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染给叶素到了茶，便收走了托盘，离开时，叶素仍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回过头，十染疾步走了出去，害怕慢了又要遭叶素埋汰。
祭天仪式就快到了，尽管驿馆里的贵宾门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但是听说这个仪式极其繁琐，规矩也是众多，想必现在王宫里的人都忙的团团转。
不过从叶素大人离开驿馆的时间长短，也能看出来这几日是很忙的。叶素此次来古月国没带多少仆从，除了薛未，还有后面跟着一队十几个士兵就没有其他人，所以现在叶素院里的大大小小事务都是十染包办的。
小到浇花喂鱼，大到准备吃食，洗衣服，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十染操心，一瞬间倒成了个女管家。
女管家才不会管这些事，十染心里腹诽着，天天被使唤来，使唤去。累的有时候喝口水都不行。
她又不敢同叶素大人说，其实她很想让叶素从古月国王宫那里调动一些下人过来，每日这十几个人的衣服，就够她洗大半天。
做不完，叶素回来晚了还会数落她。十染看出来了，只要叶素在青松那里受了气，回来总要找茬。
不过叶素大人确实救了自己一命，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十染一边想着，一边把桶里的水倒进木盆，盆里堆着衣服，已经洗过两遍了，现在还要清一清，现在每天早晨，水井旁边几乎成了十染的定点地盘，在这里要耗上大半天干活。
正搓着衣服，眼角的余光看见薛未走了进来，朝她方向过来。
“十染姑娘，”薛未已经没有前几天的爱搭不理了，现在的态度好转了不少，“来，这是刚从古月国王宫带出来的点心，快尝尝！”
说着，打开手里的帕子，里面正呈着三块点心，桃红色，方方正正地，上面还有字，写的是古月国的吉祥如意。
见薛未一副献宝的样子，十染用手捡起来一块，放到嘴里，入口即化，柔软的口感非常好，十染是没吃过这种点心的。
“嗯，真好吃，薛未大哥，这个你怎么弄来的？”
“刚刚跟着主子去了古月王宫参加午宴，主子吃不完，赏了我们，我特地给你留了三块呢！”
十染噗嗤一笑，一直以为薛未是个莽夫，没想到还知道带给她东西，实在难得。
薛未盯着十染，有些发愣，少女的笑容像春日里刚刚绽放的花朵，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却让薛未如沐春风。
薛未的心里有根弦触动了。
十染又捡起第二块桃红色的点心。
“既然是薛未大哥特地跑这么远给我带回来的，我一定要认真的把它们吃掉。”
十染拿起点心，但是这块似乎快要碎掉了，十染一捏手指，几乎就快掉落，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托住，仰头全部倒进嘴巴里。
有些落在唇边，十染舔了一下，将嘴边的粉末如数进肚。
殊不知，十染的动作让薛未的心里燃烧起来，他心里都是满满的胡思乱想。
再抬头看薛未时，只见薛未低着头，耳边红扑扑的，十染莫名其妙，正要问他怎么了，却听见叶素的声音。
“薛未！”
薛未听到叶素大人的呼唤一惊，然后赶紧把剩下的那块放到十染手里，转身向叶素奔过去。
十染也听见了。
看过去，虽然远远地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她还是觉得叶素大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冷冰冰地，现在还是春日呢，但十染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她小心地把帕子折好，继续蹲下来洗衣服。
那边薛未和叶素凑在一起正说着话，十染也是认认真真地洗衣服，虽然背对着他们，但十染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炙热的光，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只捕捉到他们出门的衣角。
她懊恼的回过头继续干活……
洗完衣服，又是扫院子，浇花，打扰叶素大人的房间，今日王宫还有晚宴，估计叶素是不会回来了，剩下几个院子里的人不多，十染去厨房拿了晚膳，直接端到自己房间里吃。
驿馆的厨房是有一个总得，每个院子也有自己的小灶，只是叶素大人没有带厨娘过来，所以一般都是去大厨房那边拿饭食。
总厨房做的饭食就比较古月国风，一般都是饼子啊，手抓羊肉什么的，而北周和大夏吃米饭比较多，所以叶素那天几乎没动筷子，十染猜测也是吃不惯的原因。
还没开始吃，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十染抬头看去，是叶素。
叶素明明还在王宫的晚宴上啊？
都这个时候还没出发么？
正想着，叶素在门口定住了，看了一眼十染，对她说：“刚刚驿馆里出了点事，刚刚有人刺杀青松大人，不过被刺客抓到了。只是被青松大人的手下杀了……你过去看看，认个人……”
认个人？
十染愣愣地，叶素有些不耐烦，“怎么？快走，去迟了惹得青松大人不高兴，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说完，转身便走，十染赶忙站起来，有些慌乱，让她认认？那还能认谁呢？
“……”
第十八章
一路上，叶素的脸沉沉的，十染也不敢多问，其实也不用问，叫她过去，能认什么人，除了两年前，她和苏喻有过接触。
想到这里，十染感觉每一步都走的虚无缥缈，轻飘飘的，几乎绝倒。
走进青松大人住的院落，只见院子中间整齐地摆着五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死了，众人围成一个圈，青松蹲在地上，正在查看其中一具尸体，剑眉皱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到十染过来，青松站起来。
“过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苏喻。”
十染如遭雷劈，慢慢地走过去，那黑衣人遮脸的面巾已经被拿掉了，只是这个人下巴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几乎占据了半个巴掌，十染忽然明白为什么青松要叫她过来了。
虽然这个人眉眼和苏喻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这可怖的疤痕干扰了青松的判断，青松自少年时期也是同苏喻经常打交道，有些特征的地方他还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少，有明显特征的地方几乎全部没有了……
如此，青松实在不能判断是不是有人冒充来混淆视听。
只能让十染过来看看，当年重伤逃走的苏喻是和十染在一起的。
说不定有一些细节，只有十染知道。
十染跪在地上，手指颤抖滴，抚摸到那人的下巴上，他们相处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疤痕，她有些泪目，但还是咬牙忍住了。
“看仔细点，帮我辨认辨认，如果不说实话，你活着出不了这个院子。”
耳边穿来青松大人冷冰冰地话，青松站起来，抽出旁边侍卫手中的长剑，像尸体的方向一划，尸体的袍子分成两半，微微敞开。
十染忍住心中的痛苦，扒开黑衣人的袍子，黑衣人伤痕累累的胸口露了出来，那弓箭留下来的伤痕还在，疤痕凹凸不平，她小心翼翼地摸上去，这里她曾经给他换过药，敷过拔毒散。
“是不是？”青松不耐烦的问。
“回禀青松大人，是的，这个是苏喻殿下……我……我认得这个伤疤……”
“伤疤……”青松重复着十染的话，也看向胸口，那里的弓箭伤……是安康王当时射的……
青松沉默了，这真的是苏喻么？
今夜，沐浴更衣，准备去古月国王宫参加晚宴，这几日祭天仪式在即，宫里事多，国王也想着众乐乐，所以也让驿馆的使者门去喝酒添乐。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房顶穿来脚步声，刚一抬头，便有人破门而入……
青松反应极快，抽出挂在墙上的剑立刻阻挡了射来的暗器，那些暗器都针对着青松的命门过来的，招招毙命。
他和黑衣人过招的时候，看准他的失误，本来是对准着黑衣人的心脏的剑气，被黑衣人转身一躲，只挑开了他的面巾。
对着屋子里的烛火一看，竟是苏喻。
来不及惊讶，苏喻便提着剑又扑了过来……
外面过来救援的侍卫也正和其他黑衣人缠斗，来不及顾虑青松这边的情况。
只是苏喻没被废武功前，功夫就不如他，更别说苏喻现在的动作如此迟缓。
青松轻而易举地拿下他，外面的黑衣人也被侍卫门解决，冲进房间的时候立刻将苏喻包围了。
还没等青松说什么，苏喻突然挣脱了向青松冲过来，一群人很惊慌，突然人群中的一个侍卫忽然冲出来，一剑刺死了他。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和青松交手之后，苏喻也受了重伤，被侍卫刺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这个也太突然了，他知道苏喻对自己的恨意，这些年也没少派人暗杀他，或者对大夏朝偶尔捣乱插手一下。
关键每次做完事，就像河里的泥鳅，总是摸的着抓不住。
这次，居然亲自来了……很不像苏喻的作风，虽然这些年，苏喻的左膀右臂都被他杀的七七八八。但是苏喻却一直在外面躲猫猫。
苏喻不像是会亲自行动的人。
所以，青松内心十分怀疑，刚刚也仔细检查了他的脸，没有易容，是真实的皮肉，真的是苏喻。
为了确认，青松还是派人去把十染叫过来看看，多个人确认他放心一点。
看到十染的表情，青松就觉得应该是苏喻没错……
待众人散去，吩咐下人把苏喻的尸体立刻送到大夏朝，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今日的晚宴也不必去了，让人送了口信给古月国国王。
青松失眠了。
那边的十染也不好过，浑浑噩噩地被叶素带回院子，进的房间，叶素大人什么时候离去的她也不知道，桌子上的晚膳也没胃口吃下去了。
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竹筷子发愣，好一会终于落下泪来，苏喻殿下死了，像嫡仙的苏喻殿下真的死了……
她担心的事情总是会发生。
想起苏喻尸体上的伤疤，他这些年估计也是东奔西走很不好过，脸上的伤口多么可怕，受伤的时候一定痛的不得了吧。
十染低低的抽噎着，叶素大人应该去了王宫，侍卫大哥门也在东边，她肆无忌惮的流着泪，她想，她可以多哭一会。
第十九章 夜市
十染回了房间，又躺倒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急促地敲门，十染惊醒，赶忙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侍卫。
“十染姑娘，快去备些热水，醒酒汤之类的，叶素大人回来了。”
“好的。”十染应下，关好房门，便去了厨房，厨房里的人还在忙前忙后，估计青松大人那边也需要备一些东西吧。
她烧了一锅热水，又用热水煮了醒酒汤，放在炉子上温着，叫来一个侍卫帮她看着火。
“麻烦大哥，一定要仔细着，不要让火灭了，我去给叶素大人送醒酒汤，一会就回来。”
“放心吧，你快去。”
“嗯。”十染提着醒酒汤出门，走过一片小路，很快来到叶素房间。
今天祭天仪式很忙，叶素累的瘫坐在贵妃椅上，双眼闭着，两颊有些红晕，仿佛扑了胭脂一般。
十染将手中的东西放好，走近叶素，将地上的毯子捡起来，重新盖在叶素身上。
“叶素大人，我备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吧。”
