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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江山之毒美人全文阅读

作者:丹青思雨     醉江山之毒美人txt下载     醉江山之毒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诗词游戏

    走进凉亭,五皇子伸手道:“三小姐,请!”

    立刻便有旁边的侍候丫环摆正座椅,又用干净的方巾布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桌椅后才请谈锦萱坐下。凌瑾合上扇子,撩起衣袍于对面坐下。这时,便有热茶以及各色小甜点被端上了桌。五皇子边倒茶边说道:“方才三小姐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莫不是本王也入了三小姐的幻境了?”

    “殿下过奖!殿下见识远博,锦萱的拙劣小技自然瞒不过殿下!”谈锦萱起身接过茶水,恭声答道。

    五皇子微抿了一口茶汤,顿感茶香沁鼻,心情似乎也大好,笑着道:“谈小姐不必谦虚,谈小姐确实让本王眼前一亮。”继而低头摇晃着茶盏,缓缓道:“能得到本王赞赏的人可是不多呢!谈小姐!”

    哪怕眼前之人不是贵为皇子,就单凭这绝世美颜,要是能得其一句夸赞,想必此生也便无憾了!

    见谈锦萱又有些走神,五皇子起身凑近过来。琥珀色的眼眸流光点点,似乎又隐藏着淡淡的跳动着的调皮。此刻,对方正弯着嘴唇,问道:“谈小姐,又想什么呢?”

    没等谈锦萱反应,一道男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哟,五弟与谈小姐相谈甚欢哪!看样子我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说话之人是四皇子凌深,旁边还站着凌钰、七皇子凌寒、刘朝、谈锦琦及左将军府嫡女左妍以及一些丫环侍婢们。

    都来了!可真是太巧了!有沈氏姐妹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好事!一会儿,又要出现什么状况呢?谈锦萱心里想着。

    “哼!”七皇子冷哼一声,声音清亮,还带着稚气,伸手一把甩开凌钰揽过去的胳膊,扑闪着委屈的大眼睛,鼓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谈锦萱细看,却发现七皇子衣袍下摆处隐隐约约一排污痕,看来刚才真是滑倒了、摔疼了!看着七皇子又委屈又生气的表情,谈锦萱心里竟然莫名地隐隐作痛,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这时,五皇子走上前去,笑容和煦道:“四哥见笑了,我与谈小姐偶遇,便邀请谈小姐坐坐而已。”谈锦萱亦跟着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

    四皇子笑道:“五弟莫介意,为兄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随即走上台阶,说道:“五弟介不介意我们大家一起坐坐呢?”

    “四哥,请!”凌瑾拉出一张座椅,伸手邀请道。

    座椅不够,旁边侍候丫环便下去搬过来几张,所有人都围着圆桌依次坐下。凌钰绕过两个人走过来,紧挨着谈锦萱坐下。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习惯性的社交笑容,却未曾开一口。

    这样坐着,大家都默不作声,实在尴尬极了。片刻过后,“咳!”四皇子清了清嗓子,道:“大家瞧!咱们这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游戏?什么游戏?”一听到有游戏可以玩,七皇子瞬时间便将心里的委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兴奋地凑过去问道。

    凌钰一把将他拉回来,怪嗔道:“一听到玩儿,魂儿都没了。什么游戏跟你有什么关系?乖乖坐着!”

    七皇子被凌钰这一拽,又有些生气了,瘪着嘴倔强地拧过头去。谈锦萱竟被这一幕逗乐了,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四皇子很准确地捕捉到了谈锦萱的表情变化,说道:“看来,谈家三小姐也很赞同本王的提议呢!是吧?三小姐!”

    这话问的,谈锦萱还能说个“不”字吗?遂后,谈锦萱只能道:“锦萱听殿下的。”我当然要赞同了,我还想看看你们给我设了什么圈套呢!是不是能“套”得住我?

    见众人都没反对,四皇子继续道:“看现在庭院积雪,不宜出去运动,嗯……不如我们就坐在这儿,举行个诗词比赛如何?正好各位小姐们都自小饱读诗书,今日就权当游戏取乐,大家以为如何?”

    “好啊!这个建议好!”五皇子第一个应和道。七皇子虽不太感兴趣,但想着应该会很热闹,也兴奋地拍着手。而其余人看着也十分同意。

    唯独谈锦萱没有反应。这什么意思呢?诗词游戏?怎么觉得这个游戏是专门为她谈锦萱设计的呢?她从小就没有教习师傅授习课程,谈什么饱读诗书?看来这次某人应是计划好了的,想让自己当众出丑罢了!谈锦萱心里冷笑,眼神瞥向对面的四皇子和谈锦琦。

    凌钰瞧着谈锦萱神情复杂,有些担忧,道:“四哥,不如我们……”

    “六弟,别扫了大家兴致!”四皇子打断道。随即目光转向谈锦萱,笑着问道:“三小姐有异议吗?”

    这个时候,再拒绝的话,岂不是更丢脸了!谈锦萱微笑道:“锦萱无异议!”

    “好!”四皇子爽朗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来定个规则。诗词的字数不限、句式不限、内容不 限,大家简单随意,自由发挥。但是要注意一点:就是每首诗词的第一个字必须与上首诗词的最后一个字相同,可都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照这意思,难度便会加大。凌钰不安地看向谈锦萱,却见对方眨着双幽远深邃的眸子,嘴角浮现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莫名地,心安了不少。这个丫头,倒还真有些让人瞧不透,神秘得很!

    “这样吧,按顺序,嗯……本王先来吧!”四皇子思索了会儿,便开口道:“庭外暖曦红晕,廊下香茗美醇。满园馨香沾衣裙,飞来一片孤云。”诗境优美、潇洒闲逸,读来很是舒适惬意。众人纷纷鼓掌。

    紧接着便是谈锦琦了,只见谈锦琦柳眉颦蹙,秋波潋滟,就连眉心的一点朱砂也显得楚楚垂怜,软声道:“云掩月华如纱,孤桐梢头翠染霞。然君扬鞭踏尘去,明月镜,垂泪花。”作得是一首恋人送别诗,加上谈锦琦的恰到好处的悲情离苦演绎,倒真叫人伤心了去,一时竟深陷相思苦中。少顷过后,才拍手称赞。此时,唯独谈锦萱心中冷嘲,能将欢乐的气氛搞得如此伤感,谈锦琦还真是有本事!

    轮到左妍,她明显有些焦急,静静思索片刻后才道:“花庭佳人立,彩蝶戏芳菲。花美?蝶美?人美?”左妍亦赢来一片掌声。左妍出身武门,并不擅长诗词文学,方才却能顺利地接下来,倒也值得赞赏。让左妍来对诗,不仅能衬托她谈锦琦文采非凡,更会显得谈锦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真是高明!

    “美人惜玉陨,芳魂何处归?举杯邀月饮,相思知不知?”刘朝起身,行至栏杆处,望着满园梅景,低声吟道。他本就天资聪颖,要对接这种诗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谈锦萱的身上了。谈锦萱心中失笑,今日这是怎么了,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接二连三地成为“关注焦点”。谈锦萱右手转着茶盏,声音缓缓道:“知音难再觅,红粉无处寻。晓疑翠枕湿,原是南柯游。”

    刘朝转身,注视着谈锦萱,俊美的眼眸星光闪闪。

    此语一出,谈锦琦十分吃惊。本来觉得这个游戏,谈锦萱一定会当众出丑,没想到她竟然能顺利接下去。怎么会呢?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啊!看到谈锦萱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谈锦琦立马掩去脸上的疑惑,并还以亲切友好的微笑。

    顿时,谈锦萱心里倒十分佩服谈锦琦。就凭这坦然自若的气度绝不是谈锦瑶那个炸毛丫头可以相比的。要是换做谈锦瑶的话,恐是早已气得跳脚了。这两个同胞姐妹,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游,游……游……”凌钰默念着,心下却不免怪责起谈锦萱来。这丫头怎么抛给他这么一个……一个不好接的字,这叫他“妙才公子”的颜面往哪儿搁!

    “谈小姐可愿意接上本王几句?”五皇子凌瑾忽然开口道,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浅笑。

    凌钰一听就急了,“蹭”得站起道:“五哥,现在可是轮到我了!咱们不是挨着次序来的吗?你别抢我的行不?”

    谁知五皇子根本没搭理凌钰,只静静等待着谈锦萱的回话。凌钰又喊了一声,五皇子还是没理。谈锦萱真被逗笑了,这凌钰在皇子中就是这么个地位啊!人家完全当他是小孩子嘛!头两次见面时,凌钰一副威风凛凛、冷漠孤傲的样子,现在却像个得不到关注的小孩儿,这落差还真是……来得太突然了。然而,当看到旁边的七皇子时,谈锦萱瞬间就明白了:对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七皇子伸手拉了拉凌钰的衣袖,懒声劝道:“六哥哥,快坐下吧,人家都不理你!别丢人了!”内心却在嘟囔:叫你不陪我玩!不理我!害我摔倒,害我受伤!现在也该你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了。哼!肯定不好受吧!

    凌钰回过头来瞪了七皇子一眼,正巧对上谈锦萱的眼睛。怎么?那丫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神色很是耐人寻味,像是欣赏又像是玩味……一时间,凌钰素净的脸渐渐涨得通红,跟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然而,这在谈锦萱看来,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傲,倒更显得可爱十分。

第十七章 再出风头

    “三小姐,可愿意?”五皇子凌瑾再次唤道。此时他微微颦眉,一双美目充满期待地看着谈锦萱。

    谈锦萱点点头道:“自然,殿下先请!”

    五皇子蹙起的眉头方舒展开来,唇角又重新扬起。“啪”得一声,手中的折扇倏然展开,扇面绘着的青竹水墨画清新澄澈、高雅脱俗,与出尘若仙的五皇子正好相配。只听他朗声道:“天蓝蓝,水潺潺,蜻蜓逗红莲。我自懒挥逍遥扇,偷得年少半日闲。”不愧是凌瑾,吟的词都清新俊逸,字里行间带着潇洒超脱的逍遥味儿,这与他通身的气质倒十分吻合。

    众人纷纷瞧向谈锦萱,上一次或许是凑巧蒙混过关,可这一次与五皇子直面对决,且要在短暂的时间里准确作出,赢得在场所有人的称赞,可着实不太容易。更何况,与她对诗之人还长着一副惑乱人心的面孔,这哪能让人凝神静心,专注作诗呢?然而谈锦萱依旧眼眸含笑,不慌不忙吟咏道:“闲坐月楼台,白纸尽铺开。丹青绘彩,游龙逐爱,勾得苍山一点黛。”

    “好!”五皇子喊了一声,继而合上纸扇,在手掌中重重拍了下,似乎兴趣越发浓厚了,接着诵咏道:“黛眉丹唇,青衣碧裙。袅袅笛音陌上君,湖畔踏春。”这首词从五皇子的口中吟出,听着倒沾上了烟火味儿,委婉含蓄,耐人寻味,呈现了一对恋人相约踏青的情景,给人以十分和谐的画面感。

    “好,好……我喜欢!”七皇子蹦跳起来,拍着手叫道:“我喜欢这个!”

    凌钰捏捏他圆鼓鼓的脸蛋儿,眼里含嗔道:“怎么就‘好’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静静坐着,别总是瞎闹腾!”

    “春花渐次醒,水光潋滟影。寻梅踏雪岭,山河好风景!”谈锦萱紧随其后,脱口而出。这首诗意境非常美,与前首词一样,都是以江山为描述对象,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赋予万物以灵性,为锦绣山河平添了生动活泼的灵动之美!自然,谈锦萱刚刚吟完,一片掌声哗然而来,包括公主府里懂些诗词的丫鬟婢女。

    凌钰此时端过一盏茶,怡然自若地品了起来。这丫头倒还真有几分本事,枉他刚刚还忐忑不安,为人家操心。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嘛!这丫头有胆有才,十分有意思,真是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五皇子眉飞眼笑,灿若朱曦,丝毫不愿落后,紧接着道:“景澄海清孤鸿,玉宇琼楼月娥宫。一曲长歌划碧空,光风霁月西东。”此首诗词将如画江山描绘地柔美可人又兼大气磅礴。渐渐地,气氛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凝神屏气,连身后的丫环小离都为谈锦萱捏了一把冷汗。

    谈锦萱轻笑一声,起身行至栏杆处,有梅枝伸入亭台内,谈锦萱撷下红梅一朵,在指间轻轻揉捻。此时亭内一片寂静,谈锦萱的声音虽小,却异常清晰。只见谈锦萱侧身望向长廊尽头,笑靥如花,朱唇轻启,缓缓吟道:“东方欲晓,青青河畔草,柳风卷衣角。目四望把君找,心恐君来早。君曰:”此间停顿了一下,过后笑容更甚道:“不早,刚好!”

    “好!这个好,这个最好!”七皇子兴奋地一下子蹦的老高,拍着手叫道。凌钰顺势敲了敲他脑袋,怪嗔道:“你懂什么!”然而内心却在为谈锦萱感到骄傲:这丫头,真是厉害!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首短词虽然浅显易懂,却将男女恋人约会时既欢喜又羞涩的情愫含羞地表达了出来,读来很是朗口。亭中所有的姑娘公子们都正值青春年华,情窦初开,自然对谈锦萱的这首词更是深有体会。一时间,竟一个个羞涩地低下头去。

    五皇子起身,拍着手赞道:“谈小姐果然好文采,本王佩服!”

    谈锦萱连忙躬身谦虚道:“小女不才,殿下过奖!”

    赢得了五皇子的赞赏,那可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旁边的丫环们一时间窃窃私语开来。这个谈小姐不简单啊!能让一直冷若冰霜的五皇子今日笑得这般爽乐!是啊!毫无预料地,又出了一次风头!

    此时,四皇子亦眼里含笑,嘴角上扬,却并没有发一言,只徒自品着茶。谈锦琦在一旁,面上看起来也很欢乐,你一言我一语,跟左妍两个聊得很是投机。而刘朝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谈锦萱,眼里的神色复杂多变、难以揣摩!

    “哟!原来大家都在这儿呢!害得我一顿好找!”三皇子迈上台矶,作出嗔怪的表情,埋怨道。

    四皇子站起身,打趣道:“三哥有美人相陪,我们哪敢轻易打扰?”此语一出,旁边的谈锦瑶和安尚书府嫡出小姐安培如纷纷羞怯地低下了头。

    “四弟!你呀,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三皇子无奈摇摇头。

    “是,皇弟知错!兄长莫怪!”四皇子笑着赔罪道:“不过,三哥是来得晚了些。您可是错过了一场精彩对决呢!”

    “对决?什么对决?”三皇子眉头蹙起,满脸疑惑道。旁边的谈锦瑶和安培如亦是一脸疑问的样子。

    四皇子笑着回道:“呃!这个……三哥,还是问五弟吧!他最清楚了!”

    三皇子转向凌瑾,一脸期待,等着凌瑾开口。然而凌瑾却一副并不想开口的样子。此时七皇子一步蹦上前去,高声叫道:“三哥哥,我知道,就是……”

    凌钰见状又一把上去将七皇子狠狠拽了回来,许是被拽得疼了,七皇子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大叫道:“六哥哥!你又干嘛?”

    凌钰伸手按按七皇子鼓囊囊的腮帮,不悦道:“我干嘛?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别多管。再说,就你那语言水平,能说得清吗?”七皇子被怼得红了脸,小嘴噘得老高,都能挂得下一个黄油瓶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三皇子环视一周,见无人开口。便转了话题:“好了,一会儿我自个儿问五弟。对了!安小姐有礼物要展示!”

    “礼物?”七皇子眼神发亮,凑过去问道:“是什么礼物?”

    谈锦萱不禁哑然失笑,刚才还一副委委屈屈、横眉怒目的样子,一瞬间工夫,就欢喜起来。看来孩子终归是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安培如微笑着唤了声“绿竹”,随即身后的丫环便捧着纸卷走上前来。安培如拿着画卷,依次分给了左妍、谈锦瑶姐妹和谈锦萱。柔声道:“这是培如为各位小姐绘的表演画像,今日就当礼物送给各位小姐。培如画技拙劣,希望小姐们不要嫌弃!”

    左妍展开画轴,便见一彩衣女子手执长剑,长发飘飘,面目清秀,眼神凌厉。女子的柔婉与男子的刚毅都完美地呈现在画卷中。而画中女子眉宇之间却与左妍有七八分相似。

    这边谈锦瑶也迫不及待地展开画像。画中两名女子面容相似,貌若惊鸿。黄衣女子低首抚琴,眸光微敛,垂下淡淡眼影;粉衣女子花颜含笑,娉婷起舞,翻起丝丝玉带。仔细瞧恍若天宫仙子,误入凡间。

    两幅画惟妙惟肖、活灵活现。谈锦瑶与谈锦琦本就容貌相似,可安培如的观察竟如此得细致入微,就连谈锦琦眉心的一点红痣也不忘点上。近似真人,美过真人!两幅画作,只能用“惊叹”二字来形容!亭内霎时间萦绕着“啊”及“哇”的惊讶声。

    欣赏完了两幅画作后,五皇子赞叹不已:“安小姐画技超群,‘大家’二字当不为过!”

    安培如闻言,娇羞低下了头。被这盛世美颜夸赞,修养再高的人恐怕也会抵抗不住吧!

