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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江山之毒美人全文阅读

作者:丹青思雨     醉江山之毒美人txt下载     醉江山之毒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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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谈府设宴

    花铃儿响,花铃儿荡,花铃儿传远方。桐雨凝冰霜,荷香沾满裳。驻步回首怔怔望,天涯何妨?

    遥忆当年,深庭院,青丝发,冠盖满京华。剑影拼杀,血溅素纱,年岁正芳华!

    影儿追,影儿随,影儿不相离。雾漫流霞晚,红染烛花怜,皓齿朱唇粲粲然,比美江山!

    大庆  紫金城

    夜墨笼垂缭京都,阒无人声夜半更。月雾清冷,几团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飘飘然不知去往何方。

    简陋的房内,一人身着墨色长袍,头戴斗篷,黑纱遮面,看不清情绪起伏。而另一人一身绛紫色长衫,生得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通透清亮。“事情可都办妥了?”黑衣人问道。

    “是,主子!”那团黑影道。

    紫衣人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尚书府

    一方僻静的小院子,一扇窗户隐隐约约透着烛光,忽明忽暗。守夜的丫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儿。

    六月的天气隐隐干燥闷热。五更刚过,谈锦萱艰难地翻了个身,整个身体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不适感让谈锦萱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她起身,乏力地靠在床头。房间狭小,陈设简单,内室里就一张卧榻,隔着垂帘,能看到外室厅堂摆着的四把椅子和一只泛旧的楠木圆桌。谈锦萱叹了口气,随即唤来丫环小离洗漱更衣。

    “小姐,今早还是如往常一样先沐浴吗?”小离轻声问道。

    谈锦萱嗯了一声,还是感觉浑身无力。

    身体被温暖又柔软的清水包裹着。谈锦萱闭着眼睛,心中百味杂陈,苦恼万千。近几个月以来,自己身体越来越肥胖,行动越发不便,稍一动弹,便大汗淋漓,极度不适。

    “小姐,”小离突然开口,“今日老爷寿辰,周妈妈昨日送来了新衣裳,说是老爷专门命人为小姐定做的,小姐选哪一件好呢?”随即四个丫头捧着衣裳走了进来。

    谈锦萱,户部尚书府三小姐。父亲谈钟,字解元,是当朝户部尚书。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虽年过三旬,仍风采出众。学识渊博,不仅精通政史,更是位诗词雅人。当朝景泰8年因科考一举中榜,后因文采出众,受到皇帝褒奖,直接任职户部尚书。母亲明氏,是谈钟的五房姨太,名唤雅兰,人如其名,清雅秀丽,宛如一朵盛开在藤蔓阴影下的紫罗兰,散发着静谧又神秘的美。

    望着镜中的人儿,一头青丝漆黑如墨,更衬得肌肤白玉胜雪,眉如细柳,眼含秋波,口唇一点朱红。如果单看五官的话,绝对是上等的美人。可是,这圆滚滚的身材,粗壮的四肢,无论何种姿态,都显得虎背熊腰,甚至平添了一份滑稽。容色如此出众的父母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丑陋不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谈锦萱心里很是烦闷。如今这副模样,自己看了都闹心!

    “萱儿。”听到母亲的声音,谈锦萱方回过神来,掀开挂帘走了出去,一身浅绿色碧荷碎花曳地裙,外披一袭青色透气纱衣。一头青丝简单挽起,留一缕乌发披在肩头。

    明氏兴奋地说道:“真好看!说我女儿丑,真是不长眼!”

    “哪有?娘说笑了!”谈锦萱不想惹明氏不悦,便只附和道。搀扶明氏坐下,不解地说道:“这次真是奇怪,父亲怎么会特意送我衣裳?大夫人竟也没有阻拦?”

    明氏面露难色,屏退了屋内丫环。握着谈锦萱的手,说道:“是娘去求的老爷。萱儿,如今你快要年满十五,娘得为你的婚姻大事考虑考虑了,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这么多年了,娘知道,你心里委屈……”说着眼里已噙满泪水。

    谈锦萱不忍,忙安慰道:“娘说哪里话?有娘疼我,何来‘委屈’之说?”

    是啊,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呢?自己身上旧伤添新伤,岂止“委屈”二字可以概括得了。

    谈钟有大房沈氏,三房汪氏、五房明氏和六房柳氏。二房、四房嫁入谈府不久就过世了。大房沈荣出身武门。父亲沈钧,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追随左右,对皇帝登顶帝位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皇帝坐稳江山后,感念其忠心不二,册封其为“沈国公”,赐国公府邸居住。一时间,沈家声名鹊起、风光无限。

    沈荣乃是沈家嫡女,集万千宠爱。她还有个同胞妹妹,沈,样貌秀丽,身段婀娜,一支水秀舞惊艳绝伦。后入宫伴驾,封为妃,至今君宠不衰。而当初沈家对于和谈府联姻是极力反对的,一个小小尚书府门槛实在太低。然而,沈荣当时早已对谈钟芳心暗许,情不能禁,发誓此生只嫁谈钟一人,以死相逼。沈老夫人心疼女儿,无奈遂了女儿心愿。

    但令沈荣想不到的是,嫁入谈府几年,却一直没坐上正夫人之位,谈钟当初已表明过态度:此生绝不抬妻。沈荣嫁过去只能做妾。可当时痴心一片的沈荣,哪里管得了这些?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嫁入谈家,谈钟在自己的温柔知礼、细语软声下自然会服软扶正她正妻之位。可几年过去了,她明里暗里的提到过,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谈钟竟然软硬不吃。沈老夫人得知后,进宫见了妃。这来来回回的,竟然闹到了金銮殿。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这国事决策他都一声令下,干脆利落,可这臣子的家务事……一边是重臣,一边是宠臣,这可真为难!皇帝拧着眉头,以一句“臣子家事,朕不便插手!”把自己摘了出来。后来谈钟迫于沈家权势,不得已让步,扶正了沈氏正夫人之位。

    沈荣嫁入谈府,相继生下了大儿子谈武,谈锦瑶谈锦琦双胞胎姐妹。

    一想到这些人,谈锦萱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恨。

    五岁那年,明氏怀孕,产下一名可爱的男娃娃,小脸粉雕玉琢,谈钟宝贝得紧。适逢凉州发生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紧接着疫情迅速扩张蔓延,朝廷得知后,特派谈钟前往凉州协助赈灾。可就在那时,明氏的小儿就身染疫病没了。

    八岁那年,谈锦萱在花园里玩泥巴,看到石桌上摆着一只很奇怪的玩具。好奇地拨了下,立马传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谈锦琦闻声赶来,一巴掌扇到她脑门上,继而抓起旁边的翡翠瓶子就往她头上砸,自己的贴身丫头小玉下意识地替她挡住,结果当场就断气了。

    十三岁那年,谈府设宴,晚膳过后,谈锦萱出去散步。无意撞见谈锦瑶与沈家二公子沈宾幽会。谈锦瑶发现后,将她关到柴房,用鞭子狠狠地抽,警告她不许说出去。等到第二天见到她满身是血的模样时,明氏吓得晕了过去。

    ……

    “萱儿,你不愿意?”明氏瞧着女儿神情,担心地问道。

    “没有,萱儿一切听娘的就是。”谈锦萱微笑道。

    谈钟寿辰,朝廷官员纷纷上门道贺,府中上下一时间热闹非凡。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谈锦萱心里着实很忐忑,况且自己这幅摸样,岂会有人青睐?往常谈钟藏都来不及,今儿却也顾不得颜面了,看来谈锦萱的婚事也是逼急了他。

    看着明氏充满期待的表情,谈锦萱心里叹了一口气:娘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宴会布置在后院的花园中,谈钟甚爱草本花卉,时常搜集各色花种:牡丹、紫兰、雪梅……一年四季,香气袭人。谈钟特意为这园子取名为:“锦园”。

    走过藏书阁,踏上小石桥,再绕过几座凉亭就是锦园了,宾客已经三三两两的赏花、谈笑。

    “哟,这位是谈家的三小姐吧,还是第一次见呢。”柳尚书夫人说道。“瞧她那模样,真是没法形容!”刘小姐一脸嫌弃的样子。“难怪不常见到,这也太丢姑父脸面了!”沈婉儿不屑地说道。

    面对这些非议,谈锦萱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礼貌地行过礼,就着急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充满着不屑、揶揄、鄙夷……更有甚者,在模仿着她的仪态逗人取乐。谈锦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扎着,刺骨得疼。

    急急忙忙地逃脱宴场,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鞋,那是用金丝线绣出的白云牡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谈锦萱淡淡道:“大姐,有什么事吗?”

    谈锦瑶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妹妹,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怎么?这就要走吗?”谈锦瑶十分气愤,父亲竟然送衣服给这贱人,还用的是上好的料子,一想到这些,谈锦瑶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姐,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谈锦萱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谈锦瑶眼角瞥见沈宾正从远处走来,笑容更深了。一个不稳佯装摔倒,粉红色的纱衣刹时间沾满了污垢,眼角一滴泪珠缓缓流出,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谈锦萱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却被谈锦瑶狠推了一把,满脸委屈道:“妹妹,我不过是让你回到宴席上多陪陪客人,你这样掉头离开实在不合礼数,可你竟然骂我,还将我推倒。”顿了顿,又装着哭腔喊着:“你心里不舒服,但不能把气全撒在我身上呀!”

    谈锦萱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沈宾就快步上前一巴掌扇了过来,谈锦萱的左脸上瞬间就印上了五根手指。沈宾破口大骂:“丑陋的东西!竟敢伤害锦瑶!再有一次,别想活了!”随即转身小心地扶起谈锦瑶,吩咐丫头紫云去请大夫。谈锦瑶走的时候,回过头来冲她一笑。那笑容,谈锦萱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时,从枝繁叶茂的树上跳下来两个人。一人锦衣素服,剑眉玉面,手执一把绘有梅花的素扇,微微扬起唇角。另一人则躬身道:“公子,咱们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呀?”

    那人盯着那抹青绿色身影,喃喃道:“是不够漂亮,但很有特点!”

第二章 庙宇之行

    自从那次宴会后,谈锦萱就一直卧病在床。脸上的伤已然恢复,可是心里的疤呢?能医好吗?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议论她的容貌、仪态,带着鄙夷、嘲讽。谈锦萱越想越伤心,她恨沈氏、恨谈锦瑶姐妹,恨所有嘲笑她的人,可她更恨自己,无才无貌,简直一无是处!

    “小姐,求您喝一口吧,就一口,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丫头小离端着一小碗青菜莲叶粥,小心翼翼地劝道。

    “萱儿!”,听到明氏声音,谈锦萱撑手坐了起来,小离忙递了紫花软靠枕过去。“萱儿,都是娘不好,娘不该把你推向风口浪尖的!”明氏低声说道,眼里满是自责。

    “娘,我没关系的,我……”。“萱儿,”明氏打断她:“娘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娘比谁都明白。你表面坚强,只是为了让娘舒心。可是,萱儿,你越是这样,娘会越难过的……”

    谈锦萱躺在明氏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明氏低低的安慰:“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娘在呢!”

    等谈锦萱稍稍平复了些,明氏说道:“明日城外灵福寺庙会,娘已经都禀告老爷了,一为祈福,另外让你出去散散心,免得闷出病来。”

    “对呀,小姐,灵福寺祈福很灵验的,听说也有不少夫人带小姐去求姻缘呢!”小离抱着一床棉被进来,笑嘻嘻地说。

    “看来小离是想去求姻缘了?”明氏打趣道。小离双颊“刷”得红了,满脸期待的望着谈锦萱。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谈锦萱不想扫了兴致,便答应了。

    七月初三,天气晴朗。一大早小离便收拾好行囊。马车已安排好,明氏和谈锦萱上了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楚秀阁

    谈锦瑶怒气冲冲地埋怨道:“娘,你怎么能让那肥贱人去灵福寺呢?听说灵福寺许愿很灵验,若真让那肥贱人觅得了如意郎君,岂不是便宜了她?她那副丑样子,就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沈氏剜了大女儿一眼,谈锦瑶住了嘴,却依旧满脸怒气。

    “姐姐莫着急,我想母亲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想法。”谈锦琦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了沈氏。

    “江南闵州的碧堂春沁香四溢,实乃人间精品。”沈氏瞥了两女儿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察觉不到的冷笑。

    灵福寺坐落在城外六公里的淮河镇,始建于前朝景明3年,至今已七十年有余。

    马车整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灵福寺。谈锦萱下了马车,小离取出一块面纱,道:“小姐,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谨慎些。”谈锦萱苦笑,但也没拒绝。

    寺庙门口挤满了人,如今正值盛夏,谈锦萱实在不愿挤进去,便告诉明氏自己想去周边走走。明氏见女儿难得有兴致,便一口答应,让小离陪着。

    穿过几条林荫小道,这里明显安静多了,只有几个清扫的僧人来往,见到谈锦萱,也都只是礼貌的问好。谈锦萱忽然觉得身心竟如此的舒畅,或许她只是需要这份安静和平和。

    突然,低低的啜泣声传入耳朵,谈锦萱停住脚步,觅声寻去。只见郁郁葱葱的草堆中蜷缩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三四岁,头发枯黄,满身泥土,干瘪的身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听到脚步声,他惊愕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谈锦萱问道。

    男孩没有回答,而是充满戒备地盯着她。

    “你别怕,我们小姐是好人。”小离急忙补充道。

    而男孩仍旧没有说话,只有黑黝黝的眼珠子左右骨碌碌地转。

    “小离,把银两给他吧。”谈锦萱说道。小离随即掏出一两银子。谈锦萱看了一眼,道:“全给她!”,小离错愕地看着谈锦萱,道:“小姐,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攒下……”

    “不用多说!”随即转身离开。

    明氏见女儿迟迟不归,心里有些着急,在人群中不停地张望着。谈锦萱忙走过去,瞧着明氏神情紧张,担心地问道:“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氏恍了恍神:“没,没什么!你去那么久,尽让娘担心!”虽是嗔怪,声音却微微发抖。

    “小姐,姨娘看着脸色苍白,奴婢刚刚瞧见偏院有江湖郎中施医行善,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免得小姐担心!”小离建议道。

    偏院相对于主院则清净得多,分设施粥区和医诊区,百姓和僧侣来来往往。

    “大夫,我娘她……”谈锦萱神情急切。

    大夫抬起头,大约五十多岁,双颊微陷,但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谈锦萱,微微皱起了眉头。

    谈锦萱有些不知所措,却听到大夫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身体虚弱,乃是常年忧心所致,按时服药调理即可,而真正有问题的是你。”

    “我?”明氏和小离都吃了一惊。

    “姑娘正值青春年华,却两眼沉陷,眼珠突出,眼下皮肤松弛,呈现老年之态。而且姑娘身形圆润,额头又多虚汗。依老生之见,姑娘是长期服用了某种促生长类药物,使身体快速发育、成熟、进而走向衰老。这种药物本身并没有毒,但长期服用的话,其产生的副作用将会是致命的。以姑娘目前身体状况来看,姑娘怕是服用此类药物已三年有余了!”

    明氏惊恐地睁着眼睛,颤抖地说:“大夫,您这话,我不太明白!”

    大夫叹了叹气:“换句话说,就是姑娘时日不多了!”

    明氏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夫,您别吓人,这,您,您快给想想办法啊!”小离着急的有些结巴。

    “嗯……”大夫沉默了一会儿,“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因为它不是病,也没法……”。

    “还有多长时间?我!”谈锦萱打断他,声音冰冷,却在发抖。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所有一切。

    “如果立马停药并加以调理安养的话,也就三五年!”大夫叹息道。

    大夫的话如同一柄利剑刺入胸膛,谈锦萱几乎能听到血液滴答在刀刃上的声音。

    客房里,谈锦萱静静地坐着,回忆着在尚书府的种种细节,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愤怒。十几年来,自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低声下气、处处忍让。可是,有人却把这种退让当成懦弱。嘲笑、欺辱并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要自己的命,而且要自己背负着丑陋与嘲笑,毫无尊严的死去……

    天色渐渐暗沉,客房里没点灯。谈锦萱仍旧坐着,明氏和小离踱来踱去,明氏脸色越发苍白,在月光下,竟显得有些惨白……

    当晚,明氏陪着谈锦萱睡下,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提药物的事,只是一遍一遍地嘱咐道:“要请大夫,要活着!”谈锦萱紧紧攥着拳头,直到指尖黏糊糊的,渗出了血……

    第二天一早,谈锦萱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吵闹声。此时,小离冲进屋子,面色惨白:“小姐,死,死人了……”

    谈锦萱猛地激灵:“娘呢?”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氏昨天的面色很不对,谈锦萱脑子里一片空白。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谈锦萱心里默默祈求着。

    寺庙前院围满了百姓,竹架上躺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的烟紫色。突然间,心似乎沉到了寒谷深渊,娘,娘她,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谈锦萱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好像是尚书府来了人,谈钟报了案,京兆尹府接手调查。验尸后,说是服用了砒霜,判定为自杀。谈钟草草办了后事,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常。

    谈府

    谈锦萱坐在橱窗前,端详着手里的玉佩,这应该是明氏遇杀前夜亲自系到她身上的。状如凝脂、洁白无暇,瞧着十分贵重。一面刻着“清”,另一面刻着“月”,“清月,清月”谈锦萱心里反地的琢磨着。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谈锦萱回头,却见来人一身烟霞色对襟收腰曳地百水裙,裙摆处绣着艳红色牡丹,绚丽华贵,妖艳夺目。腰际以浅粉色绣花细丝带轻轻束之,突出玲珑曲线。一头齐腰长发轻轻挽起,再插一支金蝶宝钗,露出精致的玉颜。黛眉红唇,眸眼流光微转,灿若星辰,恍若神妃仙子。

    “谈锦萱,父亲叫你去前厅,我们有事要宣布!”谈锦瑶不屑地说道。

    “我们”、“宣布”,谈锦萱心里冷嘲一声。这是准备跟自己划清界限了?谈锦萱盯着谈锦瑶,明氏刚过世,谈锦瑶便穿的如此华丽,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

    看吧!谈锦萱,你那个低贱的娘什么也不是,即使我在她丧期身着华丽,父亲也不会说什么。而你,和你那娘亲一样低贱,永远抬不起头!谈锦萱想着,突然间就笑了!

