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时候付出和回报是不成正比的
在看到瑞安公主一声令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铁骑,金戈铁马逼追而来,苏喻便知道这场争斗,他输得很彻底。儿女情长果然令人分神。
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最在乎的女人,是这样有野心的。平日里那些温柔缱绻、多愁善感居然是装的,苏喻眼带讽风刺,在心里狠狠得耻笑了自己。
抬眼望向瑞安公主,这个女人,就在昨夜还温柔的握着他的手,诉说着她对今日兵变的忧心,瑞安公主面无表情,对上苏喻的目光时,毫无退缩。
从很早开始,她就擅长伪装,只要她想要的东西,花点心思,终究还是会得到,看着被军士押着,有些狼狈的苏喻,她居然有些快感,这个冰山被她捂了八年,才对她交心,真是不容易。
“子寻,”青无走到苏喻面前,“不要怪我。”
苏喻冷笑、“瑞安公主真是好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刮还不是听你一向话。”现在处境让苏喻挫败,对不起亡母,也对不起死去的追随者,他恨不得青无给他一个痛快,这小心翼翼的八年太子生活,太累了。
“我可不敢杀了太子哥哥,”青无抬起右手,抚摸上苏瑜肩膀上的伤口,那里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袍。
青无当然不敢杀他,她到底也是为他哥哥卖命,不过是窃取了苏喻努力筹谋的结果。将这位太子的权利架空而已。
现在,还不能杀苏喻,他有一批亲信在外,苏喻活着,才能斩草除根。
“拖去地牢,看的紧些。”青无缩回手,用身边士兵的袍子擦了擦手,这血又黑又粘稠,还真是讨厌,余光看到被带走的苏喻,又说道,“仔细着太子,可别让他跑了,太子——可是狡猾的很。”
被人强行拖拽,伤口撕扯的厉害,痛得苏喻咬牙切齿,双手握着拳头忍耐着,迷茫的心中又燃起一点点希望,一定要出去,一定要东山再起。
这些耻辱,是要收回来的。
边外的风很烈,十染缩着脖子给马拌着草料,来这个村子已经有两月余,一群军士交代她在这里等候他们,届时一定要照料好他们的主子,若三个月还未等到,就自己找个安逸的地方自去便可。
十染虽是个女子,不懂男人的争斗,但是现在朝堂内乱,北上和南下打仗的消息早就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如今割据混战,连土匪山贼都要出来乘乱捞油水。
认识这群军爷,也是因为他们在作乱的土匪中教下她一命,作为报答,答应他们的委托。
早前的时候,十染十分期待,每日都盼着他们的归来,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在这个偏僻贫瘠的小村也无法打探到什么可靠的消息,渐渐焦虑起来,想起为首的军爷临走前的神色。
只怕那一别。。。。。。
思及此,十染胸口闷闷的,眼睛有些酸涩却没有落下泪来。这种乱世,生离死别太常见了,要习惯。
三月整快结束的那天夜晚,月明星稀,院子里雪白的槐花迎着月光,发出清幽的香味。十染坐在门槛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一阵轻微的响声将地拉回现实。
仿佛是什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十染惊跳起来,飞快地打开院子的门,果然,有一个人歪倒在门口,他整个人裏在黑色的斗篷里,仿佛一个巨大的包袱。
“十染?”那个包栿虚弱的吐字。
“是我。”十染应着,蹲下来,“公子,我扶着你进屋。”
奈何这人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十染花了小半天功夫再把他搬到屋子里,觉得双手黏黏的,才发现他浑身是伤,血污染了一身,估计有新有旧,交错相拥,军爷们没跟来,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她知道军爷的主子一定是个贵人,不敢怠慢,关了门,观察了一会,确定他身后没人跟来。才敢点了油灯,给公子更衣,又去灶房烧了锅热水,装在木盆里,端进房间,给躺在床上的人小心擦拭着,又去箱子里找了两件干净柔软的衣裙,撕成布条,包扎了淌血的伤口。
这战场上的男人也是可悲又可怜的。
第二章
苏喻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什么时间了,他只觉得浑身僵硬疼痛,缓慢坐起来,稍微移动一番,才发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胸口伤势最重,那日逃跑的时候被淬毒的弓箭射中了,虽然当时简单作了处理,但是场面混乱紧急,也顾不上干净卫生,现在算是清洗又干净的包扎过,虽然包扎的手法有些生硬。
救他的是一群死士,武艺高强,个个都是他花心思培养的精英。
但是面对围剿般的攻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几乎全军覆灭才勉勉强强将他从虎口中救了出来。
出城后,他们分成五路逃走,每一路都有一个人假扮苏喻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却留在城中等待天亮,偷偷躲在运送粮草的牛车下面,跟着出城。
安全出城的自己便马不停蹄的奔向将军给的地址,是边关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这几日没有一天合眼安睡,一点风吹草动都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生怕辜负牺牲的死士们,虽然溃败的一瞬间有想过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想到被背叛、被窃取的皇位、被杀了的心腹。苏喻的心里简直痛的滴血,此仇不报非君子。
正在苏喻思索的间隙,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缓步又进来一个女子,虽着粗布麻衣,却依然掩饰不住窈窕的身姿,头上别着一个木簪,有几丝乱发散下来,正是十染。
看到坐起来的苏喻,十染很惊喜,:“公子醒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床头小几上的茶壶,麻利地倒了一盏水,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公子嘴巴干裂,快喝些水吧。公子昏睡了三天,我就擅自给您更衣包扎了,流了好些血,我炖了鸡汤,待会给公子拿来。”
见苏喻不说话,十染心下暗暗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有些自讨没趣,便也自觉地闭嘴,正准备退出房间时,确又听苏喻说:“十染,你可知我是谁?”苏喻来之前只听说这里有人接应,名叫十染,却不知他们的事情这个十染知道多少。
“回公子,十染不知,只知道您是军爷们的主子,军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委托了我照应您,那您便是十染的主子。”十染垂眉,温顺的回话。
“既然如此,我们有些事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可得当心点。”
十染听了,眼皮止不住跳,立马跪下来:“公子严重了,我等于是公子救下来的,哪里敢胡说公子的浑话,这忘恩负义的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这忘恩负义的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苏喻听到这话有些烦躁,想起青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当下便觉得无比恶心。
十染自然不知苏喻想到什么,只是觉得这沉默是对她衷心的怀疑。
“公子乘夜而来的事我是半分也没透露出去,带血的衣裳我也一并在灶房里烧了,村里人并不知公子在这里。”
听了这些话,苏喻倒是没有惊讶,将军挑的人自然心思缜密,只是经历背叛,还是小心点好。
“那后面你准备怎么对外说呢?我大概得养些时日才能离开。”
“十染斗胆,请公子配合我,待过了今晚,我弄些动静,就说打仗的哥哥受了伤回来将养,这样既能去光明正大请大夫,又能对外面的人有个交代。”
这解释很合理。
“并且,”十染抬头看了一眼苏喻,“公子似乎中毒了,这些天虽然帮你用了些止血草药包扎伤口,但治标不治本,得让大夫来看,对症下药才能好的快些。”
“这个可以,不过不要说我是你哥哥,就说我是你夫君吧,我的名字叫于子寻,有些时候我们得共处一室,这样倒也好应付外边人,男女共处一室即使是兄妹也不太好说出去的。”
十染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苏喻,虽然病怏怏的,但却依稀能看到他曾经的风采,应该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说是自己的夫君,不由得脸红了。
“好,公子。。。。。。我锅里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苏喻闭了眼睛,慢慢躺倒,没看到十染面上的两片红晕,摆摆手,“行,你下去吧。”
精神紧张了那么多天,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好好休息一番,苏喻心中的计划便是现在这里养伤,待伤好的七七八八,从这里出关,只要出关去,青松那群反贼找他就会更难了,出了关等待将军那批人汇合就可以反击。
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查到这里来,如果是这样,就必须提前离开,这个身体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十染这丫头说的没错,是该找个大夫解毒治疗,余毒不清,怕是很难恢复。
厨房里的鸡汤果然已经滚了,十染赶紧拿布裹了陶锅的把手,将鸡汤端下来,揭开锅盖,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这只鸡是十染拿了一只银簪和村头那户人家换来的,军士给的钱她都藏在房间了,后面公子得看病,说不定还得跑路,估计得花不少钱,银簪不是很精致,给他们倒也没什么可惜的,而且物资匮乏的边关,换到鸡已经很难得了。
她思索片刻,拿出一只碗,盛了汤,又捡了一只鸡腿放到碗里,想着苏喻晕了三天滴水未进,肠胃可能还不适应,便用勺子小心地将鸡汤上厚厚的油撇去,又转身从院子里采了葱,扯成几段放在汤碗上,觉得色香味应该是俱全的。
端了碗,进房时发现苏喻已经已经熟睡,睡着的苏喻微微皱着眉,皮肤苍白的很,唇色也是病态的浅,十染看着他有些心疼,不忍打扰他,便将碗放在床头小几上,缓步退出去。