十染虽然这样问，但也没打算叶素能回应自己，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醉的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叶素并没有睡着。
“嗯，给我端过来……”
叶素抬起眼睛，不知是不是烛火昏暗的原因，叶素的眸光格外闪亮，倒不像是喝醉的人。
“大人稍等，这就来。”
十染不敢看叶素的眼睛，总觉得那里藏了一些不知名的情愫在里面，让她有些惶恐。
叶素接汤碗的时候，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十染的掌心，只觉得她的手很冰，他知道他昨日从青松的院子里回来之后一直伤心的很。
平日里看她和薛未的话多，尽管他在王宫赴宴，但还是派薛未回院子安慰安慰她，叶素不清楚女人伤心到底会怎么样，只是有一瞬间怕十染想不开而已。
没想到十染又让他出乎意料，薛未的安慰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她虽然伤心，但也没耽误院子里的活。
该做的都做了，不知是强行撑着自己还是真的放下了。
思及此，叶素突然来了点心思。问道：“你既然在古月国生活了这么久，知道祭天仪式后的夜市在哪里么？”
十染微微惊讶，她到没想到叶素会问她这个。
“知道，就在王都的南面，听说很热闹，我只去过一次，也并不是特别熟悉。”
“那你当时去的时候，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是前年带着阿公阿婆来的，夜市里很多卖小物件的，还有些杂耍的艺人，后来，回家的路上吃了一碗面疙瘩，很好吃。”
“听你这么说，我还挺有兴趣的，陪我去看看吧……”
“啊？”十染见叶素起身，目光追着他问，“可是大人，你现在醉了，得好好休息……”
“你哪里看出来我醉了？”叶素说着，身子都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过头看了一眼十染，笑了笑，“快走了，请你吃面疙瘩怎么样？”
十染手里拿着空碗，被叶素温柔的神情惊讶到了，自从见到叶素大人以来，他都是冷冰冰地，这次的样子不仅温柔得很，而且似乎有点像在哄小孩子……
“好的，叶素大人你稍等，我把碗收了……”
“不必了，这种时候说走就走才有趣。”
不等十染回话，拉着她便出了门，门口的侍卫见到，目不斜视。
十染被叶素拉着一直往前走。
“看来叶素大人是认识夜市方向的，为何还要我带着呢？”
“我可没说过我不认识，我是问你知不知道。”
“……”十染没在说话，他不清楚叶素今晚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醉了的缘故么？
祭天仪式后的夜市特别热闹。
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种民族的服饰，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叶素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时候也会在杂耍的地方停顿很久，真的让人感觉在逛街一般。
可是十染知道，叶素不是这么一个人，之前在驿馆里的时候，一有空隙，叶素都是批阅文件，或者关着门在屋子里忙着。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人，居然丢下书桌上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文书，带着她出来逛夜市。
想想有点不可思议。
但，又确实发生了，十染觉得此刻的叶素很不真实。
她的目光落到叶素的手，那纤长的手指正握着自己长满茧子的手，十染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被拉着，让她生出一种错觉来。
虽然十染很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有一刻她又很犹豫，她任由叶素拉着，在人群中穿梭。偶尔遇到人多的时候，甚至被小心地呵护在叶素怀里。
一瞬间，十染红了脸，也不太受得了，立刻离开了叶素的怀抱，叶素看着抗拒的十染，微微一笑。
“怎么？人多怕你走散了而已。”他解释着，不过后面也没在搂着十染了，之前紧紧拉着的手也松开。
十染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叶素的时候，只觉得刚刚和煦的叶素，脸色似乎有些铁青。
“我饿了，去吃面疙瘩吧。”
十染带着叶素走到面摊处，“老板，要两碗面疙瘩，一碗多加点辣子……另一碗……”说着，十染向叶素看去，目光投来询问。
“也要辣子。”叶素不看十染，找了个空桌，坐下来。
“两碗都要辣子，谢谢老板。”十染欢快地付了钱，和叶素坐在一起。
当热气腾腾的面疙瘩端过来的时候，叶素铁青的脸色好转一些，十染趁机又向他推荐了其他小食，说可以等会再去买，给院子里的侍卫们带点。
叶素听着十染絮絮叨叨，先喝了一口面疙瘩的汤。
“噗嗤……”十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叶素喷了一身汤水，辣椒油鲜红的，星星点点的印在十染月白的衣服上。
“这个辣子也太辣了！”
看着叶素红着脸，十染有些噗嗤一声笑了，不能吃辣还和她学。
叶素没做声，看着十染又要了一碗没加辣子的面疙瘩。
她身上的水渍已经用手帕擦过了，只是油不好洗，可惜了这月白的衣服，算是毁掉了。
第二十章 合适的都买了
其实古月国的传统衣服是花里胡哨的，上次去了叶素的院子后，薛未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身月白的大夏朝的衣服，就送了十染。
十染瞧着素雅，喜欢的很，但是白衣服就是容易脏，唉，做活的人还是不适合穿白色的……
心里想着以后还是穿着灰色蓝色的衣服好了，好洗。
吃完了面疙瘩，面汤十染也舍不得浪费，正喝着，只听一直没出声的叶素发话了。
“吃完了我们去找个成衣铺子，去给你买身衣服吧。”
十染放下碗，脑子地擦擦嘴巴：“不必了，叶素大人，我衣服有很多，在院子里呢，回家换了就成，不必费心买新的。”
“我说买新的就买新的，废话怎么那么多，快跟上来。”
见叶素说话没好气，十染忍住没回嘴，起身跟在叶素后面，买就买，又不是她给钱，那就占个便宜好了。
叶素今天就是怪怪的，平日里并不是这个样子。
成衣铺子在夜市的边缘，这边的来往之人很少，要不是门口的灯笼亮着，十染真的以为这里没有店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个掌柜的，正打着瞌睡。
叶素走进去，敲敲桌面，掌柜的打了个惊，睁开了惺忪睡眼，见是个翩翩公子，立刻来了精神。
“哎呀！不知公子想看着什么？最近来了一批丝绸，用来做衣服最好不过了。”掌柜殷勤地问。
“有没有成衣？给她买一身。”叶素让开一点，掌柜的终于看清叶素后面身型娇小的女人，见到她胸口的红点点，心中了然。
“哦~原来是姑娘要买，好说好说，来来来，这边都是成衣，最近祭祀仪式嘛，各个国的衣服的样式都有，大夏朝的也有。”
十染穿着大夏朝的衣服，掌柜的自然而然拿出了一件大夏朝的衣服。
是一件藕粉的长裙，除了领口绣了些祥云的花纹，腰带上镶了一颗绿色的石头以外，没什么装饰，依旧很素雅。
不过叶素似乎不太满意，“有没有其他的，就这一件？”
“其他的？有的有的。”掌柜的拿出了其他成衣，还有北周的衣服，其实北周和大夏朝衣服风格差不多，只不过北周多为窄袖子，大夏朝多为广袖。
“你喜欢哪个？”叶素突然回过头问十染。
十染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目光最后还是停在藕荷色的素衣上，苏喻的侍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穿的也是藕荷色，那个时候，她只觉得燕荷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衣服虽素雅，却穿出了仙气飘飘的感觉。
“喜欢哪件，要不都试一试，合适的都买了。”
掌柜的一听，来了兴趣，“对对对，成衣还是得上身试一试，免得不合适，合适就都买了，姑娘这么可人，穿什么都好看。”
说着似乎怕十染拒绝，赶忙抱着一堆衣服到了里面一间屋子，又出来唤十染。
“姑娘，你进去试一试”
叶素见十染磨磨蹭蹭，低头凑到她耳边对她说：“快些去，难道还要我替你换么？”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十染忍不住红了脸，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愤怒。但到底没说什么，鼓着腮帮进了屋子。
叶素微微一笑，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这衣服试了大半天，第一本来衣服就多，第二脱脱穿穿实在麻烦的很，到后面，十染的后背都有些薄汗。
每一个，十染对着镜子都反复对比，虽然叶素说了合适就买，但她哪里好意思买那么多，挑一件喜欢的就够了。
现在身上这件藕荷色她就很满意。
系好腰带，出房门的时候，外面只有掌柜的，掌柜的说叶素公子去后院出恭去了。十染忽然心下明朗，点点头。
“姑娘就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的很，要不，都包起来？”掌柜笑得谄媚，十染有些不自在，毕竟不是她自己付钱。
“稍等一下吧，等我家大人回来再决定。”
“好嘞。”掌柜又幸幸苦苦把衣服从屋子里搬出来，开心地折衣服，估计他满心都是衣服全部卖出去的样子。
正当十染有些尴尬的时候，叶素回来了，他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到十染时，明显怔了一下。
“试完了？”他问。
十染点点头。
“都喜欢么？”
十染摇摇头，“我身上这件挺好看的，其他不要了……”
叶素点点头，对着满头大汗的掌柜说：“把剩下的衣服都给我包起来，送到驿馆，就说是叶大人定的。她身上这件就先穿走了，这是定金，送衣服过去还有打赏。”
说着，把银票放在柜台上，掌柜一看金额，立刻笑起来，“一定一定……”
“两位慢走啊。”
买完衣服，叶素和十染都自觉地朝着驿馆的方向走去，各自沉默着没说话。
虽然，夜市离结束还尚早。
十染知道，撑着她换衣服的档口，叶素一定是见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把她作为借口而已。想到之前叶素怕辣的事情，忽然觉得有可能怕辣也是叶素故意的吧。
想着想着，十染慢了步子，小心地走在叶素身后，只觉得叶素这样谋划的样子，是心机之人该有的，但不知为何，十染觉得似曾相识。
第二十一章 婚约
薛未平静地领着人进了十染的房间，看着成衣铺子送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堆在十染房间的床上。
但是他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一方面他觉得叶素大人应该看不上十染这种姑娘，另一方面他的私心。
难道叶素大人真的对着姑娘上心了？平日里虽然两个人接触不太多，但是薛未知道，叶素大人还是很在意十染的，只是，叶素家里那位同意么？
一边想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十染，外面的阳光印着少女的轮廓，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十染在光晕中矗立，很美好。
成衣花花绿绿的堆着，十染无奈的看了一眼，收拾到柜子里估计都得很久吧。