    “笑什么?”谈锦瑶气急败坏,上来就给了谈锦萱一巴掌,“死肥猪!”说完愤怒转身而去。

    谈锦萱摸摸脸颊,这次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前厅里,老夫人坐在上首,谈钟低头饮着茶,眉头紧锁。其他姨娘小姐们都安静地站在一旁,没人敢吭一声。谈锦萱走进来,只觉得气氛怪异得很。

    谈钟最终开口道:“锦萱,我考虑过了,明天会把你送到丹枫庄园去。你娘刚过世,你去为她诵诵佛经,也算尽一份孝心!”

    呵!谈锦萱心中冷笑,这是要赶她走啊!明氏刚离世,这就迫不及待对付她了,有人还真是心急啊!而且用的是肯定句,甚至没有给她机会拒绝。谈锦萱环视着屋子里每一个人:老夫人缄默不语,沈荣眼流得意,谈锦瑶面露兴奋,谈锦琦沉稳冷静,其余人则漠不关心,明哲保身。

    “锦萱听父亲的!”谈锦萱故意压重“父亲”二字,是在提醒谈钟,不管怎样,我谈锦萱是你的女儿。

    果然,谈钟面上浮现出一丝愧疚,随即说道:“锦萱,你且先去,权当散心,一年之后,我会派人接你回来!”

    沈氏脸色立马转青,谈锦瑶几乎就要按耐不住了。沈氏瞥了她一眼,谈锦瑶张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第三章 庄园拜师

    丹枫庄园是谈家名下的一个小园子,距离城外有三四个时辰的车程。据说看守庄园的是一位姓陆的古怪老头。所有被罚去庄园的丫环仆人们全都被折磨地不成样子,最后不知所踪,生死成谜。能想出这种置人于死地还不见血的方法,想必沈氏定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下了马车,小离拿了衣物用品。环顾四周,林木葱郁,围绕着一幢古朴破旧的老宅子,谈锦萱径直走进去,吩咐小离开始收拾。

    “不许随意动我的东西!”门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小离明显慌了,站在谈锦萱身旁,哆哆嗦嗦。

    这时门开了,小离瞧见那人,不禁大为惊讶:“小姐,这,这不就是,那位在灵福寺诊病的大夫吗?”小离看向谈锦萱。

    “这位姑娘,真是有缘!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原来姑娘是尚书府三小姐,老生冒昧了!”说着对谈锦萱拱手作揖。

    “先生客气,以后烦请先生多为照顾,小女感激不尽!”谈锦萱亦双腿侧弯,福了福身子。

    “照顾?哈哈……进了这丹枫庄园,何谈‘以后’?”陆先生摸着胡须道。

    谈锦萱浅笑:“先生何必故意吓唬我一个小女子呢?先生若真如传言所说,残忍粗暴、罔顾人命的话,又怎么会在灵福寺替人诊脉呢?”谈锦萱顿了顿:“如果萱儿猜的不错,那些被送过来的婢女家丁,先生是恢复他们自由身了。”

    陆先生微笑,却久久注视着谈锦萱,似若有所思。谈锦萱皱了皱眉头。

    “那个,谈小姐,”陆先生移开目光,道:“关于你的身体,我想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谈锦萱瞧向他。陆先生移步坐下,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看来你还得多谢谈府送你过来。这里远离京城,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最适合疗伤养病。接下来我会规划出一套治疗方案,为你调养身子!”

    “有劳先生了!”谈锦萱礼貌地说道。

    “不过……”陆先生停住,似乎有些为难。

    “先生还有什么顾虑吗?”谈锦萱不解地问道。

    “可是就算这样,也只能延长你的时间,并不能保证身体能痊愈。”陆先生叹了口气道。

    谈锦萱温声:“先生尽力就好,锦萱先谢过先生!”

    陆先生蹙眉,道:“我想试试针灸,燃脂消肿,同时配以茯苓、决明子、半边莲等解毒汤药,先排出体内的残余毒素。不过小姐现在身体损伤严重,光靠药物效果缓慢,若是……”

    “若是什么?”小离抢问道。

    陆先生徐徐说道:“我陆家祖传的内功心法——《幻月心诀》在协调阴阳、平衡内外方面效果显著。若小姐能够勤加研习的话,对小姐身体恢复将大有助益。”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小离眉头舒展,兴奋地叫道。

    “只是,我陆家的独门心法不传外人,祖辈的定下的规矩不能破啊!”陆先生叹气道。

    小离瞬间就急了,跺着脚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见谈锦萱“咚”得一声跪下,目光坚定,声音清脆响亮:“锦萱愿拜先生为师,听先生教诲,任先生差遣,终身侍奉膝下,望先生成全!”说完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小离讶然,陆先生则连忙扶起谈锦萱。进入东边侧房,随后拿出来一本书递给谈锦萱。

    谈锦萱接过书:“幻月心诀?”书本皱皱的,页面也有些泛黄。谈锦萱翻开一页,中央赫然写着:

    阴生阳,阳生阴,阴阳相倚生寰宇

    死连生,生连死,死生存续连两仪

    小离凑过来瞧了瞧,拧起眉头,道:“这什么意思啊?”

    陆先生敲了敲她额头,道:“跟你这丫头没关系,去,烧饭去!”小离瞧瞧谈锦萱,见她正看得认真,  便嘟囔着自顾自收拾行李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谈锦萱来说简直痛苦不堪。每天要去十几里外的山林砍木、担水,烈日下反反复复地跑。每每半夜,谈锦萱还在树林里转圈,背着一捆捆劈好的木棒,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身上的伤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多少个夜晚,陪伴她的就只有天边的一轮圆月,神圣端庄,洁白美丽,是寒冷的黑夜里唯一的光明与温暖!就像母亲一样守护着她!

    小离看着着急,小姐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事,每天又要针灸,根本就没剩多少时间休息。而陆先生则每天喝喝酒、晒晒太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甚是惬意!沈荣偷偷派人过来查探,探子回去禀报说谈锦萱被折磨得消瘦不堪,沈荣听了大为高兴。

    转眼间,已到了次年深秋,谈锦萱来到丹枫庄园已一年有余。

    六皇子府

    凌钰摩挲着指上戒指,上好的翡翠,触感光滑又冰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青绿色身影,那个顺从乖巧却又冰凉冷漠的女子。“榛安,谈府的三小姐,还记得吗?”凌钰开口道。

    榛安挠了挠头,似乎在极力回忆。

    “谈钟的三女儿,在谈府似乎不怎么得宠,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哦,属下想起来了,那个胖……”凌钰瞪了他一眼,榛安立马收了口。

    “以貌取人,鼠目寸光!”凌钰呵斥道。

    榛安低下头:“奴才听说她亲娘离世,三小姐伤心过度,一年前就被谈大人送到谈府名下的丹枫山庄去休养了。”

    “哦,一年前就离京了。”凌钰有些吃惊,“备马,出城。”凌钰甩下一句话,走出书房。

    已临近黄昏,夕阳的余辉下,整个庄园显得恬静美丽。谈锦萱独自漫步在后园的小山地上。一年以来,在师父的帮助下,自己体型已然恢复正常,身体也渐渐充满力量,尤其轻功突飞猛进。如今自己身轻如燕,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笨拙的丫头了!可是父亲曾经承诺过会接自己回府,为何迟迟不来?

    “谈三小姐,别来无恙啊!”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谈锦萱迅速转身,警惕地注视着来人。

    来者是两名男子,约莫十七八光景,一人身着月白色束腰锦衣,袖口处用银线绣着三两朵盛开的兰花,飘逸俊芳,高洁典雅。乌黑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取一小股打成结以玉冠束之。眸眼波光潋滟,眼尾微翘,暗藏狡黠。而右方脸颊颧骨处上扬着一道细细长长的红色疤痕,夕阳余晖下,那条红痕似乎被染上了一层光晕,竟恍惚生出妖孽邪魅之感。而另一人则一身宝蓝色衣裳,此时正汗涔涔兼瞠目结舌的样子。

    “两位公子认识我?不知有何事?”谈锦萱问道。心里疑惑自己一直养在深闺中,从未见过此人。

    “一年前谈大人寿宴,我们在宴会上见过。本王生得这么好看,小姐竟然忘记了!”凌钰弯起唇角,饶有兴致地说道。

    皇帝的儿子中,大皇子凌秋,生有脚疾,性格和润;太子凌楠,三皇子凌墨,四皇子凌深以及五皇子凌瑾,忙碌于朝堂;七皇子凌寒年纪尚小;而六皇子凌钰,性格洒脱不羁、我行我素,是众皇子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位。

    谈锦萱微微浅笑,福下身子,道:“想必是六殿下到访寒舍,小女拜见殿下!”举止大方,恭敬有礼、不卑不亢。

    凌钰一时语塞,本想再捉弄几句。却见面前之人礼数周全,面如寒玉,漆黑的眼珠隐隐透着幽蓝色的光,显得深邃又神秘,此时正直视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莫名地,有些被人看透的感觉,怎么回事?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三小姐吗?

    “不必多礼,”凌钰摆摆手,随即望向不远处的宅子,“三小姐千金玉体,在这儿,想必是受委屈了!”

    “殿下严重了,锦服华裳虽美,却不如布衣粗袖让人心宽。”谈锦萱走过他身旁,如今的她细肢柳腰,身材玲珑,虽身着粗布褐衣,却气质不凡,一举一动华贵尽显。凌钰禁不住看向她。

    “这么说三小姐是喜欢江湖自由,不愿回去了?”凌钰试探道。

    “话虽如此,但人各有命,谈府还是要回去的。”谈锦萱轻声道。

    凌钰转头,眺望着天边的红日缓缓坠入树林中的房屋后,似乎在感叹:“以前见到的都是宫院深庭,以为最美的风景就是那些嫔妃美人了,如今看到这夕阳落日,倒觉得这天下江山似乎更美丽些!”

    谈锦萱微笑,随即道:“江山、美人都有其各自的美,关键是如何欣赏罢了!”

    “只可惜,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啊!”凌钰轻声感慨道。

    谈锦萱望向凌钰,道:“怎么会呢?拥有了江山,何愁无美人相伴?”,而凌钰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那照这么说,若是殿下,会选江山,还是美人呢?”谈锦萱问道,嘴角挂着淡笑。正好趁此机会试探试探这位六皇子,日后说不定对自己有用。

    凌钰侧转看向谈锦萱,目光流转,道:“那就要看这个美人有多美了!”

    狡猾,谈锦萱心里默默道。“那若是换做三小姐,该如何选择呢?”凌钰微笑着反问道。

    谈锦萱的目光在他脸上游走了一圈,随即侧身,浅笑嫣然,声音似清泉流淌:“当然是,江山!”

    凌钰和榛安彻底震惊。虽然只是如果,但在一个皇子面前说出如此等同谋反的话,若真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势必会祸及全族。这个三小姐,不仅胆大,还不怕死啊!榛安已吓得冒出冷汗。

    “三小姐,心还真是大啊!”凌钰怔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殿下说笑了,”谈锦萱走近他,用一种无辜又无奈地语气说道:“只是,我不选江山,我要美人干什么?”

    凌钰瞬间哑然,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清冷如玉的脸上渐渐染上淡淡一层红晕。凌钰侧过脸,道:“天气已晚,就不打扰三小姐了,告辞!”随即转身,跃马而去。原来以为是只小猫咪,没想到却是只小狐狸,不过很有趣!

    夜幕已临,谈锦萱徒步往回走着,心里思量着六皇子的话,他今天来见自己到底出自何意呢?

    “丫头,想什么呢?”谈锦萱抬头,陆先生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双眼紧盯着她,今天他似乎出奇的认真。

    “没什么!”谈锦萱抬头道,“师父,夜里凉,回屋吧!”谈锦萱走过去。

    “萱儿,你来这里有多长时间了?”陆先生问道。

    “有一年三个月零七天了!”谈锦萱答道。

    陆先生久久注视着谈锦萱,盯得她有些莫名紧张。“原来这一年多以来,你是掐着过日子的!你一定要回谈府吗?那种是非之地,稍有不慎,你的小命就丢了!”陆先生起身,走到谈锦萱跟前,认真说道。

    “师父,我一定要回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谈锦萱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萱儿,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咱翻过这一页,以后好好生活,我已经想好了法子可以让你永远离开谈府,带上小离那丫头,咱们去梅州……”陆先生满眼着急地说。

    “师父,我不会走的!娘死的不明不白!我要留下来!找到真相,我一定要报这个仇!”谈锦萱打断他。

    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想法,她要留下来,她要报仇,那些曾经伤她、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如今她不会再逃避了,哪怕拼了命,也要亲手送那些人下地狱!

第四章 重回谈府

    已是初冬天气,冷风吹得有些透骨的寒意。马车里,谈锦萱闭上眼睛,一年多了,谈家丝毫没有要接自己回府的意思,摆明是要自己自生自灭了。哪有那么容易?你不接我,我就自己走回去,想必会是个大惊喜呢!

    小离捧个手炉过来,道:“小姐,我们真的要这样自己回去吗?”小离担心地问道。当初老爷送走小姐的时候是说过一年之后会接小姐回去,可这一年半都快过去了,也没什么消息。小姐这样冒冒失失地回去,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当然了!”谈锦萱睁开双眼,看到小离担忧的表情,笑着说:“别担心!对了,东西可都带全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全都带全了!”虽然不安,但小姐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马车进了城,却没有直接去谈府,而是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小离更加疑惑了,问道:“小姐,咱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府呢?”

    谈锦萱不慌不忙:“小离,你可知今日是老夫人寿宴?”

    “奴婢知道的。”小离睁大眼睛,满脸不解。

    “老夫人寿宴,父亲每年都会在府内设宴,各府的夫人也会携小姐们上门走动。想想此时,府中宾客已至,你我这样出现在谈府门前,太过引人注目,官家未必肯放我们进去;若是惊动大夫人,反倒招来麻烦。我就是要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这样的戏才唱的精彩!”谈锦萱说着,嘴角缓缓勾起。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那接下来?”小离还是有些迷惑。看小姐的样子,似乎早有准备,自己也是瞎操心。

    谈锦萱走到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下,道:“咱们翻过去!”她知道这道墙的背后是明氏的紫兰院,转几条小径就是老夫人的青竹院。没等小离细想,谈锦萱已抱着小离越过了墙头。

    青竹院

    宴席摆在走廊的东边,挨着的是一方小水池。此时天气寒冷,但水池里的水却是温暖的,触感甚是舒服。由于老夫人寿宴,大多请的都是女客,满院子彩衣华服。老夫人坐在上首,身着暗红色彩线纹金翠长寿花缎锦长袍,外罩一件银灰竹鼠毛孔雀大氅;丝丝银发绾成精致的如意髻盘于脑后,用一支簪花吉祥金银钗紧紧固定;额前戴着刺绣金菊抹额;沈氏立于圆桌前,上穿五彩纹金堆花缎织窄袄,下着玫瑰紫绣如意翠兰双层金丝绫裙。发上金钗珠玉,贵气十足,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精明地转动着。谈府中的姨娘小姐们,自然也都是衣着华丽,围立在老夫人身边。不知道谁讲了什么,老夫人坐在上首眉开眼笑,大夫人以帕掩面,府中的姨娘小姐及宾客们也都礼貌地陪笑着。看起来如此和谐的场景却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谈锦萱心里想着,不知道大夫人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否笑得出来!

    “看!那是谁?”不知哪位丫头喊了一句。谈锦萱站在门口,青衫布衣,今天她特意挑了一件最破的衣服。顿时大夫人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一种又笑又怒的表情,很是奇怪。老夫人和府内的姨娘小姐也都是一脸震惊。

    谈锦萱慢慢走进来,步子轻快,仪态优美,大家闺秀之姿尽显。随即跪倒在地上,高声道:“孙女锦萱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叩下了头。

    “原来是小姐啊!”“怎么穿成那样?”“你不知道,她原来很丑的!”“现在看着倒是个美人儿!”众宾客纷纷议论开来。

    “滚出去!你是谁?竟敢冒充三小姐!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大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愤怒地叫道。

    “是呀!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快滚!”谈锦瑶气得直跺脚。

    “打死?这也太狠了吧!”“说不定真是三小姐呢!”“我看挺像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周围,瞥了大夫人一眼,不悦道:“大媳妇,注意自己的言行!”

    “老夫人,她是骗子!您别被她给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三妹!”谈锦瑶被气得一张美艳的脸涨得通红。

    “大姐,我是锦萱呀!你怎么不认得我了!”谈锦萱转向谈锦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谈锦瑶瞪着她,她一眼就认出了谈锦萱,苗条了,消瘦了,却还是原来的轮廓。莫名的,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这贱人竟然没死在外面,而且还敢擅自回来。尤其竟然变得如此明艳动人,虽身着粗布旧衫,却玉面明眸。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去受苦的吗?