天将晚,彩霞染红了天边,像极了一只翱翔的凤凰,十染有些感慨。
第三章
天刚亮,十染早早洗漱完毕,为苏喻将洗漱水端来床边,然后收拾好地铺,拿了些钱提了个篮子便出门了。
刚把院子门关好,隔壁的大妈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小染,昨天深夜听你们家动静挺大的,怎么了,来客人了?”十染微微一笑,果然八卦的婆子是哪里都不缺的。
“不是客人,是我夫君,早前出门打仗去了,如今受了伤回来将养,昨夜才回来,身上伤的严重,这不,我早起去镇上给他请大夫呢。”
“小染你有夫君?不是说哥哥在外打仗么。”
“哥哥也在外面,不过还没回来,老家早被毁了,我也是投奔亲戚才来这边关的,如今夫君回来,我的心里也稍微沉下来一点。”十染牵着马,从眼睛里挤出泪来对她说,“赵婶你可不知道,我从没想着能再见他们,如今见着一个,我可谢天谢地了。”
赵婶见十染哭了,有些同情,但是她的八卦也问到了,问多了也不太好,于是安慰了一会便借口喂鸡走了。
对于搬来这个村不久的十染,村民不过是好奇罢了,要听她诉苦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兴趣,听说她哥哥打仗,家园被毁才来这个村子投奔亲戚。谁知这个亲戚人去楼空,她只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对于这个村尾空屋的主人,很多村里人是了解不多的,只知道很久以前就搬走了,老一辈的也去世的去世,离开的离开,更加不知道这户人家是什么人,这个十染有屋子钥匙,应该是这家人亲戚什么的。
才来的时候,周围人见十染长得清秀,做事又麻利得很,很多人想给她说亲,都被她回绝了,原来早就嫁人了。
十染见赵婶不搭理她,止住眼泪,牵着马快快走开,说不定夫君回来的事情待会就传遍村子了。眼下要快点找到大夫,苏喻的病是不能耽误的,虽然苏喻对她说他叫于子寻,不过十染凭着直觉觉得不是,十染从小就在大户人家当了丫鬟,小小心机还是有的,苏喻很明显地对她有所怀疑,自然不会告知真实的身份。
平日里村里人都是步行或者坐牛车去镇上,一般走路的话得起早,回来也是傍晚,坐牛车也会慢一些,但是十染有马就不一样了,快的话不到中午就能返回。
因为天色早,路上的人还不算多。
到了镇上,十染将马留在小驿站处,便匆忙去采购东西,先去布店买了两身男装,这边的衣服都是那种土布料子,颜色也单一的染成蓝色,所以两件衣服并没有什么差异,又买了一匹灰白的土布料子,可能包扎伤口还需要用的。
从布店出来,十染又买了些米油盐,多了一口人,口粮当然得加倍,接着十染又去买了些蔬菜,鱼肉,最后,才去医馆请大夫。
十染提着一堆东西坐在医馆的凳子上,医馆的小学徒看见大汗淋漓的十染倒也没嫌弃,倒了一杯水给她,问:“姑娘家谁生病了?”
“我夫君,他受了伤,皮开肉绽的那种,虽然我包扎了,但总不见好,伤口处还有些发黑,他身体不好,过不来,不知道你们这边大夫出诊可行?”
小学徒回答道:“师傅是出诊的,只不过现在师傅不在医馆,姑娘留下地址,我们师傅自会前去。”
“我家比较偏僻,怕大夫找不到,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他。”十染不想留下把柄,镇上本来就算交通枢纽,很多信息都是在这里交换的,要是不小心透露行踪,苏喻和她都别想活命。
小学徒有些为难,抓了抓脑袋对她说:“姑娘,不,夫人,师傅也是去村子里出诊了,估计回来的路上还回去采药,这不到黄昏怕是回来不了,如果夫人着急,就等到黄昏也可以。”
等到黄昏?十染想着家里那位病殃殃的,不回去照顾估计是不行的,咬着牙想了一想留了个邻村的地址给了小徒弟。
“还劳烦小哥帮我和你师傅说一声,最好明日上午能来。”说罢,十染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学徒有些吃惊,这银子起码有五两,是师傅出诊价格的两倍多。又看了看十染,虽然粗布衣裙着身,但是皮肤光滑细腻,并不是普通乡野人的样子,是个有钱人。
见小学徒吃惊,十染接着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大夫明日一早便来我家,这就当定金了,事后还可以给的。”小学徒低头收了银子点点头:“放心好了,一定让师傅先去你们家。”
十染没再说话,提了东西便走了。
来到小驿站,把买的东西挂在马上,付了钱,正准备解开缰绳离开,却听到驿站老板和路过的商人说事,本来大夏朝朝堂上的事,十染是没心思听的,却在听到大夏易主,什么前朝太子一党出逃,现在正在封锁边关各个关口的时候,十染微微心惊。
两个月前个月就听说大夏朝易主了,现在的国君是曾经的安康王,太子的叔叔,那出逃的太子会不会就是家里那位?之前军阀混战,自己也是在逃难中同前任主子走散了,在大夏易主之后,小动乱也渐渐平静下来,这个月太子出逃,又要开始过心惊肉跳的生活了。
十染的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一片,后面便什么也没听到,只觉得如果家里的那个于子寻真的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前朝太子,那么这次无意中站错了队,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虽然不清楚真相,但无论如何现在她和苏喻已经被绑在一起了。
思及此,十染不再耽误时间,牵着马离开了镇子。
回去的路上,马有点慢,毕竟买的东西还是很重的,日头爬上头顶的时候,十染到家了,先和苏喻打了招呼,然后才把东西收拾好,喂了马,又用水洗了手,开始做饭。
十染做了个炒青菜,又蒸了鸡蛋,把昨晚的鸡汤热了,便端进房间去。
第四章
苏喻早就闻到饭菜的香味,说实话肚子很饿,但还是忍到十染将饭菜送进来。
不过,看到十染时,苏喻的目光里多了一点探究。自从回来之后,十染有些不一样,昨日相处的时候,十染还算落落大方,并没有什么太大过错,心思敏锐,退进有度,一看就是聪明的丫头,只是现在似乎。。。。。。有些忌惮自己,也许她出去一趟发现什么了。
苏喻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公子,今日我去请大夫的路上听了些传闻,想说与公子听。”
“哦?”苏喻停下筷子,挑眉看向十染,“你说吧,我听着。”
十染看着苏喻的模样,踌躇片刻,低头回答道,“今日我听一个过路商人说,大夏易主了,安康王成了皇帝,只是之前作为俘虏的太子逃跑了。”
语毕,十染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谁知正好撞上苏喻的目光。
那眼神意味深长,让十染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然后呢?”苏喻问。
“他们说,为了尽快抓住逃跑的太子,已经要封锁边关的各个入口了,以后审查会更严格,听说……”十染顿了顿,踌躇着要不要说后面的话。
这苏喻才见面的时候就表达了对自己的怀疑,现在的她是进退两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喻收回目光,优雅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也知道你现在在害怕什么,本来你也是半路才跟了我,但是你也算帮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喻又停下,将饭菜放到边上,用手向十染招了招,“过来。”
见到苏喻呼唤自己,十染鬼使神差地走近些,没想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喻一把抓住胳膊拖到怀里。
他一只手迅速将十染的脸捏住,另一只手拿了什么东西塞到了她嘴巴里,接着不待她反应过来,立刻捂住她的嘴,又点了下颌骨处的穴位,十染咕噜一声就将东西吞了下去。
入口的东西非常苦涩,应该是什么药,十染挣扎着起身,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她呛得咳嗽,憋着通红的脸问:“你给我吃了什么?是毒药么?”
“哼。”苏喻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还回来了,主子的事还是不要胡乱猜想的好,死了就不会乱想了。”
“公子饶命,我不该胡乱猜测,是我不对,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十染面色由红转白,立刻跪下来叩头。
“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奴婢没有二心,否则又怎么会回来呢,奴婢只想好好照顾公子啊。”
看着求饶的女人,苏喻再次冷哼一声,这女人也许存了一些心思,但应该还不敢背叛他。
他起身,走到十染面前。
十染察觉到人在身边,不敢抬头,只能一动不动的跪着,将脸几乎埋在了地上,得不到苏喻的信任会死,这是真的。
“公子,奴婢没有背叛你,如果真的背叛你,大可以在刚刚的镇子上就带官府的人来啊!我又何必回来和你说这些呢。”
“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十染哪里敢不从,抬头看他,苏喻对她微微一笑,异常温柔,十染有些疑惑,正在她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只听苏喻徐徐说道:“放心,你吃了药还不会马上死去,只要半个月内服了解药就能活下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会给你解药。”
“十染一定听公子的话。请公子一定相信我。”
“那大夫何时能过来?”
“我和大夫约了明日上午,我给了邻村的地址,明早我就去邻村村口候着。”
“你倒是机灵,明日别误了时辰,你下去忙你的吧。”
“是!”十染如蒙大赦,匆忙从房间退了出来,他果然是太子苏喻,十染只觉得头大,要说她没有存点心思是不可能的,本想着收拾点东西跑路的,没想到被喂了毒药,要是当时横下心直接向官府举报,受重伤的苏喻怕是也逃不掉的。
第二日,是个雨天。
天空仿佛裂了一道口子,每一滴雨似乎都带着力度,啪啪地打着地面,溅起了一片雨雾,十染披着蓑衣,戴了斗笠,咬一咬牙冲进雨帘中。。。。。。
今日雨这样大,不知道那大夫还能不能如约而至,想到苏喻威胁的眼神,十染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现在等于自己的命在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自由。
虽然穿着蓑衣,但是十染的半身还是被打湿了,裤腿潮湿地贴在腿上,非常不舒服,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要是还不回去,也许会得风寒,但想到也许大夫因为雨天耽误时辰也是有可能的,也不敢早早离开。
约莫过了午时,雨幕中出现了一辆牛车,渐行渐近,十染忙喊道:“何大夫!何大夫!”