早晨去扫院子的时候，遇到了青松。
青松微笑着，只是笑容未达眼底，生生让人觉得格外冷漠。
“你这丫头手段真不错，不知道叶素看上你哪里了？这么护着你？”
十染听着心中一动，但是并不想和青松纠缠，手中握紧扫把，准备绕开青松离开。却没想到青松并不打算让十染离开。
只垮了一步，便又拦住了十染。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如今你这一换装，还真是不一样了……听说叶素给你买了整个成衣铺子里的衣服？”
“不知青松大人想要说什么，不必卖关子的。”十染不再躲闪，直直地看向青松。
青松被十染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但是转眼又冷下脸，掐着十染的脖子说道：“你这奴才竟敢这么对我说话，真以为有叶素护着我就不敢动你么？？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只蝼蚁，捏死也是吹口气的事！”
看着十染涨红的脸，青松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一把将她甩开。
“别以为叶素是真对你好，怕是后面被人卖了还在给他数钱呢，识相的话最好离他远一些，如果你有兴趣帮我监视他，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贱命。”
十染被他甩到地上，头昏眼花的，听到青松说的话，忍不住哆嗦一下，心中暗暗腹诽，叶素再不好也会留着她，青松的话，可是随时随地会要她死。
该不该帮助青松？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十染摇摇头，让脑袋清醒一下，“青松大人的要求太强人所难，我只是个丫鬟，哪里敢监视自己的主子……”
话音还没落，青松就已经冲过来了，强劲的掌风袭面而来，十染闭上眼睛。
但是，她并没有迎来青松大人致命一击，有人挡在她面前，十染睁开眼睛。
是叶素。
叶素迎着青松，接下了一掌，两个人现在对望着，都沉默不语……
“青松大人何必找人监视我呢，我的行程可一直都是透明的，你要是有兴趣，尽管问我好了，不需要劳烦别人传话，省的传不仔细，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呵~”青松拍拍双手，“叶素，你不必和我周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只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毁坏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要是中伤盟友之情，我怕你活着出不了古月国的王都呢！”
叶素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十染面前，“那是自然，只不过青松大人真是高抬举我了，我这等小人物哪有中伤两国之情的能力啊！如若是有，我也就不是一个小小使臣啊。”
“哼，你最好是不敢……”说罢看了一眼十染，虽然只能撇到她藕荷色的衣角，“别忘了，你和北周五公主的婚约……听说五公主好妒，你可得仔细你的小情人别被扒皮抽筋。”
叶素和北周五公主有婚约？
十染听到这个，还是抬眼看了一眼叶素，叶素救过她，她还是很感谢的。
这几日也收到了来自叶素那里特殊的照顾，且不说送衣服，之前虽然叶素在院子里忙前忙后，但是各种吃穿用度都远远大过一个丫鬟的水平。
十染不是没有惶恐过，毕竟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有很多妾都是丫鬟提上去的。
但是十染不希望这样，她只想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也知道自己应该躲着些，可是有时候，叶素大人的身影总是能和记忆中的苏喻重叠……
然后带着一点点奢望，虽然昨日她知道叶素不过是拿她当挡箭牌，但还是没有怨言，配合着叶素。
她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是啊，自己是个奴婢，怎么能摘的了高岭之花呢。
真是愚蠢……
“这个就不用青松大人操心了，五公主与我情谊相投，自然是谁也比不上她，外面的花花草草再多，也比不上高洁的莲花，她自然明白我，不会做出错事来……”
“那就看着吧，我倒想知道这个十染对你到底有何用处。”
“用处嘛，当然就是干活，哪里有什么其他心思，青松大人想的太多，不累么？青松大人闲的很，我事可就多了，恕不奉陪。”
叶素说完，转过头：“起来了，跟我回院子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远去。
十染看了一眼青松，他正对着自己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看样子，十染双手撑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小跑过去……
青松的话还绕在耳边，她不想让他的话挑拨离间，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感受最真实的。
第二十二章 回北周国
祭祀仪式结束了，和古月国国王商讨的事情最终没有尘埃落定。
古月国仍然决定中立，不插手任何争斗。
青松和叶素一起从王宫回到了驿馆，既然事情没有结果，那么也不必在这里停留，浪费时间。
二人决定立刻出发回程。
只不过古月国国王还要为二人践行，今晚估计在王宫应酬回不来。
得到消息的十染也赶紧收了行李，那么多衣服是带不走的，只挑了两件。
现在应该也是要分别了，她还要回大夏朝，但是断断不可能和青松同路的。
“十染姑娘，你有地方去么？”问话的事薛未，毕竟十染是从青松手里救下来的，她应该也有自己的去处，总不能强行带她回北周吧。
“有的。”十染笑了笑，“我准备回大夏朝，其实我是大夏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虽然家中父母早逝，也没什么亲戚，但是现在就想回去看看……”十染说了谎话，大夏朝早就没有十染的家了，有的不过是十染固执的留恋。
本来一直想调查调查苏喻，可是现在苏喻死了，她像一只候鸟一般，陡然失去了目标，除了心中的茫然，不知还要干嘛。
听到薛未问自己，本能的将原先的计划说出来。
“其实，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去北周玩一玩，我们那里山多水多，还有好吃的，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十染摇摇头拒绝了，“你们是朝廷的队伍，带着我一个外人不要紧么？”
“当然不要紧，我回头和叶素大人打个招呼，就当顺路，而且有个照应，你要是回大夏，路上估计就是青松大人陪着你了。”
想到青松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十染打了个冷战，将手中的包袱检查好了，系起来，背在身上。
“所以我不能和他一路走，青松和叶素大人都要拜别古月国国王，启程回家估计会是明日，而我，今日就出发，青松大人想碰到我也难。”
薛未没料到十染今日就出发，想留她，但嘴巴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愣愣地看着十染背着包袱出门。
“十染姑娘……”薛未叫住她，“青松大人这个人很记仇的，你回大夏朝的话，我……我觉得不太安全……”
青松大人记仇这件事简直是众所周知，十染心里当然也清楚，薛未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她停顿下来，有些犹豫……
薛未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一喜，凑到十染身边，接过她的包袱说道：“你啊，还是跟着我们吧，且不说是去北周玩一趟，就是躲一段时间，再回大夏也不迟的啊！”
“可是……”
“哎呀，不用可是，听我的没错，而且叶素大人也没赶你走，你好歹得等他回来道个别再说啊！”薛未兴冲冲地把十染往回拉。
二人拉拉扯扯的，远远看去倒像着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十染本来想把他手中的包袱抢过来，奈何力气没有薛未大，只能任由着薛未拖着走，行至一半，薛未忽然停了下来，急急的停顿让十染身体不自觉的的向前倾去，正撞到薛未的后背。
“怎么了！撞的很痛啊！”十染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奇的偏头，只见叶素面无表情的立在他们前面，正挡着回去的路。
“……”
双方沉默了片刻，是薛未打破了寂静。
“叶素大人，十染想回大夏，我担心她要是遇上青松大人，我就自作主张带着十染回北周，你看可以么？”
叶素听了薛未的话，没有反应，只是问道：“回大夏朝，不害怕青松了？”
十染绞着手指头，有些窘迫的回了：“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我思乡心切，急着回去罢了……”
“我觉得薛未的提议不错，你还是跟着我们吧，安全些。”叶素这才看向薛未，微笑着给了肯定，薛未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薛未手中十染的包袱，叶素长叹一声：“你现在走真不是时候，既然决定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叶素的语气听起来平平淡淡，但是面无表情的他无形之中给了十染一种不得不答应的压力。
偷偷瞄了一眼叶素，真是太严肃了，十染低着头，接过包袱，只得默默地往回走。
薛未想跟着，却被叶素冷冷地叫住了。
“你最近闲的很，是不是没事做了？天天在这后院瞎晃悠。”
薛未不敢说话，隐隐觉得叶素大人向他发难和十染有关系。
“明日启辰回北周，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置办干粮，收拾东西……事情都在那里，难道还要等着我去吩咐么？还不快去，还愣着干什么？”叶素挑着眉，瞪了一眼立在面前的薛未。
“哦哦。属下这就去办！”薛未心里苦，其实决定回程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安排上了，加上他们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个人，总共要安排的后勤之事还真的不多，只是叶素大人既然口头催促，那只能先答应下来。
薛未本来还想去西厢房那边看看，可是刚迈出一步就被叶素灼灼的目光盯着，太不舒服了，咬咬牙，还是转身去了东边。
先把叶素大人吩咐的事做完吧，十染姑娘那边后面再说，反正上路之后一样能碰到。
总共路上十几个人，叶素大人又坐在马车里，总有时间和十染姑娘搭话的，薛未摸摸口袋，那里坚硬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二十三章 回北周国二
事实证明，想在叶素大人眼皮子底下做事情是非常不方便的，本来薛未想着启程之后和十染叙叙，他都想好了说什么，甚至在心里都预演了一遍……
启程时薛未并没有看到十染，起初，他以为十染没跟着过来，以为她执意要去大夏朝，心中还有点难言的不舍。
可是，从叶素的马车里却传来了清亮的女声。
是十染姑娘。
薛未先是一喜，再又苦了脸，十染姑娘怎么坐在叶素的马车里了？
一路上，薛未也没有机会同十染说上话。
而马车里，气压也是沉沉的。
起初十染来的时候人还很少，她帮着侍卫们搬东西，帮他们把行李系在马上。