    “你撒谎!你不是我三妹!我三妹身段丰盈,绝不是你!”谈锦瑶转过头看向谈锦萱。若不是有客人在场,她早已经冲上来狠狠抽她两个耳光了。

    “大姐,你,你怎么能不认我?”谈锦萱作出痛苦揪心的表情。

    “是啊,这位小姐,谈家三小姐我是见过一面的,确实是个体态丰盈的姑娘,跟你确实相差挺大。”一位夫人说道。

    谈锦萱闻言,着急道:“我,我,我可以证明的。”说着迅速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洁白的玉臂。可是那雪白的胳膊上却布满了可怖的疤痕,一条一条,都是用鞭子抽打留下的,可想而知,那种锥心的疼痛!“这些都是大姐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别人是没办法冒充的!哦,还有你当初把我锁到后院柴房,放毒蛇毒蝎子咬我!我都记得的,大姐,我就是你妹妹呀!”谈锦萱声泪俱下地说道。

    谈锦瑶被气得急了,冲上来刚想着给谈锦萱一巴掌,却被谈锦萱一把握住,紧紧地箍在手心。谈锦萱哭泣着:“大姐,你打我吧!我没有骗你!求你相信我!”可这时,谈锦瑶哪里还能动弹,只觉得自己手腕快被人折断了,疼的大汗淋漓,脸上出现扭曲狰狞的表情。这在外人看来,对谈锦瑶虐待妹妹的说法不由得更加深信了。

    众人纷纷瞪着谈锦瑶,议论开来:“这丫头太狠毒了!”“虐待自己庶出妹妹,真是残忍!”……

    谈锦萱满脸泪水,更是将被虐待但仍善良单纯、不计前嫌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谁在大吵大闹?”一道男声传来,谈钟走入内院,谈锦萱立马转身跪下,擦擦眼泪,轻声道:“锦萱给父亲请安!”

    大夫人着急走了过去:“老爷,这,她不是……”

    谈钟抬起胳膊止住她的话,端详着谈锦萱,道:“一年多没见,是清减了许多。”随后转向老夫人,说道:“我刚收到陆先生来信,说是锦萱已动身回府了,想赶在老夫人寿辰之前回府。看来,锦萱回来的时辰刚刚好!”

    谈锦萱再对老夫人一拜,似乎在轻声啜泣:“锦萱离府日久,甚是思念老夫人,回想起老夫人往日对锦萱的疼爱,就心痛难忍。所以今日才不管不顾回了府,惹了母亲和姐姐不悦,请老夫人责罚!”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自己平时和老夫人并不亲近。可在外人看来就大不一样了,加上谈锦萱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叫人心生怜悯!

    “假惺惺!做给谁看呢!”谈锦瑶不屑地叫道。

    大夫人眼神凌厉地看了谈锦瑶一眼,随即微笑道:“锦萱,难得你一份孝心,可今日是老夫人寿辰,你可不能空手回来呀!”

    这分明就是给自己下绊子,寿辰不准备寿礼,谈什么孝心!那个破园子里,吃都吃不饱,哪有钱买礼物?看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寿礼来!

    “老夫人寿辰,礼物自然是要备的。”谈锦萱吩咐小离打开包裹,取出一叠小本子,双手捧上头顶,恭敬地说道:“锦萱知道老夫人喜爱礼佛,遂每个月都为老夫人抄写一本佛经,望佛祖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保佑我谈家君恩永驻!”

    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姑姑接过佛本送到老夫人面前。整整厚厚地十五本,老夫人翻了翻,字体娟秀、工整,足以看出抄写之人的用心。老夫人欣慰之余不免有些感动,玉器、金银虽然贵重,却是冷冰冰的,毫无诚意。而这佛经却是这丫头带着诚心一字一字抄写出来的,尽管和这丫头以前并不亲近,可自己的孙儿中,怕也只有这丫头能为她这么尽心了!

    老夫人慢慢起身,走到谈锦萱跟前,亲自扶起了她,扶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快起来!你的孝心呀,我都明白。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谈锦萱只是淡淡微笑着。

    随后,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转身对着大夫人道:“锦萱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这大冷天的,也没件暖和的衣服。大媳妇,你吩咐下去,为锦萱置办几件衣赏吧。”

    “是,老夫人。”大夫人虽不悦,便也只能答应。

第五章 夜会凌钰

    走到自己的院墙门口,谈锦萱抬头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吩咐院子里的李妈妈过两天让外头的工匠师傅做一块牌匾挂到外院,就取名为:清月阁。

    院子里本没几个伺候丫头,此时见自家小姐回来了,又喜又悲,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小离兴奋地说:“小姐回来了,大家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伺候!”她很惊讶,也很兴奋,从来没见过大夫人那个吃瘪的样子。她还以为这次回来即使留下来也免不了一顿罚,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事了。她今天整个状态都是懵的……

    走进正屋,小离拿来了药膏。谈锦萱有些纳闷道:“干什么?”

    “小姐,你手臂上的疤痕这么明显?这药膏可以淡化疤痕。都怪奴婢粗心大意,这么久竟然也没发现!”小离露出十分愧疚的样子。

    谈锦萱微微一笑,卷起袖口,道:“你仔细瞧,这哪是伤疤?我是用丹青绘上去的,你还当真了?”

    小离恍然大悟,惊讶地看着谈锦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小姐变了,更美丽、更聪明、更勇敢,可每次一个人待着时,那眸光,却似乎阴森森的!

    中午过后,谈锦萱躺在床上休息,今天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可这一步走出去,也意味着今后自己在谈府的处境会步步惊心!

    小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小姐,奴婢刚到院子里准备打水,有个人就从树上跳下来,把这个塞给了奴婢。”

    “什么人?认识吗?”谈锦萱疑惑道,接过信拆开。

    信中赫然写着:

    临行匆匆忘告离

    月影憧憧缭吾心

    三秋念念心不忘

    更是夜深寒露时

    夜里,小离点了檀香,却见谈锦萱还没睡下。刚想要劝说两句,谈锦萱就挥手招呼她过去,吩咐道:“小离,我有事得出门一趟,为保险起见,你先装成我,睡到床上。”说着,已迅速起身,换了件颜色较暗沉的衣服。

    小离极度不安,这大半夜的,小姐这是要去哪呀?来不及她多问,谈锦萱已跳出了窗户。

    临月楼。京城第三大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千汇街南侧。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谈锦萱到临月楼时,已有人在等候。随后进了门,上了台阶,拐两三个房间,到了最西边的雅间。凌钰正坐在桌旁,品着特地从去年预存的香梅花茶。看到谈锦萱,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找我何事?为何约在这深更半夜?”谈锦萱直接开门见山。她回府的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到这位殿下耳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派人跟踪她。被人监视的滋味让谈锦萱心里很不悦。

    凌钰倒了杯茶,递给谈锦萱,道:“三小姐很聪明,我还担心今晚见不到三小姐呢!”

    “殿下过奖,我自小读书不多,谈不上聪明!”那是一首藏头诗,取每句的第一个字就是:临月,三更。这分明是要自己三更时分来临月楼一趟。

    凌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夜这么深,三小姐也敢一人出门,本王佩服!”

    “我在庄园时,一整夜都在林子里跑,这有什么怕的?况且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谈锦萱平静地说道。

    凌钰似乎有一瞬间停滞,随即微笑道:“哦!那你说说,人心如何可怕了?”

    谈锦萱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声音似漫不经心,淡淡道:“那把龙椅,殿下也在觊觎吧?”

    “大胆!竟敢胡言乱语!”凌钰猛拍了一把桌子,站了起来。谈锦萱并不关心,继续认真品着茶。

    雅间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了。许久过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说下去!”凌钰咬着牙,似乎正在极力控制自己。

    谈锦萱放下茶杯,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殿下何必动怒呢?小女只是猜中了殿下心思,应当罪不至死吧?”

    凌钰慢慢坐下来,似乎平静了许多,但仍然十分严肃:“说说看,何以见得本王有争储之心?”

    谈锦萱收敛了笑容:“第一,殿下生在帝王家,见识广博,通晓政史,除非像大皇子一样身体有疾,若说殿下没有存一点儿心思,小女不信;第二,如今朝局,太子和三皇子分庭抗礼,呈对峙之势;四皇子依附三皇子,五皇子与太子交好,七皇子年纪尚小,而六殿下两边不沾,乐得自在逍遥。但是若真有朝一日,太子或三皇子得了天下,势必会除掉他所有的威胁。六皇子这么聪明,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后路呢?最大的可能,就是殿下要自己争天下;第三,殿下平时看似不关心朝政,甚至远离朝政中心,可殿下与朝廷大部分臣子相交甚好,经常可以与其彻夜长谈,这可比用重金收买人心更有用。毕竟,整个朝廷正直的官员还在大多数。到时候,太子,三皇子两方争斗,殿下您不正好渔翁得利吗?”其实谈锦萱心里并不十分确定,但这时候,她只有赌一赌了!

    凌钰紧紧地攥着茶杯,多年来自己费力隐藏的心思竟然被这丫头一眼看破,心里着实不舒服。“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凌钰愤怒道。

    “怕!”谈锦萱慢慢道:“但殿下今晚约我前来,想必不是为了杀我!”

    “是个聪明人。谈大人甚得父皇的信任,我可不希望他成为太子或三哥的人。”凌钰盯着谈锦萱,徐徐说道。

    谈锦萱抬眉,直视着凌钰:“父亲一向不参与党争,殿下当是多虑了!”

    凌钰勾起唇角,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小姐应当明白本王的心情!”

    谈锦萱依旧直视着凌钰,道:“殿下就信得过我,小女只是谈府庶女,怕是帮不了殿下!”

    凌钰添满了茶,轻轻吹了吹,道:“本王不会看错人,如今三小姐已今非昔比了!三小姐若是愿意,今日之约就可达成。当然,日后三小姐若有需要之处,本王自当全力以赴!”她心里有恨,不管是对谈钟还是沈氏,只要心里有恨,他就有办法说服她,让她成为他在谈府的眼睛。

    谈锦萱思索了一会儿,有了凌钰这座靠山,自己做事就容易多了。随即,端起茶杯,道:“锦萱以茶代酒,谢过殿下厚爱!”

    回府后,谈锦萱看到小离惊慌的表情就知道她一直提心吊胆。安慰了两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而谈锦萱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谈锦萱起身。昨夜休息得不好,身体很乏,给老夫人请安后回来又睡了小会。午膳时分,小厨房送来了饭菜,小离递过筷子,谈锦萱看着这满桌饭菜,冷笑一声,吩咐道:“小离,去把送菜的丫鬟叫过来!”

    不久,一个小丫鬟就被带了过来。谈锦萱盯着她,道:“你叫小环,是吧?今儿的菜做得很美味,你也尝一口吧!”说着让林妈妈递过去一双筷子。

    小环接过筷子,哆哆嗦嗦,就是不吃一口。

    “怎么了?本小姐赏你的饭菜不好吃吗?”谈锦萱走近,逼视着她:“还是说,里面有什么东西?”这双眼睛,深幽清亮,犹如来自冥府的幽魂鬼魅,不带丝毫温度。

    小丫头“咚”得一声跪下,低着头,口中喊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三小姐饶了奴婢!”说着“咚咚咚”不停叩头。

    谈锦萱拨弄着手中的筷子,沉声道:“说,到底谁做的?是谁一直在我饭菜里下药?”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小环死咬着嘴唇,渗出了血却不自知。

    谈锦萱微笑着道:“小离,拿过来!”小离提过来一个小笼子。谈锦萱漫不经心道:“听说这竹叶青,人吞下后会从肚脐眼里钻出来,我不相信,今日正好见一见!”

    小环立刻惊恐得睁大了眼睛,面色一下退得干净。伏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嘴里叫喊着:“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让她吞下去!”谈锦萱吩咐道。小离提着笼子慢慢走到小环面前,小环甚至能听到笼子里悉悉碎碎的声音。

    “不,不,三小姐,我说,我说!”小环哭喊着抓住谈锦萱的裙角。“只,只是三小姐的擦碗布……红芍姑姑每次用完都要……用,用水浸泡一段时间,说……说是三小姐爱干净!”小环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又怎么了?与饭菜有什么关系?”小离愤怒地问道。

    小环颤抖的更厉害了,道:“奴婢是偶然间瞧,瞧见红芍姑姑往浸着布巾的水里倒了什么东西。”小环紧紧抓着谈锦萱衣角,泪如雨下,道:“三小姐,您饶了奴婢吧,不是奴婢做的!”

    “你竟然知情不报,与那害人的红芍有何区别?”小离气得满脸通红。

    谈锦萱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厨房里人多眼杂,在饭菜里下药很容易被发现,所以选择在擦碗布上动手脚。为了害自己,人家可是费了脑子的,自己是不是得回敬一二。谈锦萱搀起小环,温柔道:“行了,下去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以后我的饭菜就由你来负责。能吃,就摸摸嘴巴;不能吃,就摸摸眉毛。可明白了?”

    小环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没事了,惊讶过后,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小离撇撇嘴,翻着白眼道:“这小环也太不经吓了吧!这小鸡仔多可爱呀!”

    谈锦萱微嗔道:“小环只是个厨房里的烧菜丫头,跟你这山上跑的野丫头怎么比?”随即接过笼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晚膳时分,谈锦萱特意熬了一碗青菜香菇炖鸡汤送去了青竹院。老夫人接过尝了一口,滑而不腻,吃起来清爽的很。老夫人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谈锦萱问东问西。谈锦萱瞧着老夫人不同于以往的威严冷漠,倒是和蔼可亲的很,自己以前可真是疏忽了。

第六章 初起风波

    第二天上午,谈锦萱在屋内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外院的小丫头着急跑进来禀告:“小姐,大小姐硬要闯进来,奴婢们拦不住啊!”

    谈锦萱起身,这时谈锦瑶已跨进室内。用一种带有丝丝嫉恨的嗓音道:“谈锦萱,能耐不小啊!竟然敢擅自回来!”

    这事明明已经过去了,谈钟也没说什么。谈锦瑶忍了两天后又提这茬,明显是闲得慌,气不过,来找事的。

    “大姐,锦萱已经跟父亲道过歉了。”谈锦萱平静道。是啊,谈钟都已不再追究,你算什么?还紧咬着不放。

    谈锦瑶对上谈锦萱一双深邃的眸子,那秋波清的如一潭碧湖,平静幽深,似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走。谈锦瑶心中默默念叨着:变了,真是变了,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跟以前相比,都判若两人,连她都觉得陌生。“哼!父亲认你,我可不认你!贱人!”谈锦瑶高声道。

    谈锦萱冷笑一声:“锦萱也没想过要让大姐接受我。所以,大姐认不认我,锦萱并不在乎!”

    “你……”谈锦瑶伸出玉指指向谈锦萱,美目眯成线,柳眉拧成结。谈锦萱以前可是从来不敢跟她当面顶嘴的。

    “有两件事锦萱希望大姐能明白。第一,大姐以后还是不要将‘贱人’二字时常挂在嘴边,父亲听了会不高兴的;第二,锦萱的院子实在狭隘窄小,容不下大姐的金尊玉体,大姐以后还是少来为好。“谈锦萱冷冷道。

    “好!谈锦萱,你厉害!咱们走着瞧!”谈锦瑶甩下一句,转身愤然离开。

    我也没打算对你手下留情,谈锦瑶,就冲着你这横冲直撞的张扬劲儿,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能骄傲多久。

    “小离,吩咐院子里所有的丫头,以后不准谈锦瑶踏入院内一步!把院门都给我堵死了!”谈锦萱抛下一句话,进了卧室。

    很快,自谈锦萱回府已有一个月了。谈锦萱依旧每天按时辰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高兴了,会留下她陪着说说话。

    傍晚时分,谈锦萱亦照例给老夫人送羹汤过去。老夫人笑盈盈地接过瓷碗,刚咽下去一口,却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不能喝!”谈锦瑶冲进房门,一把将汤碗打翻在地,绘着画眉的彩色瓷碗被摔了个粉碎。

    老夫人恼怒地站起来:“锦瑶,你干什么?太没家教了!”

    “老夫人,这汤不能喝!汤里有毒!”谈锦瑶急切解释道。老夫人顿时讶然,反倒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白妈妈,怒吼道:“大小姐,你胡说什么?”

    “锦瑶说得不无道理,老夫人近日可觉得自己全身乏力,睡意更浓了?”大夫人的声音传来。谈钟、谈锦琦、三姨娘汪氏、六姨娘柳氏以及四小姐谈锦依全都走进了房间。四小姐谈锦依是柳氏的亲生女儿,眉眼跟柳氏十分相像,相貌不算惊艳,小家碧玉型;一件粉红绣竹桃对襟束腰百水裙,精致的垂鬟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银丝串珠流苏发簪,更衬托出颜如桃花,体如柔柳。此刻,正挽着柳氏胳膊,安静地立在一旁。这是要有大事发生了。谈锦萱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老夫人思量着自己近日确实乏力,午睡时间也延长了半个多时辰。顿时心里一紧,不可置信的望向谈锦萱。而白妈妈立即蹲下收拾地上的羹汤残渣。

    谈锦萱站起来,却不发一声。“三妹,老夫人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干出这等事?你还有没有良心?”谈锦瑶怒气冲冲,那眼神似乎能把谈锦萱生吞活剥了。

    “是啊,三小姐,你这么做也太令人伤心了,亏得老夫人如此心疼你!”三姨娘汪氏突然插口,一对柳眉拧成一团,似乎十分痛心。

    六姨娘环顾了一周,温声道:“你们也别太武断了,又没什么证据?或许其中有误会呢?”