    “三小姐,你的呢?何不展开看看?”凌瑾问道。

    谈锦萱缓缓展开画轴,立即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扑鼻而来。玉梅绽放,白雪纷飞;而红衣女子雪中独立,长袖飞舞、乌发飘扬,一抹面纱更显清冷神秘;眼睛更是深邃透亮,足以令人神魂颠倒!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血色玫瑰,却又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和腹黑。谈锦萱万万想不到,安培如画技竟然已达如此的高境界,无论是形体还是神韵,她竟都捕捉得十分精妙。尤其是对神韵的把握,自己的灵魂思想在安培如面前却毫无遮蔽。为什么?瞧着画中的女子,就连谈锦萱自己都不敢认了!

    “好香啊!我喜欢这味道!”七皇子吸着小鼻子,兴奋地叫道。小孩子的关注点还真是特别,谈锦萱不免失笑。

    安培如走过来,柔声道:“培如作画大多凭的是自身感觉。此前谈小姐雪中起舞,培如便觉有淡淡的梅花香,所以作画前便向公主要了点梅花粉熏了画纸,以使画景更加逼真,谈小姐别介意!”

    谈锦萱微笑道:“安小姐一番心意,锦萱谢过了!”

    “大庆第一才女,安小姐当之无愧!”“是啊,名师出高徒!安小姐前途无量!”“才女,才女啊!”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满口赞许道。

第十八章 冤家兄弟

    亭台里一片吵杂的议论声。谈锦瑶自始至终目光不离谈锦萱,气恨的表情实在跟她今日粉嫩的少女妆容十分不搭。然而,谈锦萱并不在意,跟凌钰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之后,凌瑾转向谈锦萱,问道:“要一起走走吗?谈小姐。”

    谈锦萱笑着点点头,刚刚迈出一步,便听见凌钰唤了声“五哥”。凌瑾停住步,问道:“怎么了?”

    凌钰刚张口想说什么,一只胳膊却被七皇子迅速揽到怀里,摇晃着道:“六哥哥!你陪我一起去滚雪球嘛!我刚才老是滚不好!”

    凌钰抽出胳膊,温声道:“待会儿,六哥哥有事,一会儿就陪你玩啊!你先自己去玩。”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谈锦萱和凌瑾一眼,笑着说:“或者,你可以找五哥哥陪你去玩啊!”

    七皇子住了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胖嘟嘟的小嘴又鼓囊了起来,满脸的不情愿。凌钰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刚走了两步,七皇子便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来,死命地拽住凌钰的衣袖。凌钰使劲拽了拽,衣服快被撕破了,而七皇子却死活不松手,一副与你死扛到底的样子。最后,甚至双脚离地,两腿一圈,整个人直接悬空挂在了凌钰身上。这家伙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凌钰偷偷瞧了谈锦萱和凌瑾一眼,却见两人眼眸含笑,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段突如其来的“表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连连应声,方才使七皇子规规矩矩地站好。

    注视着长廊上青衫素衣的两抹背影,凌钰心中五味杂陈。仅仅瞧这背影,就觉得两人金童玉女、十分登对。这个五哥,平时清高孤傲、待人冷漠,今日却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其心思实在歹毒!

    此时,七皇子一个人在游廊上捧着积雪玩,蹦跳着来来回回跑,耍得十分尽兴!“六哥哥!我要送你个礼物!你蹲下来!”七皇子突然喊道。跑到凌钰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凌钰笑得一脸神秘。

    “什么啊?你又搞什么?”凌钰不耐烦地说道。

    “你蹲下来嘛!快、快点,快点!”七皇子说着伸出一只手,过去不停拉扯着凌钰的衣袖。

    凌钰被扰得烦了,便照着七皇子的要求蹲了下来,沉声道:“快说吧,到底什么礼物?”

    “你,你得先闭上眼睛!我叫你睁开时,你才能睁开!快点儿!”七皇子跺着脚着急道。

    “无聊!幼稚!”凌钰翻着白眼,嘟囔着,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七皇子慢慢将藏在身后的双手移到前面,缓缓展开,只见两只手上堆着满满的积雪和冰渣。七皇子诡笑一声,对准凌钰的脸庞,憋足一口气,猛得吹了出去。一瞬间,凌钰被喷得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等凌钰猛地激灵反应过来,七皇子早已边逃跑边咯咯笑个不停。

    凌钰被气得急了,怒叫道:“胆儿越来越大了,敢算计我?屁股又痒痒了是吧?给我站住!”边喊边追着七皇子跑闹过去。

    这边,游廊上,凌瑾与谈锦萱并排走着。凌瑾沉默许久过后,开口道:“真是奇怪!为何本王从来没有见过谈小姐呢?”

    “锦萱今日是初次参宴,殿下以前当然不曾见过!”谈锦萱笑着答道。

    “噢……”凌瑾点点头回道,“那看来定是谈大人视三小姐为‘掌上明珠’,直至今日,才舍得让三小姐出来露面了?”

    “掌上明珠”?恐怕是“粪土草芥”吧!以前自己因为相貌丑陋,谈钟恨不得将她永远秘藏,因为他觉得谈锦萱就是他的耻辱。若不是当时有明氏护着,自己的命运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谈锦萱叹了一口气,淡淡回道:“殿下言重了,没那么夸张!”

    见谈锦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凌瑾虽不大明白,但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问道:“谈小姐如此出色,琴棋书画想必也是不在话下吧?不知本王能否有此幸运,能与三小姐共奏一曲呢?”

    什么琴棋书画,自己压根碰都没碰过。明氏月例微薄,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银子供她学习琴棋书画?小时候很是羡慕谈锦瑶姐妹,可以读书绘画,下棋弹琴,而自己的识字读书基本都是明氏亲自教习的。说到底,自己就是官家里长大的村野丫头!

    谈锦萱露出很是惭愧的表情,略显尴尬道:“殿下高估小女了,锦萱并不懂这些!”

    凌瑾微微凝滞,眉头悄然蹙起。“琴棋书画”都是官家小姐自小基本的修习课程,谈锦萱如此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懂呢?随后侧目看看谈锦萱,见对方微笑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丝酸涩,心里顿时明朗了一些,抱歉回道:“三小姐见谅,是本王冒昧了!”随后停了会儿又说:“如若三小姐想学,本王愿意帮忙!”

    谈锦萱摇摇头,道:“那些都是要自小培养的,现在学想是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谈小姐如此聪敏,假以时日,自然能学有所成!”凌瑾着急解释道。

    谈锦萱舒了一口气,笑道:“殿下一番好意,锦萱心领了!只是现在,锦萱对这些并无任何兴趣了!”

    没兴趣了?对啊,谈锦萱确实给人感觉很特别,看着玉软花柔,实则刚毅不屈。就单看谈锦萱今日的舞蹈,分明刚毅凌厉占主导。这样的话,谈锦萱或许更喜欢刚劲化的东西。片刻过后,凌瑾忽然问道:“三小姐……会骑马吗?”

    “这个,以前倒是学过,但自从有一次跌下马身之后,就不敢再去骑了!”谈锦萱如实答道。

    看来,他猜得没错,谈锦萱本身的倔强性格,一定会更喜欢具有冒险性的事物。凌瑾笑道:“那三小姐若是想重新御马而驰,本王可以请师傅来教,或者……本王亲自来教你!”

    “若是有机会的话。”谈锦萱笑着轻声回道。

    凌瑾瞧着谈锦萱脸上的表情,心里琢磨着这句话,这意思应该是想学了?凌瑾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此时,长廊尽头的转角处,彩服华裳隐隐绰绰,各府的夫人及侍候丫鬟们簇拥着清平公主袅袅婷婷而来。边赏梅边说笑,隐约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莺声燕语。

    待清平公主行至跟前,凌瑾上前拱手道:“皇姑姑、各位夫人。”谈锦萱亦紧跟上去,福了福身子。

    见谈锦萱与五皇子在一起,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五皇子可是众皇子中容貌最出众的,当然,性格也是最高冷的,此前宴会上很少见他露面,除非一些大型宴会上才有他的身影。只不过五皇子性子冷漠,除了必须的礼仪问候,从不与别人主动搭话。此前曾经有大胆的小姐们主动与五皇子亲近,甚至有的小姐还亲手缝制了香囊,送与五皇子,希望得其垂爱青睐。可五皇子自始至终不曾接受过一人,反而有些刻意地疏远女性。久而久之,“冷面公子”的名号就响彻京城。但就现在看来,为何?为何谈锦萱可以立于他身侧?为何这个初次露面的庶女丫头,可以得他另眼相待?

    “瑾儿,在陪谈小姐聊天呢!其他人呢?”清平公主笑着问道。

    “我们刚刚离散开来,他们也都各自赏玩去了!”凌瑾笑答道。

    “公主!您与五殿下先聊着,我们不便打扰,就先行游赏去了!”一位夫人开口道。

    清平公主笑着回道:“好好!各位夫人随意,别拘着!”

    众夫人齐齐施了礼后,便各自散开去。沈氏经过谈锦萱时特意仔细地瞧了一眼。那眼神,谈锦萱分明感觉到,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不平的愤恨!

    见一众夫人走远了,谈锦萱躬身道:“公主,您与殿下叙旧,锦萱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说着已向后退去。

    “别,别啊……”凌瑾急忙伸出手阻拦。清平公主疑惑地瞧了凌瑾一眼,凌瑾方觉自己失礼,及时收了手,然而白玉般的脸上却也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清平公主心里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摇摇头笑道:“谈小姐不必回避,我们不妨一起坐着聊聊!”

    于圆桌前坐下,清平公主问道:“潇妃娘娘最近可好?我是很久都没进宫看看她了!”

    “母妃一切安好!瑾儿替母妃谢过皇姑姑惦记!”凌瑾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清平公主点头呢喃道,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待会儿,我准备些药食糕点,你带回去给她。潇妃身体一直虚弱,你作儿子的,多多提点心!”

    “皇姑姑,瑾儿记得的!”凌瑾答道。

    接下来,便是一些家常闲话,清平公主问了谈锦萱以前的生活,包括一些生活喜好之类的,谈锦萱都一一回答。当然,她也会有选择性地突出重点。

    凉亭内,气氛似乎格外和谐。然而就有人非要打破这种和谐的氛围。不远处,凌钰正追着七皇子满庭院跑,七皇子顶着张红彤彤的小脸,边跑边笑边尖叫。看到亭台里的清平公主,发疯般地冲进来,一头栽倒清平公主的怀里,喘着粗气稚声叫道:“皇姑姑……六哥哥要打我!他要打我!”

    适时凌钰赶到,一把过去揪着七皇子的小耳朵就往起拽,七皇子疼得直叫喊。

    清平公主拨开凌钰的胳膊,紧紧护着七皇子,沉声道:“怎么回事啊?干嘛欺负寒儿?”

    面对这不公平的待遇,凌钰怔了怔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怒声道:“我欺负他?皇姑姑,您得好好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我没有……”七皇子探出小脑袋,用一种撒娇的语气回道。

    “皇姑姑,您听听!他就经常这样装无辜!”凌钰埋怨道,又凑过去使劲拽七皇子的胳膊。

    五皇子坐在对面,拧眉摇了摇头,只自言自语道:“真是两个活宝!”

    瞧着眼前这一对冤家兄弟,谈锦萱终究忍不住掩面而笑。凌钰本被气得心里发慌,但看到谈锦萱的笑容时,只一瞬间,便平息了许多,真是太奇怪了。

    临近夜晚时,宾客们纷纷离去。望着谈府的马车远远消失在街角,四皇子喃喃道:“今日的宴会可是与以往格外不同呢!”

第十九章 书信传意

    回到清月阁,已临近傍晚。奔波了一天,确实身体有些疲惫,谈锦萱解下披风大氅,整个身体重重倒在了软榻上。跟一群王公贵族打交道,真是太不容易了。她虽然看起来面上轻松自然,实则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了差错!此时,小离已准备好沐浴用水,按照陆师父的要求加了疗伤解乏的中草药材。谈锦萱闻着那味儿心里就不舒服,更懒得动弹了,却还是被小离软硬兼施地拽起来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方才觉得浑身乏力去了一半。坐在镂空雕花圆镜前,谈锦萱突然觉得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惆怅感。曾几何时,自己也坐在这里,对着镜中的人儿感慨万千,虽然仅仅只隔一年多时间,却觉得犹如前世今生之远。回想起今日各府夫人夸赞自己的话语以及众位皇子看向自己的眼神,甚至连五皇子这人间绝色的美男子竟也主动前来跟自己搭话。谈锦萱不由得伸手触上自己的脸庞,此时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拥有一副好皮囊真的是非常重要啊!

    梳洗完毕,小离已收拾好床铺,谈锦萱却起身行至几案前,吩咐小离取来笔墨。小离拿过来时十分不解,问道:“小姐要这些做什么?”她是不解,谈锦萱身体本来就损耗严重,陆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谈锦萱按时休息,不能太过操劳。今日赴宴已经累了一天了,现在都这么晚了,小姐还要做什么呢?

    小离张张嘴,刚想要劝说两句。却听到谈锦萱的声音悠悠传来:“小离,师父都跟你……秘密交代什么了?”

    小离猛地抬头,随后又低下头去,支支吾吾道不清。

    “师父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你听师父的还是听我的?”谈锦萱不紧不慢地问道。自回府后,这丫头胆儿越来越大了,管自己管得特别紧,什么时候就寝?什么时候用膳?时间掐得简直一秒都不差。

    小离被问得心里发慌,也不敢答话,只是静静地低着头。当初离开庄园时,陆先生专门避开谈锦萱,跟她说了谈锦萱的身体状况,仔细交代了生活上必须的注意事项,她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可是这小姐的性情倔强得很,她小离根本就管不住嘛!

    “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师父也一样,我心里有数的!”谈锦萱见小离不吱声,便放缓了语气,轻声道。继而,双手抚上额头,揉了揉眉心,略带叹息道:“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你们能这样关心我了!”

    “小姐!”小离轻声唤了声。她不想谈锦萱如此伤感,这也是陆先生特别叮嘱过的。

    铺好白纸,谈锦萱低头边研磨边小声道:“谢谢你啊!小离,这么多年了,跟着我受委屈!”

    小离眼圈已渐渐泛红,伸**过墨盒,似埋怨道:“小姐这样说倒是把奴婢当外人看了!”

    谈锦萱淡淡笑着,打趣道:“没关系,以后你想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清月阁太冷清了,有了你这只小蜜蜂,整天嗡嗡叫着,那该多热闹啊!”

    小离破涕而笑,嘟囔着嘴:“小姐不嫌烦,奴婢就天天吵!”

    谈锦萱止住笑,拿起笔,认真地书写了起来,“安小姐亲自作了画送给我,我当然也要送给人家一件礼物了,礼尚往来懂不懂?反正我别的不擅长,就唯独写的字还能拿得出手,就临摹一副字帖送过去吧!”谈锦萱是想过送些珠宝首饰过去的,可转念一想,一则安培如乃名门千金,根本不缺这些;二则画通心灵,以画品人,安培如应当是位风雅高洁之人,送珠宝就太过俗气;三则礼物只有自己亲手做的,才会显得诚意满满,安培如自当能明白。

    小离认真注视着谈锦萱一笔一划在纸上勾出娟秀、圆润的正楷小字,不由得觉得自家小姐的心思实在是太细腻了!恐怕还没有哪家小姐会想到回敬一份礼物过去!

    小离安静地研着墨,不敢出声,谈锦萱写字时最烦别人叨扰了。一张写完,谈锦萱凝思了会儿,又提笔在第二页写上:

    东风调皮桃雨飞,百庭丹彩乱红追。

    艳羡尔凭柳作陪,孤寒腊月一枝梅。

    盼与花桃舞共随,奈何鲜艳不同期。

    “嗯……”谈锦萱思索着,半刻过后,最终决定放下笔,不再赘语。待墨汁风干后,便差遣小离将书信送往安大人府上,并叮嘱一定要亲自交给安培如。

    小离走出去的时候,仍旧一头雾水。这小姐送字帖就送字帖呗,还顺带来了一首小诗,可是这诗似乎也没写完吧,小姐这什么意思呢?

    然而此时,谈锦瑶的朱仙阁早已沸腾了起来。谈锦瑶回府后,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就谈锦萱那一个丑陋不堪的庶女丫头,为何会站在五皇子的身边?为何五皇子会主动邀请她一起走走?为什么?今日全都是那贱丫头的主场,简直让她出尽了风头!凭什么?她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为什么会这样?谈锦瑶气得急了,一把撩起桌上垫着的大红绸布大力一挥,桌上的玉杯茶盏便顺着完美的曲线自由坠落下去,与坚硬的金石地板相撞,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身旁的丫环们见状忙上前劝慰,结果一个个都被谈锦瑶怒掌了嘴巴、挠破了胳膊,负伤而归,默默地立于一旁,大气儿也不敢出。谈锦瑶似乎还不解气,顺手抓起楠木支架上的白玉瓶子就往地上砸。丫环紫玉紫云见状,快步上去硬是将玉瓶夺了下来。谈锦瑶边骂边哭,闹得整个朱仙阁鸡犬不宁。

    见丫头们实在没办法了,紫玉便只能去请大夫人。然而,刚踏出内院一步,便见谈锦琦袅袅娜娜走过来,紫玉只好低身退至一旁。谈锦琦怒声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闹什么呢?”她的梦仙阁与谈锦瑶的朱仙阁仅仅一墙之隔,谈锦瑶这么闹腾,吵得她也十分心烦意闷。

    紫玉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谈锦琦听完,怒斥道:“就这么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过去烦扰母亲,你说,养你们有何用?”