牛车渐渐停下,门帘被撩开,从里面伸出一把伞,下来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十染不敢怠慢,忙去接过伞,领着大夫往家里走,何大夫见地址不对有些黑脸,不过这么大雨,来都来了,也没办法,先去看看病人再说吧。
下雨天的路很难走,泥地又滑又粘脚,不一会十染的鞋子就沾满湿润的泥土,又重又不好走路,行路异常艰难。
不知道这小地方的大夫怎么样,苏喻中的毒估计不是普通容易解的,万一他身体恢复不好,对十染并没有好处,。第一个是解药要不到,第二个是要是有追兵,很容易被抓住。
十染领着何大夫向家走去,湿透了的十染有些发冷,想着家中的锅里还坐着热水,希望回去的时候还热着才好好冲姜茶。
否则真要生病,这个节骨眼身体是不能垮下来的。
第五章
雨很大,苏喻看着窗外的雨,想到十染说的那些话,有些伤神,可能出关的日子得提前了,青松一伙人如今已经开始盘查关口,很快他们的人就会查到这里来,早点走就有早点活下去的机会。
今天这个大夫还是要见一面的,待得到药方就得立刻动身,被抓住后,他被青松废了武功,昨天觉得身体稍微好转些,便在夜里打坐了一会,今日起床果然又好了很多。
苏喻拿起分别前死士给他的心法,盘腿坐在床上,照着当中的门路练习起来,恢复内力也是当务之急,只是习到一半,只觉得丹田处有一股气提不上来,强行用力反而觉得头晕目眩。看来是余毒未清的原因。
想到昨天夜里十染在厨房忙着做烧饼,几乎用完了买回来的玉米面,今早又见她出门的时候,将放凉的烧饼用油布装好,放进一个粗布包袱里。苏喻不由觉得好笑,早提醒过她不要随意猜测主子的想法,没想到还是不听,做这么多干粮是猜准了他要带着她跑路么?
正想着,院子里进了人。
“夫君!我回来了。”
听到夫君这个称呼,苏喻嘴角直跳,罢了,也是自己说的,听起来有些不习惯,这本该是青无唤自己的称呼,只不过现在物是人非。
十染带着何大夫进了屋,边拿了手巾给大夫擦身子,边解了斗笠:“何大夫,我夫君在里屋,您先进去看一下吧,我这就去煮些姜茶来,给您去去寒。”
何大夫点点头,确认药箱没有进水后,便进了房间。
十染走到灶房,脱下蓑衣,赶紧用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冲了姜茶,这水是早上烧开放在炉子上温着的,现在还有些烫,只不过不似烧开的水罢了,本来以为炉子会灭,没想到还在烧着。
忍不住看向屋子的方向,难道太子还帮忙看火了?
十染将姜茶端到房间的时候,大夫正在查看苏喻胸口的伤,那里虽然已经结痂,但是有很大一片的皮肉发黑的地方。
“何大夫,先喝点姜茶吧。”十染将碗段给何大夫,“不知道我夫君中的这个毒能解么?”
大夫喝了姜茶,放下碗,抬头对着十染便说:“这应该是淬毒的羽箭所伤,伤口不深,却是中毒了。如果不知道是何种毒药我也难以对症下药,只是我这里有一副简单的拔毒药膏,不晓得是否有用,先开给你们吧。”
听到大夫这样说,十染便觉得不太好,这样根本指标不治本呐。
“何大夫,见多识广,这毒药你能看出来是什么毒么?我夫君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我们哪里知道中的什么毒啊?”
“这个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乱开药吧,外用的药保险些,以后我每隔一天过来给他施针,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而且你夫君现在脉象平稳,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喻听大夫这样说,心下明了,这毒确实是没怎么影响他,只不过运功的时候遇到阻碍而已,可能是当时已经处理,逼出了大半的毒素,现在小小的余毒虽不致命,却影响了他修炼心法内功。
见十染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喻用眼神制止了她,对何大夫说道:“好的,您开些拔毒散吧,我先用着,谢谢大夫,十染,你去拿方子,顺便在大夫这里买些金疮药。”
十染听了苏喻的话,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不情愿的领着何大夫来到堂屋,他写了药方又将用法交给了十染,嘱托她一定要要够量,十染应下,结了余款,正准备将大夫送走,却又被里屋的苏喻叫住了。
何大夫进屋去之后,十染便在外面候着,只听里面熙熙索索地小声说话,正疑惑时,门开了。
何大夫拿着药箱,撑着雨伞,匆匆拜别了十染,消失在大雨中……
看着关着的房门,十染问道,“公子,可以摆饭了么?”
得到了苏喻的应声,她便转身去了厨房,先将午饭送到苏喻的屋子,才出来喝了口姜茶,换下了湿衣服,喝姜茶的时候喉咙有些痒痒的,不过她也没在意,忙着给苏喻配拔毒散。
何大夫给的药不多,一直用的话还得去镇上抓药,希望明天是个晴天,让她能早早把药准备好。
只是这场雨没那么容易停,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这日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苏喻出了房门,他现在堂屋门口,双手交握在背后,皱着眉盯着外面。
过了一会,身后似响起轻轻地脚步声,苏喻有一瞬间绷紧了神经,却听到婉转的女声说道:“公子,雨天凉,还是进屋吧。”
话音刚落的瞬间,柔荑般的纤手便给苏喻披上了一件外衣,依旧是蓝色的土布衣裳。
苏喻没有动,依旧定在那里,十染瞄了一眼他的侧脸,仿若嫡仙,苍白的面容已经稍稍好转,唇色也渐渐有了血色,这两天他夜夜打坐练功,十染是看在眼里的。
太子已经渐渐恢复了。
第六章
第四日,晴天。
边关的小镇热闹起来,前几天的大雨阻碍了人们进行交际,如今太阳出来,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开心。
蔬菜果子可以拿出来卖、铺子里的人也渐渐活络起来,下了这么多天雨,出来采买的人也很多。
何大夫的医馆也不例外,里里外外都是人,这阵子接的出诊比较多,医馆里都是徒弟们在打理,虽然徒弟们的医术也是靠谱的,但名声上到底比不过何大夫自己,有些不是急症的病人甚至更愿意等何大夫回来。
医馆很忙,何大夫正给一个庄稼汉子把脉,眼角余光却瞧见一群穿着黑衣带刀的人闯了进来。
带刀的黑衣人引起了医馆里不小的慌乱。
吓得老幼妇孺退了好远,黑衣人进屋之后向两边散开,从门外进来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年轻男人,头发用高高的紫金发冠束起来,一丝乱发也没有,剑眉下一双慵懒的丹凤眼,他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何大夫身上,薄唇微微紧抿,片刻,他突然笑起来。
“这就是何大夫吧,本官有些事问你,让这些闲杂人等先回吧。”
“凭什么,我们都是来看病的,急得很。”一个妇人插了一嘴,“既然你是问事情,就等何大夫先看完别人,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青松的笑还凝在脸上,并没有看向那个妇人,只盯着何大夫幽幽地继续说道:“何大夫,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言语上虽挑不出毛病,但是青松的表情和语气,加上这么多手下还是给了何大夫非常大的压力。
那妇人似乎懊恼自己得罪了人,也收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何大夫将正在把脉的手收回来,向周围的病患做了个拱手:“各位,今日请先回,我们医馆闭馆半日,下午的时候再来吧。何某先解决些事情。”
话音刚落,周围发出一阵叹息,诸多不满的话语扑面而来。
“我就知道何大夫只给有钱人解决问题。”
“好不容易才过来的,没想到就这么回去了,要是有第二个医馆我才不来这里呢!”
“谁说不是呢!倒霉!”
何大夫没做声,众人数落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他耳朵里,有些甚至难以入耳,这些乡下人对你好是真好,对你坏也是真坏。他虽然有些面红耳赤,但也没再解释,看了一眼紫衣的官人,吩咐徒弟们关门倒茶。
青松见人都散去,又开口道:“何大夫真是医者仁心,这些贱命人这样侮辱你,你都能忍气吞声?若是我,定要绞了舌头的。”
“我是见惯了,不必理会就好了,都是这七里八乡的,也算半个家乡人,自然不能冷言冷语。”
何大夫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不知这位公子作何称呼?找何某又是什么事呢?”
“不知何大夫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的画像何大夫一眼就认出了。
见到的大夫的表情,青松呵呵笑了,这厮居然真的找大夫看了!本
来安康王是要大张旗鼓一个县一个村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找,可是青松却反对,苏喻受了伤,从小锦衣玉食地他单独逃走,又被他废了武功,还中毒了,那毒虽然不致命,却会阻碍他修炼内力。
说不定在试了几次之后,发现自己解不了毒,也许会找大夫看看,或者会去药铺抓些药。
“不知何大夫可知道他现在在哪?”