    “有什么误会?难道我们还冤枉了她不成?要证据是吧?去,把红芍带进来?”谈锦瑶急忙插口道,随即看向谈锦萱:“三妹,我劝你还是早早认罪吧,或许父亲能念在你自己知错的份上,从轻处置!”

    谈锦萱并不理会,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谈锦瑶翻翻白眼,扭过头。

    很快,红芍就被带进来了,谈钟沉声道:“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红芍立即跪下,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谈钟猛拍了一把桌子,吼道:“大点声!”

    红芍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咬了咬牙,指向谈锦萱:“是三小姐,奴婢瞧见三小姐在盛给老夫人的汤里下了毒……”

    “锦萱,可有此事?”谈钟皱着眉,声音罕见的严厉。

    谈锦萱平静道:“父亲,绝无此事,我没有害老夫人。”

    谈锦瑶气愤道:“谈锦萱,你别想狡辩!快点向父亲认错!”

    谈锦萱唇角微扬,道:“一则,老夫人待我不薄,我有何理由要害老夫人;二则,我若害人,会在我自己做的汤里下毒吗?万一被人发觉,我第一个难辞其咎,我有那么蠢吗?三则,我既然要下毒为何会疏忽到被红芍发现?四则,”谈锦萱走近红芍,俯下身:“红芍你是如何肯定我放入羹汤中的就是毒呢?万一,它是补药呢?”

    红芍抬起头,对上那不起波澜的眼眸,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她是瞅准机会趁谈锦萱离开时偷偷洒了些毒草药粉进去,她当然知道那是毒了!可是被谈锦萱这么一问,红芍显然不知如何接话。

    “你,你这是在狡辩!牙尖嘴利,不安好心!”谈锦瑶瞧着红芍脸色,有些着急道。今天一定要把那贱人踩下去。

    老夫人看向谈锦萱,明氏已死,沈氏一直不喜欢这孩子,她在府中处境艰难。此次回来,谈锦萱有意与自己亲近,恐怕也是为了能在府中立足吧。既然如此,自己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怎么可能害自己?想到这里,老夫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夫人脸上藏着笑,开口道:“老爷,不如请大夫过来瞧一瞧,看过老夫人身体状况之后再做定夺吧!”等到大夫证明老夫人身体有恙,任你巧舌如簧,也于事无补!

    谈钟紧绷着脸,道:“去请王大夫过来!”王大夫是谈府专门的诊治大夫,谈钟最信任不过。

    没多久,王大夫就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他拿起打碎的瓷碗,刮了些汤渣下来,边看边闻,还用舌尖舔了舔。端详了好半会,又起身为老夫人把了脉。谈钟等不及了,沉声问道:“王大夫,老夫人身体如何?”

    王大夫躬身拱手道:“回大人,老夫人身体康健,并无不妥。”随即转向老夫人,问道:“近日来,老夫人是否感觉睡意更浓了?”

    白妈妈闻言,道:“是的,老夫人近日来确实睡得久些。”

    王大夫摸着胡须道:“那时因为汤里加了安神利眠的药材,老夫人之前由于睡眠不足,经常乏困,但近日来是否感觉一觉醒来精神多了?”

    老夫人细细思索,似乎身子真比以前要舒服得多。

    “怎么会呢?王大夫,你再仔细瞧瞧,是不是中毒了?”谈锦瑶着急道。

    王大夫惊讶道:“中毒?怎么可能?这些都是补药,对身体有好处的。”

    大夫人连忙道:“那说不定是,药与药之间相互作用,产生了毒素呢?”

    王大夫摇摇头:“夫人,您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存在,但是刚才汤里加的药材并不会产生毒素,对身体有益无害!”

    “你,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明明有毒的?”谈锦瑶气急败坏。今天一定要趁此机会把那贱人狠狠踩下去,不能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王大夫的脸色暗了下来,自己从医二十余年,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医术。

    谈锦萱浅笑道:“大姐,怎么你好像盼着老夫人中毒一样?”

    “是啊,大小姐,老夫人身体无恙总归是好的!”汪氏掩着嘴说道。眼里藏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夫人瞬间就恼怒了,眼神凌厉地看向谈锦瑶。

    “说!怎么回事?竟敢陷害三小姐!”谈钟朝跪在地上的红芍吼道。

    红芍脸色惨白,近一个月来,谈锦萱每次送过去的羹汤,自己明明都下了药,虽然药的毒性小,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但日积月累下来,是可以查得出些微毒性的。可为什么这汤里没毒呢?老夫人为什么没中毒呢?

    “或许是奴婢看错了……”红芍全身发软,眼里满是焦虑:“奴婢也是为老夫人着想,求老爷、老夫人开恩,饶,饶过奴婢一条性命!”说着重重将头磕到地上。

    戏唱不下去了就想收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谈锦萱一个不稳重重向后仰去,小离及时扶住了她,大声喊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汪氏大喊一声,王大夫立马过来,又把脉又掐人中又施针,许久过后,谈锦萱才睁开了眼睛。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锦萱,可好些了?”随即转向大夫,十分焦急道:“王大夫,锦萱她身体如何?”

    王大夫脸上浮现一丝疑惑,道:“小姐身体严重亏损,体内阴阳失调,体虚且寒,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情绪波动,才造成了暂时晕厥。”

    “哟,怎么会呢?难道说府里还苛刻三小姐了?”汪氏扯着尖锐的嗓音道。府里夫人小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由沈氏掌管的,这次看沈氏怎么解释?

    小离哭着说:“小姐月例就二两银子,要供整个清月阁的开销。小姐就一直省吃俭用,生病了也不就医,没,没想到亏了自己……”

    老夫人看向沈氏,府中小姐月例都是十两银子,竟然如此克扣谈锦萱的月例,真是太过分。

    王大夫继续查看着谈锦萱的病况,突然惊呼一声:“小姐刚才食用了什么?”

    小离露出迷惑的表情,回答道:“近来,小姐胃口不适,今晚只喝了羹汤而已。”

    老夫人吃惊道:“怎么了?王大夫?”

    “小姐舌苔泛青,显然是刚才服用了有毒的食物。如果让毒素深入五脏六腑,后果将不堪设想!”

    屋里的人全都震惊了。“中毒?”汪氏惊呼道。

    “好在发现得及时,中毒不深。我开几服药,小姐按时服用即可。”王大夫铺开宣纸,执起毛笔写着药方。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疑惑的很,本来气势汹汹得说是老夫人中毒,结果老夫人身体好好的,中毒的却是谈锦萱,这可真是奇怪!

第七章 揭开真相

    待王大夫走后,谈钟大怒:“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中毒?”

    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着一声不吭。

    大夫人咳了咳声:“老爷,许是锦萱自己不小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损伤了自己身体!”

    “是啊,三妹刚回府不久,难免水土不服!”谈锦琦突然开口。谈锦萱一眼看过去,谈锦琦急忙移开了目光。

    看来这母女俩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听这意思,还成了谈锦萱自己的责任了。

    “怎么会呢?人家大夫已经说了是中毒!”没等谈锦萱开口,汪氏便着急解释道,还特意压重“中毒”二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谈锦瑶厉声回问道。

    “哟!大小姐,我就说句实话,干嘛这么生气呀?莫不是心虚害怕了?”汪氏略带讽刺道。

    大夫人双目怒瞪着汪氏,道:“什么叫‘心虚害怕’?你把话说清楚!”

    谈钟怒吼了一声:“都住嘴!”,继而转向谈管家:“去把负责三小姐饮食的厨房丫头找来。”,末了又说:“将厨房全部人都叫过来!”

    老夫人闻言,在白妈妈耳边说了几句,白妈妈就带人离开了。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谈钟一脸怒容,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不一会儿,厨房里的丫头们就齐齐跪趴在了大厅外的青石板上。

    谈钟走到门口,问道:“谁负责三小姐的日常饮食?”

    小环低声道:“是奴婢一直负责三小姐的日常饮食。”

    谈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小环,小环只觉得腿脚酥软,头皮发麻。“你在锦萱的食物里下毒了吗?”谈钟高声问道。

    小环心里十分慌乱,不停摇着头:“没有,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害小姐的!”

    谈钟打翻一只碟子,只听“咣当”一声,让人心头一揪。“那她为什么会中毒?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厨房里所有人都是凶手!”

    小环冷汗直流,甚至感觉指尖都在颤抖,带着哭腔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负责烧菜。对,对了!红芍姑姑有时也会帮着打点的。”

    “三小姐的餐具一直都是红芍姑姑清洗的。”“是呀,她从来都不让我们碰!”“常说三小姐爱干净,每次都要将餐具擦得干干净净的!”

    谈锦萱冷笑,这些事那些丫头们一直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平时没觉得奇怪,现在紧要关头,当然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收买丫头,一个两个还行,满厨房的人你怎么收买?

    红芍惊恐地抬起头来,哭喊着:“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谈钟一脚踢到红芍心口,红芍当场就吐了血。“狡辩,下毒害小姐,心思歹毒,简直禽兽不如!”谈钟额上青筋暴起,怒斥道。

    汪氏观察着谈钟神情,朱唇翘起:“老爷,这红芍就一下人,跟三小姐无仇无怨的,怎么会害三小姐呢?”

    呵!这汪氏是有多恨大夫人呢?谈钟明明已经准备将所有罪责推到红芍身上了。可汪氏这一席话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揪出这背后之人,狠狠踩大夫人一脚。

    老夫人闻言,厉声问道:“红芍,我问你,谁在背后指使你?”

    这时,谈锦萱注意到谈锦琦手中的丝帕紧紧绞在了一起,可面上却极为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红芍爬起来,衣衫都已经湿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其实她心里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必死无疑,可这样做,或许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人。于是,咬咬牙,指着谈锦瑶:“是大小姐,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我做的,奴婢不想害老夫人,也不想害三小姐,求老爷、老夫人开恩哪!”

    谈锦瑶刹那间就傻眼了,说到底这件事自己并不知情,今天本打算来看看热闹,顺便添点火收拾了谈锦萱。可现在自己竟然变成了害人的主谋!怎么会这样?胸中怒火烧得越发旺盛:“红芍,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指使过你?你有什么证据?”

    “是呀!红芍,没有证据,怎么能如此冤枉大小姐呢?”汪氏看似好心提醒道。是啊!快说出证据,没证据说什么也没用,能伤得了沈氏一分一毫吗?

    “证据在这里!”白妈妈走进大厅,手中拿着一方锦帕,摊开后有几朵花瓣。谈钟蹙眉:“这是……”

    白妈妈高声说道:“这是铃兰花瓣。铃兰浑身有毒,虽然这季节铃兰已经凋谢,但取花瓣精心保存,过后只要用水浸泡,仍有小毒。大小姐,”白妈妈转向谈锦瑶,道:“只是这锦帕是在红芍房间发现的,而这锦帕的主人,是您!”白妈妈略通医术,铃兰经适当处理后是可以入药的,能强心健体;但直接采摘那可是有毒的。

    谈锦瑶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这件事自己竟然摊上甩不掉了。“你,你凭什么说这锦帕是我的?”

    白妈妈展开锦帕,上面赫然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艳霞牡丹。“大小姐,您痴爱牡丹,整个谈府人尽皆知!您敢说这不是您的锦帕?”

    “你胡说,是有人要陷害我,别人也可以绣上去的!”谈锦瑶不顾形象地叫道。

    “大小姐,奴婢记得五年前府内兰姑姑为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绣了个牡丹花枕,被大小姐发现后杖责了五十,兰姑姑至今腿脚不是很利落。从此以后,府内就没人敢绣牡丹图样的物件了。而这香粉亦是大小姐常用的牡丹香,以及这绣工手法都是出自于大小姐之手。大小姐,您还说这不是您的锦帕?”

    谈锦瑶注视着那朵妖艳夺目的烟霞牡丹,那确实是自己的锦帕,怎么回事呢?肯定被人算计了!都怪自己一时大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谈锦萱,却见对方睁着一双清凛凛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胡说!一派胡言!谈锦萱,是你陷害我!你这个贱人陷害我!”谈锦瑶脑袋嗡嗡作响,朝谈锦萱猛扑过去。

    小离见势挡在谈锦萱前面,不料手背却被谈锦瑶的长指甲划了深深一道痕,霎时血就流了出来。立刻有两名妈妈过来拉走了谈锦瑶。

    大夫人见状,着急道:“老爷,您要相信锦瑶啊!她不会害人的!一定是谈锦萱那丫头自己设的局!”

    谈钟冷哼一声,怒道:“锦萱设的局,她会给自己下毒?她为了嫁祸锦瑶,会不惜自己的性命?”谈钟明显不信。唤了管家进来,拖了红芍出去。红芍惊恐地瞪大双眼,双腿乱踢,哭喊不停。所有人都清楚,这红芍必死无疑了。

    谈钟转向谈锦瑶:“陷害亲妹,心思狠毒。将大小姐关进佛堂,抄写佛经一百遍,抄不完,永远别出来!”谈钟冷冷说完,官袍一甩,就大步离开了。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样,瑶儿是被冤枉的……”大夫人还在苦苦求情,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谈锦瑶张大着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从小到大,不管她怎么任性,谈钟都不会惩罚她,甚至不曾生气。现在他居然要将她锁进佛堂,怎么会?谈锦瑶哭闹着,被人拉下去的时候,一双凤眼狠狠瞪着谈锦萱。

    老夫人冷冷道:“从今日起,锦萱的月例升为二十两。”

    小离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么一折腾,小姐月例一下子就翻了十倍。

    回去的时候,谈锦萱并没有直接回清月阁,而是绕着绕着走到了明氏的紫兰院。院门紧锁着,许是时间久了,铁锁上面锈迹斑斑。谈锦萱轻轻推了一下院门,木门“吱呀”一声,伴随着冷风扬起一层灰尘。小离忙掏出手帕为谈锦萱掩住口鼻,谈锦萱挥手挡开。从两扇门的缝隙中看,院墙内一片萧条之景,尘埃落满窗台,枯叶铺了一地,就连谈锦萱小时候最喜欢荡的秋千,也不知何时断了,斜挂在一边。冷风吹过,卷起地上枯叶在半空中盘旋,荒凉中掩映着悲凉。

    “小姐想进去看看吗?”林妈妈忽然道。

    谈锦萱转过身,道:“不用了,不过这院子怎么会被如此搁置?”

    林妈妈回忆道:“奴婢听底下人说,小姐离府后,大夫人是想要将五姨娘的紫兰院收拾出来搁置杂物。 可老爷没允许,直接上了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了。”

    “也没有人来打扫过吗?”谈锦萱问道。

    “没有,奴婢从未见人打扫过。”林妈妈答道。

    谈锦萱回头凝望着那栋因长久无人居住而略呈死气的房子,那道门后面藏着她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那么温暖!那么珍贵!

    小离察看着谈锦萱的神色,担心谈锦萱触景伤情,心里难过。便拽了拽谈锦萱的衣袖,轻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谈锦萱轻声答应,心里默默道:娘,您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为什么不让我知晓?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找到答案,给你报仇!您一定要保佑萱儿啊!

    清月阁卧室里,小离愤愤地抱怨道:“这算什么呀?老爷也太偏袒大小姐了。关几天就算完事了,还害得小姐喝了那一碗有毒的羹汤。”

    谈锦萱笑笑,摇了摇头。结果怎样自己早已经猜到了,中毒的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谈钟才不会跟大夫人翻脸;再说,谈锦瑶也是他非常宠爱的女儿。只要伤害的不是他、不是老夫人,谈钟便只会雷声大、雨点小。她也没指望什么,只是借此机会看看府中形势罢了。

    “其实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一则送谈锦瑶去思过,打击了大夫人;二则更赢得了老夫人的关心和信任;三则我们的月例也涨了不少,以后我们生活也宽裕多了,也不算白忙活一场。”谈锦萱微笑着解释道,卸下外衣。

    躺在软榻上,谈锦萱闭目静思。最重要的是,找到了这么多年一直给她下药的人。她才最可怕!这种人不张扬、不傲娇,阴沉内敛,就像隐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最是难防!

    不管怎样,小姐切不可再以身犯险了,奴婢都快吓死了!”小离嘟囔着。

    谈锦萱轻声答应,其实自己并没有喝那毒水,只是抹了些在舌苔上,再加上吃了师父特制的草药丸,造成一种中毒的假象而已。

    “小离,以后你和各院子的丫环们多走动走动。这样的话,我们也不会做什么事都如此被动了!”谈锦萱临睡前吩咐道。

    “是,小姐。”小离点头应允。

第八章 重遇故人

    楚秀阁

    谈锦琦极度不安,在堂厅里来来回回踱步走着。见沈氏回来,忙迎了上去,扯过沈氏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母亲,父亲他怎么说?他愿意放了大姐吗?”

    大夫人扶着额头摇了摇头。谈钟现在正在气头上,一进书房就反锁了门,根本就不愿搭理她。楚妈妈见状赶紧倒了杯凝神茶递给大夫人,大夫人浅呷了一口,方才觉得喉咙舒滑多了。对着楚妈妈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楚妈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大夫人斜睨了谈锦琦一眼,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道:“今天这事,是你做的吧?”

    谈锦琦神色慌张道:“母亲,我,我就是想……”

    “你就是想让那丫头彻底在你面前消失嘛!”大夫人打断她,“你是我女儿,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清楚?”

    谈锦琦低下头,神色愧疚,小声支吾道:“母亲,我,我错了!”

    沈氏叹了口气:“行了,还是那丫头性子太过狡猾,这次算她幸运。”随即又嗔怪道:“不过,你也太心急了!”