    紫玉闻言,吓得只得噤声,低着头静静站在一边。心里却直犯嘀咕:谈锦瑶那是好伺候的小姐吗?她发疯闹起来,谁敢招惹她?谁能是她的对手?

    谈锦琦步入室内,却见满地的瓶瓶罐罐,玉石珍宝,一片糟糕之景。谈锦琦皱了皱眉头,唤了声“姐姐”。

    谈锦瑶宽袖一甩,满脸怒气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劝劝你啊!”谈锦琦径直走进屋子,扶正一只歪斜的木椅坐下,缓缓道:“姐姐也太沉不住气了些,不过让那丫头出了风头而已,我们又没什么损失。姐姐这般折腾,一则自己气坏了身子,人家正好偷着乐呢!二则,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伤不了人家一分一毫。闹大了,反而惹得父亲不悦,实在是不智之举。”

    谈锦瑶走到谈锦琦跟前道:“你以为我不知晓这些吗?二妹,难道你就不生气吗?今日,你也看到了,那……”

    “姐姐,你不用再强调,今日我比你看得更清楚!”谈锦琦打断谈锦瑶,冷冷道。

    谈锦瑶瞧着自家妹妹脸上的表情突然转阴,便知晓谈锦琦也是十分恼怒的,随即问道:“那二妹的意思是……”

    “风光只不过是一时的,她终究是要在谈府生活下去的,我们有的是法子慢慢治她。红莲。”谈锦琦转头唤了声。

    身后的丫头应声退下。半会儿过后,牵进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这只白狗一进门便扯着嗓子不停地叫吠,吓得屋内的丫环们四散逃窜。谈锦瑶亦跳着叫道:“什么啊?二妹你干嘛放只狗进来?”

    谈锦琦不紧不慢,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竹哨,凑到嘴边轻轻一吹,那只白狗立即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窝在一旁。

    谈锦瑶惊奇道:“这,这……它怎么……”

    “这是表哥送过来的。这只白狗属外朝稀有品种,虽攻击力不强,但嗅觉极其灵敏,非常聪明,能识人心。一旦它认你做主人,便会只听你指令,誓死追随你!稀不稀罕?”谈锦琦俯身过去,摸着那只白狗雪花似的毛发,解释道。

    “这么神奇?真是太有趣了!”谈锦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亦蹲下身子玉手伸过去。那只白狗似乎很惬意被人抚摸,也不动弹,也不叫唤。

    谈锦琦笑笑道:“姐姐若是喜欢的话,就送你了!自个儿把玩吧,别一整天总是垂丧着脸!”

    “喜欢是喜欢,可是这毕竟是表哥送给妹妹的,我怎么好意思夺过来呢?”谈锦瑶看着十分抱歉道。

    谈锦琦“嗤”得一声笑出了声,道:“姐姐也不想想,表哥怎会送我礼物?这原本就是表哥送给姐姐的,只不过我替姐姐代收了而已。”

    “嗯?”谈锦瑶柳眉蹙起,略带疑惑。

    谈锦琦起身,将竹哨交到谈锦瑶手中,微笑道:“谁叫姐姐出了公主府,一声不吭就早早回府了?对表哥,连半点儿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呢!”说完微笑着走出了屋门,顺带吩咐丫环们收拾收拾屋子,别叫人笑话了去。

第二十章 舌争婚事

    很快,第二天午后,安培如的回信就到了。谈锦萱微笑着接过拆开,亦是不完整的三段:

    半卷珠帘冷风袭,吹来香雾绿丝垂。

    金玉繁华权作罢,钟鼓馔玉一时霎。

    桃梅同绽何须,愿为寒香早半春。

    谈锦萱读罢合上书信,喃喃笑道:“这安培如还真是有意思啊!”谈锦萱以梅自喻,希望能与安培如这朵红桃成为知己。一则安培如乃安府嫡女,与自己一个庶女相较,身份要尊贵得多,与其交好,受益良多;二则谈锦萱总觉得安培如能参透自己,那幅画,让她很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主动相交,试试安培如的态度。然而,就回信来看,安培如还真没让她失望。

    傍晚时分,里屋中,谈锦萱仔细地瞧着小离一针一线于丝绸缎子上缀出红莲碧叶图,条条彩线轻盈穿过,朵朵芙蓉绚烂绽放。小离本就心灵手巧,当初明氏亲自教谈锦萱女红时,谈锦萱怎么学也学不会,便时时央求小离替她完成绣课。明氏发现后,严厉地斥责了她一顿。但后来发现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便不再苛求她刺绣了。

    “小姐,您想学吗?奴婢可以教小姐的。”小离边穿线边说道。

    “别!千万别!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一看见那细细密密的丝线,就头疼!”谈锦萱连忙摆手道。

    小离穿好线,正色道:“小姐这样可不行。小姐以后出嫁了,女红不会做,会招人家笑话的!”

    出嫁?现在绝不应该想这种荒唐的事情。一般而言,贵族联姻,多半是为了家族利益,为了能爬得更高、走得更远。她谈锦萱可不愿意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再说,从重新回府那日起,她就没打算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只是开始,自己就被人盯上了;再往后,就是在刀刃上讨生活,能走到哪一步都未可知,谈什么“出嫁”?

    “小姐?您又在想什么呢?”小离推了推谈锦萱。

    谈锦萱回过神来,突然问道:“你想嫁人吗?小离。”

    小离一下子慌了神,脸也涨得通红,嘴里却埋怨道:“小姐瞎说什么呢?总是取笑奴婢。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只愿意跟着小姐。”

    “真的?”谈锦萱很吃惊。

    小离低下头,缓缓说道:“反正,等小姐嫁人了,就为奴婢指一门好亲事。奴婢本就傻,看不透人,要真草率地嫁过去,指不定会遭什么罪呢!”

    听小离这样说,谈锦萱不免有些感动,扶上小离的手柔声道:“放心吧!总之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适时林妈妈进入内室禀告说大夫人身边的邱妈妈过来传话,让谈锦萱过去楚秀阁一趟,说是大夫人有重要的事要告知谈锦萱。

    重要的事?会是什么事呢?况且沈氏一向不喜欢她,更不允许谈锦萱这个庶出女儿踏入楚秀阁一步。所以从小时候开始,谈锦萱就不再去给沈氏请安了。谈钟、老夫人都清楚沈氏的性格,也就从没有说过什么。今日还真是奇怪了,沈氏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此时,谈锦萱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谈锦萱走到门口,见邱妈妈正站在门外边的青石阶下等候。上次被谈锦萱狠狠呵斥了一顿,再见到谈锦萱,邱妈妈显然有些不自在,双手揣在怀里不停地摩挲。一脸笑容,十分温顺地向谈锦萱行礼。

    谈锦萱微笑着说:“邱妈妈请稍等片刻,待锦萱换身衣裳便来。”

    “是,是!三小姐请便!”邱妈妈连连应和道。

    待谈锦萱回屋后,却并不着急换衣裳,而是悠闲地坐下来继续看小离刺绣。今儿天虽然没下雪,却也是冷风刺骨、滴水成冰。邱妈妈以前是太过放肆了,自己小时候也挨过她不少巴掌。就先好好冻她些时间,也好出一口恶气。

    待磨蹭得差不多了,谈锦萱才慢吞吞地换了衣裳,走了出来。微笑道:“邱妈妈,见母亲是大事,锦萱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让邱妈妈久等了,您不会怪锦萱吧?”

    邱妈妈一张老脸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口中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强撑着一脸恭顺道:“那是自然的,奴婢绝不敢怪三小姐!”

    不敢?你恨不得把我吃了吧!谈锦萱听着那违心的话,突然间就笑了。

    楚秀阁里,宽敞明亮。谈锦萱刚踏入门槛,便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再细看时,屋顶掉着八角雕花金丝串珍珠琉璃飞盏灯,四周悬着浅色挡风软帘,地上铺着四角方形玉骨闪花金砖,明亮得能清晰地映出谈锦萱的影子。屋内一切用具都是采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天鹅枫等名贵的木材制成,上面摆满了各种金石玉器等装饰品,极尽奢华。小离和雪儿瞪大着双眼四处张望着。沈氏坐在内室的暖床边,透过珠帘纱帐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身影。等听到渐进的脚步声,沈氏才掀开珠帘走了出来。今日她着一件紫红金线纹彩云双层常服,头发未束,散乱地泻于身后。挥了挥手招呼谈锦萱过去坐,而邱妈妈行过礼,便退下了。

    今晚,谈锦萱特意找了件彩色衣裳换上,与以往的清丽不同,今晚更显得容光焕发,美丽动人。按沈氏原本的性格,定会十分不悦,可就现在看来,沈氏脸上不曾出现一丝怒气,反而一脸笑盈盈地打量着谈锦萱,口中不停称赞道:“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

    “不知母亲找锦萱来有何要事?”谈锦萱瞧着那虚伪的笑脸,心里直犯呕,说话便直奔主题。

    沈氏倒了杯茶,递给谈锦萱道:“不急,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谈锦萱端起茶盏闻了闻,笑道:“真香啊!比上次的茉莉花茶还要香,不知母亲有没有送一些给老夫人呢?”谈锦萱故意刺激沈氏,上次因为茶的事情,老夫人脸色很难看,一连几天都没怎么搭理沈氏。

    沈氏脸上只一瞬间的尴尬,很快便隐去了。随后笑着回道:“当然都送过去了!老夫人很是高兴呢!难得锦萱有心,时刻惦记着老夫人!”

    被谈锦萱这么讽刺,大夫人竟没有生气,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怒色。这不符合沈氏以往的性情啊。谈锦萱心里奇怪,嘴上却说道:“母亲别取笑我,这都是锦萱应尽之责!”

    “哎……你光惦记老夫人了,却对我这个母亲不怎么亲近!”沈氏摇摇头叹息道,看起来十分伤心。

    跟你亲近?笑话!跟你这只毒蝎子亲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毒死?然而此时,谈锦萱只是淡淡回道:“大姐二姐肯定也是非常惦记母亲的!”

    沈氏微微点点头,继而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道:“锦萱,以后你也经常来楚秀阁走动走动。母亲以前对你不够照顾,你我之间生疏得很。如今你在谈府也待不了多久了,咱们母女之间也该缓和缓和了!”

    什么?在谈府待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赶她走吗?谈钟明明已经不再追究谈锦萱擅自回府这件事,而且老夫人也很喜欢她。沈氏这时候说这话,到底几个意思呢?

    沈氏见谈锦萱不语,故嗔道:“傻孩子!你都十六岁了,不久就要嫁人的!难道你要一辈子留在谈府?当个老姑娘?”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见强行赶走她没有希望,便想出这一招,确实高明。女儿出嫁那是喜事,谈钟、老夫人自然不会阻拦!谈锦萱抬头仔细地端详着沈氏,虽然脸上施了粉黛,却仍然遮不住眼角和嘴边的细纹,难怪老的快,一天总是玩弄着心思整人,能不早早老吗?

    “锦萱,母亲已经替你选好了人家。城南齐顺伯之子齐峰,文才武略,仪表堂堂,门第也高,与你正好相配。齐夫人对你也甚是满意呢。”沈氏笑着说,一副慈爱的模样。

    齐夫人?她谈锦萱何时见过齐夫人了?回想起在公主府宴会时,一位夫人有意无意地盯着谈锦萱瞧。当时只觉厌烦,并不知晓她是谁,现在想来,当是这个齐夫人无疑了。“有劳母亲操心,但锦萱并不着急嫁人。锦萱还想多陪陪老夫人呢!”谈锦萱依旧一脸微笑,平静地回答道。

    “真是傻孩子!女儿迟早要嫁人的,趁着年轻,赶紧觅得好人家嫁了。待再过两年,容颜衰损,就觅不得好夫君了!”沈氏急忙劝说道。

    过两年我就老了吗?真是可笑!谈锦萱勾起嘴角,道:“母亲好意,锦萱心领了,但锦萱并不想嫁人;再说,大姐和二姐还没嫁人呢,论顺序,这事还轮不到锦萱呢!”

    “大胆!”沈氏拍了一把桌子站起来,冷冷道:“瑶儿、琦儿的婚事不由你来操心!你管得也太多了!”

    对嘛,这才是沈氏一贯的说话态度,刚才假惺惺的样子,谈锦萱心里就呕得慌,现在倒觉得舒服多了。“是啊,我也确实懒得管,可是母亲是否也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呢?”谈锦萱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冷声道。面对沈氏,她谈锦萱从不会顾及礼节问题,说话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你竟敢跟长辈这么说话!实在是大逆不道!”沈氏满脸怒气。今天本来想好好说话的,只要她乖乖嫁过去,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自己打算就这样放过她。结果这丫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锦萱知错!但锦萱的婚事自然由老夫人做主!锦萱不敢劳母亲费心!”谈锦萱直视着沈氏,半点儿不客气。是的,我的婚事,你沈荣,管不着!

    “自古以来,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禀告老爷了,由不得你胡闹!”沈氏撂下一句话,返回了卧室。

第二十一章 相思姑娘

    六皇子府

    自从那日宴会后,凌钰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几天几夜。就连送过来的饭菜也都是命人搁到门口,饿得急了,便拿进来随手匆匆扒拉几口;或者一直搁那儿直到饭菜晾得一片冰凉。午后榛安敲了敲书房的门,见房内没动静,便直接伸手过去推开门。可就在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间,榛安彻底惊呆了。这是屋子吗?或者说,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只见书房内的桌子、椅子、几案、甚至书架,全都扭扭曲曲地摆放着,有的还直接四脚朝天地平躺着。桌案上面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涂料,一张张白纸被揉搓成团扔得满地都是。尤其是殿下那张俊美的脸上,沾满了涂料,红一块黑一块,真像个表演小丑。面对这情景,怎么说呢?就是一团糟,简直不能太糟了!榛安自小跟随凌钰,凌钰一直都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沾不得一丝污垢。十几年了,今天这场景,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榛安当场整个人都发愣了!竟挪不开脚步。

    凌钰正认真地在纸上描画着什么,压根没抬头搭理他。榛安缓过来后,拣着空地儿摇摇晃晃地跨步过去,俯身拾起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铺展开来。赫然是一幅人物画,画中的女子一袭红衣,墨发如瀑,宛若天仙。“画得怎么样啊?”凌钰突然开口问道,没有看榛安一眼,仍专心地绘着画。

    榛安站起来,伸出大拇指笑着称赞道:“非常好!殿下妙手丹青,犹如神来之笔……”

    “认出我画的是谁了吗?”凌钰打断他。

    榛安搔搔后脑勺,又挠挠嘴角,支支吾吾道:“呃……这,这个……像……”霎时间,榛安已心慌,偷偷瞧瞧凌钰的表情,对方看起来十分认真。可是这画的是谁?他榛安怎么会知道呢?这可真难回答!

    见榛安没有了声音,凌钰怒哼一声,抓起案上已绘出人物轮廓的画纸一撕两半,揉搓成团,狠狠地掷到地上。厉声训斥道:“就知道拍马屁!拍马屁!”说着竟憋足力气,一脚踹飞了面前的红木椅子。

    榛安后背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殿下一向平和友善,从来不怎么训斥下属。这几天这是怎么了?一连串反常的举动,从公主府赴宴回来就一整天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到屋里描着画着。这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心里虽然满是疑问,这时候却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只得静静站在一旁。

    片刻过后,见没什么动静,榛安偷偷抬头瞄了凌钰一眼。此时,凌钰仍旧眉头紧锁,满脸怒容,然而脸上五颜六色的涂料又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榛安竟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就一瞬间,凌钰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榛安,声音异常冰冷道:“你偷着乐什么?”

    榛安心里一紧,只恨得自己牙痒痒。真是蠢物!连自己脸上的表情都管不住,这下可真糟糕了!直接撞枪口上了!“没,没……”榛安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听着榛安的回答,凌钰沉默着不出声,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榛安。榛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殿下平时确实温和,但谁若是真惹了他生气,那府中的刑室也绝不是吓唬人的。况且,殿下最恨下属撒谎,而他刚才,分明就是说的假话嘛。想到这儿,榛安心一横,咬咬牙道:“殿下,属下是看到,您的脸……所以才……”

    我的脸?凌钰很吃惊,抬手抹了抹,却见手指上染上了淡淡的红印子。拿过镜子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个样子,真的是足够的……滑稽!亏他刚才还板着一张脸!那真是丢死人了!“咳咳”凌钰清了清嗓子,半会儿才训道:“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听起来怒气消散了不少,脸色也平和多了。榛安这才缓过来,连连陪声应允着。

    凌钰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满眼惆怅。声音软软的飘过来:“榛安,你说当初教习先生教本王学习绘彩的时候,本王都干什么去了?”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榛安小声嘟囔:“您干什么了?属下怎么会知道?”

    凌钰“蹭”得站起来:“你嘟囔什么?”

    看来又要发怒了。榛安一个机灵,拱手道:“属下还有事要办,先,先行告退!”说完一个箭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钰被气得直呼气,抓着头发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反了天了,都反了天了!