正忙着，叶素来了，和众人行礼之后，十染挑了一匹看起来乖顺一点的棕色马驹。
旁边的叶素似乎看出来她要干什么。
“这匹马看起来乖顺，其实脾气一点也不好，想要骑它可得当心。”
“没事，我会骑马，也会驯马，它不乖的话我也有办法让它变乖，叶素大人不必担心我。”十染拍了拍马驹的脑袋，仰头对着叶素笑了笑，明媚的表情像初开的芙蓉花，倒让叶素有些移不开眼了。
“上车吧，女人家在外面抛头露面也不好，更何况我们是出使队伍，要是回程让别人看到有女人在，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啊？”十染觉得叶素的话有道理，可是他们只有一辆马车，那样岂不是要和叶素共处一室？十染有些犹豫。
叶素说完话早就转身上了马车，过了一会，见十染还不上来，撩开布帘，对着外面的十染催促着：“快些，要出发了。”
彼时，薛未还没过来，正在院子里善后，自然没见到十染上了马车。
马车里狭小的很，但坐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中央摆着一个木茶几，茶几上是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十染坐在马车里，总盯着茶壶看，叶素瞧见了，仿佛又要遭猜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
“现在走的是官道，道路平坦，并不摇摇晃晃。这茶不会泼出来，你要是担心，就喝完它好了。”说着，倒了一杯出来，递给十染，十染有些脸红，倒也不客气接过茶水。
喝水的间隙，她撇了一眼叶素，叶素仍然低着头安静地看书，十染很好奇，这本书自从她认识叶素以来，就一直在看。
书本并不厚，页数也不多，不知叶素为何整日带在身边，来来回回地品读。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其实主要还是叶素的意思。
叶素从不管能不能在晚上赶上村子或者小镇，赶的上就住下来休息，赶不上就带着一群人风餐露宿，虽然现在还是春日，但是夜里露宿野外还是风寒料峭，而且夜晚露宿对于十染这个女人来说十分不方便。
他们物资并不多，没有风雨的晚上，有些时候怕麻烦的也不扎帐篷，只是一群人还是挺照顾十染的，会专门给她一个人扎帐篷。
不过次数多了，十染也不好意思，而且打桩扎帐篷，第二日又得费很多力气去拔，再收帐篷，太浪费时间，索性十染最后睡在马车里。
十染给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毯子，睡上去虽然没有床铺柔软，但是比外面的人要舒服多了。
唯一让十染腹诽的是洗澡，为了赶路，他们露宿的次数大过在客栈休息的次数，所以大多数的情况下，十染只能简单洗漱，想洗个澡是难上加难。
薛未还是对十染忙前忙后的，一会儿送水一会儿送烧饼，有时候摘了野果子也是第一个给十染送来，有时候会避讳叶素不敢前来。
众人都明白叶素大人对十染是很不同的，除了薛未，每个人几乎都把十染当做叶素的女人对待了，这个让十染很尴尬。
北周离古月国遥远，快马加鞭也走了整整三个月才到了边界，从春天走到了夏天，到了北周，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愉悦。
今日他们终于不用在野外过夜，叶素带着队伍住进了一个客栈。
客栈旁边是一个小酒馆，暮色将至，众人正在小酒馆里谈笑风生。
十染不是没看到叶素这几日的疲惫，但是今日休整过后，十染明显感觉到他的轻松，小酒馆里，叶素意气风发，众人敬酒，他丝毫不让，一一回敬。
叶素喝了不少酒，是被薛未扶着回的客栈的。
“叶素大人，你当心点。”薛未只觉得扶着一个沉重的沙袋，好不容易走到房间，将叶素小心的放到床上。
见他似乎睡着了，薛未小心地退出去，轻轻地关了门。
……
房间里一灯如豆，摇曳的烛火印着叶素的睡影。
不知过了多久，叶素动了动手指，接着睁开迷蒙的双眼，慢慢的适应了昏暗的房间。
“去给我倒点水。”叶素坐起来来吩咐道。
并没有人回应他，叶素有了片刻清醒，这里并不是丞相府，身边也没有守夜的仆人。
今日喝多了，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此行去古月国，虽然没有求得表面之事，但是有些也完成了，等待时机就可以收大网。
谋划的事一件一件照着他计划的方向前进……
叶素起身，打开窗户，夜风呼的一声吹灭了烛火，房间顿时陷入昏暗，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叶素抬头看着月亮若有所思。
第二十四章 野炊
第二日，十染以为要出发，结果在屋子里等到中午，也没有人叫她动身……
十染心中疑惑，但还是早早就收拾好了行礼，毕竟叶素大人前几日急急忙忙的催促还在耳边，收拾迟了又不知道要被训多少次。
打开门，她的房间就在楼梯口附近，出了门就可以下楼，走到楼梯的时候，只见叶素一个人正坐在楼下吃饭。
两菜一汤，一荤两素。
他端坐着，右手拿着木箸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嘴中，然后慢条斯理的咀嚼，叶素吃饭的样子很优雅，即使之前在野外吃的都是坚硬无比的干馒头，众人吃相都不太雅观，但是到了叶素手里，总是那么儒雅斯文。
可能是十染的目光太专注，叶素寻着目光看去，正和十染撞在一起。
叶素心情似乎很好，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对着十染说道：“还没吃吧，下来一起，要添菜就自己和店家说。”
“不必麻烦，我喝点汤就可以了，早上吃的晚，现在并不是很饿……”十染边说边走了下来。
其实她早晨并没有吃东西，她以为要出发，只在包袱里装了点干粮，准备路上吃点垫一垫肚子的。
待她走到叶素身边，大方地坐下来，舀了一碗汤。
“叶素大人不急着回都城么？”
“不急，奔波了这些天，侍卫们也累得很，既然已经回了北周，就先休息休息。”
十染喝了一口汤，抬头还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薛未一行人。叶素察觉到十染的动作，眉头微微一皱……
“奇怪，薛未他们人呢？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不知去哪里了？”
叶素喝了一口汤，长睫掩下眸光，片刻后才看向十染。
“这南面有座山，他们今日一早就去了山里，说要猎一些东西回来，这些日子没见些油水，估计是想开荤吧。”叶素放下筷子，“不过你看，客栈也没什么可吃的，连我都有些腻了，也难怪薛未他们忍不住。”
这倒也是，野外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兔子野鸡什么的，只是僧多粥少，到每个人嘴里也不多，更何况叶素的心思都放在赶路上，他们也没时间去抓些活物。
现在休整，在这里停顿下来，店里没有，那就自己上山找吃的改善伙食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待会儿，我也要过去，你是在客栈等我们还是和我一起？虽然是北周边界，但是好山水不分地方，去玩玩也是不错的。”
叶素现在的样子全然和前两个月赶路的时候不一样，十染跟着叶素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他牵了一匹马……
这……不会是要同乘一匹马吧？
想到那些侍卫们总是区别对待她，要是看到她和叶素同乘一匹马，还不得背后乱嚼舌头。
思及此，十染刚想拒绝，却没想到叶素一个翻身上马，回过头对着十染说：“这是最后一匹马了，我走慢些，你跟着吧。”
说完扬长而去。
十染愣在当场，看来叶素根本没打算同乘，倒省的自己拒绝了。
尽管叶素的马走的不快，但是十染还是得小跑才能跟上，于是二人慢慢悠悠走了很久才到了目的地。
薛未他们在山脚下一处有溪水的地方架了火，火堆旁放着笼子，已经捕到了一些猎物：兔子和野鸡……
并没有什么大的动物。
有人给叶素请安，顺便和十染打了个招呼，叶素下了马，让来人牵走，自己走进他们搭的遮阳棚里，坐下来之后就不动了，看着外面的人忙忙碌碌。
十染想了想，先去取了一点溪水，给叶素送过去。
“叶素大人，喝点水吧，我去帮他们生火，烤东西。”
叶素眼皮不抬，也没接十染递过来的水壶，从鼻腔里面发出“嗯”的一声，自讨没趣的十染将水壶放在他旁边，转身去了火堆那边。
侍卫们这次出来带的东西很全，是计划过来野炊的，锅子、餐具、各种调味料都一一具备，溪水下游的地方有人正在处理野鸡野兔。
十染拿了两只处理好的野鸡，找了个大铜锅接了水，把鸡和姜片一起放进去。
又在火堆旁引了另一堆火，把铜锅架上去，盖上盖子，又觉得这木头锅盖可能太轻，寻了个合适的石头架在锅盖上。这样的话，蒸汽出不来，鸡肉的香味就锁在汤里面了。
十染拍拍手，又去拿了兔子，架在树杈上烤起来……
遮阳棚里的叶素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十染，本来面无表情的他有些松动。
尽管已经是仲夏，但是山涧里有风，草木阴凉的地方也多，只要不是日头照射的地方，都不是太热。
就是蚊虫有些烦人，十染嫌弃地赶走老是在周围嗡嗡的蚊子，给鸡汤锅下面加了柴。
远处，薛未带着两个人下山来了，他们扛着一只鹿，薛未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十染，不过最近他对十染也保持了一点距离，因为他实在搞不清叶素大人对十染的情愫，时而近时而远的相处方式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鹿的到来让众人很开心，高高兴兴地过来处理，薛未在远处向十染点头示意，并没有走近就去忙着帮忙处理鹿去了。
十染明白薛未的避讳，一定是因为叶素吧，她扭头看向棚子，原本坐着叶素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旁边摆着一个水壶……
她还顾一圈，并没有搜寻到叶素的身影。
“你再找我？”
乍一下听到背后有人，十染吓了一跳，“叶素大人真是的，走路都没有声音么……”
叶素眉眼弯弯，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铜锅面前，“哪里是我走路没有声音，是你心不在焉而已，恩~真香！”
“这汤还没好呢，得炖的久一点肉才能软烂。”
十染了回话，走到溪水边洗手，又听到溪水边两个侍卫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今晚改善伙食真不错！”
“是啊，终于能休息休息了。”
“估计在不久也要出发了，赶的这么快，不知道是不是大人思念五公主呢？”
“还真可能……”
十染也从青松那里听说过，这五公主和叶素大人还有婚约呢？让叶素大人这样牵肠挂肚的女子，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风采。
说不定到了目的地，就能见到了。
第二十五章 北周五公主
五公主一直都活跃在大家的口中，虽然十染没有见过，但大体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她的各种琐碎的小事。
她可爱又小气，喜欢舞刀弄枪，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又非常刁蛮，到处给人使跘子。
看来是个讨喜的公主。
十染的鸡汤大受好评，盖子将原味锁住，厚厚的一层油漂浮在面上，打开锅盖的时候，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鹿肉和野兔烤的也很好，许久不见荤腥的众人吃的很满意，酒足饭饱，众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把火烧旺，围着坐下来。