“这,这人和公子又有什么过节呢?”何大夫有些踌躇,他不太想卷入什么纷争之中,可眼下也逃脱不了,这个绝对是个有身份的人,他也不敢得罪。
“过节嘛,也算不上,只不过这人是前朝余党,在下奉命捉拿而已,何大夫可得想好了,不说就是和大夏朝的皇帝作对,要诛灭九族的。”
何大夫心惊肉跳。。。。。。
从何大夫的医馆出来的时候,青松对着几个清秀的小学徒邪魅一笑,“几位小公子,麻烦将我的礼物送进去。”
说着眼神示意一个黑衣人出来,黑衣人递给他们一个木匣子,只松松垮垮地扣着,学徒们有些害怕地相视,但还是接了过来,沉甸甸的,不知是银子还是金子。
待紫衣贵人和那群带刀的黑衣人走了,他们兴冲冲地拿着木匣子冲到何大夫面前,“师傅,好沉,感觉好多钱哦,快打开看看呗。”
何大夫看着匣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有些期待。
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得何大夫两腿发软,赶紧后退,却没想没看见身后的凳子,一下跌坐在地上,众学徒见到匣子里的光景,也是无法忍受,转身便吐在了地上。
匣子里竟然是交错的人舌头。
这一路,他也不敢打草惊蛇,边关关口看守变得更加严格,估计苏喻还未出关,倒有可能在边关附近的的村子溜达。
查了不知多少个医馆药铺,终于有眉目了,想到苏喻挫败的样子,青松就忍不住内心的狂喜,等抓了他,非得好好折磨不可。
小镇去往小村的窄路上,一阵阵尘土飞扬,一匹马接着一匹马,为首的骑马人正是青松。
苏喻摸了摸十染的额头,还是那么烫,昨天夜里十染发烧了。
应该是之前淋雨所致,明明见她还给何大夫端了姜茶,难道自己没喝么?怎么还是受了风寒呢?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
他们身边也没有配风寒的药,现在她这个样子着实有些棘手。
并且苏喻实在没有照顾过人,只能陪在她身边,不时的为十染换用来降温的手巾。
她已经烧的嘴唇发干,面色红红的,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却像抹了胭脂一般,苏喻竟然还觉得挺好看的,果然女人还是柔弱的时候最可人。
第七章
十染实在是困的不行,昏昏沉沉的,脑袋重的要命,身子也乏力的很。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给自己喂水,甘甜地水仿佛是旱季的雨云,十染嗓子干痛的不得了,被这雨云滋润一番异常舒服。
看着蜷缩着的十染,苏喻慢慢地将水喂到她嘴里,因为她侧卧着,很多水都直接流出来挂在嘴边,苏喻细心地擦干她嘴边的水渍。
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屏息凝神,一手护住十染,一手掏出藏在腿边的匕首,注意着动静。
咯吱………
院子的门被打开,青松带着一群人冲进来,不由分说,直接撞开屋子的门,余下的黑衣人要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的苏喻插翅难逃。
不料,这里已是人去楼空……
青松看着混乱的屋子,有些咬牙切齿,跑吧,跑吧,真以为抓不回来么?
“爷,要不要抓个村名问一问?”
“问!”青松压着内心的怒火,狠狠地继续说道:“问完直接处理掉,这些人别留。”
“遵命!”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黑衣人就将一群村民捉到了村长家的院子里,日头有些大,青松悠哉地坐在棚子下面,喝着水,摇着扇。
扫了一眼众人,啪得一声收了折扇,指着挂起来的画像,薄唇微启:“谁见过这个人?站出来,提供线索的,我们会给报酬的。”
。。。。。。
村民们看着画像,各个面面相觑,没见过是真的,苏喻来的时候本就被十染严严实实的藏起来了,没过几天,就连夜赶路逃走,村民更本没见到。
“没有人见过么?”青松又问了一遍,面上已然有些不耐烦。
整个院子里人虽然多,却都是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十分压抑。
“人藏在你们这里,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可能么?知不知道私藏罪犯是死罪!”领队的黑衣人大声朝着人群吼了起来。
“没人说是吧?”黑衣人威胁着,快步走到人群中拖出一个小孩,正是赵嫂的小孙子,“没人说我就先杀一个,还没人说我就再杀一个!”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赵嫂看到孩子被抓,有些着急,想着村里只有一个外来户,一定是十染家那个未露面的夫君。
“我住在他隔壁,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我晓得一定是他,他娘子在我们村里住了三个月,前些日子他打仗回来了,他娘子还是还给他请大夫呢!”
经赵婶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村里的十染,不过在人群中似乎没看到他们,怕是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
“既然在你隔壁,他们去哪了你知道么?”
“我只知道他四天前回的我们村,后来去哪了不知道,前些天日日夜夜都下着雨,声音吵闹的很。我估计着他们是夜里走的,官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求你放了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啊!”
“娘子?呵~他什么时候有的?”青松冷笑,这才别了几日,娘子都有了。
“除了这些,真的没别的了?!”黑衣人步步紧逼。
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手中孩子大哭不止,孩子的家人也吓得不轻,苦苦哀求。安静的小院变得吵闹异常。
青松听着烦闷的很,一扬手,一个银白的飞镖飞过来,正插中孩子的脖子,鲜血像泉水一般涌出来,当场断了气。
“啰嗦什么?既然没消息,就早点解决这些人吧。”青松用着悠然的样子说着最残忍的话。
一瞬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当众人还在惊诧时,赵婶突然冲出人群,朝着青松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可她那里有黑衣人反应快,还没靠近青松就被放倒,正想着爬起来,黑衣人又上来抬脚便踢中了她的肚子,赵嫂只觉得头晕目眩,腹部的疼痛几乎让人晕厥,她闷声吐了一大口血,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只有进气没出气。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村子里有些壮汉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孩子的死和赵嫂的重伤激怒了众人,不待黑衣人们反应,一群男人带头反抗起来。
村民愤怒的还手,反而让青松手下的人猝不及防,但也只是一瞬,他们怎么比得上训练有素的杀手呢?
霎那间,鲜血翻涌,哀嚎,谩骂,求饶充斥着小院,相比较黑衣人们杀红了眼,青松一个人坐在棚下倒是自在的很。
血腥的场面并没有让他有什么不适,反而冷眼相待,仿佛杀的人是蝼蚁。
“你们不要恨我,要恨就恨苏喻吧。”
苏喻小心地看向脚步的方位,没想到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狐狸,它似乎也十分惊讶,瞪了苏喻一眼,全身的毛微微竖起来,一溜烟跳进旁边的灌木丛中不见了。
如今真是太没安全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十分紧张。
第八章
此刻,苏喻和十染身处的是一处山洞,不是很大,但也能塞得下一匹马和两个人,并且洞口处的藤蔓厚厚地盖住了,仿佛有了一个简易的门帘。
第一天拜别何大夫之后,苏喻便和十染乘着天黑离开了,将一些用物打包让马驮着,两个人走的急,有些也没准备妥当。
苏喻知道,关口都开始盘查的话,就说明离查小地方不远了,早点走比较好,还要想办法和其他心腹联系上才好,单打独斗有点势单力薄。
那天赶了一夜路,苏喻累的胸口隐隐作痛,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看着苏喻苍白的脸,十染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乏力,领着苏喻进山。
第一是这村子周围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只有翻过这些山才能走出关口,第二是山里树多人也出没的少,公子既然害怕有追兵,那往这边跑,起码好躲藏。
果然不出所料。
十染靠着背阳的山脉走下去,在山腰处找到这个隐秘的小洞,背阳的地方藤蔓植物茂盛,还有些野浆果,马也不愁吃草。
到这个小山洞的时候,他们都赶路了一天一夜,十分疲惫,加上又是下雨,走起路来更加艰辛。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十染吃了点干粮,稍微擦干身上,倒头就睡着了,苏喻到没那么容易睡,他睡的浅,外面雨声大的很,半夜里,苏喻醒来,用火折子点了个蜡烛。
正要将包袱里的东西整理一番,却碰到了十染的脑袋,滚烫滚烫的,苏喻一惊,没想到她居然生病了。
对于丫鬟,苏喻本就是下意识不在乎的,倒下一批会有下一批接着为他所用,但是此刻,只有两个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苏喻实在没办法不管。
将洞口垫了一些石头,防止雨水打进去,便去树林里打柴。
本来要是恢复可以的话,轻轻松松打一捆没有问题,关键现在苏喻自己的身体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个柴打的十分困难,并且雨天的木头潮湿,根本点不着。
废了好大力气才点着,但是烧出来的还有滚滚的烟尘,呛得苏喻连眼泪都出来了。
苏喻摸了摸十染的衣服,仍旧是有些潮的,好在火升起来了,至少能烤干衣服。
到了夜里,十染退热了,也醒过来了,精神不振,但还是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
醒来的时候苏喻在打坐,很专心,十染也不好出声,本来嗓子也干痛,但是想到苏喻拔毒膏还没有敷,又有些担心。
“公子,拔毒膏还没敷吧,我来替你敷吧。”
苏喻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我自己已经敷过了。”接着又闭上双眼。
十染自讨没趣,也没在说什么,睡了一天,她也是睡意全无,马似乎放出去吃草了,她一个人有些无聊,还是很想和苏喻说些话的。
她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都是苏喻照料的,并且这几天相处,十染和苏喻也有些熟络,她临走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苏喻的黑色斗篷里别了一只小插梳,小小的,上头是三朵精致的点翠海棠小花。
样式别致又小巧,一看就是哪个公主贵女的物件。
连逃跑都不忘带着,想必也是一个刻骨铭心的。
思及此,十染忍不住八卦地问:“公子,你斗篷里那个小插梳真好看,不知是哪个姑娘家的东西……”
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被苏喻一顿呛。
只是没想到,苏喻竟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是我未婚妻的,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我本将一颗真心交付于她,没想到她要的不是真心……”
“那为什么呢?有哪个女孩子不想得到夫君的真心。”
“她不想,她只想要她家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公子现在还带着她的珠花,可是还放不下?”