    夜晚降临,一人身着黑色披风,头顶黑色斗篷,整个人隐没在一片墨色里。门前守卫立即上前,待对方出示了腰牌后,便命人回去通报。

    书房门又被敲得“咚咚咚”地响,典型的两长一短,凌钰一听就知是榛安。这家伙现在还敢过来,就不怕他凌钰剥了他的皮吗?见屋内丝毫没反应,榛安又敲了三声,刚刚推开门,还没见着凌钰人影,就听见屋内响亮的一声“滚!”,凌钰正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相思姑娘过来了。”榛安一脸认真道。

    凌钰转过身,蹙眉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行了,请她进来吧!”

    “进来?”榛安吃惊道。随后看了看这一片狼藉的房间。

    凌钰白了榛安一眼,冷声道:“请她到隔壁厢房!”

    黑衣长袍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鹅蛋脸清新秀丽,一双眸眼柔情似水,极具古典特色。随着披风被解下,如雪般的白衣更衬得那张面容超凡脱俗,相比谈锦瑶姐妹身上珠光宝玉的世俗气,这位姑娘更显得不染纤尘,飘然若仙。

    凌钰踏入门槛,相思便上前行礼。凌钰摆摆手,招呼其就坐,问道:“近日发生什么事了吗?劳烦你这么晚跑一趟。”

    相思垂下头去,道:“禀殿下,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不过年了嘛,上官姑姑有些想念殿下,便差遣相思送与殿下一些年糕。”说着,打开身旁的食盒,递与凌钰。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都是上官姑姑亲手做的,还有我……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凌钰拈起一块玫瑰糕咬上一口,细细嚼着。相思袖子里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心跳也加速了起来。这糕点根本不是上官姑姑做的,而是她自己问上官姑姑要了配方,一遍一遍尝试着做出来的。殿下会尝出来吗?

    凌钰吃完一块,笑着道:“真好!还是以前的味道。替我谢谢上官姑姑,也谢谢你,相思姑娘。”

    听完凌钰这话,相思紧紧揪在一起的心才慢慢舒展开来,腼腆笑道:“殿下喜欢就好,我会替殿下转告的。”

    “相思!”隔了一阵沉默后,凌钰突然唤道。

    相思一愣,慌张地抬起头。殿下一直唤她“相思姑娘”,虽说出于礼貌,却觉得略显疏远,方才那一声“相思”,听得她心里又欢喜又激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谁知凌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同被泼了凉水,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只见凌钰托腮凝思道:“以后,你还是不要出来抛头露面了,传信的活儿就交给章云、章雨他们吧!你一个女子,晚上出来很不安全!”

    相思一听,心里十分着急,忙说道:“殿下,您知道的,我不是弱女子,我会功夫的!您不用担心我。”她就想多点机会能见到殿下,哪怕只是过来送信,只要能和他多说会儿话,自己便能高兴好几天。

    “别闹!就你那点儿功夫,能指望什么啊!到时候出了意外,上官姑姑该怪我了!”凌钰还是坚持己见。

    相思还想说什么,凌钰却抬手止住,随即吩咐榛安取来一只翡翠镯子,递给相思,道:“这镯子曾是母亲留下来的,瞧着也是上品,就是年代久了些。如今搁着也是搁着,思来想去,还是送与你最合适,戴着吧!”

    啊?相思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殿下竟然送她镯子,为什么呢?难道自己的心思全被他察觉了?那么明显吗?那对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相思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得到,一张白皙的脸也烧的通红。

    榛安在一旁也惊得下巴快掉了。这相思姑娘明显对咱们殿下有情意嘛!这玉镯本就是定情之物,何况还是殿下的母亲留下来的。这镯子送出去了,也就相当于将承诺也一同送出去了。这以后是要娶人家姑娘的。殿下这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呢?按殿下的性格来讲的话,应该不可能这么草率啊!

    “对了,有一件事情,谈尚书府三小姐谈锦萱,多注意点儿她的情况。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我!”凌钰打破沉默,吩咐道。

    “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相思疑惑问道。

    凌钰站起身,唇角勾起笑,道:“不用起疑,她是我们的人,嗯……还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相思黛眉微微蹙起,殿下脸上突然浮现的笑容代表着什么含义呢?一句“有意思的人”到底什么意思呢?

第二十二章 深夜暗访

    夜里,谈锦萱准备更衣休息,小离进来换了根蜡烛,又熏了安神香。正欲走时,忽然眼角闪过一道黑影,小离惊呼一声。谈锦萱察觉后迅速上前与其交手。然而几招过后,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周旋了几个回合,那人却并不进攻,只是被动地与谈锦萱切磋,并将谈锦萱攻过去的掌风完美地柔化掉了,看着似乎玩得很是尽兴。谈锦萱募地收了手,冷冷道:“殿下这样有意思吗?”

    那人揭下面纱,露出一张白净的面容,那条红痕今日似乎格外醒目。此刻正一脸笑意地瞧着谈锦萱。正是凌钰无疑。“真是位厉害的女子啊!谈锦萱。”凌钰主动抽出一张椅子坐下,笑着说:“真不知道锦萱你过去一年多时间都学了什么本领了,一次次叫本王刮目相看啊!”

    谈锦萱瞥了凌钰一眼,转身对着早已吓得面色苍白的小离道:“你先出去,在外面守着!”

    小离虽然受了惊吓,却也迟迟不肯走。谈锦萱笑道:“不碍事!自己人!”

    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凌钰吃惊之余又有些受宠若惊。弯起眼睛,勾起唇角,笑得一脸得意,故意问道:“自己人?本王对于锦萱你是自己人吗?”

    瞧着凌钰一脸的笑容,谈锦萱心里着实有些恼火。这三更半夜的不在自己府里好好睡觉,跑到谈府来做什么?更是直接大胆地闯进她的闺房。虽说她谈锦萱不屑于这些俗礼,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被人发现了,肯定是唾沫星子满天飞,这对自己可是极为不利的!“殿下半夜闯进女子闺房,真的好吗?”谈锦萱压住心里的怒火道。

    凌钰环视了一圈,屋内陈设单调,布置简单,对于官家小姐,实在是简朴极了。谈锦萱回来后只是替换掉了泛旧的家具,其它陈设并没怎么变。

    “谈小姐这就生气了?本王原以为谈小姐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本王这就向谈小姐赔罪!”凌钰说着起身向谈锦萱拱手,认真地行了一个礼。

    谈锦萱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跟自己一个臣子庶女赔罪,实在是……

    瞧着谈锦萱不知所措的样子,凌钰笑着又重新坐下,道:“是本王冒昧了!只是宴会上本王没能和谈小姐说上几句话。今晚过来,本是想单独与谈小姐交谈几句罢了。”

    宴会?一听到宴会,谈锦萱便想到凌钰的那种孩子态,不自觉翘起了嘴角,顺着椅子坐下,就连原本的不悦也去了大半。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凌钰许是被对方这异常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皱起眉头强笑道:“锦萱,你想到什么了?刚才为什么发笑?本王说得哪里不对吗?”

    他用的是“想”而不是“看”,真是会揣摩人心思。

    “难道本王生得太过俊朗了?让谈小姐看得入了迷了!”凌钰玩味似的打趣道。

    真是足够自恋,就他那容貌顶得上人家五皇子的十分之一吗?说这话也不害臊,谁给他那么大的自信。谈锦萱移开目光,道:“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凌钰摩挲着指间的戒指,缓缓道:“其实,今夜本王就是过来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宴会上,谈小姐与五哥似乎走得很近,本王是担心……”

    “殿下是担心锦萱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表面与殿下结好,暗地里与五皇子勾结,最后反过来将殿下一军!”谈锦萱平视着凌钰,抢着说道。半久过后,谈锦萱敛下睫毛,似乎十分失望,道:“若是殿下对锦萱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锦萱觉得这盟想也是结不成了!”

    凌钰被谈锦萱这一席话呛得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自己当然是有这方面的担心,一则五哥毕竟与太子走得近,太子这人近年来也不安生,何况自己又一直暗中打压太子;二则五哥一向与人冷漠,那日却主动邀请谈锦萱,这简直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怎能不叫人怀疑?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连男人看了都羡慕嫉妒,更别说女人了,更别说像谈锦萱这种还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了。其实,就光听名字就能分清自己和凌瑾的差距了。瑾,美玉也;钰,通俗点说,就是一块烂铁。想到这里,凌钰深深地在心底叹气。其实今晚选择来见谈锦萱,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谈府的院墙外。虽然自己是担心谈锦萱会反水,但这在他心中,终究只占一点点,或许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她而已吧!

    见凌钰沉默不语,谈锦萱展开笑颜道:“殿下不要有所顾虑,锦萱与殿下结好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的。一则,锦萱与殿下结盟在先,锦萱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这点,锦萱愿意以性命担保;二则,与五皇子相比,锦萱当然会选择殿下。”

    凌钰抬头,似乎有些惊讶道:“哦!是吗?”

    谈锦萱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因为,在锦萱看来,殿下要比五皇子更奸诈、更狡猾,更像只狐狸!锦萱觉得殿下未来的胜算会更大些!”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只是因为凌钰的胜算会更大一点吗?当然不是!就目前看来,凌钰并不占优势,他没有母亲家族的支持,也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甚至在宴会上,他的皇兄也是十分不给凌钰面子。那为什么谈锦萱她会选择凌钰呢?第一点是因为凌钰的母亲只是个嫔,早年过世,凌钰也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这点跟她谈锦萱简直太像了!很多时候,她能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凌钰是第一个向她抛橄榄枝的人,或者说是在她丑陋不堪时牢牢记住她的人。就是这么简单!她谈锦萱从来就是一个非常敏感又十分倔强的人。哪怕最后凌钰失败了,她谈锦萱也绝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凌钰一时愣住了,自己在这丫头心里就是这么个……不好的形象!本以为能听到顺耳点的理由,却……狐狸?哪里像了?

    瞧着对方严肃的表情,看来一点儿也没开玩笑,凌钰终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可放心了!”可心里还是对“狐狸”二字耿耿于怀。

    谈锦萱舒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殿下是否知道齐顺伯有个儿子叫齐峰?”她总觉得沈氏没安好心,这个齐峰一定有问题。

    “他呀,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地痞流氓。贪恋美色,但碍于身份,只会暗地里偷着来。没娶亲,却把人家好几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听说还弄出了人命,丽娇楼当红歌妓娇娘突然病殁,就跟他脱不了关系!”凌钰说道,心里却十分疑惑,为何谈锦萱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呢?“怎么了?”凌钰追问道。

    这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啊!谈锦萱冷笑一声,道:“母亲打算将我许配给他!”一想起沈氏那张笑里藏刀的脸,谈锦萱真想过去撕烂它。

    “做梦!”凌钰一拍几案“蹭”得站起来,白皙俊美的脸上霎时间布满阴云,那一道红痕瞬间呈现扭曲状,颜色也变得深了些,显然是恼怒了。“做梦!简直做梦!”凌钰重复了几遍之后,突然沉声道:“看来得好好收拾收拾沈家了!”

    谈锦萱一听这话,不禁大为吃惊。沈家根深蒂固,要除掉谈何容易?弄不好整个六皇子府都给搭进去,就为了她谈锦萱一个小小的婚事?实在是太不值了!这位殿下,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故谈锦萱急忙回道:“殿下别恼,这件事锦萱自己会妥善处理好的,何况还有老夫人呢,殿下就不要插手了。沈家如今根深叶茂,贸然出手实乃不智之举!”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凌钰盯着谈锦萱问道。

    谈锦萱点点头,道:“办法多的是!总之我是不会顺了沈荣的意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以后有什么事,就送信到临月楼,找一位名唤‘相思’的姑娘便可。”凌钰沉默了许久之后正色道。

    “相思!”谈锦萱默默念道,名字如此新奇,当是位十分惹人相思的姑娘吧!

    凌钰单手托腮,瞧着谈锦萱脸上神色不定的表情,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夜已然深了,可这家伙硬赖着不走,扯东扯西的。谈锦萱催了几次,可他倒好,装聋。待谈锦萱真没力气陪他聊了,这才慢悠悠起身告辞。谈锦萱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可走到门口时,凌钰又突然转身道:“锦萱,那个,安小姐送给你的画呢?怎么没见你挂着?能不能拿出来让本王再瞧瞧?”

    谈锦萱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心里只想着赶紧送走这位皇祖宗,便招呼小离取来那幅画。

    凌钰展开看了看,眼里划过一丝狡黠,道:“安小姐画技超群,本王借着临摹临摹!”说完就飞快地闪出了房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此刻,谈锦萱一人怔立在原地,张大着嘴巴,困意一下子去了大半。敢情自己是亲手将自己的画像送给了别人?

第二十三章 大闹一场

    谈锦萱睡眠一直很浅,近几日更是难以入眠。原因是:无论是午休还是夜寐,总能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嗷嗷的狗吠声,连绵不断,扰得人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安睡。清早时分,小离打来热水,瞧着谈锦萱睡眼惺忪、浑身乏力的样子。小离愤愤地埋怨道:“哪里来的野狗?大半夜吼叫不停,扰得人无法安宁,投一包砒霜毒死算了!”

    “毒死?多可惜啊!不如我去抓回来,咱们烤着吃了!”雪儿抱着一床棉被进来,嘟着嘴接话道,边走边打着哈欠,显然也是没有睡好。

    “雪儿,你,你……吃了?”狗怎么能吃呢?小离呆望着雪儿,她完全不能接受雪儿的想法。

    谈锦萱听着这两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凭着嘴,倒也觉得精神了许多,摇着头道:“你们俩呀,干嘛跟一只狗较劲?不去理它就是了!”看来某人又要出来生事了!谈锦萱就是搞不懂,从小到大,为什么谈锦瑶总是跟她过不去?同样是庶女,为什么谈锦依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她谈锦萱就得是一天都不能安宁,难道她上辈子欠了人家什么债吗?

    雪儿将床铺整理好,道:“小姐,今儿天晴,奴婢将棉被都拿出去晒晒,祛潮气,小姐盖着也暖和些。”

    谈锦萱点点头。是该晒晒,自己本来就属湿寒体质,晚上盖着是不大舒服的。

    午膳过后,小离刚刚撤走了饭菜,院子外面犬吠声又准时传了进来。小离气得牙痒痒,捂住耳朵踱着步;雪儿甚至已经搭好了铁架,就等着扒皮涮洗上架了。这时候,谈锦萱突然就悟出了一个道理:退一步不一定会海阔天空。有些人你退一步她只会得寸进尺!谈锦萱起身道:“走!我们出去看看!”说着已跨步走出了屋门。

    院墙外,只见一只白犬正冲着院内不停地乱吠,白犬的毛发被打理得整齐又顺滑,浑身也十分干净,雪白雪白的,倒是个可爱的玩意儿。但别看这只白犬身形不大,性子可是暴烈的很,陌生人一靠近,它就会奋起反抗,甚至乱咬,吓得守门的丫头们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见四下无人,谈锦萱冷冷吩咐道:“抓起来!”

    雪儿一个流畅漂亮的翻身就将那只白犬擒住了。突然被人牢牢钳在手里,白犬惊慌地蹬着腿,原先的叫吠也变成了现在的嘶鸣。雪儿笑嘻嘻走过来道:“小姐,奴婢先抱回去洗洗!”

    “真……吃啊?”小离张大着嘴巴,惊愕道。

    谈锦萱回头瞧瞧院内搭着的一床棉被,吩咐道:“带着它去踩棉被,踩得越脏越好!”

    “什么?”这回轮到雪儿惊讶了。“为什么?”雪儿疑惑过后反问道。不是说烤了吃掉吗?这几天,她确实有些馋。

    看着雪儿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小离安慰性的拍拍她肩膀道:“快去吧!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问那么多干什么?”

    待雪儿抱回那只白犬后,它自然是十分恼怒了,雪儿刚刚将其放到地上,那家伙就蹦着跳起来,朝着周围的人乱咬、乱吠。谈锦萱冷笑一声,挥手吩咐道:“跟我跑!”。瞬时间,丫环们的尖叫声、白犬的吠叫声响彻天空!

    “救命啊!救命……”谈锦萱大声叫嚷道,小离雪儿也使劲扯着嗓门喊叫着,清月阁大概有一半人都出动了,跟着谈锦萱东跑西窜。一时间整个谈府都热闹起来了。府里的丫鬟们见谈锦萱被一只白犬追赶着,纷纷拿着扁担、笤帚、木棍等用具出来帮忙。结果不阻止还好,一阻止这狗看着被那么多人围攻,一时间疯劲上来,吠声更大,咬得更猛。丫鬟们吓得叫声连连。很快老夫人就出来了,沈氏、汪氏、谈锦瑶等姨娘小姐们全都出来了。我睡不了好觉,你们也别想安然,干脆闹它个天翻地覆,大家一起折腾!我倒是很愿意陪着玩儿!

    谈锦萱不断叫喊着,声音颤颤地。老夫人看清楚情况后,怒声训斥道:“哪里来的畜生?给我打死它!”

    谈锦瑶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吹了一声口哨,高声喊道:“阿喧!快回来!”

    那只白狗听到谈锦瑶的声音,慢慢平复了下来,摇着尾巴听话地跑到谈锦瑶身边,静静地卧下。谈锦瑶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现在白犬的可爱模样真是与刚才凶狠的样子天差地别。

    谈锦萱跑向老夫人身边,泪眼楚楚,一张脸显得十分苍白,发丝也凌乱地披散在身后。老夫人瞧着,果真是被吓得紧了。转身一脸怒容喝问道:“锦瑶,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畜生?”