    “我,我就是担心,好不容易赶她出了府,现在她又回来了。更是,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她又着急巴结讨好老夫人,女儿就是担心日久天长,她真的就在谈府立足了!”谈锦琦皱着眉头道。

    沈氏思忖了一会儿,这谈锦萱似乎真的有所变化,跟以前蹑手蹑脚的样子的确差别很大。“行了,你也别担心,以后日久天长,收拾那丫头是迟早的事!切不可再鲁莽行事了!”沈氏放下茶盏,眼里掠过一丝狠戾。

    谈锦琦垂下睫毛,道:“是,母亲!可是大姐她……”

    “就让她去佛堂静静心吧!锦瑶性子太过骄傲、张扬,迟早要吃亏,这次权当是给她一个教训了!”沈氏叹了口气。

    第二天,谈锦萱的月例就到手了,二十两银子,足够供清月阁的日常开销。林妈妈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谈锦萱吩咐道:“林妈妈,这些银子您就先保管着,过后,去招些丫头进来,清月阁人手不足。记得,要挑聪明伶俐些的。”林妈妈连连答应着退下了。

    这天傍晚,青竹院里,白妈妈搬出来一张雕花染漆红木贵妃椅,扶着老夫人坐下,取来花团簇锦棉花靠枕垫于身后,再拣一件银心紫闪缎大褥为老夫人盖于膝盖处,谈锦萱挨着老夫人坐下,道:“老夫人,若您觉得冷,咱们回屋坐坐也行!”

    老夫人摆摆手,摇摇头:“屋里待得久了,都快憋出病来了!今儿天气不错,想出来透透气!”

    谈锦萱不再言语,便只是静静陪坐着。西边的云霞悄悄将天空染成微黄色,没有余霞成绮的绚丽缤纷,云兴霞蔚的灿烂艳丽,只是隐隐淡淡透着一种明净清雅之美,恬谧清幽,心里瞬间升起“清风拂玉面,皎月照人间”的安然和谐之感。

    “锦萱,是不是心里觉得委屈了?”老夫人忽然开口说道。“锦瑶只是被罚去佛堂抄写经书,你觉得很不公平,是吗?”

    谈锦萱没想到老夫人会问得这么直接,先是一愣,过后微笑回答道:“锦萱不敢!”

    “真的?”老夫人惊讶道,转头看向她。

    谈锦萱笑容舒展,缓缓道:“有老夫人照拂,已是锦萱莫大的福气,锦萱能有何委屈?况且,都是自家姐妹,谈什么公平不公平!”

    “难得你能这么想!”老夫人欣慰地笑道,后又抬头对着天空叹了口气:“放眼这些子孙儿女,就唯有你懂事明理、善解人意!”

    谈锦萱扶上老夫人的手背,道:“老夫人哪里话!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大姐她也会明白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锦萱,无论如何,总归是自家人!家和才能万事兴啊!你可明白?”

    “锦萱明白!”谈锦萱回答道。

    在青竹院待得久些,回来时天色已晚。林妈妈带着六七个丫头站在厅堂里等候着。谈锦萱走进来,小离早已在室内点了火炉,为她卸了狐皮锦毛软甲披风。林妈妈恭敬地说道:“小姐,这些是奴婢特意挑选的丫头,身家清白,手脚勤快,小姐瞧瞧!”

    之后几个小丫头齐齐拜下身子,道:“奴婢们拜见三小姐!”

    谈锦萱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随即道:“这些丫头就先由林妈妈领着,等熟悉了府中事务之后再行分配吧。”

    林妈妈躬身道:“是,小姐!”挥手吩咐丫头们退下。

    谈锦萱有些困了,刚想转身进内屋,却听见一个小丫头返跑过来,双腿弯曲,一下子跪到地上。林妈妈冲过来,愤怒道:“你这丫头!干什么?别扰了小姐!”

    小丫头并不理她,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谈锦萱。不知怎么,谈锦萱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随即挥了挥手让林妈妈退下。

    “你有什么事吗?”谈锦萱问道。

    小丫头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道:“姐姐,您不认识我吗?”

    谈锦萱更纳闷了,自己何时见过这个小丫头了?不过这眼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丫头见谈锦萱眉头不展,垂下头,似乎很失望,喃喃道:“姐姐一年前在灵福寺给了我银子,我才勉强活到了现在。姐姐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说着认真地叩下头去。

    “小姐,她,她就是那个草垛中的小男孩呀!”小离惊呼道,“不过,你怎么又变成丫头了?”谈锦萱瞅了小离一眼,这丫头说话真是太没规矩了!什么叫“变成丫头了”。

    “我本来就是丫头!我是为了方便起见,才打扮成男孩子的!”小丫头噘起嘴,露出不悦的表情。

    知道女儿身行走江湖不方便,所以打扮成男儿模样。这小丫头倒也聪明,谈锦萱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雪儿。”丫头认真回答道。

    谈锦萱微笑着点点头:“雪儿,是个美丽的名字,”随后慢慢蹲下身,盯着雪儿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以前可是跟现在不大一样呢?”

    雪儿裂开嘴,露出整齐的两排小白牙,道:“姐姐当时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姐姐的眼睛很清、很亮,嗯……就像天上的星星,我认得这双眼睛!”雪儿兴奋地说着,还伸手指了指头顶。“之后我就一直在城外的农舍居住着,这次进城来正好碰见谈府林妈妈在找杂役丫环,我就想着,或许可以再见到姐姐,所以我就立马报名了!”

    谈锦萱愣住,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谈府三小姐?”

    雪儿回答道:“我只知道姐姐是谈府的小姐,至于姐姐排行第几,雪儿并不知晓,只是想着若能进谈府,总能见到姐姐的。”

    小离亦蹲下身子来,道:“我们小姐是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谈府的人?”

    “是因为那天死了人,好像是谈府的人……”雪儿低着头小声道。事发之后,那天上午,来了好多官差,将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是挤在人堆中,清楚地看见谈锦萱上了谈府的马车。

    谈锦萱发疯般抓住雪儿,雪儿只觉得胳膊上的肉被捏得生疼。“雪儿,那天你在寺院里对吧?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谈锦萱眼睛不眨地盯着雪儿问道,深邃的眸子里有寒汽在急速凝结。

    雪儿被盯得有些害怕,小声说道:“姐姐,我那天就睡在后山林里,五更时分,我听到一驾马车驶来。 随后突然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将马车重重包围,过了会儿,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

    “那一定是娘!一定是她!”谈锦萱攥着拳头,心里百分百肯定。“后来呢?娘被他们杀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杀娘?娘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谈锦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力摇晃着雪儿。

    雪儿思索了会儿,道:“姐姐,他们好像是认识的,而且还谈了什么。对了,那位夫人还会点功夫,可是最后还是被逼着吞下了什么东西。”

    明氏在谈府十几年,怎么可能认识那些人?为什么还会功夫?明氏一大早为什么只身一人去后山?是为了保护她吗?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到底之前明氏看见了什么人?为什么当时神色那么不对劲?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谈锦萱脑子里,谈锦萱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还是小离机灵,追问道:“他们谈了什么?你可有听见?”

    雪儿极力回忆着,道:“我当时害怕极了,又离得太远,只听见说什么,娘娘……”

    谈锦萱跌坐在地上,心一下子沉没下去。宫里的人,看来明氏的死远比自己想象的情形要复杂地多,自己的复仇之路还很长远……

    小离看着谈锦萱的脸色慢慢恢复到以往的苍白与平静,不由得更加担心了。小姐每次呈现这种面色时,恰恰是她最痛苦、最煎熬的时候。谈锦萱缓缓起身,只觉双脚无力,脚步虚浮,小离搀扶着她进了内室。此刻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捋思路。临睡前,吩咐小离将雪儿抬为一等丫头,近身侍候。

第九章 嫡母刁难

    当天晚上,谈锦萱早早洗漱躺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脑子一片混沌。当睡意来临时,却听见外边丫头报时已到卯时,没过多久,外院已有悉悉碎碎忙碌声。谈锦萱撑起身子,抬手扶额,心里叹息道:竟又是一夜未眠!

    清晨,小离撩起绣花软帘,却见谈锦萱靠在床头,双眼疲惫,不断打着哈欠,便知谈锦萱定是没睡着。抱怨道:“小姐!您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承受得住?”

    “行了!以后一定注意!”谈锦萱笑着回应道,起身穿衣梳妆。

    花镜前,小离小声嘟囔着:“回府没多久,眼看着小姐就瘦了一大圈,应该吩咐小厨房多熬些燕窝粥给小姐补补身子了!”

    谈锦萱瞧着镜中的人儿,双眼倦怠,面色苍白,流畅柔美的下颌线使得整张脸隐隐透着些微憔悴,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为“瘦”犯了愁!

    小离捧过来一只半旧的红木雕花首饰盒递给谈锦萱,等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金银玉钗:五彩翡翠盘螭璎珞圈、碧水落珠琉璃金银钗、珊瑚镶玉坠花绿雪含芳簪……都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再翻下一层,摆放着石榴蘸粉、玫瑰丹霞、红春心水等各色胭脂水粉,虽是小小的匣子,却也被塞得满满的。

    小离笑着俯下身说:“这些金银首饰,小姐瞧瞧,喜不喜欢?”

    谈锦萱不禁大为吃惊,问道:“我何时吩咐买这些了?”

    小离瘪着嘴道:“其实,是奴婢让林妈妈买回来的,小姐以前的饰品样式不怎么新奇了,奴婢都收了起来。”

    真是惯坏了小离这丫头,竟敢擅自做主买回来这些东西,越来越胆大了!

    小离瞧着谈锦萱变了颜色,知道谈锦萱有些生气,便忙张口道:“小姐仙姿佚貌、娉婷袅娜,这个年纪,就该好好打扮,也不枉小姐生得一张好颜色!”

    “扑哧”一声,谈锦萱不由得笑出声,道:“这些词都是从哪里学的呀?就会哄人开心!”谈锦萱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到嘴边的嗔怪瞬间就咽到了肚子里。

    午膳过后,谈锦萱觉得待在屋子里很是烦闷,便想去锦园坐坐,透透气、吹吹风。凉亭里花香四溢,暖阳融融,谈锦萱很惬意地眯着眼睛。林妈妈抱着个桐木瑶琴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小姐,您瞧,这可是奴婢跑遍了京城的所有古琴商铺,专门挑出来最好的瑶琴了,店铺老板说这只瑶琴无论从材质还是音准上都是佳品。小姐看看满意吗?”

    谈锦萱并不懂这些,琴体面板由上好的椅桐木制成,琴弦则是珍贵的金丝线。谈锦萱随手轻轻一拨,音色清脆明亮,余音袅袅,使人身心舒畅。

    “是好琴,不过我大概弹不出悦耳的音乐来。”谈锦萱淡淡道。

    “不会的,小姐如此聪明,肯定能学会的!”林妈妈忙回道,“要不,奴婢请位教习师傅过府上来教教小姐?”

    谈锦萱摆摆手道:“不必了!先收起来吧!”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买瑶琴,明明自己并不喜欢。

    小离端过茶盏递给谈锦萱,道:“小姐,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谈锦萱瞅着杯中黑乎乎的药汤,心里就犯难。这师父千叮万嘱要谈锦萱每天都得喝一杯他的独家秘方,而这小离亦是时刻谨记,每次都要看着谈锦萱喝下去。

    谈锦萱无奈摇摇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倒过来晃了晃:“看看,喝完了吧?”

    远处,青石阶上出现一抹枚红色身影,小离嘟囔着嘴:“糟糕,大夫人来了!”雪儿瞧着小离突然绷紧的神经,紧张的神情,一脸疑问。

    待沈氏走近,谈锦萱起身福下身子请安。半晌过后,沈氏才开口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氏顺势于对面座椅坐下,并不言语,却是望向满园景色。好一阵子过后,才声音缓缓道:“锦萱回府有一个多月了,可住得习惯?”

    谈锦萱站在旁边,恭声答道:“谈府是锦萱的家,锦萱自然住得习惯!”是啊,我在我家里住着,怎么会不习惯?

    沈氏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看来锦萱今日心情大好啊!都能过来锦园走走了,往常都见不到你呢!”

    往常?这大冬天的,寒风侵肌,冷霜渗骨,谁好端端不在暖阁里舒舒服服待着,会跑到锦园来吹风?今日自己心情烦闷才出来走走,就碰巧遇到了沈氏,可真是“巧”极了!

    “前些天,父亲为锦萱洗了冤屈,锦萱自然是心情大好!”谈锦萱浅笑道,泛着淡淡幽蓝色的眼眸此刻通透明亮,那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肌肤骨髓。既然你是来为谈锦瑶出气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出这口气?

    沈氏身子一怔,笑容也显得很不自然,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上渐渐染上怒容,厉声道:“锦萱,说话莫要太放肆了!”

    谈锦萱瞧着沈氏微微泛红的脸,故意高声道:“是,母亲,我也知道大姐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听这话,意思很清楚,设计害人确实是她谈锦瑶做的。

    沈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旁的邱妈妈见状一步上前,怒声道:“诋毁大小姐声誉,该打!”说着扬起巴掌就挥了过来。雪儿见状,一把上去,紧紧攥住邱妈妈的手腕。邱妈妈动弹不得,怒声斥骂道:“贱人,放开手!你是谁?竟敢跟我动手!”雪儿不回答,却也不松手!

    谈锦萱并不关心沈氏如何反应,而是于对面椅子缓缓坐下,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沈氏语气不善:“锦萱,是不是该让那丫头放手了?”声音虽平静,却也明显有隐藏不住的怒气。

    “雪儿!”谈锦萱叫了一声,雪儿便放开了手。邱妈妈抽回胳膊时手腕处赫然一道红印。“这是锦萱新招来的丫头,不懂规矩!还望母亲见谅!”谈锦萱悠悠然道。

    “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可以随便动手吗?你若是教不好的话,母亲可以替你好好管教管教!”沈氏咬牙道。

    “我的丫头我自会管教,就不劳烦母亲操心了!”谈锦萱冷声道:“若说管教,母亲先好好教教您身边这位邱妈妈吧!”

    沈氏怔然,转头看向邱妈妈。“邱妈妈虽是母亲身边的人,却也只不过是一个下人,竟敢对小姐动手,实在是太放肆了!母亲是否应该教教邱妈妈‘尊卑’二字怎么写?”谈锦萱轻声道。

    邱妈妈脸色刹那间转白,对着谈锦萱喊着:“你,你……”却说不出一句话。

    “邱妈妈,难道我说错了?”谈锦萱继续道:“锦萱刚才说话并无作假,大姐确实惹恼了父亲才被惩罚。就算锦萱说得哪里不妥,母亲一向仁慈宽厚,自然不会和锦萱一个后辈计较。而你邱妈妈竟然敢自作主张,擅自惩罚小姐。你打了锦萱无所谓,但若是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是母亲心胸狭窄,不够仁慈。一旦让母亲背上恶名,损坏了母亲声誉,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邱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凄声喊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夫人责罚!”

    沈氏紧绷着的脸突然就浮起了笑容,仔仔细细打量着谈锦萱,道:“没想到锦萱这么能说会道!”

    谈锦萱轻轻笑了笑,道:“都是母亲教诲得好!”

    许久,沈氏不言语,谈锦萱也不理睬,两个人兀自喝着茶水,一时间气氛很是怪异。过后,沈氏打破沉默,笑道:“锦萱,这是府中预存的珍品茉莉花茶,清香四溢,安神理气,你来尝尝!”

    茉莉花茶确属珍品,听闻只有皇宫里的妃子才配享用,估计这应该是妃送给沈氏的。沈姑姑已捧着茶盏递了过来,谈锦萱伸手去接,不料沈姑姑手一松,谈锦萱还没挨着茶杯,茶杯已自由落下。谈锦萱心中冷笑,另一只手迅速地接住了坠落而下的杯子。继而一掌拍上桌案,“嗖”得站起来,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伺候母亲的,做事毛手毛脚,尽惹母亲不悦!回去收拾收拾,全部滚出谈府!”

    谈锦萱平时温柔和润,如今忽然如此疾言厉色。沈姑姑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一身冷汗,急忙跪下。

    沈氏愤愤地瞧着这一幕,那茶盏是上好的青玉,皇帝曾特意赐予妃。若是谈锦萱打碎了茶盏,浪费了珍茶,自己就有办法把这戏唱下去,好好教训谈锦萱一顿。可是,现在……沈氏皱眉道:“算了,也是我管教不周!罢了,就先让她们反思反思!”

    “母亲真是宽厚大度!”谈锦萱恢复到以往的平和温顺,微笑道。

    沈氏摆摆手,道:“行了,我觉着现在有些冷了,得回去了!你也尽早回去吧,免得着凉!”

    “锦萱多谢母亲挂心!”谈锦萱起身,福下身子道:“送母亲!”

    小离长长舒了口气:“冷?奴婢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手心还在冒汗呢!”小离摊开手,在裙摆上抹了抹。

第十章 比拼演技

    大年前夕,老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要谈锦萱去青竹院一趟。近些日子,谈锦萱越来越得老夫人喜爱。老夫人心情烦闷时,谈锦萱便会在旁边安静地陪着,或者讲讲有趣的故事逗逗老夫人。老夫人很开心,笑着说亲孙女就该这样,跟谈锦萱便越发亲近。

    换了件颜色稍稍明亮点的衣裳,谈锦萱便带着小离和雪儿前往青竹院。途经一座小石桥,冷风吹来,寒意侵骨,谈锦萱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雪儿忙为她披上了织锦鼠毛大氅,谈锦萱顿时感觉暖和多了。正欲走时,忽而听到周围有细碎的脚步声,霎时间,雪儿飞步上前,动作轻快利落,稳稳接住了空中飞过来的石块。没等谈锦萱阻止,雪儿冷哼一声,就将石块猛掷了回去。下一秒,一声惨叫袭来,谈锦萱循声望去,只见从桥头的飞山石背后走出来一名女子。上穿云霞百色云纹花袄,下着散花细丝缎绣雪绫裙,明眸灿目,朱颜皓齿。此时正双手捂着额头,一双黝黑水灵的杏眼噙满晶莹,却不忘裂眦嚼齿,横瞪着谈锦萱。随后,又走出来一名男子,深紫色锦袍。两位正是沈府二公子沈宾和沈府嫡女沈婉儿无疑。谈锦萱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二表哥和表姐呀,不知二位躲在山石背后干什么呢?”