苏喻看向十染,目光却有些迷茫,爱青无的时候是真爱,现在却无法恨起来,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被她耍的团团转。
“也不算放不下吧,可能是离开的时候,衣服剐蹭上的……”
十染听着苏喻的辩驳,有些苍白,她沉默了,她不是没有耳闻,听说太子一党斗败,正是因为错信了女人,要说坊间的话半真半假,但是这会儿得到本尊的认定,看来是没错了,太子受了情伤。
儿女私情最让人难受的,十染有些唏嘘,她不再说话,苏喻长的很好看,又是太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背叛他,和苏喻在一起不就能做未来的皇后了,这不也是一个无尚的荣耀么?
苏喻还想说其实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了,可是看到十染沉默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话有些多,可能是因为背叛而生出了不一样的情素,让他也想找个人诉说一番吧。
他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十染。
十染庆幸苏喻没有生气,见他不做声,也不去烦他,用树枝拨了拨火,加了一点柴,火又大起来。
她拿了烧饼用树枝叉着,放在火上烤,虽然烧饼又硬又干,但是烤一烤,吃点热的东西也是好的。
苏喻是太子,不管怎么样被安康王夺了皇位,应该也是心有不甘的,却没想到,安康王这样赶尽杀绝。
十染的目光透过火光思索着,不管怎么样,已经和太子绑在一起,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如忠心点帮助太子逃跑,想到之前苏喻喂的毒药,虽然伴君如伴虎,但是那群军爷却是他的救命恩人,既然答应了就应该要做到。
而且这太子也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否则,现在她也许早被人卖到窑子里去了。
想到这里,十染有些感慨,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现在跟着太子,哪怕吃点苦也没事,自己可不想做那些不愿意的事情。
打坐的苏喻并不知道十染此刻所想,安静地打坐练功,手掌稍稍地抚过心口处,那里有一点凸起,正是那个点翠的珠花,他的心沉了下来。
青无真的太狠心,可能她真的没那么爱自己吧。
苏喻在心底耻笑了自己,摇摇头,看着忙碌的十染,眼神的目光带了点温度。
对自己好的,只有时间能看出来。
第九章
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十染的风寒也好了,这几天虽然下着雨,苏喻还是会出去几趟,具体做什么十染也不太清楚,但是每次回来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有时候十染还是有些担心他的伤,怕被雨水泡开了结痂的地方,到时候又是事。
“公子最近怎么了,有事可以让我去办,你好好休息就好了。”
苏喻看着蹲在地上把火灭了的十染,看着她灰噗噗的脸有些好笑,最近他一直勤奋练着心法,其实身体已经大好不少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去洗把脸,把马牵过来,要走了。”
“走了?”
“对,我们要出关了。”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查我们的,公子心中有计划了么?”
苏喻冷了脸道:“这个还不需要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你只管听我的便可。”
十染闭嘴,赶忙收拾东西,用土和石头埋了火,由于这几天的消耗,食物少了,药材少了,索性剩下的物品也不多,没一会功夫,他们就出发了。
十染跟在马后头,马上的是苏喻,这行路慢慢悠悠,如果不是苏喻提醒她快点跟上,她真以为他出来踏青呢。
十染紧跟着马后头,时不时还得跑上几步,虽然山路崎岖,马背上也是颠簸的很,可是苏喻却很稳,直直的挺着背部,蓝色的土布衣裳也穿的很脱俗。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苏喻偏头捕捉到十染有些灼热的目光,被抓包的十染有些尴尬,但还是惊慌地低了头,不敢再和苏喻对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低微成这样,怕是生了爱慕的心思都不敢承认,苏喻是个翩翩的美公子,一定很吸引女人的吧?
十染一路都在想着苏喻,走到哪里,见了什么风景都没太注意,以至于苏喻和一个路过的樵夫交谈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都已经走过一座山了。
那个樵夫盖着巨大的草帽,正低头和苏喻说些什么,他们离十染有一段距离,十染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这两个人一定是认识的。
果然,他们交头接耳后,苏喻向十染一招收,嘴型说了一句过来。十染便跟上去了。
“殿下,我们去哪里?”虽然知道了苏喻的身份,但是十染觉得称呼应该改一改了。
苏喻听到称呼看了一眼她,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只示意她跟上来,“这是来接应我的人,待会就能出关了。”
“殿下,你出关会带上我么?”
听到十染的问话,苏喻停下来犹豫了一会:“你呢?想跟着我么?前些日子不是还很害怕么?”
十染看着苏喻很坚定的说道:“现在我想跟着殿下,只希望殿下不要抛弃我。”
“在看吧,要是可以一起走当然是最好的了。”苏喻顿了顿,接着说:“跟着我就和安逸的日子永别了,你不怕?”
“不怕的,殿下!”
“那以后可得乖乖听话。”
十染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这些和自己没太大关系,这其中的曲折,苏喻的计划,她一概不知……
走了半日,又到了一个像军营扎寨的地方,十染被安置在一个小帐篷里。
小帐篷很简陋,应该是用来放置毛毯之类物资的地方,
自从踏入这个营地,十染就再没见到苏喻,十染明白,这就是等级差。
期间有军爷进来送了饭,看着他吃完,便收走了,十染见他出去了,自己也一骨碌爬起来,撩开帘子出去了。
外面一个个帐篷一模一样,只不过比自己的稍微大一点,远处似乎有个更高的,苏喻一定是在那里吧。
她想过去找他,但是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身份也很尴尬,只是半路叫过来照顾他的,尽管十染不是傻姑娘,处理事情也是颇有能力。
但是这种能力怕是苏喻看不上的,他不需要小聪明的女人,而是可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战士。
她还想向他表示她的想法,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之前路上问他的时候,苏喻回答的很含糊,她觉得苏喻丢下她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里,十染的脚步突然不听话起来,直直地有向那个最大的帐篷。
路上来来回回的人不是很多,路程也不是很长,但是十染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走了半天,来到苏喻帐篷外。
外面站着守门的人,一个人看出十染想要进去,主动和她说话,他认识这个女人,是和太子一起来的。
“姑娘,太子和将军正商量重要的事,万万不能被打扰的,今日你也是劳顿疲累,快去休息吧。”
守卫的一句话打消了十染本来勇敢的心,她不敢奢求太多,到嘴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
“好的,我就是想问问,”十染停顿想了想,“殿下什么时候给解药给我,半个月快到了这几日我也是很尽心照顾殿下的。”
守卫不太明白,但还是表示会帮她转答,到现在还不是时候。
十染点点头,转身便又回到小帐篷里,时间变得异常难打发,之前在小山洞和小村子的时候明明觉得很快,明明觉得就是上个时辰的事,不知为何,现在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也许她要被抛弃了,一定会抛弃的。
第十章
十染可能会离开,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呆在小帐篷里,感觉整个人都是焦躁不安的,明明才认识的时候,十染还害怕,想着离开,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短短几天她就改变了主意。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对于苏喻会不会带她出关,或者出关后带不带着她有着想法。
她是对苏喻有好感的,这个她确定。
所以苏喻殿下的态度对于十染而言,非常重要。可是此刻的她又没有胆量要求什么,毕竟她是如此是势单力薄。
现在,她在帐篷里,这帐篷里堆的都是毛毯被褥,十染挑了一个角落,铺了张毯子坐在地上,正看着毛毯的一角发呆,帐篷里进来了一个端着小茶壶的女子。
十染看着来人有些发愣,她以为这里只有男人,只见来人一身藕荷色衣裙,发上还别着一支荷花玉簪,耳朵上也挂着荷花花苞的耳坠,在修长的脖子边晃来晃去。
来人见到十染,微微一笑,像夏日里的清荷。
“十染姑娘,殿下吩咐我给你带来解药了。”燕荷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十染,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笑着解释:“我是殿下的侍婢,叫燕荷。其实本来我是在边关小村等殿下的,只不过突然另一边也有重要的事处理,叶将军便临时让你代替我去接应殿下了。”
十染不语,原来是这样子,也就是说,计划中本来就没有她?十染接过瓶子,看来守门人是帮她传话了,她打开瓶子,倒出来一粒棕色的药丸,闻着味道有些清苦,她一口吞了下去,没有喝燕荷递过来的水。
看着十染吞了药,燕荷倒没什么惊讶,不动声色地将递水的手收回来,将杯子放进刚刚端进来的托盘里。
“十染姑娘,殿下让我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他说……”燕荷看着有些紧张的十染,继续说到,“已经帮姑娘找好归宿了。”
十染一个激灵,有些不可思议,“………什么,什么归宿啊?殿下不需要我跟着了么?”