    谈锦瑶抬头仔细端详着谈锦萱,见对方面色苍白,额头上挂着汗珠,应该是刚才被吓坏了。顿时心里觉得畅快了许多。笑着温声回道:“老夫人,阿喧是我从市集上买回来看院子的,本来一直栓在院子里。今天不知怎的,院内丫环们一时大意,竟然让它自己逃脱了出去!没想到它竟然跑去了三妹的院子里,让三妹受惊了!嗯……三妹应该不会跟一只狗计较吧?”谈锦瑶故意压重“狗”字,讽刺之意简直太过明显了,老夫人立马拉下了脸。

    见谈锦瑶说话如此张扬,谈锦琦瞪了一眼过去。这个姐姐,不仅没有脑子,嘴巴也是没个把门的。

    “阿喧?”汪氏一脸疑问。下一秒下意识地看向谈锦萱。谈锦萱真是有些佩服汪氏,她每次都能准确地捕捉到重点。

    谈锦瑶笑笑,边亲昵地抚摸着那只白犬,边抬眉解释道:“哦!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哎!都是因为这只白狗太吵了,我就给它选了这个名。”

    “喧”同音“萱”。谈锦瑶的心思不言而喻。明摆着是来羞辱谈锦萱的,还要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可恨!

    老夫人气得手指发抖,一句话也不想训斥。这丫头性格太嚣张跋扈,被关了一个月,竟然丝毫不知收敛、不思悔改。将来迟早生祸,真是罪孽!

    这时,沈氏突然开口道:“行了,不过是件小事,锦萱也没受伤!我看,大家都别站这儿了,散了回去吧!”

    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我没受伤,今天你一定很失望吧!你巴不得我受伤甚至直接死了吧!

    老夫人转头,安慰了谈锦萱几句。今儿这事一眼就能看出是谈锦瑶故意挑事,幸亏谈锦萱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损伤。她便想着将那条白犬处置了算了。她已经不愿去训斥谈锦瑶了,从小到大的娇生惯养,她一个老太婆的话,谈锦瑶根本不会当回事儿,随她吧!总有她后悔的时候!老夫人张张嘴,正欲开口时,却瞧见不远处林妈妈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老夫人!三小姐!”林妈妈行礼道。

    “怎么了?干嘛慌慌张张的?”老夫人蹙眉。

    林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支吾道:“奴婢找三小姐回去!”

    “哟!林妈妈,什么事儿还不能让我们知道?”汪氏眯起杏眼,很期待又有什么好戏要上演。

    林妈妈忽然一声跪下,自责道:“都是奴婢粗心,求三小姐责罚!三小姐早上晒的棉被,不知被谁扔到了地上,上面还印着无数只动物的足印。”说完赶紧叩下头道:“是奴婢疏忽大意,毁了好好的一床棉被,求三小姐责罚!”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谈锦瑶。肯定是谈锦瑶命令她身边的白犬干的好事,看刚才那只白犬发疯的样子就清楚无疑了。

    谈锦瑶被众人眼神围攻着。这是怎么回事?阿喧性格乖巧,很有灵性,这些日子以来,阿喧已经认她为主人。她只是吩咐阿喧每天去谈锦萱院门外不停吵叫,却并没有让它进院子,更没有让它损坏东西。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谈锦瑶抬眼对上谈锦萱,对方虽眼睛红肿,却隐藏着淡淡的笑意,还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谈锦瑶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被算计了!

    “来人!把这畜生宰了!”老夫人狠狠撂下话来。

    谈锦瑶一急,大叫道:“不,不行!”说着伸手抱过地上的白犬,紧紧地揽在怀里。阿喧很聪明,又听她的话。为驯养它,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不能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又大喊了一声,闻声赶来的丫环小厮们见谈锦瑶紧紧地护着白犬,又不能上前硬抢,只得站在一旁,不敢进也不敢退。

    沈氏这会儿却很意外得没有开口说一句。因为她的原则是:只要谈锦瑶不受罚,其他都没关系;况且,她也不喜欢谈锦瑶一直抱着一条狗整天转悠。

    见谈锦瑶还是死活不放手的样子,谈锦琦走到谈锦萱跟前,笑容和煦道:“三妹一向心善,动物虽不及人重要,却终究是一条生命。三妹也读过佛经,自当会心存善念,不忍杀生;当然,三妹今日受了大惊吓,也损坏了一床棉被。三妹若不介意,二姐还留着几床新棉被,一会儿就差人送过去;而大姐她也会牢牢看守好她的宠物,绝不会再扰了三妹。这样的话,三妹以为如何?”

    知道此事的症结还在谈锦萱身上,只要谈锦萱开口不追究,就根本没什么事。谈锦琦可比她那蠢物姐姐聪明多了。谈锦萱真是十分不解,这对双生姐妹是怎么一块儿钻到沈氏肚子里去的?再寻思这段话,说得有理有据、落落大方。若自己还是不答应,反而会显得气量狭小,咄咄逼人。故谈锦萱只能微笑着道:“二姐所言甚是合理,就依二姐的意思!”

    汪氏今日被扰了清梦,本想着沈氏能再次吃瘪,结果竟然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没事了,老夫人,您便回去休息吧!媳妇就先告退了!”汪氏扶着额头略显失望道,拧着腰肢走远了。

第二十四章 夜半受惊

    到了晚上,终于没有了犬吠声,小离、雪儿只觉得脑袋轻松了许多。然而谈锦萱今晚却行为异常,从黄昏就开始打水沐浴、梳妆打扮、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头发也是换着梳了好几个发样后才算满意。小离和雪儿就这样陪着谈锦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过问,因为还从没有见谈锦萱这么认真过。衣袖里穿出来的线头,认真裁剪修整;裙摆处叠起来的褶皱,仔细展开顺平。待一切都收拾好,又在镜子前面照了好久。小离和雪儿对望了一眼,大眼瞪小眼,然而此时两人却意外的十分默契,都闭口不作声。

    谈锦萱从镜子里看到身后两人不断的眼神交流,笑道:“你们俩又在心里嘀咕什么呢?今日是娘亲的生辰,我去看看她!”

    小离恍然大悟,近日来事情繁杂,她竟把明姨娘的生辰日子都给忘了。难怪小姐又梳妆又打扮,却是为了见明姨娘。回想过去,也只有在明姨娘生辰时,小姐才会换上新衣裳,涂上水粉胭脂,一般新年过节,她都不肯这样的。看着自家小姐一脸兴奋的样子,小离眼睛就泛酸,扭过头不停地抹眼泪。

    “我先走了,你们不用跟过来!今晚就早些休息!”谈锦萱吩咐着,已经掀开垂花软帘走了出去。

    “小姐……”雪儿刚想跟过去,袖子却被身旁的小离一把拉住。小离揉揉眼睛,朝她摇了摇头。雪儿虽不甚清楚,便也明白了七八分,静静地等在屋里。

    谈府家宅坐北朝南,紫兰院位于府内的西北角。夜,死一般的沉寂。茫茫黑夜,只有谈锦萱一人,一步一步地迈向那片荒凉破败又寂寥孤独的院子。守夜的宋妈妈在西北角纵横交错的小道上来来回回巡逻着。虽说已是初春季节,但晚上依然寒气逼人,她只得紧紧裹着身上的棉衣,不让冷风钻进去。前面就是紫兰院了,宋妈妈突然停下脚步,那方院子自从明姨娘过世之后就一直荒废着。白天都觉着阴森森的,更别说晚上了;况且当初明姨娘死得突然,葬礼也是草草了事,保不齐明姨娘死后冤魂不散,出来生事。宋妈妈越想越心惊,将自己楼得更紧了,内心一边在祈求不要出什么事儿,一边又埋怨谈总管今日将她分到这个鬼地方值夜班。又一阵阴风袭来,宋妈妈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转身拔腿就往回跑,心想着还是离这儿远些好,别再沾上什么不洁的东西。

    “宋妈妈?”一个拐弯处,宋妈妈险些撞上谈锦萱。宋妈妈只觉眼前突然出现个影儿,着实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谈锦萱时,连连低头赔不是。

    “您这是怎么了?宋妈妈?”谈锦萱问道。宋妈妈一股脑儿就往前窜,若不是她反应快,还真要撞上了。

    宋妈妈一时语塞。她就是害怕,而且越想越害怕,最后竟然越跑越快,真是……“没什么!三小姐,奴……奴婢,奴婢就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才……有些慌张。”宋妈妈结结巴巴解释道。

    “哦……”谈锦萱似乎很理解地点点头,随后道:“既然宋妈妈身体不适,那便回去歇着吧,今晚就不用守夜了!”

    “啊?不用守夜?”宋妈妈倏地抬起头叫道。却见谈锦萱正满脸笑容地瞧着她。本来应该是非常感激谈锦萱的,然而此时她却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眼前的人细看之下实在是太像死去的明姨娘了。  宋妈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破膛而出了。继而抹抹冷汗,颤声回道:“谢三小姐体谅,奴婢就先告退了!”说完飞似得跑远了。

    这边朱仙阁紫玉在外院门口正准备闩门,却见不远处宋妈妈一路小跑过来,像是见鬼了似的。再一看是清月阁方向,紫玉下意识上前拦住宋妈妈,正问话时,却听见背后谈锦瑶冷冷的一声:“带进来!”

    谈锦瑶的寝室温暖舒适、灯火通明,宋妈妈提着的心终于稳稳放下了一点儿,但一看到眼前之人,不由得又把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全府的人都知道,大小姐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你紧张什么?本小姐就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谈锦瑶瞧着宋妈妈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不屑道。

    宋妈妈连连应声:“是,是,大小姐,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谈锦瑶笑了一声,随即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神色慌张?你看见什么了?是不是跟谈锦萱有关系?”

    “回大小姐,奴婢今晚值夜班,在紫兰院附近碰见了三小姐。奴婢感觉身体不适,三小姐便叫奴婢回去休息,说今晚不用奴婢守夜。”宋妈妈回答道。显然,她没有说自己是被吓成这样子的。

    谈锦瑶冷哼一声,果然跟谈锦萱有关。“她去紫兰院做什么?”趁着晚上,偷偷摸摸,会干什么事呢?

    “奴婢不知!”宋妈妈如实回答道。经谈锦瑶一提,她也觉得谈锦萱刚才是有些奇怪。

    “不知?你不知?她大晚上鬼鬼祟祟,你不会跟过去瞧瞧吗?”谈锦瑶气得责骂道。

    宋妈妈被谈锦瑶这一声唬得一个胆颤,早知道还不如继续守夜呢,这大小姐一生气简直比厉鬼还可怕。

    紫玉见势上前劝道:“小姐,您别着急!咱们让宋妈妈说得详细点,再听听!”

    谈锦瑶立马点头道:“对对对,宋妈妈,你再想想,她,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说话、表情、动作……”

    瞬时,宋妈妈眼睛一亮,拍腿道:“妆容,对,就是妆容。”

    “妆容?妆容怎么了?”谈锦瑶赶紧凑过去问道。

    “平时,三小姐基本不化妆,或是只画个淡妆。但是刚才,三小姐朱颜丹唇,妆容精致,看上去容光焕发。而且,衣裳也是华丽的颜色,非常的美丽!”宋妈妈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谈锦瑶嘴角勾起一丝诡笑。正想着冲过去瞧瞧那个贱人在干什么勾当,可一看到宋妈妈,她便改变了想法。宋妈妈刚刚与谈锦萱碰面,现在自己贸然出去,只会打草惊蛇。想到这儿,谈锦瑶笑着说:“宋妈妈,今晚之事就当它没发生过。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大小姐,奴婢绝不透漏半个字!”宋妈妈连忙回应道。

    待走出朱仙阁后,宋妈妈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奇怪的是,依旧是漆黑的夜晚,现在倒一点儿惧意也没有了。

    谈锦萱是第二天五更时分回来的。回来时,小离和雪儿一个趴在桌案上,一个伏在椅子上就这么睡着了。谈锦萱走过去拿过一张毛毯为两丫头盖上。本想唤她俩回去睡,但见她们正睡得香甜,便没打扰,自顾自收拾了。待半个时辰后,两人才陆续醒来。见谈锦萱正悠闲地靠在床头翻着旧杂书看得认真。虽不知道谈锦萱一晚上是怎么过来的,但见谈锦萱面带笑意,精神焕发的样子,便知谈锦萱心情很好。两人对视一眼,也就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安稳了,可也仅仅是“似乎”而已。谈锦萱每每于院中走动时,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举动,记录着自己的行踪。最近一次,谈锦萱正在锦园散步,身后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小姐!”雪儿忍无可忍低声唤道。

    “你也发现了?”谈锦萱问道。

    “嗯,好几次了,不知道是谁?打着什么歪主意?”雪儿气愤道。

    还能有谁?整个谈府就谈锦瑶一个蠢货。想出这么拙劣的方法,是得有多蠢。也是,接二连三地被谈锦萱打击,对于心高气傲的谈锦瑶来说,确实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不必理她!”谈锦萱说道。继续走了一段距离,行至一道院墙边,谈锦萱忽然开口问道:“雪儿,你,你轻功怎么样?”

    雪儿一头雾水,回答道:“应该……还行吧!”

    谈锦萱抬头:“这道院墙能翻过去吗?”

    “这个啊,绰绰有余!小姐。”雪儿拍着胸脯,自豪道。自己虽然擅长剑术,但由于是女孩子,云阳师父也教了她轻功,这个高度,自然是不在话下!

    谈锦萱点点头,又转向小离问道:“近日来跟各院子里的丫环们相处得怎么样?”

    “除了大夫人和二小姐院子里的丫环们不好相与外,其余都还好!”小离边思考边回答道。

    “三姨娘那边,你跟谁比较熟络?”谈锦萱继续问道。

    “秋兰、秋菊还有秋竹都比较熟悉。怎么了?小姐?”小离十分不解。

    谈锦萱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吩咐道:“透出消息给她们,就说……我在公主宴会上出尽了风头,而且很得公主喜爱。嗯……总之,说得越夸张越好。”谈锦萱出风头这件事,府内都还无人知晓。沈氏绝不会让这件事传扬出去,而老夫人也不允许院内的人八卦议论。搞得府里的人还以为是谈锦萱跟着老夫人“蹭”了一次宴会。自己可绝不允许被人这么误会!

    “是,小姐!”小离答应道。瞧着谈锦萱一脸严肃的样子,恐怕要发生什么事了。

    “当然,透出消息的时间、方式都要把握好,切莫让人家怀疑。”谈锦萱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小离拍拍胸膛,一脸自信道:“一切包在奴婢身上!”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学会了机灵,甚至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快速成长。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这天一早,谈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白妈妈过来传话,说是谈钟要求谈锦萱去前厅一趟。

    谈锦萱放下手中的书,拧眉思索了会儿,便明白了过来。是啊,算算时日,也该来了!

    “小姐,这件事……要不奴婢直接回禀说小姐身体有恙,不宜见客,将她打发走算了?”小离颦着眉头建议道。

    “这样打发她走,她还是会来的!”谈锦萱摇摇头。

    小离翻着白眼道:“咱们都已经不理她了,难道她还能着脸非缠着小姐不成?”

    “要我说,她来一次,我揍她一次,保准以后她见了我就躲。”雪儿瞧着小离一脸犯愁的模样,接话道。她最是受不了做事情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很多问题,在她看来,明明就很简单嘛!

    谈锦萱闻言,笑着点了雪儿一指头,却极力点头道:“说得对!这种方法最是简单粗暴、立竿见效!”

    两丫头都惊讶得看着谈锦萱,平时她俩讨论的时候,谈锦萱可从来不参与啊!刚才突然蹦出那么一句,还实在是让人……小离则是更是不可思议,自家小姐怎么能赞同雪儿的想法呢?那分明就是歪理啊!然而细看,谈锦萱似乎并无焦急忧愁的情绪,这倒让她稍微放宽了心。

    谈锦萱磨蹭得久了些,白妈妈又在外面催了催,踱着步一脸着急。这平时也没见三小姐这么磨叽呀!

    谈府前厅。果然不出所料,齐夫人坐在贵宾椅上,谈钟、老夫人以及沈氏都在。旁边还站着一位中年妇女,着红戴绿,头发不多却梳得一丝不乱,撮起来打成结盘于脑后,再插几支金银钗,也不看搭不搭配,就一股脑儿往头上戴。身材臃肿,满脸肥肉。瞧那装扮,八成是齐夫人请过来的媒人。此刻一见到谈锦萱踏进门槛,便热情地招呼上来:“哟!这位就是三小姐呀!果真生得眉清目秀,犹如仙女下凡哪!”说着就过去拽谈锦萱的衣袖。

    媒娘上下打量着谈锦萱,脸上堆满笑容,一双精明的眼珠子转个不停。谈锦萱极力克制住自己厌恶的情绪,真想上去一掌拍扁了那伪笑,再将那眼珠子挖出来碾成渣。

    谈锦萱抽出袖子,冷冷道:“你是谁?”

    谈锦萱的态度已经很不给人面子了,但眼前的这位,干这行都十几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只见她此刻没有丝毫尴尬,仍旧一脸笑容道:“回禀三小姐,民妇姓张,三小姐可以唤民妇张姐,或者红姐,都行!”

    “姐”?脸皮松得都能当帘子挂了,还“姐”?真是人老心不老。小离心里一百个讽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大夫人见状,笑着上前解释道:“这位是京城出了名的牵线红娘。锦萱,母亲早跟你提过的,到底是个孩子,真是不记事儿啊!”