不知不觉暮色已经降临，篝火的光芒把每个人的脸色印的微红，不只是谁带头唱起了北周家乡的歌，于是十染自然而然的听了一场合唱。
歌声悠扬，飘在山涧里荡漾，让人觉得安宁。
末了，众人收拾了东西，准备骑马回客栈，只有十染是步行过来的，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山路本来就崎岖，想到回去的路得走，有些踌躇。
“来。”
一只手伸到她眼前，她寻着望去，叶素骑在马上，低着头看着她。
十染有些犹豫。
毕竟实在众侍卫面前，本来在行路上，十染就听到他们偶尔在背后说的风言风语，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指责十染，但对于一个有婚约的男子的示好，总会让人误会。
并且，不光是他们，十染自己有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搞不清叶素究竟为何对自己时而近时而远，近的让人浮想联翩，远的又让人心生敬畏……
“快上来，难道你想走回去么，这黑了的山林，我可不能保证没有野兽出没。”叶素有些不耐烦。
夜风撩起叶素的发梢，飘飘荡荡……今日叶素没有束发，墨黑的头发只用发带简单系在身后，看起来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叶素大人，不必了，和大人共乘一匹马实在不妥，我慢慢的跟着是可以的。”
叶素皱眉，“为何这样扭捏？”
叶素不等十染反应，握住十染的手，她手上的薄茧剐蹭这叶素的掌心，有些麻麻的感觉，十染很轻，稍稍一用力，叶素就将她提上来了，待她坐定，便疾驰而去，将呆懵的众人甩在身后……
刚到客栈，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一通声响。
十染刚推开门，就有一个筷子筒砸在她脚下，十染往后一退，撞到了叶素怀里。
抬眼看去，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女正在客栈大堂撒泼……
少女娇俏可人，一双晶亮的眸子里灿若星辰，吹弹可破的肌肤因为生气微微泛红，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手中抱着一把宝剑，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胡说，昨日他们就到了，今日出去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他同我约好的在这里见面的，他不可能骗我！”
客栈不大，本来除了掌柜的也没几个伙计，都被她的架势吓得不敢前进。
见没人回话，少女更恼了，起身正准备抽剑，只见叶素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了少女拔剑的手腕：“别闹了，我不是在这里么，何苦和不相干的人发火呢……”
少女一看，是叶素，立刻眉眼弯弯，笑了起来，“真是让人苦等，你去哪里了？”
“我能去哪里，这几日赶路马不停歇，手下都累的很，今日乘着等你的功夫和他们去山间打猎了而已，这才几个时辰，就让你大动肝火了？”
少女一撅嘴，不满地收起手里的剑，对叶素撒娇起来，“你们倒是玩的开心，我可是巴巴地这个地方等你们，要不是急着见你，我才不来这种偏僻的地方……”
叶素微微一笑，眼里居然有着十染没有见过的宠溺，他拉过少女，坐下来，对她说：“吃饭了么，肚子饿不饿，我让他们给你煮点甜汤？可好？”
“好啊，我要喝甜汤，待会送到我房里。”少女和叶素说话的功夫，也看到了现在门口的十染，女人的直觉让她有些危机感。
“那人是谁？”少女问。
叶素看了一眼十染，刚刚的温煦的目光已经骤冷，不过还是介绍道：“是我在古月国救的一个丫鬟，顺手就带回来了，十染，这是北周国的五公主。”
见叶素招手唤她过去，十染赶紧碎步走过去，向五公主行了礼。
不过江随雨并没有马上让十染跪安，她打量这这个女人，穿着大夏朝的衣服，发上简单的别了一枚木簪子，面容姣好，自有一股灵气。
十染跪在她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既然叶素救了你，也顺手带回来了，不如就收她做个丫鬟好了，带在身边又没什么身份，总是会惹人闲话的，你说对不对？”
“公主所言极是。奴婢自当听公主安排。”
“既然这样，你去厨房做碗红豆甜汤送到房里来，我怕这里的厨子做的粗糙我不喜欢吃，我见你是个机灵的，就让你去吧。”
十染应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随雨又叫住她，“唉……少点糖，多放点红豆……”
“是！”十染退下，眼角撇见五公主和叶素的打情骂俏，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
“你真是，什么人你都往身边揽么，底细清楚么？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万一是个细作呢？”
“她不是细作。”叶素用的陈述句。
“你这么肯定？我觉得她是个小狐狸精，勾了你的魂，连判断力都没了？”江随雨搂着叶素的脖子，勾了唇，“你不是说古月国的事办成了，就回来同我成婚么？我可听说你们不太顺利，你是故意的吧？”
“……”叶素弯了嘴唇，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喜悦，“我哪里敢。”
江随雨听了叶素的话，凑到叶素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有什么是你苏喻不敢的么？”
叶素眼眸里的温度骤降，冰冷的盯着江随雨戏略的脸庞，“五公主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苏喻早就死在了古月国。”
……
进了厨房，麻利的洗手，将红豆泡在水里，捣鼓了点糯米粉，揉搓成一个一个小元宵，从前她也经常给主子做些点心甜汤什么的，自认为做的还是不错的。
第二十六章 继续出发
红豆甜汤送到五公主房里的时候，江随雨正在拆发带，她刚刚洗漱完毕，面上还沾着几缕潮湿的发丝，她刚刚放下发带，就闻到了红豆的香味。
“真香。”江随雨从梳妆镜子里看着十染，“听叶素说，你在古月国惹了青松，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让他要为难你……毕竟，你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吧……”
十染将甜汤放在江随雨的手边，“回五公主，青松大人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一个人，奴婢也不知哪里惹到他了？总是找我麻烦，幸好叶素大人给我解围。”
“他也会给人解围了？”江随雨嗤笑起来。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给别人解围，他不给别人难受就不错了，这叶素怎么去了一趟古月国就变了个人……还真是奇怪……”说完，江随雨看了一眼十染。
“……”十染有些局促，并没有回话，从十染见到江随雨的那一刻，只觉得这个五公主虽然不是那种谨言慎行的端庄样子，但是也并非无比跋扈的那种。
叶素大人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在这里等她，应该是十分在乎这位五公主的。
而且五公主和叶素大人有婚约，二人的感情若真如刚才一样亲密，十染是断不能让她误会的，否则以江随雨这种性子，十染之后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见十染忐忑，江随雨笑了笑，端起红豆甜汤，尝了一口。嗯，并非特别甜腻，满满都是红豆香味，很不错。
“你是哪里人？”江随雨尝着甜汤，又发话。
“回五公主，奴婢是大夏人。”
“你不必自称奴婢了，他说你只是来北周玩一玩的，我刚刚在大厅说让你作丫鬟的时候，你怎么不驳我的话呢？”
“这里自然要听五公主的话，五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敢妄言。”
“你倒是谨慎……”江随雨不在说话，甜汤也放在一边，没再动。
“如果以后留在了北周，你可得记住你今日说的，我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要是你规规矩矩，自然能安稳过日子，要是不能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是，奴婢自然会守着规矩，不该想的从来没想过，五公主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江随雨拿起梳子，梳了一会头发，见十染还在旁边默默立着一动不动。
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让她退出去。
十染也不停留，退了几步，关了门便离开了。
江随雨旁边便是叶素的房间，十染路过的时候，见里头的灯火已经灭了，有些疑惑，平日里叶素似乎睡得并不是很早，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之前在山边，也没见他很累。
这种疑惑只停在十染心中一会儿，她也无法揣测叶素大人。
十染没有停顿，只身走进厨房，将之前做东西用的厨具一一收拾干净，刚刚忙完。
遇到了薛未，薛未他们回来的晚一点，但也知道了五公主过来了，大厅被五公主糟蹋的一团乱，让众人光是收拾就花了挺长时间。
收拾结束，还赔给店家一些银子。
“你怎么在这里收拾？”薛未小时一愣，然后问道，他没有料到这么晚，十染还在厨房忙活。
“五公主刚刚想喝甜汤，我刚送过去，才过来收拾的。”
一听是五公主的要求，薛未点点头，“五公主嘛，是挺喜欢甜品的……不过，”薛未偷偷看了一眼十染，“她没有为难你吧？”
十染笑了笑，摇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没有最好，我就是担心而已……她和叶素大人关系亲密，不太待见叶素大人周围的女子，有时候会做些过分的事……”薛未尴尬的抓了抓头发，“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十染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容在薛未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垮了下来，她明白五公主和薛未的话，也没奢求叶素真的能待她如何如何。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翩翩公子，门第的差别已经让十染无法跨越，她哪里敢多想。其实不用他们提醒，十染自己也明白，她也不是什么笨丫头，只觉得这种提醒让自己有些沉重。
这种沉重压的人喘不上气。
十染用布擦了擦手，看了看上面的茧子，又想到江随雨那白净柔软的手指……这种选择，还不明白么，叶素怎么会再多看自己呢？
等到了五公主江随雨，叶素果然不再磨蹭，第二日便出发了。
五公主不愿意窝在马车里，执意要骑马，叶素只得陪着她，十染从马车里看向外面的时候，只见叶素和江随雨并肩而行，竟有一种情投意合的感觉。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次的路程不再像之前那般匆忙。
反而觉得像在游山玩水，叶素带着五公主曲曲折折地绕路玩耍。
就这样他们以缓慢的行程走回了北周景安城。
景安城是北周的王都，在城门楼的时候，叶素扶着江随雨下了马，“你看，公主府里的人来接你了，和他们先回去吧。这几日我可能比较忙，没时间去找你，你就安安静静呆在家里不要乱跑了。”