“出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殿下怕姑娘有事,殿下身边有我们照顾,自然不需要你去担心了。”
“其实……”十染很想说她想和他一起,哪怕是危险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到燕荷,又觉得自己对于苏喻而言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
“其实……我想问,那……那殿下是如何安排我的呢?”
“这个你放心,殿下已经帮你重新办了古月国的户籍,明日你跟着古月国的商队出关,到了古月国自然有人接应你。”
“你们也会去古月国么?”
“会去,不过和你去的地方不一样,说不定以后还能见到呢!”十染这样爱慕殿下的女人,燕荷见得太多,不论是公主贵女还是丫鬟下人,什么样的追随者都有,但是这些爱慕最终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十染姑娘,殿下真的是为你好,你可得明白殿下的苦心啊。”
燕荷不忍心,给了十染一点点小希望,果然,听了她的话,十染愉快了很多。
虽然,十染自己也知道,这一别,怕是不会在见面了。但是人有时候就是想骗一骗自己的。
第二日,燕荷又来了。
带了古月国的衣服,不仅帮她穿上,还帮她梳了古月国姑娘们最爱的麻花辫,燕荷的手巧,虽然是麻花辫,但是她用了彩珠穿在其中,远远看去好看又极具古月国的特色。
十染出来的时候,门口几个军士盯着十染一脸不可思议,她的模样经过装扮,惊艳了不少人,倒是燕荷对他们呵斥一声,他们便又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刚来营地的时候,十染风寒刚好,憔悴还隐隐约约浮在脸上,让人看着总觉得病怏怏的,现在养好了,露出本来的面貌,倒让人眼前一亮。
没过片刻钟,便有几个乔装打扮过的军爷便带着十染离开了营地。
十染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们,快要出营地的时候,一群人突然退到一边跪下行礼,十染也跟着跪下来,原来是苏喻回来了。
这次的他不似之前才见面时的落魄和憔悴,他高高地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一身黑色劲装,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竹叶,孤傲又冷凌。
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营地,十染盯着他渐渐消失,心里渐渐沉下去,她和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
他身边早有一群人趋之若鹜地奉献,自然不会把多余的目光放在十染身上,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燕荷这些能干的侍婢,她简直是多余的存在,居然还曾大言不惭地问苏喻能不能带她一起。
想到这里十染的脸有些烧。待苏喻离开,一群人也起身,她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只不过她没注意到苏喻投过来的目光。
苏喻踏进营地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跪在人群中的十染,一群爷们中跪着一个娇小的女子,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实在太好辨认了。
十染穿了一身古月国的衣裙,繁复的花纹和大胆的颜色将十染的面色映的白皙,用来当做发饰的小珠子挂在辫子上,青春又有活力,十染本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样一打扮果然养眼很多。
苏喻把她踢出了自己的谋划中,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嫌弃她,只是因为他走的这条路本就是无比凶险的,十染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人,他实在不想让他牵连进来。
再青松还没发现他身边的这个人的时候,十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她很机灵,做事也很有分寸,是个能干的人,也不亚于燕荷。但是,他身边不缺人,不需要十染为他奉献,而十染的热情他也不会回应的,他明白小姑娘那种爱慕的心,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
送走十染,是他心中最后的仁慈,从前的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他身边的,这次算是例外了。
十染迈着步子离开,每一个脚印都很沉重,只要从这里出去,他们就再无瓜葛了,此时,她的心情烦闷的像夏日的蝉。
第十一章
古月国是临着大夏朝的一个小国家,他们居住在草原上,大多数都是游牧民族,而十染被苏喻安排在了一个游牧民族的家里,这个家只有一对老夫妻,牛羊也不是很多,勉强够他们生活。
这对老夫妻早年丧女,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人照顾,十染来这里也算是给二位老人一个心理安慰。
至少,多个人让他们老有所依。
草原的风光和大夏不同,是另一种别样的风采,十染在这对“爹娘”的教导下,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们每每都跟着青草茂盛的地方转移,每隔一段时间十染会去一些定点的镇上补给物资,一般都是用牛羊换一些钱,用来置办日常用物。
这两年来,十染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还是很自在的。
对于苏喻的记忆,只依旧停留在那日他骑在马上的时候,他有他的抱负。十染偶尔也能听到大夏朝的事。
听说安康王当上皇帝之后,和周边小国摩擦不断,南北两边都有战事,听说南下的北周国不知从哪里召来了一个神秘的谋士,不论是国力还是军队都明显有了等级上的提升,其实前期都是一个小透明的国家,他的崛起是大家万万想不到的。
自从北周国变强之后,就开始了征战的生活,由于北周大都国土都处在贫瘠的山地,为了土地,开始吞并周围的一些少数民族的部落,加以管制融合,居然慢慢地和谐起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北周和大夏本就是宿敌,没想到大夏朝背腹受敌的时候,居然没有趁机攻打,反而联手抵御大夏的外敌。
这下北周和大夏成了最亲密盟友,听说最近两国分别派了使臣来到古月国议事,古月国一向是战事中的中立,自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又不好怠慢了使臣。
最近古月国一年一度的祭天仪式就快到了,听说古月国的君主准备大肆庆祝,这几天王都很热闹,十染也打算去看一看,不过她心里有着别的打算。
“十染,羊圈修好了么?”阿木尔是十染的阿公。
“好了,我刚刚绑好,阿公不需要担心的。”
“好,快回帐篷吧,你阿婆煮了羊奶,快去喝点热的,太冷了,暖暖身子。我去看看马车,给它盖上帆布防雨。”
十染应声,收拾好绳索,便快步跑了回去,天边的云不太好,乌云密布,待会可能要来场雷雨。
不出所料,刚进了帐篷,外头豆大的雨就下了,接过阿婆的羊奶,十染喝了一口,很温暖。
她斟酌着,对阿婆说道:“阿婆,这几年谢谢你们收留我,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阿婆笑一笑没说话,十染继续说:“阿婆,我明天想去王都看一看,做了两年的古月国人,我想去见识一下。”
“那当然可以了,你……如果不回来,我和老头子也不会怪你的。”
十染有些难过,没想到阿婆已经知道了,这几个月,她偷偷存钱,偷偷收拾一些东西,阿公粗线条不注意,阿婆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婆也明白,十染的心不在草原,她虽然嘴上说着要去王都玩一玩,但是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你要是完成了心愿,没地方去的话记得回家。”
听了阿婆的话,十染有些哽咽,她不是不留恋这里的生活,只是她不想按照苏喻安排的方式生活。
她想活成自己。
仅此而已。
这天夜晚,帐篷里异常安静,老夫妻对于十染要离开这件事多少有些难过,但是相聚总会有分离的时候,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十染也是同样的安静,她不想再多说话,害怕自己舍不得,舍不得她就走不掉了。
第二天天没亮,十染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她没有骑马,大部分的银钱也留在了帐篷里,她存的钱都是给阿公阿婆留的,她无法给他们侍奉,只能这样弥补。
十染的行装十分轻便,只装了几身衣服。就这样轻装上阵。
古月国对一年一度的祭天十分看重,他们本来就是游牧民族居多,很多时候都是哪里草场好哪里就能养出好的牛羊,很多时候也是看着气候行事,他们崇尚天空,把天空看成自己最终的归宿,连死去的人也会天葬。
所以很多古月国人都会只身前往王都,参加祭天仪式,希望就此得到天神庇佑。
十染不是古月人,对信仰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只想到达王都,了解更多关于大夏的事。
哪怕打听不到,王都交通便利,来往的各种商客诸多,也能把她捎回大夏朝去。
故乡到底比外面好些,更何况,自从在边关处与苏喻分别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大夏前任太子的消息。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她虽然不奢求见到他,但是听一听八卦传闻也好,她只想知道苏喻是否安好而已。
第十二章
十染动身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空气有些沉闷,她穿过茫茫的草原,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摆,不过还好,她和老夫妻这次扎帐篷的地方距离古月国的王都并不是很远。
即使是步行,也不过三五天,十染早早地启程也是害怕,要是夜晚走不到有人的地方落脚,夜里的草原可没有白天那样安全,要是遇到狼群,那就没有生还可能了。
她看着天边渐渐发白,太阳像从草原里慢慢爬出来一样,白色过度到了明亮的金黄色,这种景色看了两年,还是觉得很震撼。
看着远处,十染忽然有些迷茫,她不清楚这次离开是否是对的,有过几面的苏喻也断然不能对她影响至深,可是很多很多个夜晚,她都午夜梦回,记起自己问过苏喻出关能不能带着她的那一天。
苏喻的含糊,自己的胆怯,都让她很后悔,要是自己坚决一点,也许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虽然这次准备从王都离开古月国,但是十染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毕竟苏喻离开了大夏,回来复仇是一定会的,但是是猴年马月呢?大夏朝现在有了盟友,应该是更加难对付了。
真不知道苏喻现在谋划到哪一步了。
又或者,苏喻早就被大夏朝的人抓住,处死了?因为他们连他藏身的地方都屠村了,这种恨应该是置他于死地的那种。
当初十染知道屠村事件的时候,非常震惊,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她不明白,那些人怎么连无辜都不知道怎么写呢?夜里不怕冤鬼索命么?