    “谈锦萱,我可是沈家大小姐,你竟敢教唆你那丫头向我扔石子?”沈婉儿玉指指着谈锦萱,愤怒的叫喊道。此刻,谈锦萱能清楚地看到沈婉儿的额头上被砸得乌青一片。

    谈锦萱走近她,眼神无辜道:“表姐,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以为是小猫小狗之类的,没想到是表姐。这大冷天的,表姐千金玉体,不在暖阁里待着,出来乱晃悠什么啊?”

    看着谈锦萱脸上淡淡的笑容,沈婉儿横眉怒目尖叫道:“谈锦萱,你什么意思?我堂堂沈家大小姐无辜被砸,还不能讨个说法了?”

    无辜?讨说法?谈锦萱心里冷笑,这世上还真有人能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那石块分明是砸向自己的,若不是雪儿眼疾手快,恐怕现在自己就是她此时的摸样了。

    “表姐想怎么样呢?”谈锦萱冷冷道。

    “要想这事了结,有一个办法。”沈婉儿玉指指向地面:“就是,你要……跪下来求我!哦对了,还有那个丫头,我要她的命!”沈婉儿咬牙切齿,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异常尖锐。

    雪儿瞬间就被吓傻了,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此刻正紧紧地攥着衣角,冷汗直流。她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么就……

    谈锦萱唇角微微扬起,道:“表姐,你也太危言耸听了!更何况是你先要对我下手的,过往的丫头可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哼!看见了又如何?我说是你害我,谁敢否认?就算你那两丫头肯为你作证,可谁会相信呢?”沈婉儿趾高气扬地说道,忽而感觉额头痛得紧,有些着急地叫道:“谈锦萱,你最好快点给我跪下,否则我……我就告诉姑姑!到时候,就没这么简单了!”

    谈锦萱不言语却笑容淡淡地盯着沈婉儿看。沈婉儿瞧着那诡异的笑容,浑身起鸡皮疙瘩,怒声叫道:“谈锦萱!”

    谈锦萱眨了一下眼睛,道:“表姐,你想说什么就去说吧!”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劝你还是先回去瞧瞧大夫吧!小心别留疤了,表姐也已到了出嫁年华。不过表姐天生丽质,相信就算留疤那也是美的!”

    沈婉儿怔住了,下意识摸上额头,起疙瘩了。心里大惊,怒骂着跑远了。

    沈宾看着妹妹远远离去,方回过头来,压抑着胸中怒火,道:“谈锦萱,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谈锦萱浅笑着,道:“锦萱多谢二表哥夸奖!”

    夸奖?什么夸奖?先是害锦瑶被关将近一个月,方才又整的自家妹妹额头留疤。这样的女子,他恨不得现在就撕碎她。然而等他回过神来,谈锦萱已转身离开。

    心中怒火越烧越旺,不由控制地,沈宾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了谈锦萱的路。

    “表哥还有什么事吗?”谈锦萱抬眉,问道。

    沈宾眼睛泛红,显然是恼怒极了,盯着谈锦萱道:“是你设计害锦瑶被罚的吧?竟然如此狠毒,设计陷害自己长姐,以前竟然小看你了!”

    “表哥何出此言?锦萱完全听不懂!大姐是自己犯了错,被父亲责罚,关锦萱何事?”谈锦萱慢慢说道,表情冷淡,眼神无辜。

    “你别想否认!锦瑶就是你害的!”沈宾龇牙咧嘴道,饱满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只复仇心切的雄狮子。

    谈锦萱微笑着摇摇头。看着那笑容,沈宾越发愤恨,抬起手掌就想打下去,却在一刹那间被谈锦萱牢牢的钳住。沈宾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扇得头脑嗡嗡作响。这一掌可不轻,直接抽掉了沈宾的两颗牙,沈宾咳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望向谈锦萱。

    谈锦萱拿过丝帕擦了擦手,慢悠悠道:“表哥,疼吧?锦萱当时也很疼呢!”这一巴掌终于还了回去,谈锦萱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沈宾惊愕,张张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贱人竟然敢打他!她怎么敢?

    沈宾依然呆在原地,谈锦萱浅笑嫣然:“二表哥和大姐还真是绝配呢,都喜欢掌人家嘴巴!不过现在也该轮到表哥尝尝被打的滋味了!不好受吧!”谈锦萱说着走过去,留沈宾一人怔立在原地。数步之后,小离悄声道:“小姐!”

    谈锦萱转身快步返回,在经过沈宾身边时,佯装倒地。沈宾霎时间都懵了,怒火冲天,道:“你这个贱人,又想干什么?该死!”

    “二弟!”沈家长子沈易怒斥一声,沈宾方清醒过来。回过头,却看到谈钟、大夫人、三姨娘汪氏、六姨娘柳氏、谈锦依以及谈锦琦、谈锦瑶全都来了。沈宾扭过头,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沈家长子沈易身材匀称,面目清秀,一身月白色锦袍更衬得整个人文质彬彬,深沉内敛。估计应是这位沈大公子说服谈钟放出了谈锦瑶。

    谈锦萱跪倒在地,满脸泪痕,衣裙上沾满了尘土,显然是刚才摔倒了。小离见状连忙扶起谈锦萱。

    谈钟蹙眉,道:“怎么回事?”

    谈锦萱抽泣道:“父亲,二表哥刚才在质问锦萱是不是害得大姐被罚,我说没有,他不信,硬是逼着我承认。可是我没做过的事哪有承认的道理啊?表哥见我倔强,就打了我,将我推倒在地……”谈锦萱越说越委屈,泪水止不住的掉。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沈宾被气得跺脚,自己堂堂国公府二公子,什么时候这么被冤枉过。

    “表哥,我没有说谎,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自小注重女子仪容体态方面的学习,怎会好端端摔倒?再者我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如此姿态倒地,岂不是丢尽了颜面?”谈锦萱说着,眼角又涌出一串串泪珠。

    三姨娘见状,丝帕一挥,道:“是啊,哪个女子愿意在公众场合摔倒?太难堪了!”她也不清楚情势,反正能让沈家吃瘪,她就愿意推波助澜、踩上一脚。

    沈宾脑子一团乱,丢了颜面?那是对其他女子而言的,谈锦萱,她就是个例外。沈宾指着谈锦萱,吼道:“你撒谎!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反而是你,你还,你……”沈宾咬牙切齿,却愣是说不出来。

    谈锦萱心中冷笑,说呀!想说我打了你一巴掌吗?堂堂国公府二公子竟然被小小尚书庶女打了,说出去该多丢人哪!就算你真说出来了,那又能怎样,谁会信呢?我可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啊!

    沈易看着沈宾,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二弟分明是被算计了。

    “父亲,谈锦萱那是栽赃陷害,表哥才不会理她!您千万不能相信她啊!”谈锦瑶愤愤插嘴道。谈锦琦闻言,悄悄瞪向她,示意她不要多言。

    刚被放出来还不知道收敛,真是足够蠢!谈锦萱戚戚然:“锦萱知道大姐一向和二表哥要好,都是锦萱的错,锦萱给大姐和二表哥赔罪!”说着躬下身子,楚楚可怜道。

    “你,你说什么?”谈锦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是啊,那丫头知道自己与沈宾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谈钟冷哼一声!大夫人斜睨了谈锦瑶一眼,随即笑道:“老爷,这也没人瞧见是宾儿推了锦萱,这么说也太冤枉宾儿了!”

    小离听见,连忙跪下道:“老爷,奴婢们瞧见了,是沈二公子推倒了小姐!求老爷为小姐做主!”

    雪儿一时茫然,见小离望着她,也慌张跪倒,道:“奴婢也看见了!”

    “那都是你的丫头,当然会替你说话!”谈锦琦忽然道。

    “可,可是我也看到了,是二公子推倒的三姐,还骂三姐是贱人……”谈锦依忽然开口,声音怯怯的。刚才谈锦依是走在前面的,她是看到谈锦萱在沈宾旁边摔倒的,不过并不是沈宾推的,而是谈锦萱自己撞上去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谈锦依跟谈锦萱来往并不亲密,所以她的话也最可信。

    沈宾气急败坏,一双眼睛瞪得发红,道:“你,你们?分明是谈锦萱那贱人阴险狡诈,别被她蒙骗了!”

    谈钟瞥了沈宾一眼,脸色阴沉道:“锦萱自小乖巧温顺,二公子莫要出言不逊!二公子若觉得我谈府招待不周,自可回去,谈某不送!”说完徒自大步先行走开。

    这是下逐客令了,沈宾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谈锦瑶了。谈锦萱冷笑……

第十一章 身份暴露

    清月阁里屋。雪儿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小离端过来一盏茶,递给谈锦萱。谈锦萱慢悠悠地品着茶,并没有打算开口询问的意思。

    雪儿满脸自责,终究开口道:“姐姐,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姐姐的!”

    谈锦萱并未理睬,只是淡淡道:“收拾一下,就回去吧,这个月的工钱我会让林妈妈清算后给你的!”刚才谈锦萱分明看得清楚,这雪儿是会功夫的,反应迅速、身手敏捷,绝对师承名门。如今想想自己真是太过疏忽了,雪儿来历不明,身上疑点很多,她不得不防!

    雪儿像是被这一句话吓到了,扯过谈锦萱裙角,慌张道:“姐姐,求您不要赶雪儿走!雪儿没有家人,也没地方可去。就让雪儿留在姐姐身边吧!”

    谈锦萱猛一下站起来,道:“雪儿,你也看到了我在谈府步步艰难,你说,我怎么会让一个身份不详的人留在我身边?”

    雪儿紧攥着谈锦萱衣角的双手缓缓松开,继而无骨般垂落下来,整个身体也向后倾倒,跌坐在地上。脸色徒然转白,道:“我本是凉州知府司徒静的女儿,我叫司徒雪。自小我性子顽皮好动,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却热衷于舞刀弄枪。父亲起先极力反对,然多年来膝下无子,之后父亲也渐渐明白,便不再强行限制我读书习文。后来父亲有缘结识当时闻名江湖的云阳先生,一番考量后,就决定将我送去求学。我跟随师父学艺七年,可就在一年半之前,我回府时,映现在我眼前的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之惨景。我们司徒一族,全被灭门……”雪儿说着,全身颤抖不停,紧紧缩成一团。谈锦萱明白那种锥心的痛。

    “后来呢?你要报仇?”谈锦萱问道。雪儿一定有目的,她完全可以远遁江湖、平静的过完一生。可是她却选择来到京城这种是非之地,并想方设法靠近自己,除了报仇还能有什么?谈锦萱心里想。

    雪儿缓缓起身,腿脚发软,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幸好小离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她。雪儿推开小离,踉踉跄跄进了屋子,过后捧着一个包裹出来。待拆开后,有个楠木匣子,里面盛放着一封书信和一把断了的刀具。

    “这是?”小离不解道。

    “这封书信是父亲遇杀前一个月派人寄给我的,只道是贵重物品,叮嘱我妥善保存。我便只当做重要文书保管,并未细究,谁知仅仅一个月时间就……”雪儿已到伤心处,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

    “沈家?”谈锦萱展开书信,吃了一惊。

    信上内容十分简短,意思却很明确。上面写着:此件事情,望大人相助,定有重谢!而署名为当朝昌平侯沈世卿。

    “沈世卿,是他,一定是他屠灭了我司徒一族。他诬陷我爹勾结南罗奸细、通敌卖国。可是我爹区区一个凉州知府,有何野心,更有何能力能通敌卖国呢?我爹娘含冤而死,我作为女儿不为他们平冤,岂有脸面苟活于世?将来死后,也是无颜面对双亲!”此刻,雪儿脸色通红,眼里已渐渐燃起熊熊烈火。

    谈锦萱拿起书信端详了许久,过后道:“这封书信加盖了印章,想必是真件。司徒大人应是预感到不安,所以才匆匆派人将这份书信交到你手上。”继而合起书信蹙眉道:“雪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司徒全族呢?”

    雪儿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仇恨才会让对方下如此狠手。在雪儿看来,父亲一向清正廉洁、受人敬重,何故招来杀身之祸?

    “官场情势复杂,我也不作多论。司徒大人若是清廉公正的好官的话,有一个最大可能。”谈锦萱紧紧盯着雪儿:“令尊应是发现了某个机密事件,对方想要将他收为己用,若令尊不肯或是想要上奏天听的话,对方也只有孤注一掷,杀人封口了!”

    雪儿根本就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她大多时间是在江湖上闯荡,哪会懂得这些?

    “这把断刃?”谈锦萱取过来,仔细查看。

    雪儿攥紧拳头,牙齿在唇间打颤:“是从父亲尸体上取下来的,这把刀的主人,定是凶手!”

    “姐姐,我现在很确定,一定是他!一定是沈世卿!我会杀了他!报仇……”雪儿崩溃地喊着,前襟已湿了大片,眼睛哭得红肿。此刻连小离这擅长哄人开心的丫头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你想怎样为你司徒一族报仇呢?沈世卿如今是昌平侯,况且他还有个嫡亲哥哥沈钧。跟沈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你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谈锦萱看着雪儿道。

    “你接近我,是想……”谈锦萱突然道。

    雪儿低下头,道:“我只是想着,或许姐姐可以帮我见到皇上……”

    相较自己报仇,由皇上来处理这件事确实是最佳选择。若能圆满解决,一来为司徒一族平了冤屈;二来也会使沈世卿受到惩罚,看来雪儿心中已有打算。“你就相信我?如今你可是罪臣之女,你就不怕我告密?”谈锦萱转身,注视着雪儿问道。

    雪儿心里一慌。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谈锦萱。谈锦萱当初愿意救她,愿意给她全部的银两,她从心底里觉得谈锦萱会是个可信之人。就算最后身份被发现了,谈锦萱至少应不会出卖自己。原本想着等再熟悉熟悉就告诉谈锦萱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谈锦萱摇摇头:“皇上身居皇宫深院,我只是个小小的尚书府庶女,何以有资格面见圣上?我可以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皇上什么样儿呢?”

    雪儿惊讶地张了张嘴,思索半响道:“那谈大人,其他……”

    谈锦萱瞥了她一眼,道:“父亲久居官场,深谙为官之道,在这种事情上,他只会明哲保身;父亲官场同僚虽有很多,有时宴会上遇到皇亲贵族也很常见,但你想想:于他人而言,谁会愿意堵上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去为一个被皇帝诛灭全族的人喊冤?于你而言,你是司徒家的人,你的身份一旦泄露,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你敢相信谁?”

    雪儿死死地攥着衣角,那劲道几乎能将衣裳揉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我会想办法直接面见皇上!”

    谈锦萱瞧着雪儿,突然间就笑了,叹了口气说道:“就算见到了皇上又怎样呢?别人会给你说话的机会吗?你能确保皇上会相信你吗?若他不信你,说你诬陷国之重臣,欺君罔上,你会有命吗?就算他相信你,还了你司徒家清白,你是不是就觉得你的目的达到了?”

    雪儿疑惑地看向谈锦萱,谈锦萱继续道:“你手中的证据最多只能证明你司徒家是清白的,到时候,沈世卿随便编了理由或者推出个替死鬼。到时,时过境迁,已找不到任何证据,皇上最终只会给沈世卿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损伤不了沈家一丝一毫;然而那时候,你的身份已暴露,沈家便会至死追杀你,你同样保不住性命。若是这样,你觉得你的仇报了吗?

    雪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他杀了我司徒全族……”

    谈锦萱冷笑一声,凝视着雪儿,道:“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皇上会为了一个小小知府就能杀了昌平侯?你别忘了,昌平侯和沈国公是同气连枝的,只要他们没威胁到皇上的利益,皇上是不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我,我……”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谈锦萱,“那,那照这意思,我就永远报不了仇了?”

    谈锦萱端过茶来,此刻茶已透凉。谈锦萱微呷了一口,润润嗓子,慢慢道:“也不是没法子。法子多得是,就看怎么用了!”

    “姐姐,你有法子?你能帮我吗?”雪儿着急问道。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保证今后一切都得听我的!如今沈家君恩不衰,要想扳倒沈家不能操之过急。收起你那江湖秉性,老老实实当个丫头。”顿了顿,谈锦萱转过身来,道:“不过你再怎么说也是知府千金,给我当丫头实在是委屈了你!”