“既然比较忙，不如现在和我一起去公主府上坐一坐，前几日母后赏了我明前茶，不如回去和我尝尝吧？”
叶素摇摇头，无奈的很，他帮江随雨系上了披风，“别说了，快些去吧。”
江随雨看着叶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自然的撇撇嘴，转头时，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十染，有些好笑地问：“那个叫十染的准备怎么处理，不会真要一直带着她吧？”
叶素系带子的手停下来，看了一眼江随雨，“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她自然有她的去处，一个民女而已……”
“我才不操心她，我是操心你，我看你那个侍卫长挺中意这个十染的，你要是有心就给他们搭个线，也算成人之美，你看如何？”
“……”叶素没再说话，拍了拍江随雨的后背，“好了，快走吧，这边的事不麻烦你，我自有分寸。”
江随雨不太开心，心中骂骂咧咧，但面上还是给足了叶素面子，转身上了轿子离开了。
叶素目送江随雨的轿子进了城，才打道回府，他住的地方在城郊，离景安城还是有点距离的。
第二十七章 留下来？
叶素的宅子在景安城城郊，是个小小的四合院，门口也很低调，除了匾额旁边挂的灯笼好看一些外，其余都装饰的很简单。
这里离城快马加鞭的话需要一个时辰才到，叶素如果要去丞相府办公基本上得起的很早。
十染被安排在一个厢房里，叶素的家仆没有几个人：一个厨子，一个园丁，两个丫鬟，薛未也住在这里，基本上是管家一样的存在了，起初叶素带她回来的时候，众人以为是新招募来的丫头，毕竟院子里人手少，偶尔有人拜访的话，就会特别忙，却不想带回来的是个客人。
两个丫鬟一个叫初一，一个叫小寒。
差不多的豆蔻年华，初一比较内敛，小寒活泼可爱，见宅子来了新的女孩子，很开心，带十染去房间的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十染被小寒的热情惊讶到了，也只能无奈的笑一笑，回应着她的问话。
“姐姐，这里虽然离前院远了些，但是却很安静，要是无聊了，就去找我们吧。”小寒帮十染把包袱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这个房间之前五公主还来住过呢！我们啊天天打扫，可干净了，你是叶素大人的客人，自然是贵客，不能怠慢你。”
“五公主？”十染有些惊讶，五公主也愿意屈尊来这种小院子么？
说起来也是让人奇怪，公主一般都是与状元或者什么世子订婚，又或者有的公主可能也会直接和亲去……不知这五公主为何只许配给了一个丞相的谋士？
叶素大人的身份也算不上高贵，可以说是低微了，五公主又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呢？
“五公主是叶素大人的未婚妻，将来完婚后我们就得搬去公主府了。”
“哦，我知道，前些日子已经见到了。”
小寒一笑，“一定是五公主又去找叶素大人了？”
见十染露出奇怪的表情，小寒解释道：“叶素大人只要出远门，五公主就一定会去接他，之前叶素大人不知道总是让五公主等很久，后来五公主发了一通火，叶素大人只要出远门回来的时候，总会快马加鞭回来，大概是怕五公主又发火吧。”
原来是这样，想到五公主发火的样子，再想想叶素无奈的样子，十染竟觉得挺有趣的。
她和小寒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屋内又进来一个人，是初一，她身形比小寒高一点，也更丰满些。
“十染姑娘，这是大人给你准备的冰。”初一恭恭敬敬，“我们北周夏日还是有些热的，放些冰块在屋里降降温，会舒服些。”
初一的态度挑不出错误，只把十染当做贵客，对比小寒，初一是个稳重的丫头，只是十染总觉得初一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里头。
偶尔一撇到初一，她总是慌忙别开眼睛。自己有这么凶么？
十染看着初一做完事说了一句谢谢。
初一转过身，对着十染做了个万福，“十染姑娘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小寒见初一行礼，忙过去拉她：“初一姐姐，十染姐姐可好说话了，你这样规矩十染姐姐要不好意思的。”
刚刚来的路上小寒虽然话多，但是总得来说还是有点规矩的。
十染毕竟曾经也是丫鬟，看她小心翼翼总想到曾经的自己，小寒只比自己小个两三岁，居然生出一点怜爱来，便和她说开了，不必重礼，她也不是什么贵客，是以，小寒才有现在的话。
“混账！这是叶素大人的客人，是客人就是半个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分规矩说出这样的话来！”
初一的厉言厉语吓得小寒一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十染有些尴尬，这初一是故意要和她划清界线。
初一拉着发愣的小寒跪下。
“十染姑娘，小寒年纪小，不懂事，还希望你多多包涵，不要同她计较。”
十染嘴角上扬，掩饰了内心的郁郁，对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摆摆手，“我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再者，小寒这姑娘我看着欢喜，和她说过了不必规矩，我虽是个客人，也是想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初一谢过十染，带着小寒出了门，路上小寒闷闷不乐的走着，初一自然察觉到这低沉的气压。
初一无奈地停下来，待小寒走近，和她并肩而行。
“你不要怪我刚刚那么凶，听回来的人说这姑娘在路上可没少受叶素大人照顾，平日里叶素大人除了对五公主亲昵些，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好过？”
小寒听了初一的话，睁大了眼睛。
初一继续说道：“说明十染姑娘对叶素大人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万一叶素大人中意她，之后纳了做妾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五公主一定是主母，以五公主的性子，段然不会和十染姑娘好好相处的，你现在同她交好，仔细以后被五公主针对。”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总没错，往后还有的过呢……”
小寒嘟囔这嘴巴答应了，心里却腹诽着为何十染没有说她和叶素大人的关系。
十染目送初一和小寒的离开，她明白这两个丫头在想什么，但是并不在意，回来的路上，十染也想过离开，但是每每在开口之前都被叶素打断了，他仿佛一直知道她的想法，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驳回她。
叶素的态度无形给十染带来了压力。
直到现在，十染也没说出离开的话，但是她知道，叶素不会让她离开的。
思及此，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刚说了不少话，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厢房不大，却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有天天打扫，房间陈设非常简洁利落，和叶素的模样倒是相配的很。
只是不知还能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又不知道如果回了大夏，青松还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是夜，十染在叶素门外徘徊……
咯吱——叶素打开窗户，看着门外独自踱步的十染，问道：“怎么样？这里还习惯么？”
“……”十染看向叶素，她盯着叶素的脸，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叶素大人可以为我找个差事么？我想好了，想待在北周不走了……”
她看着叶素，想从叶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些预知，只是叶素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盈盈如水。
“也好，我明日给你物色一下。”
第二十八章 美人
从那天夜里和叶素说了找差事之后，有些不了了之，并且叶素第二天就去了丞相府，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十染在叶宅过的十分悠闲，宅子里只有下人门，叶素和薛未都不在，没人管束，每个人过的都随随便便。
已经是夏天的末尾了，这几日的天气又闷又热，天边暗沉的很，看来又有一场雨……
“哎呀，这是要下雨了，我得赶快把叶素大人的那盆兰草端到屋子里去。”小寒依旧是咋咋呼呼的，小跑着去了叶素那边。
初一见十染有些疑惑，便笑着对她说：“叶素大人之前从大夏带回来一株兰草，小心翼翼地种着，可宝贝了。”
“叶素大人去过大夏朝？”
“是啊，北周现在和大夏是盟友，有些交往也是正常的，这大夏盛产兰草，所以大人就带回来一株养着玩玩吧？”
十染点点头，没想到叶素也有些雅性，不过想一想也是，毕竟是个谋士，这些附庸风雅的事应该多少都会做一些。
“说到兰草，我想起来了，之前大人用得兰花快用完了，我忘了去城里买一点！”初一正在扫除，突然直起身子，这本是小寒的工作，但是小寒上次才买也没买够，这次初一准备再补一点，可是叶素一走就又忘记了。
“兰花？叶素大人用兰花做什么？”十染疑惑。
“是这样的，叶素大人每次早晨净口之后，都要含一片兰花干，半刻钟再吐出，口中便不会有苦味，满满都是兰花的香气。”
初一说着，正要解开围裙，十染制止了她。
“我去买吧，你忙你的。”
“十染姑娘是客人，怎么敢劳烦你。”
“没事，我就当逛一逛，希望能在下雨之前赶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
她不想回头听初一絮絮叨叨地说些场面话，太累了。
十染是架着马车出门的，因为张厨子也交代采买一些瓜果蔬菜。
本来张厨子要跟着一起，但听说十染认识路，也就由着十染去了，毕竟采买东西的店铺都知道叶素，一个未来的驸马，自然不好缺斤短两，是以，十染一个人去的确不必担心。
在外头还有些风，吹着比闷在屋子里舒爽多了。
赶着马车，行路很快，在城能出递交了叶宅的牌子，没怎么盘问就进去了，景安城很大，十染拿出之前张厨子画的地图，很快便找到了需要采买东西的店铺。
叶宅的人口少，所以各个物件买的都不多，但是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把马车里面渐渐堆满了。
也许，他们想着反正出来一趟，不如多买些，毕竟离景安城的路程有些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采买也麻烦。
十染笑笑，点了点东西，还差一个兰花干就结束了。
看着天边黑云压城，风也大了起来，十染不敢耽误时间，毕竟下雨赶路太麻烦了。
在药铺买了兰花干，兰草用绢布包裹，外面又包了草纸，才放到木盒子里。
“这是防潮的，这些都是最好的，特地给叶大人留下来的。”掌柜的小心翼翼将木盒子递给十染，笑着说道。
“谢谢店家。”十染接过来，从荷包里掏出一甸银子放在桌上，其实多给了，不过就当作打赏也是可以的。
回去的路上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虽然十染一再小心，但是到了叶宅的时候，衣服也是湿了大半。