要是苏喻死了?怎么办呢?
十染被心里的想法震惊到了,很多个日夜,他都没有做过这个假设,但是现在想想也是有可能的。
十染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想法甩出去,握紧手中的包袱,接着赶路。
一路上风景如画,偶尔能遇到一两个出来放羊的人,虽然不认识,但都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在距离王都不远的路上,十染遇到了一个车队,本来走了几天的路,十染已经十分疲惫,根本来不及躲闪飞奔而来的马匹。
那匹马飞快地奔到她的面前,眼见马蹄就快踩断她的时候。后面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住手!”
马上的人听到指令,一拉缰绳,几乎是擦着十染的脸停了下来。
“哪里来的贱人,挡着小爷的路。”马上的人骂骂咧咧地下来,向十染走过来。
十染还倒在地上,刚刚那一瞬间说不怕是假的,吓得她跌坐在地上,手掌因为摩擦非常疼,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一块皮蹭掉
了。
那人走过来,气势汹汹地,十染赶紧站起来。
“是你不看路,你的马差点踩死我。”
“那还不是你乱跑么?”
十染没在回话,这车队看着就像大户人家的贵人,得罪了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只得默默地退在路边。
没想到,骑马的人刚转身就被马车里射出的石子打中,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那马车里的人出来了,叫住了十染。
只见众人扶着车里的人下来,是一个面色白皙的公子,穿着紫色华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冠竖起来,真是青松。
“在下的手下惊扰到了姑娘,姑娘要去哪里,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十染并不认识青松,只觉得这个公子彬彬有礼。
“不必了,多谢公子好意。”
“这怎么行,你看你的手都已经受伤了,要先处理才好。”说罢,青松走过来,拿起十染的手,那里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了。
“这个我自己可以处理,我皮糙肉厚,自然没什么,而且我就去前面的王都,不远了,就不和公子同行了,多谢。”
“那正好,我也去王都,那便一起吧。”
看着紫衣公子一行人的穿着,看样子是大夏朝的人,十染不在拒绝跟着他们一起同行。
十染被安排在和紫衣公子坐在一辆马车里,自从再次出发,十染便没在看到刚刚和她争吵的男人,她有些好奇,撩开车帘子向外面看去,还是没看到。
“你在看什么?”青松微微一笑。
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十染赶紧端正坐好。
“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大……是古月国的人,这次来王都参加祭天仪式的。”十染没有说实话,看着这个人是大夏朝的人,虽然自己一肚子疑问,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姑娘真的是古月国人?我总觉得姑娘在哪里见过呢,怎么看着这么像我们大夏的姑娘。”
“真的么,我们那里去过大夏的人都这么说呢,说我像大夏朝的姑娘,但是我真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古月国人。”
“是呢?”青松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未达眼底,有些冷冰冰的。
“公子是大夏朝的使者么?我听说这次祭天仪式大夏和北周的使者都回来呢。”
“是啊,不过北周的人好像比我们先到了王都,这次我们也会先去和他们汇合。”
十染点点头若有所思。
第十三章
跟着青松一行人,他们很快便到达了王都,十染看着进城了,觉得自己也应该告辞。
“公子,既然已经到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闭目养神的青松睁开眼,看着十染说道,“姑娘先跟着我去驿馆吧,先帮你处理伤口。”
虽然青松的话让十染无法拒绝,但是她总感觉青松是个危险的人物。
青松忽然握住了十染手,将伤口又看了一遍,很坚决地带着她去了驿馆。
在驿馆里,青松带着她找了大夫包扎了伤口,虽然过程痛的十染龇牙咧嘴。
“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出去一趟有点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公子不必特意过来的。”
“你好好休息吧。”青松叮嘱过后,便转身将门关了起来离开了。
对于这种萍水相逢,十染并没有放在心上,看着伤口也没什么问题,便觉得还是提前离开比较好,但是开门的时候,她发现了不对劲。
门怎么也打不开,被锁住了。
十染用力地敲打着门框,“有人么?有人么?”
没有人回应,十染想起了青松问她是不是大夏朝的人,难道就因为自己骗了他?可是是不是大夏朝的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更本不认识青松啊。
“有没有人啊?开门啊!放我出去啊!”
十染被安排在驿站北边的一个院子里,门外其实有人把守,只不过对她的呼喊装作听不见罢了。
十染试了窗户,也被锁住了,这是要囚禁她么。
一阵一阵的恐慌袭来,十染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得罪了这个贵公子,想到那个消失不见的骑马男人,她就忍不住哆嗦。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开门啊!”
十染用力拍着门,希望能有人听见,或者听见的人给她一个回应也是好的。
“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
就这样,十染一直被困在房间,也没有人送水送饭,一直到了深夜,十染又困又饿,门口才传来脚步的声音。
门开了,接着是灯被点亮,整个屋子亮了起来。
青松冷着脸,走进来,坐在主位上,拍了拍衣角处沾惹的尘土。
“把她带过来。”
只见两个人将十染驾到青松面前,十染跪在地上,只觉得莫名其妙。
“说吧,他在哪里?”
“……?”十染不明白,“我不明白公子说的是谁?”
青松懒懶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十染,冷笑一声:“你以为在古月国躲了两年,就忘记自己大夏朝的身份了?你在边关小村接应的是谁,难道忘了么?”
十染心里咯噔一下,他说的是苏喻吧?这么说苏喻还没有死?他们还没有找到他?但是短暂的喜悦并没有让十染冲昏头脑。
她只能如实回答道:“回公子的话,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自从来到古月国,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没有见过他?难道他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
“小女子不知。”十染知道,这样的回答必然引起青松的不满,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事实如此。
“也再问一遍,他在哪里,苏喻在哪里?”青松的口气已经接近咆哮。
“小女子不知。”十染跪在地上,想起被屠村的那个地方,也许自己现在也会下去找他们呢,他们的死必然也是这群人的杰作。
青松站起来,踩在十染受伤的手上,白日里伪装的温柔消失殆尽,剩下的都是通体的残忍。
十染忍受着来自手上的痛,刚处理好的伤口再次变得血肉模糊,十指连心,她只觉得痛到麻木,全身忍不住发抖。
“我不是听说你是苏喻的娘子么?怎么,他抛弃你了?”
“我并不是殿下的娘子,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说的而已。苏喻殿下不是随便抛弃别人的人。”
“是么?”青松沉着脸,捏起十染的下巴,十染痛的面色苍白,额头也有微微薄汗。
“也对,苏喻眼光那么高,怎么会喜欢一个奴籍的女人,看来他真是个负心汉,利用完你就抛弃你了?你又何必为他守着秘密呢?”
“没有,殿下没有抛弃我。”十染还想说苏喻为他谋划了一个很好的未来,不仅让她脱离了奴籍,还给了她一个自由的生活。是十染自己放弃了这些,并不是被苏喻抛弃了。
只是青松捏着她的下巴,她无法将这些事表达出来,她本能的想替苏喻说话,但是却更加激怒了青松。
青松一巴掌扇在十染的脸上,十染承受不住这个力度,倒在青松脚下,脸上也迅速红肿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喻算什么殿下,他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青松闭上眼睛,“既然你说不知道,明日我就扒了你的衣服吊在城外,日日鞭笞!”
十染听着青松的话,没有求饶,她早就想过被抓住的场景,即使有各种逼问,她也段然不会出卖苏喻的。
苏喻没有死,就还有希望,从边关分离后,燕荷说过苏喻会来古月国,希望他不要碰上青松。
“把她关起来,不准吃喝。”青松站起来,正要离开。
院子里却又传来脚步声,“青松大人这是要饿死谁啊?”