    雪儿忙跪倒,道:“姐姐肯帮我,雪儿感激不尽,雪儿愿给姐姐当丫头,什么都听姐姐的,至死追随姐姐左右!不过……”雪儿抬起头:“姐姐如此帮我,若是……”

    “你不用担心,我不只是帮你,还有我自己!”谈锦萱睁着双眼,眸光阴冷,墨蓝色的瞳仁深邃幽远不见底,声音寒得刺骨:“因为,沈家也是我的仇人!”自己与大夫人血海深仇,而明氏的死八成和沈荣、妃脱不了干系。如今,自己与沈家早已势同水火、至死不休了。

第十二章 新春佳节

    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京城中家家户户挂上灯笼,系上彩绸,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谈锦瑶还是被放出来了。清晨,谈锦萱去青竹院给老夫人请安时正好碰见府中姨娘小姐们都在。谈锦瑶看着收敛了许多,上穿烟霞缕金云纹花袄,下着赤金撒花百合洋绉裙,裙边系着红喜香囊;天庭饱满,波光流转,依旧是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就是比原先消瘦了些,却更显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一旁,但当瞧见谈锦萱走进屋子里时,眸光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愤恨。谈锦萱无奈叹口气,自己何故被人憎恨到这般田地?明明从小到大,自己是受欺负的那一个。论愤恨,应该是自己恨谈锦瑶吧,怎么反倒让人家先恨上自己了?老夫人今日心情很好,看来她已不在记恨谈锦瑶的所作所为了。嫡女就是不一样,若是换了自己,早就被扔到墙角,啃得不剩骨头了!

    因是新年节庆,姨娘小姐们自然都精心梳妆打扮。着了新衣裳,色彩艳丽,款式新颖,一个个争奇斗艳,整个屋子里飘荡着浓郁的胭脂水粉味儿。而谈锦萱依旧素面朝天,未施粉黛,衣裳也是以素净清雅为主。在一群碧鬟红袖、红飞翠舞中显得格格不入。谈锦萱进门一一向老夫人及各姨娘拜过礼之后就安静地站在一边。还是以往的沉静寡言,恭默守静,不主动套近乎,也不刻意奉承熟络,只是安静地站着。老夫人伸手招呼她过去,笑着说:“锦萱啊!大过年的,得穿得喜庆点,这样才能驱走霉运,一年下来顺顺畅畅!”

    “是,老夫人。”谈锦萱乖巧地点点头。

    不多久,茶水、点心就送上来了,老夫人难得高兴,热情地招呼媳妇孙女们多吃多喝。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把日子过顺了。老夫人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对谈锦瑶态度和蔼,慈眉善目,就连对大夫人也都“阿荣阿荣”地唤着。不知怎的,谈锦萱心里就莫名恼火起来!

    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谈锦萱用锦帕擦擦嘴角,继而就皱起了眉头。老夫人瞧见后问道:“锦萱,很烫吗?”

    “不烫,老夫人,只是……”谈锦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老夫人问道。

    “只是味道有些苦了,不够甘甜。”谈锦萱缓缓道。“咦!母亲不是说府内欲存着珍贵的茉莉花茶吗?为什么不给老夫人送点过来呢?”谈锦萱眼里藏笑,抬眉对着大夫人道。

    沈氏心里一紧,上次在锦园里确实这样说过。茉莉花茶属稀少珍茶,皇上专门分出来些赐给了朝廷的一品大臣。谈府根本就没有此茶,自己也不过是偷偷向宫里妃要了点,那时想借机教训谈锦萱才那么说。结果现在倒好,这贱丫头竟然给自己下绊子。如今经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自己太过吝啬了。沈氏吞吞吐吐道:“哦!这个……”

    “哟!姐姐这是几个意思呢?我们喝不喝倒无所谓,可您竟然连老夫人都克扣,枉老夫人如此疼爱姐姐,如今该多么伤心哪!”汪氏杏眼圆睁,捂住心口道。

    沈氏心里恨透了谈锦萱,这贱丫头竟然敢欺负到她这个当家主母头上来,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太过放肆!回过神来着急解释道:“老夫人,媳妇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送过来!媳妇这就差人拿过来!”

    老夫人沉下脸道:“不必了!我不敢向你讨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这话很明显,老夫人已经生气了。

    沈氏还是差人回去拿了。半响过后,邱妈妈回来,捧着个陶瓷小碗。“怎么?就这么点儿?”汪氏小声吆喝道。

    沈氏斜瞥了她一眼,汪氏立即知趣地住了嘴。舀一小勺茶叶,冲一壶煎水泡开,屋内瞬时馨香四溢,恍如置身花海仙境,使人身心顿感舒畅。老夫人心情似乎也缓和多了,脸上的表情惊讶又好奇。谈锦萱凑过去一瞧,道:“不对啊!这杯中怎么没有美景呢?”

    “美景?什么美景?”众人纷纷好奇问道。

    沈氏差点气背过去。美景?哪来的美景?她又不是变戏法的!抬头却见谈锦萱睁大着清粼粼的眸子,脸上的表情,有疑问,有好奇,还有似笑非笑的幸灾乐祸。压抑着内心的恼火,沈氏强颜嗔怪道:“锦萱,瞎说什么呢?哪里来的美景?”

    谈锦萱黛眉轻皱,故作疑问道:“母亲,您难道忘了?半个月前,在锦园凉亭里,邱妈妈泡茶的时候,杯中赫然出现了一朵艳红牡丹,可是非常神奇呢!但是,今天这,怎么没有呢?”谈锦萱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强调时间是半个月前。你半个月前就已经自己享用茉莉花茶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送过来,什么事能耽搁那么久?分明就是你太过自私,根本没打算送茶给老夫人;二是这茶水竟然不显现景观,说不定……是假的呢!

    果然,汪氏讽刺道:“姐姐,您这茶水太贵重了,我们享用不起,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撤走!”老夫人真生气了,声音罕见地严厉。沈氏银牙紧咬,拽着谈锦瑶退下了。

    回来的时候,小离有些担忧,道:“小姐,您为什么要去招惹大夫人呢?奴婢瞧见大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要把人吃了!”她是觉得,谈锦萱如今虽得老夫人宠爱,但沈氏也绝不是纸老虎;谈锦萱恨沈氏,但现在还不是跟沈家硬碰硬的时候。

    “难道只有等她向我出手,我才要奋起反击吗?”谈锦萱冷冷道。此刻她不会去考虑这些,只要能让沈氏吃瘪,她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沈荣生气如何?沈家厉害又如何?她谈锦萱是一无所有,所以她才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会顾虑,拼着这条命,跟他们周旋到底!

    十五上元节,花灯满京城。谈府收到了清平公主的邀请帖。清平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妹妹,二十年前嫁给城阳侯长子刘海。可大婚后不久,驸马刘海就患痨病不治身亡,清平公主伤心欲绝,发誓终身不再改嫁,继而搬出城阳侯府,居于长公主府。清平公主一直喜好清净,为何这次要在府中举办宴会呢?

    谈锦萱正陪着老夫人在青竹院散步,正好瞧见白妈妈拿着请帖过来。老夫人笑着说:“明天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谈锦萱拧起眉头,道:“老夫人,母亲可能不会……”

    “不必管她!谈家不是她一手遮天的!”老夫人拉下脸道。谈锦萱微笑着点点头。

    清平公主府位于京城的西南边,远离京城繁华地段,距离谈府大约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十五这天,谈锦萱早早起身梳洗。小离捧着一匣子首饰过来,谈锦萱皱了皱眉头,她并不喜欢满头插满珠玉宝钗的感觉。平常在府中,便不会特意去佩戴首饰,但今日要前往清平公主府赴宴,自然不能太过随意,免得落人话柄。谈锦萱接过首饰盒,挑来挑去,却怎么也挑不到合适的。小离瞧着自家小姐神色犹豫,便微笑着拿起一支靛青色梅花镶珍珠流苏玉簪,在谈锦萱面前晃了晃:“小姐,这支玉簪漂亮吧,正好配小姐倾城之颜!”

    谈锦萱微嗔道:“就你嘴甜,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取来青白相间色轻裘大氅为谈锦萱披上。雪儿跑进屋捧着个镂空花纹白铜手炉,抖着身子道:“小姐,这京城可真冻人,现在外面下雪了,小姐还是多加点衣裳吧。”

    小离瞧着雪儿被冻得浑身发抖地样子,“扑哧”一声笑了:“雪儿,你也太夸张了吧!瞧你说话连声儿都颤了!”

    谈锦萱笑道:“不用了,雪儿,你要是冷的话就回去多添些衣裳吧!”凉州确实要比京城暖和得多,看来雪儿还没有完全适应。

    这时,林妈妈走进来道:“小姐,老夫人派人过来问话,小姐若是收拾好,便可出发了。”

    “知道了!”谈锦萱答应着,便领着小离和雪儿出了屋门。

    谈府门外,停着老夫人的马车。谈锦萱快步走过去,白妈妈撩起车帘,老夫人探出头来,朝她挥手道:“快,快上来,外面冷!”谈锦萱有一瞬间凝滞,老夫人这是在专门等她吗?

    马车里,炭火烧的正旺,谈锦萱解下氅衣。车内温度太高,谈锦萱脸上很快就染上了红晕,额头上隐约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老夫人侧过头,认真地瞧着她,“锦萱,别担心,清平公主人很随和。”老夫人以为谈锦萱心里紧张,安慰道。

    谈锦萱微笑着点点头,老夫人才放心的笑了,捧过热茶,徒自吃了起来。

第十三章 应邀参宴

    许久过后,谈锦萱撩起轿帘,此时天已大亮,地上白雪积了厚厚一层。这条街东西走向,最西边便是公主府邸。跟随老夫人下了马车,谈锦萱驻足抬头,只见公主府邸大门朝南开着,东边紧挨着有一小角门,丫头小厮们忙忙碌碌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大牌匾,匾上大书“清平公主府”五个大字,据说乃陛下亲笔题写。早已有公主府管家于正门前等候。此刻,见来了客人,忙恭敬地迎上来,拱手道:“老夫人请!”

    踏进公主府大门,立即有引路丫环过来招呼。谈锦萱环顾四周,除了东西两边有几间大的房屋,并没有见到太过奢华的建筑或装饰。白雪铺了一地,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径直进入垂花门,两侧与抄手游廊相衔连接。这应是通往内院了吧,谈锦萱想着,弹了弹身上飘落的雪花,抬头却见一位中年女子正朝这边走来。女子一身蜜合色软丝袄裙,裙摆用金丝缕有朵朵红梅,外罩一件百合刻丝五彩流珠大裘;青丝挽起盘成精致的如意髻,两边各插一支金步摇,坠下串串珍珠流苏;仪态雍容,容颜清丽,略施粉黛,便可明艳动人,只是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证明了岁月的痕迹。跟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一头乌发束在身后,面容甚是俊美,眼眸清如湖波,然而给人感觉却是透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

    老夫人福下身子,道:“臣妇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谈锦萱亦跟着俯下身子。

    “谈老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清平公主急忙扶住老夫人,“朝儿!”清平公主唤道。

    年轻男子走上前来,拱手道:“刘朝见过老夫人、谈小姐!”

    “公子客气了!”老夫人急忙回应道。

    “宴会安排在后院的凝香园,老夫人这边请!”清平公主说道。

    一路沿着走廊一直到凝香园大约有一刻钟时间。凝香园是清平公主最珍爱的院子,清平公主搬过来后便亲自督建修缮了这座园子,并引进栽培了各种林木花卉,一年四季,花香袭人。公主尤其爱梅,专门划出一方园地,取名曰:梅园,种植各种梅花。今日宴会,便设在这梅园。暖阁里,各府宾客已基本到齐,差不多都是女客。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娇声细语,谈锦萱一时只觉得头痛难忍,思绪也混乱开来。看来她对这种宴会社交场面还是有些抗拒!

    “那是?”见谈锦萱走进来,几位年轻貌美的小姐们小声议论着,纷纷瞧向她。

    今日,谈锦萱一身冰湖云纹堆花缎锦裙,裙边系着紫玉宫绦;轻绾青丝,微施粉黛,清丽秀美,气质脱俗,虽仍旧素雅恬静,但在美人堆中也绝不会被忽视。此次是谈锦萱第一次受邀参宴,很多官家小姐并不认识她,见了张生面孔便十分好奇,瞬间,谈锦萱就吸引了大量目光,

    “小姐……”雪儿悄悄拽了拽谈锦萱的衣袖。

    谈锦萱转过头,却见雪儿额头上布满密密的一层汗珠,脸上神色极为慌张。谈锦萱小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我……害怕!”雪儿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支吾道。

    谈锦萱在一阵惊愕后,便能理解雪儿的心情。雪儿生在凉州,又自小云游江湖,沾染了江湖习气,性格洒脱,不适应这种束缚压抑的官家聚会。就像自己当时第一次出现在谈钟寿宴上一样,紧张又忐忑,冷汗也是浸满了衣裳。

    谈锦萱握住雪儿汗淋淋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咱们放轻松点!”

    “皇姑姑!”七皇子人未来声先到,室内立马安静了。过后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七皇子大步流星跨进来,小脸红通通的,蹦蹦跳跳飞奔到清平公主身边。清平公主宠溺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随后三皇子凌墨、四皇子凌深以及六皇子凌钰紧跟着走进来。都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三皇子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四皇子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六皇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脸上的红痕妖娆邪魅。引得屋内的小姐丫头们纷纷低首娇羞不已。

    三人含笑拱手道:“皇姑姑好!”

    清平公主笑着说:“好!来了就好!”忽然颦眉道:“咦!瑾儿呢?怎么没来?”

    “谁知道呢?我们碰过的,他还,还不跟我们一起!”七皇子噘着小嘴,抱怨道。

    清平公主捏捏他噘起来的小嘴,笑道:“就你记仇!”七皇子嗯嗯唧唧地挣脱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屋内气氛一时间活泼起来!凌钰走过谈锦萱身边时,唇角勾起一丝狡黠笑容。谈锦萱黛眉微皱,心里有些莫名。

    早膳准备得相当丰盛。有红花垂碧丝、青龙求凤、花好月圆日等京城名菜以及一些羹汤如:雪梅融水、翠柳抚碧湖、镜中水月等。营养搭配均衡,其中还掺加了调身理气的中药材。谈锦萱微微浅笑,清平公主还真是位心思独特之人啊!

    早膳过后,紧接着便有甜点依次端上来。谈锦萱取一小块珍珠梅花糕,咬上一口,酥软香甜,很是可口。室内点了熏香,但不是市面上卖的檀香麝香之类的香粉,而是清平公主自己制作的梅花香粉,香气清淡不浓烈,提神养气效果最好。

    “皇姑姑,”四皇子凌深突然开口,“您瞧,现在我们也是闲坐着,不如让人来些才艺表演可好?”

    “是啊!不过五弟还没来,很久没听他吹箫了!”三皇子接话道。

    四皇子摇摇头,道:“三哥,今儿这么多小姐佳人,还愁听不到好曲子吗?不如就让各位小姐表演表演如何?

    三皇子环顾一周问道:“各位小姐可愿意?”

    屋内的小姐们面上虽显娇羞,内心却十分激动。官家小姐自小苦学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于众人面前大展才艺,赢得好名声或者觅得如意郎君。而现在,三位皇子实乃人中龙凤,若是能得其中一人青睐,此生便也无憾了!碰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各府佳丽自然是卯足了劲地踊跃欲试。

    刘小姐的歌声婉转悦耳,犹如林籁泉韵,让人如痴如醉!

    左小姐的软柳勾心剑法舞得潇洒英气,如云中飞燕,水中游龙,引来掌声阵阵!

    ……

    “安小姐师承当朝大家伊慕老先生,想必画技也是超群,可否为大家展示助兴呢?”三皇子问道。

    安培如乃当朝礼部尚书安大人之女,京城所传“第一才女”!“绘画是慢工细活,请给培如一些时间,培如自当向大家展示!”安小姐柔声答道。

    “那谈大小姐?谈二小姐?”三皇子看向谈锦瑶姐妹,温声道。

    谈锦琦起身吩咐丫环红莲取来桐木瑶琴。玉指轻拨,指下便有飘逸空灵之仙乐传出,绵细而流长。谈锦琦清润嗓喉,纤指抚琴,一串串清润灵透的琴音传来,仿若来自遥远的幽谷苍山深处的天外之音。琴音时而低缓悠远、时而清脆明亮,魅力无穷。只见谈锦琦轻声吟唱道:

    春风骀荡煦煦柳儿轻, 叠嶂朦胧氤氲天儿青

    夏花缤纷艳艳景儿靓, 碧水墨谭玉环色儿晴

    秋蝉乱鸣飒飒声儿凄, 叠翠流金凉亭月儿明

    冬雪漫舞茫茫梅儿影, 疏影流香红烛心儿宁

    盛世华都荣耀古长青, 政通武备欣荣史扬菁

    叹锦绣河山地广人杰代代毓秀钟灵

    惜红日高升壮阔波澜世世四海升平

    谈锦琦声色优美,如莺簧百转,袅袅动听。谈锦瑶起身伴舞,柳腰轻摇,婀娜多姿,恍若人间仙子,使    听者如御云端,如沐瑶池,勾起阵阵涟漪自心底深处一圈圈荡漾开来……

    一曲终了,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纷纷鼓掌赞叹不已!“谈家姐妹真是才艺非凡!”“果真是双姝并蒂!  真是惊叹!”“那是沈妹妹有福气!”……

    沈氏听着这些夸赞,心中兴奋不已!眼含得意口中却谦虚道:“哪里!哪里!大家过奖了!”而老夫人则在一旁默不言语,反而有些担心地望向谈锦萱。

    是啊,谈锦琦可谓是心思细腻得紧,选的词曲描绘了太平盛世下江山如画的美景。这可比刚才那些唱“执碧萧台前望月,最是相思难解”等歌咏儿女情怀的曲子境界要高得多,更显得大气高端。

    “听说,谈家三小姐也是才艺出众呢,不知今日我们能否有幸目睹一二?”不知哪位夫人突然开口道。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谈锦萱,有人好奇,有人不屑,还有人在等着看笑话。谈锦萱转头扯过一丝笑容,却正好撞上凌钰一双清亮的眸子。那眼神,谈锦萱察觉到,似乎透着些许担忧。