众人帮着把东西搬到了内院，十染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大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屋檐的雨叮咚叮咚。
十染的头发还是湿的，所以只随意的披散在后头，见门还开着，有雨落进来，潮湿了一片。
她走过去，刚要关门，却看到远处的路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看身段，是个女人。
她的步伐细碎，像喝醉了一般，但是速度却很快，转眼已经到了门前。
十染见她步伐不稳的很，想上去扶住，却被一个人抢先了，那人抓住女人的胳膊，往脖子上一搭，转而将女人抱起来。
定睛一看，是叶素。
他浑身湿透，发梢沾在脸上，看得出是着急赶回来的，身后也没有跟着薛未等人。
叶素没有看十染，将女人抱走，只吩咐了一句烧点热水来。
“大人，你浑身都湿了，要不你先换个衣服？”
“不必！他们人呢？”
十染知道她问的是小寒她们，“今日采买了东西，他们在那一边收拾……”
“好了。”叶素打断十染的话，“那你快些准备好热水到我房里来。”
看着叶素的表情，十染心惊，自认识他以来，还没有见过他这样。
十染赶去叶素房间的时候，不仅带了热水，还准备了干布。
进屋的时候，她撇见了那一株兰草，摆在叶素的书桌前，自成一景。
女人躺在叶素的床上，隔着床帘，十染只能看到一小片衣诀。
不过现在也不是窥探的时候，她敛下长睫，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十染进屋的时候，叶素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叶素不满这个时候她还心不在焉。
“快把门关上，过来帮她换个衣服。”
“是！”十染答应，赶忙走到床边……
叶素转过头，“快些。”
平日里，叶素在的时候，很少允许其他人进房间，并且有些洁癖，今日如此，想来是这个女人对叶素很重要，可是十染又想起那些日子叶素同五公主的亲密……
叶素的桃花还真是多。
她心头竟然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但手上没有停，继续给晕过去的女人更衣，只是这个女人已经不能自己，本就不能配合，所以重量有种加倍的感觉。并且潮湿的衣服让带子变得格外紧，解开也很费力气。
废了很大功夫，才帮这个女人换了干净的衣衫，看着女子脸上的面纱，已经潮湿，盖在脸上印出了轮廓，一瞬间，十染非常好奇，她忍不住掀开面纱……
只是，面纱下的面庞却让她大吃一惊，这个女人，居然是燕荷。
十染不动声色地将面纱继续覆上，刚刚在帮燕荷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她的后背处有一大片淤青，像是重物所致。
她不知道为什么燕荷会在这里，又或者和叶素有什么关系，倘若叶素认识燕荷，就必然认识苏喻。
而那天指认尸体的时候，叶素完全表现的是一个局外人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金屋藏娇
没有人知道叶素的房间里还有个燕荷。
第二日十染从叶素房间拿出两身潮湿的衣衫的时候，众人都很惊讶，小寒更是嘴巴都合不上，追着十染问：“十染姐姐，你……你和叶素大人……真是这层关系么？”
“并不是这个样子……你别乱想。”
“可是……”小寒突然脸红了，指着十染手中的衣服，说的吞吞吐吐，“这……这衣服……”
十染低头，正看到一个粉色的肚兜夹在中间，几乎快掉出来了，十染眼疾手快，立刻将它拿起来，塞进众多衣服中。
敢情刚刚一路走来，这肚兜就已经挂在外面了。十染的脸有些烧，叶宅人不多，但是走几步路就能碰到人啊，估计都以为是她的了。
十染想反驳，但是想法叶素半要求半威胁的话，也不能多说。十染的沉默让众人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默认。
园丁和张厨子本来还不太注意这个平日待在房间里，不怎么出门，不怎么出现在视野中的女人。现在顿时刮目相看。
张厨子突然有些后悔，昨天还使唤十染去采办，会不会太不尊重她了？
这几日，叶素在房间几乎是闭门不出，只有十染进进出出的照顾。
小寒这几日见十染的表情也渐渐垮下来，她本以为十染和自己是一样的，没想到是自己会错意，叶素大人果然待十染是不同的。
初一依旧是老样子，只是对于十染的一些嘱咐更加上心。偶尔还会主动帮忙，只是都会止步于门前，从不窥探房间一二。
初一是个聪明人，至少她表面上做的都十分体面。
叶素的房间很大，床围和小厅用一个雕了牡丹花的红木屏风做了隔断，小厅的右边摆着书桌，正对的地方又有一个置物架，相当于置物架和屏风将房间隔成三个小厅。
屏风若隐若现，不仔细盯着，也看不到床上躺着的人，而十染这几日都是睡在踏板上，不眠不休地照顾着燕荷。
只是，燕荷似乎都不见好转，加上背后的淤青，可能是受了什么内伤。
由于叶素吩咐过，所有人都不敢过来打扰，只以为叶素大人从古月国带回个美人，由于路上五公主看的紧，不敢放肆。
这几日五公主随太后去了天门寺做祈福，这一去可能要三个月之久，只当五公主终于不在，叶素可以放肆一回。
由于叶素回来休养，薛未等人也占时在叶宅附近修整，自然也听闻了叶素大人宠幸十染的事。
虽然薛未也隐隐觉得叶素大人对十染可能是有些好感的，但是叶素大人这样出乎意料的动作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来他是知道这次叶素其实是不在叶宅的，但是听那些人说的越来越真，薛未也觉得总不会无风不起浪……连肚兜的事都拿出来当八卦了。
薛未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因为私心劝说十染留下来，跟着他们来到北周，跟了叶素这么久，他多少知道他的为人……
十染要是对叶素用了真心，怕是没什么好结果，她的前头还有个受宠且地位高贵的五公主江随雨……
这厢的十染并不知道外头的风风雨雨，她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自从她和燕荷分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十染也想过，燕荷的嘴巴估计是不好撬开的。但是不问就没有结果，问了还有一点希望。
待在屋子里，十分烦闷，尤其是闷热的夏季，十染有时候跪在床边做些女工。
做女工这件事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多久，她也忘记了……
现在拿起针线，十染倒觉得恍如隔世，从前在大夏颠沛流离，再到古月国的游牧生活，都没做针线活。
其实她是很喜欢做些小物件，手帕啊、香囊啊什么的。
现在这种心神不定的时候，做这些反而让她的心越来越安静。
只是很久没动手，有些生疏了。做第一个帕子的时候，绞边居然划伤了手指，鲜红的血滴在月白的帕子上，染红了绣线，十染快速舔去了手指上多余的血迹，眼睛里慢慢弥漫了雾水。
叶素临走的时候告诉他，不能让别人进来，也不要让人知道他离开了，若有人强行闯入，一定要拦住他们。
“十染，我有些事要做，但是不能告诉别人，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让任何人进来，燕荷就拜托你照顾了，可能有些人比较麻烦，比如说五公主，任性了些，不好对付，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们，我会尽快回来。”
叶素说的极为认真，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如炬的光芒，让十染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叶素大人，你……你怎么会认识燕荷姑娘？你认识苏喻殿下么？”十染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喻的贴身侍婢为何会在叶素这里，为何在受伤的时候会来找叶素呢？
很多很多疑问在十染心里，她有无数的问话想要问，但是诸多疑问到了嘴边却只能问一句为何会认识燕荷，她明明还想质问叶素既然对燕荷这样呵护，为何对苏喻的死却是漠不关心。
看着十染涨红的脸，叶素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如何面对这种质问，他知道十染一定还想问别的，但是他不想回答，还不是时候。
叶素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叶素大人……”十染还想说什么，但是叶素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仿佛融入水中的一滴墨，瞬间消失不见了。
十染的后话没说上，愣愣地看着叶素消失的方向，有些堵。她回过头，看着床上的女人有些难受。
叶素离开后，每一天都格外漫长，她的绣工越来越娴熟，十染找到曾经的手感，做了一条手帕，还擅自拿了一件叶素的衣衫，在袖口和衣角的地方绣了祥云花边，她告诉自己，等花边绣好了，叶素就回来了。
燕荷依旧是平静的躺在床上，她除了无法醒过来，其余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睡着了一般。
十染每日会给她喂一些米汤藕粉，小心的为她擦拭身体。
薛未来过几次，她没有开门，只隔着木门和他说话，他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从来没有问过叶素安康，十染总觉得薛未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也不好明着问。
他帮她挡了几次访客，十染是打从心底感谢他。
第三十章 嫁娶
整整三个月，叶素都没有回来，可能谋士本就是为丞相服务的，没有公务就不会召见，也不太容易发现。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祈福回来的江随雨听到了叶素沉迷古月国妖女的消息，气的火冒三丈，没来得及穿外袍，就驾马疾驰而来。
江随雨提着剑站在叶素房间的门前，她拧着秀眉，恶狠狠地盯着堵着门口的十染，气的直咬银牙。
她作为北周五公主，北周皇帝心尖上的女儿，从未吃过憋，向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谁也不敢阻拦，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蠢女人给生生截住。
已入初秋，院子里的落叶飒飒，凉风习习，江随雨只穿了一件薄衣也浑然不觉得冷，
十染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我再说一遍，叫叶素给我出来！我几日不在，你这个小狐狸精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回五公主，叶素大人这几日身体不适，只是在屋内休养而已，十染只是奉命照顾，并没有发生什么，俗话说流言止于智者，五公主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被流言蜚语左右的。”
江随雨冷笑着，“呵呵，听说你们躲在房中三个月了？真当别人瞎了么！叶素有胆子这样对我？不怕我掀翻你的破宅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作对！”
五公主的火气很大，叶宅的众人都跪了一地，不敢言语。
“十染说过了，叶素大人最近身体不适，我只是奉命照顾而已，请五公主不要为难十染了。”