是北周的使臣,叶素。
叶素便是北周得神秘谋士,这个人能力很强,大夏朝现在和北周是盟友,自然得给他们三分面子。
“原来是叶大人,我在这里审讯犯人,没什么不妥吧。”
叶素偏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十染,有些惊讶:“这姑娘是古月国人,我们现在有求于人,你现在对古月国人乱用私刑,被发现了可不太好啊。”
“她不是古月国的人。”
“哦?”叶素仔细盯着十染又看了看,“在这个档口,还是不要惹事的好,回头你我都不好交差。”
“随便惩罚一下,别死了就行。”
青松听了叶素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没说什么抬脚离开了,众人跟着青松离开。
只剩下十染和叶素一行人。
“姑娘可以起来了。”
十染不敢不听,扶着身边的凳子爬起来,不知明日青松会不会真的来拖她出去鞭笞。
第十四章
十染的左手已经麻木了,她爬起来的时候很慢也很艰难。
叶素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见她费力地爬起来,对她说道:“你惹了青松大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要是知道些什么尽管说出来,省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她的话让十染本要感谢的言语又咽了下去。
“去叫大夫过来,给她看看手。”叶素吩咐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十染便走了。
十染愣愣地现在原地,看着众人来众人去。
还是之前那个大夫,见到十染肿着的脸和血肉模糊的手,一脸痛心。
“这不是上午才处理好的么?”他看着沉默的十染,觉得八成是被早上那个主子打的,服侍人的就是这样,总有些地方惹了主子不高兴,打骂也是常见的。
可是打骂结束,又叫来他过来看的倒是不多,除非……大夫看向十染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暧昧。
十染明白,这大夫以为她是青松的宠妾呢,也不想解释,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痛的不能再痛的手上。
被青松踩过的地方,纱布和肉都沾在了一起,撕开的时候连着皮肉,十染狠狠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看着大夫给自己的伤口重新清洗,重新上药粉,重新包扎。
大夫的动作很流畅,却不知十染已经痛的无法言语了,嘴唇被咬破,尝着口中的猩甜,十染还是忍住了呻吟。
看着十染痛苦的表情,大夫视而不见,换了药之后,对视十染说:“这几日注意不要沾水,我留这东西在这里,回头自己上药粉包扎便可,伤口愈合还得一段时间,不要心急。”
“多谢大夫。”十染从痛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
送走大夫,院子里又来了个仆人,将手中托盘重重的放在桌上,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十染回过神,才看到托盘上是一碗稀粥和两个馒头。
应该不是青松派人送来的。
他恨不得她去死呢。
十染脑海中又浮现了身穿白衣的叶素,长身直立的样子很是高傲。
她的肚子已经空了一天,不再多想,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夜里,十染睡得很不轻松,总是惊醒。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十染顶着两个大大地黑眼圈被粗鲁的敲门声吵醒。
“起来了么?”
“起来了就快开门!”
十染听着门外的催促,赶紧爬起来,昨夜和衣而睡,也没耽误太久,直接起床开门。
来人还是昨天那个仆人。
“醒了就快跟我走一趟。”还是和昨天一样嚣张。
“去哪里?”刚问出来,十染就后悔了,现在这种情况允许她多嘴么??
果然,那人有些不耐烦的吼道:“怎么那么多话,你觉得你能不去么?”
“那官爷等一下,我去洗漱一番。”
这下那个人倒没再说什么,只催促十染快些。
十染赶忙在院里里的井里打了水,漱了口、净了脸。还将头发整理了一下,虽然有一边脸还是肿的高高的,倒是这样捯饬还是整齐了许多。
“官爷,走吧。”
那人带着十染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假山,终于来到一座院落。
十染小心翼翼地跟着。
来到一个大厅。
大厅里的主位上,正坐着喝茶的叶素,见十染前来,瞄了一眼,放下杯子,盯着她。
“来了?”
“是。”十染顺势跪了下来,“昨夜多谢叶大人出手相救,十染感激不尽。”
昨夜要不是叶素将青松劝了下去,恐怕今天十染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昨夜感激的话没说,今日还是要谢谢的。
“谢就不必了,正好我院子这里缺个人,把你调过来帮忙,既然你得罪了青松,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在我这里干活起码能留个命。”
“多谢叶大人。”
“既然来了这里,人就机灵点,前面院子就别去了,省的又被人想起来抓去愚弄。”
薛未听着叶素大人的叮嘱,不忍侧目又看了一眼十染。
这个女人,叶素大人似乎是格外关照。
不仅昨日和大夏朝的青松大人发生争执,今天更是没和青松打招呼就把人接过来了,不知道那个暴脾气的青松大人会不会发火呢。
十染听着叶素的话,知道叶素是在提醒她,好言相劝的话,十染自然会听着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大夏朝的青松还会不会追着她不放。
毕竟,寻找苏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点。
那个青松大人应该不会轻易放弃的。
叶素说完,继续喝了口茶,用手招了招薛未,“带她下去,找个地方给她住,就住在西厢房那边吧,去派人发点一下?”
薛未点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已经炸开花。
西厢房对面可就是叶素大人住的东厢,出门就能见到,这哪里是一个下人的待遇。
薛未当下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有问题,稍微对十染好脾气了一点。
“十染姑娘,走吧。”
第十五章
青松一早醒来,就听说叶素把他带回来的丫头要去了。
不生气那是假的,要不是和北周是盟友关系,给他点面子,他早就和叶素翻脸了。
青松立在门前,刚刚洗漱一番的他还未将头发竖起来,披散着头发的青松比束发看起来要柔和的多,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了金。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那个女子不知道苏喻的下落,青松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苏喻也是一个那么谨慎的人。
只是他奇怪的是,苏喻处理身后事做的不太干净,何苦留着这个女人命呢?
这个是他好奇的点。
他看不明白苏喻。
正思索着,叶素的人来了,是薛未,年纪轻轻便做了侍卫长的人,武功不错。
薛未见到青松,先是行了个大礼,然后说道:“青松大人,叶素大人派我来传个话,他说那个叫十染的姑娘他看着挺机灵的,便带到我们那院子里做活了,顺便也替大人看着她,省得生出什么事端。”
“呵~”青松嘴角勾起,冷笑着说,“是看着她还是怕我杀了她,只有叶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我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生事端么,告诉叶素,那个女人给我好好留着,等我办好了这边的事,我还要审她呢,可别给我弄丢了……”
“那是自然,大活人,自然不会丢的。”薛未笑着回应。
“哼……”青松背过身,不再看薛未。
薛未见没什么再说的了,也就告辞退下,离开的时候后背有些汗岑岑。
青松用过早膳,便去了书房,这几天有很多从大夏那边寄过来的书信,他不仅的一一过目还得时刻留意着苏喻的消息。
最近一次得到苏喻的消息好像是两个月前,他调查到他的人出入医馆。
又是医馆,看来苏喻的毒还没解?体质怕是越来越差了。
能不能抓到苏喻,对青松而言很重要,要不是苏喻一味地沉浸在青无编织的温柔乡里,他也不能乘火打劫,安康王虽然已经当上了大夏朝的皇帝,但是还是很忌惮苏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给的压力让青松有些喘不过气,而且现在全家和妹妹都在京城,有时候青松也害怕完不成任务,要遭到安康王的报复。
伴君如伴虎,虽然他们一家选择了安康王,但是自从安康王上位之后,总是觉得不像以前那样,疏远了许多。
现在他有派他过来说服古月国的人联手抵御外敌。
古月国向来都是中立的,他不太有把握能劝得了,不过好在北周也派了叶素过来,给古月国施加压力,或许会更容易谈判。
那一边的叶素也有些头疼,上午去了一趟宫里,拜见了古月国国王,试探着交谈,但是每次都被古月国国王巧妙地含糊过去了
叶素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便悻悻而归。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青松,对于叶素将十染接过去的事还有些不爽,乘着见面给了叶素刁难,毕竟叶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只是丞相府的谋士而已,在青松年前还有些低人一等。
被青松无理刁难,也没办法反抗,只得闷气受着。
一个艳阳高照好日子,硬生生被坏了情绪,叶素冷着脸回了院子。
正看到十染正在摆弄花草,一股无名之火便窜了上来。
“你,给我过来。”
十染看看四周,看来叶素大人是在喊她。
“叶大人,有事么?”
“你才到我院子里来就这么不规矩,这院子早上可扫过了?我叫你来是做活的,可不是来当小姐赏花弄草的!”
看着发怒的叶素,十染抿嘴低了头,回道:“是,奴婢这就去扫院子。”
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倒让叶素不好再发作了。
便没在说话,一甩袖子,背着手回了房间。
因为这里是驿馆,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只有十染一个人,扫起来确实也不轻松,十染顶着日头在做事,好不容易扫完了。
薛未又跑过来,吩咐十染去打水,打完水,十染又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浇水结束又要洗衣服……
十染几乎一刻没停下来,前前后后忙的抽不开空喝口水。
她不清楚哪里得罪了叶素……
为什么这么刁难他,但可以肯定的是——叶素今日心情不好。
到了晚膳十分,十染又从厨房接过活,要把晚膳给叶素送过去。
今日刁难她的事,让十染有些犹豫,但是活在手上不能不做,只得硬着头皮送过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端过去不整齐又被骂。
进房间的时候,叶素正在看书,眉眼低垂,节骨分明的手指正摸撮着一页纸,犹豫着要不要翻页……
十染见叶素大人认真的样子,不忍打扰。
但还是问道:“叶素大人,晚膳到了。”
“嗯……”叶素翻页,继续看着书,也不抬头,“放那……我待会再吃。”
“是。”十染应着,轻轻放下托盘,转身正要退出去。
“我让你走了么?”
听到叶素的声音,十染有些僵硬,但还是调整一番,转过身,“是,奴婢不走,只是准备把门帘放下来,夜里凉。担心叶大人风寒。”
“嗯……过来候着,等我吃完了,直接端走。”
“是。”
叶素看书不急不慢,过了很久,十染站在旁面有些打瞌睡的时候,他才开始动筷子。
听到动静,十染瞬间清醒过来。
“叶大人,我去热一热吧,菜凉了。”
“不必。”叶素拒绝,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去换一壶热茶吧。”
十染听了立刻拿了茶壶,果然凉透了。
转身去了厨房,重新沏了热茶,端到叶素房间的时候,叶素已经吃好了。
十染粗略地扫了一眼盘子,饭菜没动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