    不记事?沈荣,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记着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讨回来的,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谈钟许是等得久了,语气明显不悦:“锦萱,怎么耽搁那么久,让客人都等得着急了。”

    谈锦萱立即换上笑脸,温声道:“父亲,既然要见客人,锦萱当然得换身衣裳。夫人宽仁大度,自然不会怨锦萱的。对吧?夫人?”谈锦萱走上前去,向齐夫人行了礼。

    “是,是,姑娘家就是要打扮的,我们等候一下不碍事!”齐夫人连连应声道。

    谈钟蹙眉,从谈锦萱进门开始,他就觉着这丫头眼里好像充满敌意,言语之间,分明是藏着不悦的。“锦萱,这位是齐夫人。”谈钟开始切入主题:“相信你也明白了,今日找你过来就是谈谈你的婚事。齐公子无论相貌还是才学在整个京都那都是出类拔萃的,我也很是满意!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那个齐峰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见都没见过,你让我怎么“觉得”?恐怕你都未必见过齐峰本人吧!这样将我草率地嫁出去,你是太相信沈荣还是太讨厌我谈锦萱?谈锦萱只觉得心里烧得慌,他本以为谈钟对她会存有一点点“父爱”的,想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齐夫人似乎对她很是满意,一个劲儿地夸赞她。知书达理、温和谦逊、举止端庄、大家闺秀……总之,什么好词好句都往谈锦萱身上贴。

    谈锦萱站在一旁,愣是静静地听着齐夫人滔滔不绝的赞赏。齐夫人说着说着词乏了,谈锦萱却并不搭理,连几句客气话也没有,显得她尴尬不已。还是那位媒娘嘴皮子伶俐,甩着大红帕子笑着圆场:“齐夫人真是慧眼识珠,我们三小姐可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嫁过去绝对是您的福气!”

    沈氏不言语,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得意。谈钟起先很犹豫,觉得早早将谈锦萱送离谈府愧对死去的明氏。自己也是好说歹说,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劝说谈钟答应了这门婚事。只要今天不生枝节,谈锦萱就是人家齐府的人了。她心里很清楚,那个齐峰就是个爱沾花惹草的无赖,谈锦萱嫁过去肯定也没好日子过。这对于她沈荣来说,一则解决了大隐患;二则也为锦瑶出了口气;三则谈锦萱的苦日子还在后头,今后指不定怎么遭罪呢?一想到这点,沈氏心里就隐隐兴奋。

    谈锦萱将沈氏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冷嘲,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好像刚才的事跟自己压根无关一样。“锦萱,我考虑过了,齐府与我谈家门当户对,我们两家联姻最适合不过。这门亲事,我是愿意的!”谈钟心里明白,高门联姻,其中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纠葛。齐顺伯爵位虽不高,可为人处世老练圆滑,甚得圣心。自己也是综合了多方因素慎重思索过后才作了这个决定。

    本想看看谈钟最后的态度,今日一见,果真大失所望。你只考虑你自己的利益,你希望在朝堂之上能多条臂膀;你希望谈家能扎稳根基,世世代代立于朝堂之上。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是一丝一毫。我要嫁的夫君是齐峰,你却口口声声齐顺伯。但凡你有一点儿在乎我,你也会私下派人打听打听,齐峰人品怎么样?有无劣迹?而不是只看家世门第,仅凭沈氏一面之词,就草草决定了我的终生。谈锦萱心中似有刀绞,掩住面上的愤怒,垂下眼帘道:“锦萱没有娘亲,一切听父亲的就是!”

    这句话说的,虽说亲娘明氏已经离世,可沈荣身为谈钟的结发正妻,便是谈锦萱的嫡母,地位自然要高过明氏。而谈锦萱一句“没有娘亲”分明是不认沈氏,或者狠点儿说,就是在光明正大地咒沈氏死啊!说这种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现在……屋里一时安静极了,谈钟抬眼望了望沈荣,此刻沈荣正一脸尴尬兼怒气冲冲的样子,谈钟本想训斥几句,然而却……不知如何开口。

    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尴尬极了。半会儿过后,“咳咳!”媒娘清了清嗓子,笑道:“三小姐哪里话!您的母亲不是在这儿吗?她也是很疼爱三小姐的,近日来为三小姐的婚事前后奔波,也是消瘦了不少呢!”

    她疼爱我?笑话!她恨不得揉碎我吧!这些日子,沈氏看着是清瘦了,想必是因为除不了谈锦萱,让她食不能咽吧!

    “怎么前厅这么热闹啊?出什么事了吗?”门外传来一道嘹亮的女声,一听就知道是汪氏无疑。只见汪氏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忽然惊讶道:“哟!有客人在啊!”

    沈氏斜着眼瞅着汪氏,这女人一天到晚打扮得风姿绰约、花枝招展的,一股子烟花柳巷的风骚气。好在这女人识时务、懂进退,这么多年,自己也没过多计较。可今日这般突然出现,实在奇怪,谈锦萱好像跟她没有过多交集吧!

    “三媳妇,你怎么过来了?”老夫人自打谈锦萱进屋就一直沉默着,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问道。

    汪氏满脸笑容道:“回老夫人,媳妇也是见今儿天气好,就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到前厅来了。”

    什么随便走走?汪氏分明就是直接奔向前厅的。沈氏心中极为不安,这女人突然出现,会出什么变故呢?

    汪氏在老夫人身旁坐下,环视一周道:“瞧这意思,是给锦萱说亲呢!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沈氏一眼瞪过去,道:“哪家公子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妹妹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听声音,明显带着火气。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这件事人家不愿你插手。若是换做知趣的人都会退下或者闭口,可这是汪氏,不管她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她都会选择留下来把戏看完。只见汪氏倏地瞪大眼睛,惊讶道:“姐姐,您说哪里话?锦萱的生母雅兰也是我的好姐妹。如今她遗憾玉陨,作为锦萱的姨娘,过问下锦萱的婚事应当不过分吧?”

    “是齐公子,与锦萱正好相配!”谈钟不愿听这两女人斗嘴,干脆回道。

    汪氏听着这话,微微蹙眉。一句“与锦萱正好相配”已经表明了谈钟的态度。她到底该不该替这丫头说话呢?再瞧向谈锦萱,见对方面上丝毫不显慌张,这……罢了,先看看情况再说。“听说齐公子英俊非凡,文才武备,定是个良婿!”汪氏良久之后开口道。

    听这一句话,沈氏又是一阵奇怪,汪氏,这是赞同的意思吗?

    “三媳妇,你也觉得齐公子不错?”老夫人抬头问道。老夫人为人低调,也很少出门,对各府公子们自然了解甚少。刚才她就一直犹豫,明氏去得早,总不能叫这孩子吃了亏,误了终身。

    汪氏笑着点点头,紧接着眼神飘向谈锦萱,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第二十六章 针锋相对

    待齐夫人起身准备离开时,谈锦萱走上前去,温声询问道:“锦萱有些话想与齐夫人单独聊聊,不知齐夫人可否愿意陪锦萱一起坐坐?”

    沈荣的心一下子倏然收紧。一般的闺阁千金一谈起自己的婚事都非常敏感,羞涩不已,双方见面时有的女孩甚至会蒙上一方面纱,以免当众失态。但看谈锦萱,那丫头自始至终一张脸苍白得毫无生气,怎么看都捕捉不到一丝的少女娇羞;更是直接大胆地邀请未来婆婆叙话,简直太不矜持。那丫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阶段的成熟与冷静,这是沈氏最直观的感受。一定有问题!沈氏第一时间阻止道:“锦萱,齐夫人身体不好,今日走得久了些,肯定乏累,该及早回府休息了。有什么话,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身体不好?骗谁呢?这女人脸窄鼻长、眼明嘴利,精神又精明,哪里有病态了?今日算是齐府上门提亲,过些时日聘礼一到,她谈锦萱嫁入齐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沈氏当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便一个劲儿向齐夫人使眼色。

    然而齐夫人正当兴头上,压根没注意沈氏递过去的眼色,爽快地一口答应。看着两人离去,沈氏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事没那么顺利,谈锦萱根本没有那么好说话!

    外院西边有一小型园子,树种乱杂,一为观赏;二为遮阴。是谈钟与同僚和门生畅饮豪谈的好去处。

    安排齐夫人坐下,小离用煎水将茶杯烫过,舀一小勺茶叶于杯中,添水至半满,盖上茶盖轻轻摇晃之后,方递与齐夫人。齐夫人咧嘴笑道:“三小姐果真是大家闺秀,连身边的丫头都**得如此懂节识礼!”

    谈锦萱微笑着回道:“让齐夫人见笑了!”一阵客套后,谈锦萱正色道:“其实锦萱今日请夫人过来,是想对锦萱的婚事表个态。”

    表态?齐夫人心下讶然。刚才她不是都答应了吗?那这事分明就已经成了呀!她还想着回去该准备什么聘礼,该择个什么吉日。这时谈锦萱却说表个态,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不愿意?

    “是的,齐夫人,您猜对了!这门婚事,锦萱不同意!”谈锦萱瞧向齐夫人,一脸严肃道。

    什么?齐夫人当场哑然。一则谈锦萱直接点出了她心中所想;二则谈锦萱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出“不愿意”三个字。

    “请齐夫人另觅佳人!”见齐夫人久久未开口,谈锦萱最后补充了一句。

    刚才前厅里谈锦萱脸上还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但现在看,对方目光坚定、一脸认真,那张清丽的脸上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不悦!

    齐夫人半响没开口,脸色却阴沉得十分难看。装吧?跟沈氏交好的人装什么宽厚仁慈,装什么温柔善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一丘之貉。谈锦萱眸光微敛,淡淡道:“齐夫人可明白锦萱的意思呢?锦萱不才,配不上令公子。希望夫人为公子另择良配!”

    “你,你!”齐夫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突然拔高:“三小姐,刚才厅堂之上,这门婚事你明明答应了的。现在不到半刻钟,你竟然出尔反尔!你是在戏耍我吗?真以为我齐家好欺负吗?”齐夫人蹭一下站起身,指着谈锦萱咬牙切齿,跟刚才慈眉善目的模样简直相差太远。

    小离被这一幕惊得眼珠子快掉了。这,还真有人长着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呢!

    我戏耍你?自始至终,应当是你联合沈氏一起戏耍我吧!看现在面前的齐夫人,银牙紧咬、横眉怒目,一副要掐死人的样子。若自己真嫁过去了,得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婆婆,当真是倒八辈子霉了!谈府有沈氏作妖,谈钟又是利益主义者,谈锦萱只得从这位齐夫人身上下手。原本想着这件事若能圆满解决,齐夫人开什么条件她都会认真考虑,反正自己也不想四处树敌。但现在看看,倒是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齐夫人应是不会就此罢休。

    “就当锦萱出尔反尔吧!夫人同不同意呢?”谈锦萱懒得解释。这种人,你想心平气和地谈,可对方未必领情,到头来只会越说越糟糕,还是针锋相对来得舒坦些。

    齐夫人一肚子火气,她还从来没有碰到这种事,不仅侮辱了她,更是侮辱了整个齐顺伯府。“不愿意!这婚事必须成!”齐夫人高声道。还从来没有她治不了的人,家中的姨娘小姐们,性格迥异,刁钻的有、张狂的有,都一个个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她就不信,只要谈锦萱进了齐府,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谈锦萱冷冷笑道:“夫人还是谨慎考虑吧,切莫冲动啊!”

    齐夫人冷哼一声,道:“儿女婚姻自古以来都由父母做主,谈大人和沈夫人都已答应,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可更改!”

    “所以我才要您主动放弃啊!”谈锦萱接话道。父母做主,让人一听就来气。身上流着谈钟的一半血,却让她十分厌恶。这恶心的东西,她早想还给谈钟了!

    “休想!”齐夫人走过谈锦萱身边,一张老脸堆满笑容,轻声道:“本夫人哪家小姐都看不上,就看中三小姐了。三小姐还是好好待在府里,等着齐家的迎亲花轿吧!”说完抿起嘴唇,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真不知道齐夫人是怎么想的,她谈锦萱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看不上你齐府呗,然而这女人却是还要把她往府里拽,就不怕以后整个齐府家犬不宁吗?

    “娇娘,您认识她吧?”谈锦萱漫不经心地问道。

    齐夫人迈着的步子忽然就停住了,转身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谈锦萱起身:“娇娘啊!丽娇楼的当红花旦。可是不久前人突然就没了,真是可惜啊!”谈锦萱叹口气,似乎真为逝者可惜。

    “你?好端端提她做什么?她跟我有什么关系?”齐夫人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厉声说道。

    “没关系,那您继续走啊!为什么要停下来呢?”谈锦萱走近齐夫人,欣赏着齐夫人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不紧不慢道:“是,您说得也对,娇娘她确实跟您没多大关系,但她跟您的儿子有关系呀!关系可大了,是不是呢?”

    “你……你什么意思?”齐夫人对上眼前一双幽静深邃的眸子。看来这位三小姐十分不简单哪,这本是自家极为隐秘之事,她怎么会知晓?

    谈锦萱淡淡一笑,道:“齐夫人不须奇怪,婚姻关乎锦萱一生幸福,锦萱自然得调查清楚了。据我所知,令公子出入青楼、劣迹斑斑,锦萱再蠢,也不会把自己送入虎口的!”

    大胆!放肆!齐夫人被气得一口老血咔在喉咙。谈锦萱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数落她的爱子,言语大胆,不留情面。

    是啊!我就是看不上你儿子,你若真觉得丢人,就应趁早滚蛋!别再死皮赖脸地说什么联姻!

    “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小姐是没听懂吗?”齐夫人怒极反笑道。

    真是与众不同!谈锦萱心中也存了火气,这人竟黏上她卸不掉了。“齐夫人,放弃联姻是你最好的选择。”谈锦萱冷冷道:“若是您硬要坚持联姻,锦萱也就只好得罪了!”

    “你要做什么?”齐夫人惊呼道。

    “令公子的丑行,您不是一直在极力帮他遮盖吗?那就让我来揭开它如何?我会让令公子的丑行传遍整个京城,看他在无数人的唾沫中怎么活?据我所知,您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吧?到那时,京城有名的千金谁会愿意嫁给他?齐夫人,您是想齐家绝后吗?”说道末尾,谈锦萱故意压重“绝后”二字。

    齐夫人整个人似被钉住了,半响开不了口。谈锦萱抿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当然,您若能放弃联姻,锦萱自然不会到处宣扬,您或许能重新觅得高门千金,早些抱上孙儿!”

    许久过后,齐夫人似才反应过来,却忽然仰天笑了起来:“三小姐,你说得也太玄乎了!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吓到我?哼!我倒想瞧瞧,就凭你一个小小女子,有什么能耐?”以往的证据都被自己抹得干干净净。没有证据,若是谈锦萱随意毁人清誉,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谈锦萱笑道:“夫人真是心大,还真愿意拿儿子一生来赌啊!您别忘了,娇娘是名歌舞大家,聪明伶俐,来往的人也都是些达官贵人。她说不定能留下什么证据呢?只要把那证据往京兆尹案头一甩,还怕这事不能传扬于天下吗?尽管说娇娘只是一个歌妓,身份低微。甚至损伤不了齐家一根头发,但若是只想坏了齐公子声誉,锦萱觉得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齐夫人咬着一口银牙,怒视着谈锦萱。眼前之人,面上看起来清新优雅、美丽脱俗。实则牙尖嘴利、狡诈狠毒,与那张无害的脸实在不搭。

    不远处齐府的管事妈妈踉踉跄跄一路小跑过来,齐夫人一肚子气憋在心里,此刻见来了位出气的,厉声呵斥道:“懂不懂规矩?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名妈妈却也顾不得了,低声在齐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齐夫人脸色瞬间转青继而变白,一副死灰样,猛然抬眉瞧了谈锦萱一眼,便急忙转身快步走远了。谈锦萱蹙眉细思,齐夫人最后那莫名其妙的一眼,什么意思呢?

第二十七章 又见美人

    两天过后,齐府就派媒人过来退了婚约。谈钟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难掩怒气。这摆明了是在打他的脸面呀!沈氏极为惊讶,追问着媒人到底怎么回事?但媒人也是一无所知,她也觉得这事应该是成了的呀!可今早齐家就派人塞给她五十两银子,要她来谈府说退了这婚事。她也是夹在两家高官之间左右为难,红娘本是牵线撮合姻缘的,可今儿却让她来拆线,这事怎么想怎么难办!

    谈锦萱听闻消息时,也是很惊讶,她没想到齐夫人竟然这么快就做了这个决定,按道理来说她还要再费一番嘴皮子的。真是太意外了!

    此时,谈锦萱还不知道,一位贵宾来到了府上。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所到之处招来一路惊叹!谈府的杂役丫环们全都捂着娇颜,一个个羞红了脸。谈钟听闻消息后,急忙上前迎接。五皇子光临谈府对于谈家而言是莫大的荣耀,谈钟脸上自然也有光彩!刚才的怒气一下子就被冲到了九霄云外。

    “谈大人,打扰了!”五皇子拱手道。

    “殿下客气了,殿下无论何时来,谈某都欢迎!”他巴不得五皇子天天来呢,这样显得他谈钟多么受人欢迎。他以后在同僚面前、后生面前腰板才会挺得更直!