一般人见江随雨这杀气腾腾的样子，早就吓得腿软，但是十染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看热闹的大伙更加兴奋起来，原以为十染是个胆小怕事的小白兔，没想到是一只倔脾气的鹰。
“我堂堂北周五公主，犯不着和你这个小贱人计较，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我现在是叫叶素给我出来！”
“叶素大人不方便出来！”
“你！”江随雨指着十染，简直快要气疯了。
“好，叶素，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杀进去！”江随雨提着剑准备上前破门，十染自然不能给她机会，立刻迈步拦在江随雨面前。
江随雨冷笑一声，手腕翻转，举着剑便要砍，剑气所及之处刮起一道利风，十染目光炯炯，纹丝未动。
只是，剑锋在即将划破十染的脸蛋时戛然而止……
房门开了，叶素站在门口，他穿着白色中衣，印着他苍白的面容，左看右看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随雨，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江随雨冷笑，“好你个叶素，对我的承诺都忘的一干二净了是吧？”
“我怎么会忘记呢？只是这几日身体确实不大舒服……咳咳……”叶素扶着门框，连站着都十分费力的样子，十染转过身，扶住了叶素。
“我才不信你，这才分别几日？你就按耐不住了么？自古男儿多薄情，我看说的就是你！”
叶素面上仍旧挂着微微笑意，迈步出门，一把握住江随雨拿着剑的手，柔声细语地对着她说：“我对你的心意真的需要证明么？随雨，你不会不懂？”
江随雨见叶素软下态度，顿时一股酸意惹上心头，这股酸涩从心头直冲眼睛，她忍不住撅了嘴巴，带着哭腔说道，“那你为何一拖再拖，我还没过门，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纳妾了么？”
“随雨……不要闹了，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
“好！那你娶我！”
十染身形微动，看了一眼叶素，他正与江随雨隔着几步遥遥向望。
叶素的眼神已经毫无温度，可是江随雨并不惧怕，直直地盯着叶素。
空气冷凝，仿佛冻住了一般。
“好……”叶素败下阵来，答应的气若有丝……分不清是病的毫无力气，还是被逼迫的无奈。
江随雨听到叶素答应之后，弯唇一笑，她随即放下手中的宝剑，在哐啷一声中，扑到叶素的怀中，将还未落下的眼泪擦在叶素的衣服上。
“既然你答应了，我们即刻准备起来吧。”
叶素点点头，“我会让人准备的，今日我乏的很，先进屋休息了。”
“我扶你进去……”江随雨破涕为笑，敢爱敢恨的模样倒真让十染羡慕。
十染立在门口，看着一对佳人，心中有什么异样的情愫一闪而过，她愣着的空挡，江随雨已经扶着叶素进屋去了，十染才大惊，燕荷还在叶素大人床上呢！
自己只是在叶素屋子里就被指着剑，要是江随雨看到叶素床上躺着个女人，还不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慌忙进屋的时候，叶素已经躺在床上了，屋子里没有燕荷的踪迹。
十染看了一眼叶素，禁声了。
“咳咳……”叶素喝了一口江随雨倒的水，便躺了下来，江随雨撇了一眼十染，转头对叶素说道：“婚事的相关事宜我回去再同皇祖母商量商量，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准备东西就交给你了，我只想快点嫁给你，什么规矩一切从简！”
“嗯，交给我准备就好了，只是比较匆忙，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不能再草原……”
江随雨笑了笑，“我才不抱怨，哪怕什么都没有我都不怕……唉？”她注意到床边的竹篓子里的手帕。
绣花栩栩如生，针脚细密的很，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你做的？”江随雨问十染，初一和小寒的绣工她知道，没什么好。
“回禀五公主，是奴婢绣的……公主若是喜欢，奴婢再做一个给你。”
“不必，看着就讨厌，给我绞了。”说罢，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十染知道这不过是五公主的借题发挥，要搓一搓她的锐气罢了，她听话地拿了剪子，将竹篓里的几张手帕都给绞了。
手帕只几下就变成了布条，看着细细碎碎的样子，倒也可怜。
江随雨冷哼一声，“既然你女工不错，也得嫁衣就交给你了，我这回宫一趟，和父皇禀告，估摸着很快就会成亲，我给你三天时间，按照北周公主出嫁的礼服做一套嫁衣，若是做的让我满意必然重重有赏，要是不满意，我就给你好看！”
第三十一章 公主的嫁衣
三天赶制一件衣服虽然有些匆忙，但十染还是有些把握的。
只是她看到小寒担忧的样子，心里有着突突的，小寒是过来给十染送图纸的，北周皇族什么日子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讲究，花样只能在必须的样式上加以改进，但是不能偏离。
“十染……这公主出嫁的礼服极度繁琐，绣样又多，三天怕是不好完成，你看，这是礼服的图纸，我都看不太懂呢。”
十染拿过图纸，果然，衣服的样式倒是不难，但是里面的花纹考究的很，果然是想刁难她么？
手指磨搓着纸张，这么复杂，看来三天确实完成不了，也许江随雨本来就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差事，只是故意为难她罢了。
“唉……再难也得做啊。你以为五公主真的认为我的女工比宫里的绣娘手艺好么？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说不定啊，五公主的嫁衣早就准备好了呢。”
“啊？”小寒吃惊，“如果都准备好了还叫你做，那不是要浪费这么多好材料？”小寒看着十染面前的大箱子。
里面从布料到绣线，再到缝纫工具，一一俱全，并且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更有一些珍珠金线之类的贡品。
“五公主怎么会在乎这么点东西呢。”只要能整到她，就达到目的了。后半句她没说给小寒听，她不懂就算了，说出来万一传出去，又不好交代。
“十染姐姐，要不我帮你裁布把，先把主要的样式做出来，后面再添彩，你看如何？”
“嗯，那就先谢谢了。”十染答应了，这个时候她可不会矫情，能帮忙的就用上，要真是做不完她也没办法，就算真的恰好完成，恐怕五公主还会找其他茬。
五公主自那日已经走了，十染还没来得及问问叶素燕荷去哪里了，更有各种问题等着叶素回答。
但是叶素因为答应了江随雨的婚事，这几日也是马不停蹄的在准备着，因为根本不是计划中的事情，所以什么都是匆匆忙忙的。
并且他们成亲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了，每日上门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明明之前还是门庭冷清的很。
才开始叶素还会认认真真的接待客人，但是时间长了，叶素似乎也受不了整日寒暄拍马屁，偶尔称病，或者直接去丞相府躲着，十染更本见不到他人，更别说问他话了。
不过听说西北战事吃紧，本来这个婚事是定在今年年初，就是因为打仗的事，皇帝才无心操办公主的婚事。于是一拖再拖，江随雨倒是越来越沉不住气，又不能同父皇发脾气，只能私底下催一催叶素。
虽说婚事准备什么的是叶素在操办，但其实还是下面的人在做，叶素总是不定时的被叫到别处办公，也实在没空顾及这件事。
十染看着薛未忙进忙出的，忽然有些心疼他，但他主子这么不靠谱，也真是苦的很，薛未偶尔也不在，所以叶宅特别忙碌，又混乱非常。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这几日，叶宅多找了几个帮工，都在装饰着府上，门口的灯笼换成了新的，叶素的房间也重新修整一番，各个门廊处都挂上了红色的绸缎作为装饰。
在婚礼日期确定下来的时候，五公主江随雨倒是安静了，定在了十月初二，宫里的术士算过了，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
没有五公主过来刁难也是个好事，十染永远记得那天自己迈出叶素房间时，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不屑、有可怜、有幸灾乐祸……
确实，她现在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女人，可怜得很……
其实，她早知道会有今日，十染在叶素吩咐她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毕竟，叶素一走，是整整三个月，离开这么久，还不想让人发现是很难办到的。她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了什么，房间里的燕荷也是个烫手山芋，随时会暴露出去。
十染也是有脸面的，脸皮薄……正好乘着做衣服，闭门不出，也好缓解她心中的郁郁。
第一日的时候，在小寒的帮助下，已经将衣服裁剪出来了，到了夜里，领口上的花纹已经绣好，夹着金线的花纹在烛火下艳色耀目。
“哇，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线呢。”小寒想摸一摸，却被十染抓住了即将抚摸上花纹的手。
“不能摸，留了汗渍可不好，仔细些，否则我可得被五公主责罚的。”
“哦。”小寒恍然大悟，赶忙收回手，“不过这个真好看，听说是别国进贡的呢，没有多少的，如果都用在这个嫁衣上，万一公主不喜欢，这个线还能用么？”
“嗯，如果小心挑开的话，按道理是可以继续用的，但是线会变得长长短短，要用手法把刺头处隐藏起来。”
小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十染看了一眼窗外，夜已经深了，初秋的夜里凉如水。
“小寒，快些去睡吧，我还要熬呢，今日谢谢你，要不然这嫁衣的进度也不能这样快。”
十染起身，拿起一个挂在围幔前的小灯笼，递给了小寒，“路上慢点。”
小寒点点头，“十染姐姐，那我先走了，明日等我忙完前院的事，我就过来看你绣花。”
“好。”十染笑着应了。
深夜，一灯如豆。
十染知道，这三日是必然要通宵达旦的，她坐下来，看着嫁衣，一时间竟有些哀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穆然才发现对于五公主江随雨和叶素大人的婚事，自己居然有些酸涩，她不清楚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能是她总觉得叶素那似喜非喜的桃花眼中，也许藏着有斗转的话语，想说却又欲言又止……那欲言又止的情愫缱绻流转，像很久以前苏喻目送她离开时的秋水流光……
十染用力的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对叶素的感情在悄然生长，不仅仅是因为叶素偶尔的身姿同苏喻相仿……而是她心中生出的大胆猜测……
在没有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十染虽然乱加猜测，但是心中又有少于的期盼，她心中烦闷，对着一堆针线，陡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对，无能为力……她像被排除在外的某个人，与这里格格不入，却舍不得离开，贪念着这里的一丝丝熟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