    “是啊,谈小姐,可否方便为大家助兴?”清平公主柔声询问道。

    “自然,但请公主允许锦萱换身衣裳。”谈锦萱说道。

    清平公主自然应允,招呼身边的侍候姑姑领着谈锦萱出了宴席。

    谈锦瑶小声嘟囔道:“故弄玄虚!看你能玩出什么新花样!”谈锦琦听见后,悄悄拽了拽谈锦瑶的袖子,警告她小声点。

第十四章 大出风头

    室内宾客饮酒品茶,交谈甚欢,一片和乐融融。此时谈锦萱早已换好衣裳立于门前院落中。七皇子举着榛子酥吃得正尽兴,扭头望见门外的谈锦萱,便扔下糕点大喊道:“过来了!”,起身蹦跳着跑了出来,其余人则纷纷跟着走出暖阁,立于门前台阶之上。

    只见谈锦萱一袭艳丽炫目的红色舞衣,包裹着玲珑曲致的窈窕身段,柳腰盈盈一握;墨发如瀑倾泻腰际,留两缕青丝垂于腮边;不戴任何珠玉首饰,仅撷几朵红梅插于发间;黛眉淡扫,一朵血梅描于眉心;肌肤如玉胜雪,一方艳红色绢纱轻掩玉面,精致的面容若隐若现。

    谈锦萱美目流转,盈盈躬身行礼。

    笛声悠然、轻扬。谈锦萱轻甩衣袖,翩翩而舞。宽广的彩袖临风而飘,似游龙嬉戏般追逐、交缠、旋转……那起舞的女子腰肢纤细似柔软无骨,眼眸清冽如湖水潋滟;妖娆妩媚,勾人心魄。忽而笛音转急,谈锦萱仰面侧转,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继而身形变化加速,手中的衣袖瞬间如一柄寒刀利剑,直破气流,美艳之余又兼有一种阴魅森森之感。

    过后,一阵箫音由远渐近和声而入,与笛音协同配合,忽而婉转舒缓,忽而空辽急促。谈锦萱双足轻点,娇躯跃地而起,长发飘舞,裙袂翻飞,在白雪白梅的映衬下,那抹火红显得异常突兀,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惊艳和谐!谈锦萱凝神聚气,妖魅一笑。瞬时满园的梅花竟似长了翅膀一样飞舞过来,萦绕在半空中,翻飞于天地间……早已有按捺不住的小姐丫头,冲下台阶,激动地叫着:“是花瓣雨,花瓣雨……”

    众人皆惊诧不已,那雪中的红衣女子似精灵般活泼灵动,似天女般飘逸清丽,似火焰般热情迸放,似红梅般傲然独立……

    一曲终了,谈锦萱恭敬行礼。众人方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口中惊叹不已。于温室中起舞,虽也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不胜收,可到底少了些空旷辽阔之感;而于室外起舞,则能使美人、美曲、美景三者相融,达到惊艳!达到视觉巅峰!

    “谈小姐的舞艺出众,而五弟的箫技也是越发精湛了!”三皇子拍着手高声称赞道。

    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是啊!只是……谈三小姐,长公主这凝香园的白梅可都是稀世珍品,你糟蹋了这一地的梅花,甚是可惜呀!”

    循声而去,果然是这个沈家二公子沈宾,用的是“糟蹋”二字,这分明是故意挑衅,让谈锦萱难堪,或者直接扣一顶“损坏公主心爱之物”的罪名。

    谁知谈锦萱只是淡淡一笑,道:“二表哥,锦萱并没有损坏梅花,梅花不是都好好地挂在枝头上吗?表哥莫不是看错了!”

    随即,谈锦萱广袖一挥,地上的花瓣便似有灵性一般飘扬而起,飞回了枝头。

    这……简直……不可思议。七皇子张大着嘴巴,“蹬蹬蹬”跑到一棵梅树旁,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番,惊呼道:“这梅花全都是长在上面的!”

    沈宾脸色“唰”得变白,转眼看了谈锦瑶一眼,谈锦瑶愤愤的表情让他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又生一计。“妖术,是妖术,身为官家小姐,此等妖媚低俗的舞艺也敢拿出来献丑,这与那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毒辣,真可谓狠毒!这句话即说自己不守本分,尽学些妖媚低俗的东西蛊惑人心,还暗含自已是妖女,甚至清楚点出“青楼”二字,这是要让自己名誉清白尽毁啊!

    “敢问表哥,我哪里使用了妖术了?”谈锦萱面色平静道。

    沈宾撇撇嘴:“哼!满园的白梅明明铺洒一地,你衣袖轻轻一挥,梅花竟然好端端长在枝头上了。你说,这还不算妖术吗?

    “表哥看到梅花落地了吗?可是梅花一直都长在树上呢?”谈锦萱浅笑道,“刚才飞扬而起的是雪花,莫不是表哥看得太投入,甚至分不清梅花和雪花了?哦,我听说很多气量狭小、心术不正之人容易走入幻境,莫不是表哥看到幻境了?”

    “你!你胡说!刚才大家明明都看到的!”沈宾气急败坏地指着谈锦萱道。

    “表哥,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大家?”谈锦萱摊开胳膊,平静说道,唇角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表情甚是无辜。

    现在谁还会承认啊?承认了不就告诉别人自己心术不正吗?沈宾环顾一圈,竟没人理他。

    “是妖术,你别想狡辩!”沈宾还是死咬着“妖术”不放。

    谈锦萱冷哼一声,道:“妖术,这世间哪有妖术?因表演奇特就被断定为妖术未免太武断了些。前朝丽妃,出身舞门名家,能于碧荷红莲之上翩翩起舞,形体袅娜,如随风飘去,有‘惊鸿仙子’之美称;清河公主当年手执玉箫、临风而立,一曲《雁南飞》引来‘百鸟朝凤’之象,名动天下。锦萱不才,区区小技及不上二位大家之风采!”

    搬出丽妃和清河可真是太恰当了!清平长公主的母亲静妃一向和丽妃十分要好,丽妃更是对长公主疼爱有加,而清河亦是长公主的皇姐。我谈锦萱技艺平平,在二位大家面前实为雕虫小技。若我谈锦萱是妖女,那丽妃和清河岂不是妖中妖了?敢称皇家女子为妖女,真是活腻了!

    沈宾气得跳起来,怒道:“谈锦萱,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清平公主冷瞥了沈宾一眼,随即转过头,对着谈锦萱道:“谈小姐舞姿刚柔并和,实在美妙极了!不知这舞可有名字?”

    谈锦萱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公主,不曾有名。”

    清平公主笑道:“如此美妙的舞蹈,当有个美妙的名字。”随即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如就叫‘飞雪流梅’如何?”

    谈锦萱礼貌地福下身子,微笑道:“多谢长公主赐名!”随即由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姑姑领回厢房换了衣裳。

    清平公主甚爱梅花,院中自然栽植着各色花种:白梅傲雪、粉梅含羞、红梅热情、碧梅清丽……让人惊叹, 使人陶醉!

    缓步走在长廊上,小离目光在谈锦萱脸上游荡了一圈又转了回去,谈锦萱察觉到,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离睁着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谈锦萱,带着夸张的语气:“小姐今天真是太惊艳了!容貌倾国倾城,舞姿出神入化,美得奴婢都不敢瞧了!”

    谈锦萱微微颦眉,点了点小离额头:“不敢瞧还盯着人家看那么久!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是啊,小姐,奴婢也觉得不可思议!那花儿怎么就又长树上了?难道奴婢也进入了幻境?”

    谈锦萱无奈地摇摇头,这雪儿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一套简单地修习心法,观赏取乐的小伎俩,没什么的!”谈锦萱简单解释道。

    “幻月心法”的关键就在于“幻”字,任何人只要有情感、有**,就一定会有幻想,自己只不过是加以利用而已。刚才便是自己施展了心法的第一层“念起”。而舞蹈则实际取自师父传授的“燕归”剑法中的招式,稍加改变和柔化而已。原本不想如此出风头,但一直站在暗处便不会被人注意,很多机会就会错失。而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失掉任何机会。

第十五章 人间绝色

    转几座亭台,绕过几根圆柱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空空的平地,但被圈了起来,呈现小小的椭圆形。没有栽植任何花卉,想来是长公主还没想好如何规划布置。现在白雪铺了厚厚一层,耀得人眼睛发酸。此刻七皇子正蹦蹦跳跳地嬉戏玩乐。不知是被冻得狠了,还是运动得热了,七皇子圆嘟嘟的脸蛋似乎更红了。只瞧他一会儿掬一掌雪花跑着吹,一会儿又蹲下将雪堆成大圆球,雪地上被踩得满满的脚印子。看着玩得如此尽兴的七皇子,谈锦萱竟然徒生出了伤悲之感:身份再高贵,终究只能是孤单的一个人,这种自娱自乐会让他感到孤独吗?谈锦萱瞧着那小小的身影,竟然恍了神。

    小离伸手在谈锦萱眼前晃了晃,问道:“小姐,怎么了?”谈锦萱明明在微笑,却为何会流露出一种伤痛的表情?这两种表情一起呈现在她脸上,十分复杂。

    “没什么!就是……真可爱!”谈锦萱转头笑着回答道。

    尽管不知自家小姐又想到了什么,为何事忧心。总之小离不愿谈锦萱如此伤神,便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道:“那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啊?奴婢刚才瞧见柳小姐的丫头了,想必公主已经允许大家自由逛园赏梅了。”

    “接下来,我们当然要去暖阁了。”谈锦萱舒了口气道,“咱们要先告知公主和老夫人,这是最起码的礼数。懂不懂?”谈锦萱笑着嗔道。

    再回到暖阁时,却见长公主正陪着一众夫人吃茶聊天,而所有的小姐及皇子们已不见了踪影。谈锦萱神色平静,款步走进暖阁向清平公主、各位夫人一一行过礼后,便安静地站在老夫人身旁。没有多余的疑问,就连神色也没发生任何变化。

    众人纷纷瞧向谈锦萱,眼里充满惊讶。室内全是年过三旬的妇人,她就不问问其她小姐们去了哪儿?就甘愿跟一群妇人待在一起?这种情况要是换了别家小姐,想是早已急得跳脚。但看谈锦萱,面上温和依旧,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真不知道她原本就是这性子还是在极力压制。

    谈锦萱显然并不在乎这种探寻的目光,与其跑到外面去跟那些小姐皇子们虚与委蛇,倒不如静静待在暖阁里听听这些夫人们的谈话。趁此机会摸摸她们各自的秉性,以后真遇到什么事儿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谈家三小姐还真是能耐得住性子之人啊!跟我们这些个长辈待在一起,也不见得着急!”一位夫人终究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不像我们家妍儿,性格顽皮得跟个猴儿似的,一刻钟跟我都待不下去!”左夫人口中虽是嗔怪,眼里却是无限宠溺。听着这话,谈锦萱心里很不是滋味,小离忙过来挽住她。

    “这孩子,模样好,性子也好,看着真是个极好的孩子呢!”

    谈锦萱循声望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盘着精致油光的发髻,面上扑满脂粉,朱红点唇,看起来气色特别精神。对方笑吟吟地夸赞着,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基于礼貌,谈锦萱回以微笑,心下却厌了,她并不喜欢被人盯着研究的感觉,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面对众人的夸赞,不管是否出于真心。谈锦萱只有一个感觉:不喜欢。以前她因为丑陋被人羞辱嘲笑时,多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夸赞啊!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夸她,她却一点儿都兴奋不起来,反而有些恼火!

    清平公主笑着打圆场:“行了!大家也都别一个劲儿夸人家小姑娘了。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娃儿,一会儿,该不好意思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谈锦萱身上移开。老夫人此刻倒也十分欢喜,原以为这丫头没经过这种皇家宴会,心里难免紧张,行事出了差错,失了礼数,自己还一心提心盘算着如何为这丫头圆场。可就谈锦萱今日的表现,实在让人刮目相看。高兴之余,心里不免又叹了口气:如此出风头,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适时,刘朝公子踏入暖阁,向众人行礼道:“梅园已妥善安排好了,一应用品俱全,各位夫人和小姐们可随意游赏。”

    清平公主点点头,随后环视一周问道:“各位夫人是否想出去走走?”

    屋内一时十分静寂。这今日带自家孩子来参宴,为的就是能让孩子能自由接触异性,觅得自己心仪之人,将来好婚配。现在莽撞出去,岂不扰了人家。

    一阵沉默后,沈氏开口道:“公主无妨!现在外面冷,咱们这身子骨受不住,等稍稍暖和些了,咱们也可出去走走!”

    清平公主同意地点点头,随后吩咐道:“朝儿,不急,你就先去招呼各位小姐公子吧!”随后又看了谈锦萱一眼,道:“顺便领着谈小姐出去走走,别闷坏了人家姑娘!”

    出了暖阁,冷风吹来,虽有些冷意,却觉得神清气爽。雪儿偷偷舒了长长一口气,小离瞧见了,掩着嘴没心地笑。

    跟刘朝并排走着,曲折的长廊里,两个人久久未曾开口,谈锦萱只觉得莫名尴尬。最终谈锦萱停下步子,侧身叫道:“刘公子!”

    刘朝应了一声,便停了下来。谈锦萱正视着他,眼中疑惑道:“公子,您在看什么呢?”这人从出暖阁开始眼神就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游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刘朝听闻立即赔礼道:“刘朝失了礼数,还请谈小姐见谅!只不过,刘朝今日见了谈小姐三次,可这三次……谈小姐给人的感觉都不相同呢!”

    “是吗?有什么不同?”刘朝的话勾起了谈锦萱的好奇心。

    刘朝扬起唇角,望向前方,道:“第一次见面,觉得谈小姐乖巧温顺、知书达理;才艺表演时,觉得谈小姐冷艳孤傲、纤尘不染;现在倒觉得谈小姐十分得清新秀丽。”刘朝说道,转身看向谈锦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谈小姐呢?”

    谈锦萱微笑着回道:“首先,锦萱多谢公子谬赞;只是这个问题,公子不应该问锦萱,而要问公子自己了。”

    “我自己?”刘朝疑惑道。

    “是的,公子有此不同感觉,以为是锦萱在变;其实不然,公子看人的角度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心理感受。事实上,锦萱就是锦萱,只一个而已!”谈锦萱笑着解释道。

    “或许吧!”刘朝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

    这时一个丫鬟跑上前来禀告说七皇子玩着玩着好像摔倒了。刘朝听了,便让谈锦萱自行赏玩,他马上就过来。

    刘朝离开后,小离和雪儿方才放松了神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谈锦萱无奈笑笑,任由她俩互相说闹去!

    清平公主的梅园真的是风雅别致,长廊交错相通。绕着绕着,谈锦萱似乎都有些晕了。“谈三小姐,不仅舞姿出众,还伶牙俐齿的很哪!”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谈锦萱转身。眼前之人身材修长,白袍胜雪,隐隐泛着亮光;腰间束着天青银丝绣竹宽腰带,紧紧系一条雪青长穗宫绦。长发如墨,分一小股高高束起;皮肤透亮,眉目清秀却英气十足,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顾盼生辉,流光溢彩,眉宇之间隐藏着一种异域之美。手中执一把绘着青竹的纸扇轻轻摇。此刻嘴角上扬,饶有兴趣地看着谈锦萱。

    谈锦萱心中暗暗惊叹:这应是她见过的最美貌的人了,无论男女,没有之一,当是五皇子凌瑾无疑。早就听闻五皇子美貌无敌,堪称“千古绝色”。现在看来,当真担得起“绝色”二字。

    谈锦萱惊叹之余又想到:五皇子的母妃潇妃,本是曼珈国的潇潇公主,容貌美艳绝伦,当时被誉为“瑶池妃子”。一首短诗在民间广为流传。诗曰:

    缥缈瑶台舞,霓裳藏玉骨。

    风来眸含露,空使妃羡神妒。

    连神妃仙子都妒忌的绝色,那当是个什么样儿?五皇子有此美颜,倒也不吃惊!

    再细看眼前之人。这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飘然欲仙的气质,简直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生怕惊吓了这绝美的风景!什么“大庆第一美男”,当是“天下第一美男”亦不过分!“天人之姿”便是如此了吧!

    见谈锦萱毫无反应,那人拧眉走近,俯身唤道:“谈小姐?”

    谈锦萱方才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道:“五殿下!”

    “不必多礼!”凌瑾挥了挥手,心中很是诧异,以往只要那些小姐们瞧他一眼,便脸颊绯红,手足无措。但看谈锦萱却并不尽同,她的恍神并不是羞怯,像是思索……

    “清平姑姑的凝香园真让人如临仙境,身心顿感舒畅淋漓啊!”凌瑾似在感叹,转身问道:“谈小姐可愿意陪本王坐坐?”

    谈锦萱微笑道:“自然。”

    长廊蜿蜒曲折,似游龙般盘旋于整片园子。走廊每隔百十米便设有一座亭台,供有圆桌、方椅、棉毯等物品。此时大雪已停,太阳微微探出脑袋,谈锦萱便觉着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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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江山之毒美人介绍:
她,尚书庶女,被人迫害,折损阳寿;她,相貌丑陋,遭人欺辱,揶揄戏弄。
当年幼的小弟无故染疫身亡,当温和的娘亲莫名服毒自杀,当在乎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她绝食十天,发誓今后绝不逃避;此生,只为报仇而活。哪怕注定焚身火海,血染苍穹。她也会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然而当她彻底蜕变后,一人吐露说仰慕她很久了;一人对她温润如玉,呵护备至;一人狡猾如狐,却一直站在她身边,与她共担风雨,共抗强敌!
繁华浮世,且看她如何于腥风血雨中翻手风云,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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