    前厅里,五皇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其实本王今日前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本王最近得了一件宝贝,想着朝廷上下只有谈大人才配拥有它,想送给谈大人作礼物罢了!”说完伸手一挥,立即有一名侍从捧着一卷画轴走了进来。

    “这是?”谈钟疑惑道。

    随即画轴展开,谈钟眼睛都瞪得直了,“这,这是……”

    “马踏飞燕图。前朝金儒老先生仅存的稀世之作!”凌瑾回答道。

    画中骏马身姿矫健,神情风驰电掣,凌云飞驰,给人以惊心动魄、血液沸腾之感。金儒先生的画作重在传神,而这部画作无论是从细节上还是整体上,都蕴藏着浓厚的神韵。谈钟仔细瞧着画,嘴里连连道:“是真品,是真品啊!”

    “谈大人喜欢就好!”凌瑾摇着玉扇说道。

    “不,殿下!这礼物太贵重,微臣不能收!殿下还是快快收回吧!”谈钟受宠若惊地回绝道。

    “谈大人不必客气,礼物再贵重,也要有人懂得欣赏它。本王深信,这件宝物,只有在谈大人这儿,才会发挥它稀世珍宝的价值。再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谈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凌瑾将画轴卷好,递到谈钟手里。

    谈钟连忙双手接过,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而心里却不禁奇怪,这五皇子何时这么看重他一个户部尚书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细看之下,沈氏、汪氏以及谈锦瑶姐妹,甚至连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柳氏和谈锦依母女都赶过来了。谈钟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这群妇人真是事儿多,哪儿都有她们,简直太给他丢脸了。

    走进前厅,行过礼后,汪氏笑吟吟道:“殿下光临谈府,咱们深闺之人未曾见过殿下真颜,今日冒昧了,希望殿下不要怪罪!”

    汪氏倒也坦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说到底这些女人就是想过来看看他凌瑾的容貌而已,他已经习惯了,无所谓道:“本王不怪罪!”

    整间大厅里,凌瑾耀眼得就像天上的太阳,浑身散发着皇族王子该有的贵气。后面的谈锦依只觉自己心跳加速、脸色绯红,手心里都捏出了一把汗。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她以为谈锦瑶谈锦琦便是最漂亮的美人了,可是现在,她们竟然都失去了颜色。

    沈氏递过去一个眼神,谈锦瑶方回过神来,袅袅娉娉走到凌瑾身旁,柔声道:“殿下第一次来谈府,如果不着急的话,锦瑶愿意陪着殿下到处走走!”

    她一想到那天宴会上谈锦萱与五皇子双双离去的背影,心里就不舒服。这么好看的五皇子,身边为何会站着那个丑贱人。尽管现在,谈锦萱并不丑!

    旁边的汪氏冷笑一声,一天到晚说人家谁谁谁不矜持,倒好好看看自个女儿,如此大胆邀约,真是不知廉耻!谈钟一想就明白了过来,这种话私下里说,他谈钟绝不会多问,可是现在这么多人,他一个长辈面上都挂不住。看这情景,也不好训斥,索性转过头不去理了。

    “大小姐好意,本王心领了。”凌瑾回道,随即看向门外,来了有一会儿了,谈锦萱怎么还没过来?就算是出于好奇,她也会出来瞧瞧吧!可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对了!怎么不见三小姐呢?”凌瑾想想,还是问了出来。

    这一句把谈钟问愣了,这五皇子为何会突然提起谈锦萱呢?他们有交集吗?此刻唯独汪氏眼含笑意,回答道:“锦萱应该在自己院子里。这孩子,不太喜欢凑热闹!殿下,您找她有事吗?”

    “哦……上次她拿走了本王一样东西,还没还给本王呢!”凌瑾蹙着眉头道。

    “那,这样,我马上……”谈钟一句“派人去叫”还没说出口,凌瑾就抢着打断他道:“本王这就去找她要!”说着,已大步流星跨出了房间。

    柳氏、谈锦依神情惊讶;谈钟一脸不解;沈氏一家横眉怒目;唯独汪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谈府外院,正南朝向三间正房,称为“厅”,专门接待来访客人;东西两侧五六间厢房,作休息、办公之用;厅前一条大甬道,直通谈府大门。然而谈锦萱的清月阁设在内院的西北方,距离前厅可是不近。府中内院伺候的又大多是丫头,本身除了外院的小厮之外,就没见过多少男性,今日却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的绝色公子。一时间,丫头们纷纷驻足围观,蹬着大眼一眨不眨,生恐错过了这一人间好风景。凌瑾快步走过,院内却一片宁静,直到那影儿走远了,方才有丫头们三三两两小声议论开来。

    清月阁大门敞开着,凌瑾径直走进去。院子不大,布置简单,但胜在小巧别致,整洁干净。西侧划出一方空地种些草木花卉,紧挨着有一小水池子,正好便于浇灌;东侧则相对于空旷些,几间房屋整齐排列。此时,那青衣女子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左手托腮,像是假寐又像是凝思。石桌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隐约能映出少女秀丽的轮廓。

    然而谈锦萱并没有注意到凌瑾,院子里忙碌的丫头们见来了位容貌绝伦的俏公子,纷纷好奇停下来张望着。见凌瑾伸出食指作出噤声的动作,丫头们一时慌了神,竟十分配合地不作声。凌瑾走到谈锦萱身边,俯下身子悄声道:“三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忽然耳边传来一丝热气,谈锦萱反射性地站起来,没想到用力过猛,身后那人“嗳哟”一声。谈锦萱慌忙转身,只见凌瑾正双手捂着下巴,下弯着腰,嘴里发出“咝咝咝”吸气声。

    “殿下?您,您怎么……”谈锦萱十分吃惊,竟忘了行礼,赶紧上前查看凌瑾有没有受伤。

    瞧着谈锦萱着急又担心的模样,凌瑾忽地摊开手,笑道:“原来三小姐这样担心本王啊!”

    没想到这位高冷五殿下,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不过看起来真的是撞得不轻,下颌处明显一道淡淡的红印,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影响这张美色,再加上刚才由于疼痛使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香雾腾升而起,倏而冷化成水珠,一眨一眨,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殿下,您先坐,我这就去拿药膏给您敷上。”谈锦萱说着已迈出步子。

    然而下一秒,凌瑾侧身一转,便挡住了谈锦萱的去路。看那双眼睛,似乎有些不悦道:“难道三小姐这样,让客人独自待着吗?”

    话音刚落,谈锦萱笑了,凌瑾也笑了。没想到突然蹦出的一个小小闹剧,居然能缓和气氛,打破尴尬,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凌瑾心里暗暗欣喜:这顿疼,受得值!

    一阵沉默过后,“咳咳咳”凌瑾清了清嗓子,凑近谈锦萱,低声道:“三小姐,你……能不能,叫她们都回避一下。”

    清月阁丫头不多,但今日也一并都出来了。凌瑾虽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满院子的目光全都紧紧注视着自己。

    谈锦萱笑着挥了挥手,丫头们便不情不愿地退下了。“殿下会为这个烦恼吗?”谈锦萱问道。

    “如果有选择的话,本王宁愿不要这张人皮!倒能自在些!”凌瑾笑着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

    那张脸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其中就包括当初的谈锦萱。然而这张脸幸运地长在了凌瑾身上,可他却说“宁愿不要”!

    “三小姐,你好像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凌瑾打断谈锦萱的沉思道。

    “嗯……没什么,我就是想,要不要在这院子里吊个秋千,闲着的时候可以玩一玩!”谈锦萱左手托腮,垂着睫毛,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凌瑾忽然觉得谈锦萱这个样子,很自然、很轻松,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应该叫做“岁月静好”!

第二十八章 自取其辱

    “三小姐喜欢吗?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的吧,皇妹也爱那玩意儿!”凌瑾弯着眼睛道。

    谈锦萱笑笑,公主还是个小女孩儿,当然会喜欢玩秋千。可是她谈锦萱都已经成人了,怎能跟公主相比?之所以想要荡秋千,说到底应该只是想留住某段时光吧!

    看着谈锦萱脸上渐渐隐去的笑容。凌瑾忽然拍手道:“对了,三小姐,本王有礼物要送你!”随即打了个响指儿,一道人影乘着清风,从天而降。速度疾,体态轻,如幽灵一般稳稳地“飘”到了凌瑾身后。

    什么?谈锦萱十分讶异。这人是从哪儿进来的?为何她谈锦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谈锦萱直觉判断,此人一定是个高手。

    “吓到三小姐了吗?他是本王的贴身护卫黑鹰。”凌瑾解释道,随后拿过那护卫手中的包裹,拆开看却是几本厚厚的书籍。谈锦萱拿过一本《古词文集》翻了几页,起身行礼谢道:“难得殿下有心,锦萱谢过殿下!”

    “你喜欢就好!”凌瑾连忙回道。他来之前也是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送些符合谈锦萱气质的古诗文集过去。看来,对方似乎很喜欢。

    适时,小离和雪儿端着个食盘从小厨房方向走过来。待揭开盘盖时,凌瑾愣住了。这是什么?只见两只碟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六块小点心,然而,那个形状……怎么形容呢?正经点儿的,有梅花形、枫叶形、月牙形;新奇点儿的有小狗形、白兔形、鹦鹉形;可是那只小狐狸……

    “殿,殿下。这是我做的,要……要不您尝尝?”谈锦萱结结巴巴地说道。看到这满盘子的糕点,自己也有些尴尬。本来也是为打发时间做着玩玩的,可是现在这样摆在盘子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的……怪异!

    凌瑾惊讶过后,笑了一声,拈起一块兔子形的糕点,前后左右观察着。虽谈不上栩栩如生,但模样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神似。半会儿时间,凌瑾不吃一口,却在一直不停地笑。

    小离和雪儿两丫头此刻正藏在谈锦萱身后偷着乐。本来她们是好好做糕点的,可是小姐非要捏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现在碰上殿下,傻眼了吧!

    “殿下,要不,您尝尝这块梅花糕,这个看起来还像样点儿!”谈锦萱拈一块梅花糕递过去。自己脸颊不知何时竟烧了起来,天哪!这么尴尬!而且这尴尬还是她谈锦萱自找的!

    “对对对!三小姐的这些小动物点心,都可以当文物收藏了。不能吃!”凌瑾说着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兔子形状的糕点。擦擦手,接过谈锦萱递过去的梅花糕,咬上一口。嗯?这味道……似乎也很奇怪!有点儿咸,有点儿甜,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儿的酸。天哪!这丫头脑子里想的什么?做出来的糕点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殿下,您觉得味道怎么样啊?”见凌瑾咽下去一口,小离笑着上前问道。

    谈锦萱瞪过去一眼,示意她闭嘴。谁知小离竟然冲她调皮地眨眨眼,仍旧一脸笑盈盈地等待着五皇子的评价。

    什么?这丫头竟然敢无视她这个当家小姐。真是反了!正当谈锦萱沉浸在如何惩治这丫头大胆行为的思索中时,却听见凌瑾抛过来一句很有“味道”的评价。只见凌瑾边回味边说道:“三小姐的糕点,真是酸、甜、苦、辣一样都不缺啊!”

    听凌瑾这一句,谈锦萱有些捉摸不透,他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讽自己?谈锦萱笑笑,道:“锦萱的糕点名为‘生活’,酸甜苦辣都尝过,那才叫生活。尝锦萱的糕点,就是在感受生活!”

    这,这还给了一个高端的理由,还偏偏叫他反驳不得。这个谈锦萱,简直太有意思了!

    此时,院门口出现了一道桃粉色的身影,谈锦萱早就注意到了。对于她的清月阁,这个人已经被她谈锦萱下了“通杀令”,每次谈锦瑶来生事的时候,丫头们都会眼疾手快锁上门,她谈锦瑶是进不了院子的。可今天,丫头们都退下了,这谈锦瑶便也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了。

    凌瑾头都没抬,心下却也厌了。他本就不喜欢主动的女人,总觉得那些人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且不说谈锦瑶刚刚前厅里主动的姿态,让他生厌;就看她现在的打扮,短短时间里,她竟然重新换了衣裳,变了发样,更是扑粉描眉,将自己打扮得十分动人。可他凌瑾偏偏讨厌这些,他更喜欢自然、清爽的姑娘,就像……眼前的谈锦萱。

    “三妹介不介意大姐一起坐坐?”谈锦瑶问道。谈锦萱就奇怪了,今日她的声音竟像抹了蜜一样甜。

    “自然!”谈锦萱没怎么看她,只是淡淡回应道。可是谈锦萱的这句话也深有奥妙。自然不介意?还是自然介意呢?当然,就算谈锦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人还是会选择厚着脸皮坐下。

    “这是什么?”谈锦瑶指着面前的盘子问道。

    “这是锦萱自己做的点心,形状是奇怪了点。”谈锦萱答道。

    “点心啊,没想到三妹这么手巧,我可以尝尝吗?”谈锦瑶笑着问道。

    今天真是太礼貌了,礼貌得让人浑身不舒服。“大姐请便。”谈锦萱答道。

    谈锦瑶拿起一块,咬上一口,顿时整个人石化了!这,怎么能咽得下去?还是说,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谈锦瑶嚼着,只觉得胃里犯呕。放往常,她一定会立即吐出来,再狠狠地将谈锦萱训骂一顿。然而现在,看看左侧的五皇子,此刻他正认真翻看着一本文集,嘴角隐现出淡淡的笑容,那么美好!不行!不能失了体面!谈锦瑶想着,眉头一蹙,硬是将嘴里嚼得半烂的糕点生生咽了下去。

    旁边的丫鬟紫玉连忙递上水,谈锦瑶端起来咕噜咕噜几口下去,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随后展开笑颜,将剩下的半块递给丫鬟紫玉,强笑着说等过后再吃。

    不想吃就不要吃呗,难吃就吐出来嘛!谁又没逼你。就为了在五皇子面前展现自己大家闺秀的一面,可人家压根都没正眼瞧过她一眼呀,图什么呢?这样强迫自己,真是活受罪!与现在这假惺惺、故意做作的模样相比,谈锦萱倒觉得平时的谈锦瑶要显得更可爱些,最起码,她活得自然,活得真实!现在只能是“可怜”了。

    “三妹,你琴艺怎么样?不如弹一首曲子来助助兴?”小半会儿过后,谈锦瑶笑着转向谈锦萱问道。

    谈锦萱的火气一下子就烧到了心口。我的琴艺?我学过吗?我有多余的银子买琴吗?若说上一秒她还觉得谈锦瑶是个可怜之人,那么现在,就是非常可恨了!明知道她谈锦萱从来没碰过琴,却说什么琴艺?不过,在下一秒谈锦萱就明白了过来,你不就是想和五皇子琴箫共奏吗?不就是想表现自个儿吗?我今天就成全你!谈锦萱抬头看了凌瑾一眼,微笑道:“大姐取笑我了!大姐琴艺高超,不如就和五皇子共奏一曲如何?琴箫合奏想必一定会非常震撼!”

    听闻这话,谈锦瑶着实感到意外。这丫头今日怎么会这般配合?她还准备了一大段说辞,没想到谈锦萱第一句就直接点出了她心中所想。这丫头眼力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强了?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她!

    谈锦瑶一脸兴致勃勃,就等着五皇子回话了。一般情况下,放任何人都会答应的,然后她谈锦瑶就会显现才华,得到五皇子赞赏;再后共奏的事情传遍京城,她谈锦瑶就名满天下了!而谈锦萱,依旧是丑丫头一个!

    谁知凌瑾一句话就让她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颗炙热的心瞬间被浇得拔凉拔凉的。只听凌瑾淡淡道:“不好意思,大小姐,今日本王没带玉箫,不能与大小姐共奏了。”

    谈锦瑶瞬间就急了:“不碍事的,我这边有竹箫。”

    “本王用不惯别人的,大小姐,改日吧!”凌瑾直接回绝道。原先脸上淡淡的笑容也消失了,明显流露着不悦。谈锦瑶的小伎俩,他一眼就看懂了,而对面的谈锦萱也应是看懂了的,那她还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叫他怎能不生气?

    院内三个人一阵沉默,气氛变得极为尴尬。放往常,谈锦瑶早已摔桌子走人了。但是现在,谈锦瑶稳了稳心神,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刚想着如何圆场,却忽然看到桌上的包裹里有一个小小的棋盘,便指着说:“那是棋盘吧,不如咱们来一盘!总不能这么尴尬地坐着吧。”

    你走了不就不尴尬了吗?谈锦萱正想着,却听对面凌瑾的声音传来:“对啊!本王还忘记了,要不就……大小姐跟三小姐对战一盘如何?”

    什么?这人是想找事是吧?谈锦萱瞪向对方,却见凌瑾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似乎对接下来的对决充满兴趣。

    这次该谈锦瑶高兴了,不管是抚琴还是下棋她都拿手,赢过谈锦萱那是必然的,或许殿下刚才真的没带玉箫,才不愿与自己共奏吧!

第二十九章 姐妹对谈

    棋盘展开,只见盘面上满是纵横交叉的直线。谈锦萱一时间只觉眼花缭乱,自己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啊!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化解这个局面,却听见对面谈锦瑶温柔的声音提醒道:“三妹,该你落子了。”

    瞧着谈锦萱一脸懵的表情,凌瑾心中甚是得意。哼!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你刚才坑我?现在该我回敬你一二了。

    算了!随便吧,她又不在乎输赢。想到这儿,谈锦萱反而轻松了许多。随意胡乱地抛子,不攻不守、不突不围,管它三七二十一,破罐子破摔呗!甚至伸手拿起一块梅花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凌瑾一时惊住了,这谈锦萱看似十分被动,实则主动权还是在人家手里握着。这样子,她谈锦瑶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家就没认真跟你对弈嘛,或者说,人家是在让着你!

