，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还真是不得了，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堂，难怪咱们还拉横幅欢迎。
“那你呢，你是哪边的？”听他这么排斥叶导，陈青欢猜想他是教委领导那边的。
“我啊……”阿水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眼神都飘到别处去了，“我爸就是程风，教委书记。”
陈青欢轻微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但这时阿水忽然又接着说。
“我还是叶导的分镜师……”
“嗯？”
“分镜师你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就是导演自己不会画画儿，我得帮他把他想象中的镜头画出来，然后拿给摄影师看，就刚刚那个北北，要是没我，他在叶导手里怎么混下去。”
陈青欢沉默不语，分镜师这个职业也算是个画画的，这就说的通了。
“然后……我也是国安集团出来的学生，国安集团是搞艺术的龙头，里面真的很不错。”
得，他一人还整个三足鼎立出来了。
陈青欢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天才的光环飞走了，飞到了阿水的身上，她终于明白皮卡的群里为什么没有学生，不是大神的人配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