    果不其然,谈锦瑶将谈锦萱的棋子逼到五路可走的绝境。正当谈锦萱思量着应该抛哪儿时,凌瑾突然过来握住她的手,嗔怪道:“胡闹什么?再这样,人家该赢了!”说话间就这样大胆地牵着谈锦萱的手,另辟蹊径开了一条路,谈锦萱不自然地抽开手道:“我自己来。”

    瞧着对面两人举止亲密的样子,谈锦瑶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到了脑顶,自然也没多少心思摆棋布阵。而这边谈锦萱在凌瑾的指导下,一步步落子,最后竟然赢了!

    朱仙阁里,谈锦琦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屋里围满了一众丫头。此刻全都低着头提心吊胆,大气儿不敢出。大小姐前脚刚走,这二小姐就踏进了朱仙阁,一进门就吩咐所有的伺候丫环回屋里待着。她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站好。可谈锦琦在这儿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一句话也没说,她们也只能静静地陪着。看这阵势,似乎情势不妙啊!

    谈锦瑶气冲冲地走回来,一跨进朱仙阁院门,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逮谁骂谁,完全不顾形象。身旁的紫玉心里慌张,忘记了关门,谈锦瑶转过来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厉声斥责道:“死贱人,一天操得什么心!”

    紫玉被抽得只觉脑袋一片嗡嗡作响,硬是控制住眼泪赶紧关了院门。走进内院,却不见一名伺候丫环,谈锦瑶怒声问道:“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刚刚在清月阁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就连这些下人都敢违抗她的命令,集体偷懒,简直不把她这个尚书府嫡出大小姐放在眼里。实在该死!

    谈锦瑶骂骂咧咧地朝内室走去,一脚刚跨进门槛,满屋子的丫鬟们便朝她行礼。细看下,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坐在红木桌前双手托腮,冲着自己淡淡地笑。谈锦瑶不由得更愤恨了,一则因为那张脸。为什么?她谈锦瑶追求的是独一无二,她不想被人轻易代替。就算她表现得多么优秀,可大家只会记得谈锦瑶、谈锦琦是双生姐妹花,她不要跟另一个人分享专属于她的荣耀;第二个原因,就是谈锦琦她在冲着自己笑,就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带着讥讽,甚至鄙夷。那种笑容,简直比刚才谈锦萱脸上的表情更可恶些。

    “看来姐姐是碰了一鼻子灰啊!那滋味,不好受吧?”对于这个情景,谈锦琦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你来做什么?快点出去!”谈锦瑶并不打算搭理这个心思深沉的妹妹。

    谈锦琦笑了一声,回道:“我可不能出去呢?我怕姐姐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又要摔东西了。姐姐砸东西  不要紧,就是会扰得妹妹我耳根子不清净,我也是跟着受折磨哪!”

    “你……”谈锦瑶伸出玉指狠狠指向谈锦琦,却愣是骂不出来一句话。最后只能咬牙回道:“我是长姐,你竟然跟我这么说话!”

    “你我是孪生姐妹,你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了一个时辰而已,不存在‘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一说法的。”

    “什么?你……竟然不认我这个姐姐。”谈锦瑶瞪大着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谈锦琦说话会如此不客气。“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拿你当妹妹。我的院子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本来就在谈锦萱那儿憋了气,现在这个自家亲姐姐似乎也在找她茬。谈锦瑶只觉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整个身体倒向一旁的楠木架子。

    这时,谈锦琦起身走到谈锦瑶跟前,拍着她的后背道:“发泄完了么?”

    什么?谈锦瑶转过头,却见对方眼里早已没有了嘲笑、取闹,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见谈锦瑶一脸不解的模样,谈锦琦慢慢解释道:“刚才是我故意那么说的,姐姐刚回来情绪暴躁,自然要姐姐全都发泄出来才好,免得憋坏身子。”

    说着过去搀扶谈锦瑶坐下,又补充道:“就像妹妹刚才说的,你我是孪生姐妹,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说,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

    听谈锦琦这么一说,谈锦瑶虽依旧没开一口,面上看着倒平静了不少。谈锦琦安慰道:“行了!别生气了,多笑笑才好看嘛!你瞧人家三妹,整天脸上挂着微笑,多招人喜爱的!”

    一听到谈锦萱,谈锦瑶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忽然转身,对着屋内战战兢兢地丫鬟们问道:“本小姐生得好看吗?”

    “好看!好看!”丫头们连连应声。这个关头谁敢说个“不”字,况且谈锦瑶安静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美丽的。

    谈锦瑶一听这随意附和的回答,一掌拍向桌子,怒气冲冲道:“那为什么……”

    “姐姐,你还不清楚原因在哪儿吗?”谈锦琦打断她,随即向身后的丫头红莲示意一声,红莲便挥手领着屋内的丫环们出了房间。在两位主子跟前压抑了一个多时辰,战战惶惶、屏气凝神,生怕坏了主子心情。这时候得以解脱,一个个竟争先恐后地往出“逃”。

    待丫头们都离开,屋里只剩下这对姐妹后,谈锦琦方开口道:“姐姐的美貌在整个京城那是数一数二的,但姐姐的暴脾气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姐姐你想一想,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暴脾气?温柔一点多好!”这算是很直接地挑明了谈锦瑶的缺点。

    “我……”谈锦瑶一时语塞,其实她自己也明白,有时候她真的就是大小姐脾气,说话做事十分任性。可她一冲动,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啊。好一会儿过去,谈锦瑶才怒声道:“反正都是那个谈锦萱,他和五殿下……”

    谈锦琦摇摇头,声音也提高了许多,道:“能不能不要去理她?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天天生事,父亲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再说五殿下,他怎么了?皇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二妹,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谈锦瑶惊讶地看向自家妹妹,这么不敬的言辞她也敢说,保不齐会遭罪的呀!

    “我的意思很简单,五殿下……反正无论如何,未来的天子都不会是他!”谈锦琦平复了一下情绪,终究开口说道。

    “二妹!你,你胡说什么?”谈锦瑶十分吃惊,这个妹妹给人感觉是有些城府,很多时候,会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可是今天她的话,简直太大胆了。但尽管如此,谈锦瑶还是不由自主脱口问道:“为什么?”

    谈锦琦面上丝毫不起波澜,平静地解释道:“五皇子的母妃是曼珈国的公主,那么五皇子的身上就流着曼珈的血脉。皇上那么看懂正统皇脉,怎么会让一个身负别国血脉的皇子来继承大统?除非他举兵造反!”

    “你……别说了!”谈锦瑶悄声阻止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然而谈锦琦并没有打算住口的意思,继续说道:“姐姐是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呢?还是甘愿只当一个小小的王妃呢?”

    “皇后……”谈锦瑶瞳孔放大,失声叫道。她又不傻,皇后乃一国之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候,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草芥,她只需要牢牢握住未来天子的心就可以。

    “姐姐气质雍容华贵,生来便会不同凡响。看如今朝堂局势,太子和三皇子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君主。所以现在,姐姐应把目光放得长远些,做该做的事情啊!”谈锦琦轻声说道。她太了解这个孪生姐姐了,谈锦瑶喜欢争,喜欢所有人都仰望她。那么皇后这个位子,便最能满足她的野心!

    “二妹,你也太大胆了!这样……会不会……”谈锦瑶被这一席话吓得不轻。她可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虽然她确实向往过,可是那毕竟太遥远了。

    就一会儿工夫,谈锦瑶额上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谈锦琦掏出锦帕替对方轻轻擦了擦,带着笑容道:“姐  姐干嘛如此紧张?今日妹妹只是言语大胆了些,但都是为咱们姐妹俩考虑啊。再说,到时候,还怕治不了一个谈锦萱?”见谈锦瑶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谈锦琦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姐姐慢慢考虑,妹妹就先不打扰姐姐了!”说完便起身绕过桌子出了屋门。

    谈锦瑶转头望着对方的背影,喉咙干涩地发痛。这个妹妹,心思不纯哪!

第三十章 各怀鬼胎

    夜已然深了,谈锦萱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翻着五皇子送过来的诗集。寂静的夜,淡淡的烛火轻轻摇曳。小离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无奈摇了摇头,端过青丝金铜烛台凑近谈锦萱道:“小姐,晚上看书伤眼睛的,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谈锦萱点头答应,拖着长长的尾音,却还是没抬一眼。

    这时,雪儿快步走进卧室,一脸紧张道:“小姐,方才秦姑姑偷偷过来传话,说三姨娘想见见小姐。小姐,我们……”

    这么久了,终于有反应了。谈锦萱笑了一声,起身道:“取衣裳来,我们这就过去!”

    丽云院,即是三房汪氏的宅院。内阁里灯火阑珊,汪氏一身翡翠缕金垂丝撒花寝衣,外罩件洋花狐皮保暖披风。卸去艳丽精致的妆容,看着较平时显得清爽了许多。汪氏虽已三十又几,却依然容颜俏丽、风韵犹存,这大概跟她平时注重皮肤保养有关系吧。

    秦姑姑侍候谈锦萱坐下,便自个儿退到厅堂门口静静地守着。

    汪氏仔细地盯着谈锦萱看了又看,笑着说:“以前没怎么留意,今日仔细一瞧,方才觉得锦萱已出落得如此水灵。哎……人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汪氏叹息着望向窗外,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晃,映着汪氏一张素白的侧脸。眼底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锋芒,却似乎隐藏着淡淡的忧伤苦愁。

    好一阵子过后,谈锦萱笑着开口问道:“这么晚了,姨娘找锦萱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汪氏动了动眼眸,道:“锦萱觉得晚了些吗?姨娘不会打扰到你吧?”她是想过白天找谈锦萱交谈的,可是一方面谈锦萱整天待在清月阁,有时在青竹院碰到,谈锦萱也着急离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另一方面,府中本来就勾心斗角,白天太过引人注目。自己是左思右想,才决定约在晚上见面。

    “不会,只是不知姨娘有何要事?”谈锦萱再次问道。

    汪氏看向谈锦萱,见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汪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张着嘴微微动动唇瓣,却又发不出一声。谈锦萱见状,轻声笑了笑,柔声道:“姨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锦萱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锦萱你没有将姨娘当外人看?”汪氏似乎未曾料到谈锦萱会说这么一句,显得十分吃惊。

    谈锦萱眉头微皱,故作疑问道:“您是锦萱的姨娘啊,怎么会是外人呢?难道姨娘将锦萱视作外人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自小到大,姨娘都一直将你视作亲生闺女的。”汪氏连忙解释道。

    将我视作亲生闺女?那我一定是瞎了十几年。谈锦萱心里冷冷嘲讽,面上却呈现出感激之色,道:“姨娘的好,锦萱都记得的。”

    见谈锦萱一脸悦色,汪氏终于切入主题道:“锦萱,你跟五殿下……熟悉吗?”

    谈锦萱似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对面的汪氏。

    汪氏被盯得心里蓦然紧张,一时觉得自己言语太过直接,便赶紧补充道:“锦萱啊!其实姨娘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才会这么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就当姨娘没问。”

    听闻这话,谈锦萱面上讶然之色倏然消失,低首笑道:“不打紧的,姨娘如此关心锦萱,锦萱觉得很幸福。”谈锦萱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违心的话。

    而对面的汪氏则在一瞬间喜笑颜开,拉过谈锦萱的手轻轻拍着,似乎很是感动。谈锦萱接着道:“其实,那次公主排宴,锦萱与五殿下初次相识,之后就一起聊了聊。熟悉谈不上,但算是朋友了。”谈锦萱说着低下头去,手指间不停摩挲,脸上恰到好处的一抹绯红。汪氏一看,便明白了七八分。

    “哦,是这样啊!”汪氏笑着说道。虽不怎么了解五皇子,可“冷面公子”的名号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都说这位潇洒绝伦的五殿下向来孤芳自赏、冷漠清傲。如今却对谈锦萱另眼相待,莫非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五皇子真的看上这丫头了?

    汪氏越想心里越肯定,且不说谈锦萱有没有在公主府大出风头,就光看大夫人一家参宴回府后的表情就已很明白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沈氏脸色十分难看,谈锦瑶更是难掩怒气。府中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出宴会上的任何消息。想必沈氏一定是心里膈应不舒服,不想大肆宣扬出来吧!

    “看来锦萱是出尽风头了!姨娘虽没亲眼见着,却从心底里为你骄傲。我就说嘛!像锦萱你这样美丽聪颖的姑娘迟早会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姨娘过奖了,锦萱并没有占多少风头!”听着汪氏言不由衷的夸赞,谈锦萱笑着谦虚答道。

    “锦萱,姨娘的意思你明白吗?”汪氏终于切入重点。

    谈锦萱抬头睁大着眼睛,满脸疑惑。汪氏沉默了半会儿,脸上拂过一丝忧伤,最终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姨娘在府中也是步步艰难。你也知道,我们都一直生活在大房的威迫之下,看人脸色,遭人数落,我的痛苦,相信锦萱你亦能体会!”

    你的痛苦?你最起码还有个靠得住的娘家。柳州知府虽官阶不高,但沈氏也不敢太猖狂,再加上你与谈钟早有婚约,说到底是沈氏抢了你的正位。谈钟一直以来觉得亏欠于你,对你很是包容。而我呢?我除了娘亲,我什么也没有,你怎么能跟我一样?“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是自家人!”谈锦萱嘴上虽这样说着,可脸上却很好地流露出怅然悲伤的情绪。

    汪氏很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摇着头,眼里已有恨意流出:“自家人?扬儿幼时半夜高烧,我派人去请大夫,可大夫没请来,请来的却是她。那女人强行封锁了我的院子,扬儿因此高烧了一夜。到现在,扬儿还会时不时头痛。你说,若不是因为她,扬儿怎么会落下病根?我恨她!我一辈子都恨她!”汪氏越说越激动,一张素净的脸渐渐涨得通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滚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金丝楠木圆桌上。

    这一刻,谈锦萱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可是,最起码二哥还活着,可我的灵儿呢?他在哪里?谁能救救他啊?心里疼得像针扎一般,谈锦萱攥紧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锦萱,姨娘自知以前也没帮上你什么忙!让你受了不少苦!可姨娘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姨娘想要帮你的,真的!你不要怪姨娘!”汪氏用衣袖抹着眼泪,抓住谈锦萱的手说道。

    当初我被人欺负时,你一脸漠然,从来不肯插手。因为你只懂得自保,你不想与沈氏为敌。现在摆出一副有心无力、追悔莫及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反感!

    “锦萱不敢怨怪姨娘!姨娘如此牵挂锦萱,锦萱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心生怨怼?”谈锦萱抽出手,微笑道。

    “那锦萱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姨娘啊!”汪氏刚说完就后悔了,会不会太过直白?谈锦萱会怎么想?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瞧着谈锦萱。

    谈锦萱笑了一声,点头回应道:“自然如此!锦萱定不会忘记姨娘对锦萱的照顾!”

    听到谈锦萱这句话,汪氏悬着的心才稳稳落下。热情地招呼着谈锦萱尝些她亲手做的如意糕和梅花香饼。谈锦萱挑了块,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含糊不清地称赞着。汪氏笑着,给她递了一杯水过来,屋里的气氛异常和谐,就像真的母女俩在说笑。

    正当谈锦萱起身告辞之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秦姑姑慌忙跑进来,道:“听丫鬟们议论,说是大小姐出事了!满身是血!大夫人怀疑此事跟三小姐有关系,去了清月阁,没见着三小姐,现在整个府里都在闹腾,搜查三小姐呢!”

    “大小姐怎么了?”汪氏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惊讶。

    “具体情形,奴婢不知!”秦姑姑摇摇头。

    怎么了?当然是她谈锦萱送给谈锦瑶的礼物了!谈锦瑶太猖狂了!是时候教训教训她了!你跟踪我?那就让你尝尝跟踪我的后果吧!你只要安安静静不生事,不找我麻烦,我可以留着你,或者多给你些日子快活,甚至将咱们间的恩怨一笔勾销都有可能。可是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明明自己已经很忍让了。没办法,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姨娘,怎么办啊?他们马上就搜到我们这儿来了。要是被发现三小姐深更半夜在姨娘这儿,想必又要出乱子了。”秦姑姑急得直跺脚,突然目光停住,说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将三小姐藏起来吧?”

    听闻这一句,谈锦萱差点笑出了声。藏起来?一藏不就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了吗?再说,能藏哪儿?沈氏掘地三尺都会找到她谈锦萱的。

    “胡闹!”汪氏训斥道,“慌什么?我这个做姨娘的就不能找锦萱聊聊天了?还有,大小姐出事,跟锦萱有什么关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出去看看!”说着拉起谈锦萱就往外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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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江山之毒美人介绍:
她,尚书庶女,被人迫害,折损阳寿;她,相貌丑陋,遭人欺辱,揶揄戏弄。
当年幼的小弟无故染疫身亡,当温和的娘亲莫名服毒自杀,当在乎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她绝食十天,发誓今后绝不逃避;此生,只为报仇而活。哪怕注定焚身火海,血染苍穹。她也会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然而当她彻底蜕变后,一人吐露说仰慕她很久了;一人对她温润如玉,呵护备至;一人狡猾如狐,却一直站在她身边,与她共担风雨,共抗强敌!
繁华浮世,且看她如何于腥风血雨中翻手风云,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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