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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古董店全文阅读

作者:为陈     阴阳古董店txt下载     阴阳古董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阴阳古董店全文阅读

第一章:工作奇遇

    “来找工作的?”

    站在夷阳镇后海街一家店铺前的我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电动刮胡刀在剃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像好几天没洗,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历经沧桑什么都看淡的感觉。

    “我……我叫夕惕若,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我赶紧把手里的宣传单递过去,尽可能地给这个像是老板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男人拿起宣传单看了几眼,嘴一咧有些肉痛地说道,“妈的,月薪八千?”

    我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就是冲着这么高月薪才打算过来看看的。

    八千的月薪顿时让男人变得犹豫起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宣传单,“我们这里工作比较清闲的啊,月薪八千有些高了,你看一个月给你四千怎么样?”

    我眉毛一挑心里有些不高兴,“这月薪八千不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男人尴尬一笑道,“单子的确是我让人贴出去的,但我也没想到悦悦会把工资定这么高啊。这样吧小伙子,我一听你这名字就知道你肯定是个文化人,要不你先进店我们简单面试一下,如果面试通过了我们再谈工资的事。”

    看男人也不像个骗子,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赶紧打开一扇门侧身让我进去。

    我一进屋就看见六排陈列整齐的中式仿古榆木框架,看着这些架子上稀奇古怪的古董文玩,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家古董店。

    老话都说古董这一行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看来宣传单上能够贴出月薪八千的高工资那也是有道理的。

    带着我在一八仙桌前坐下,男人提起茶壶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道,“我姓付,叫付阴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付哥。”

    我从善如流的赶紧喊了一声,“付哥。”

    付阴匪笑了起来,很是受用地指着周围说道,“如你所见,我这家店呢平日里是买卖古玩的古董店。不过夷阳镇这个小地方白天也没什么买主,我们店主要的业务还是在晚上,所以小伙子你的身体能不能熬夜就显得很关键了。”

    主要的业务在晚上?

    我拿茶杯的手一抖,有些尴尬地问道,“付哥,你的意思我们这店晚上也开门,而且还有人要来买古董?”

    付阴匪抿了口茶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不和你说了主要业务在晚上吗?只不过来买东西的也不是人。”

    “不是人……”

    付阴匪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我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小伙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咕噜。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想起已经过世多年的外婆。

    如果说我爷爷和我爸就是两个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那我外婆则是十里八乡大家都知道的出马仙。

    出马仙是原始宗教萨满教的延续,世间有修炼成精灵的神怪为了修得善果就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出适合自己的弟子,借助弟子的肉身来施展自己的法力济世救人。

    我出生的时候体重只有四斤多一点,从小就比普通孩子身体要弱,甚至每年冬天有好几次都因为高烧不退被送进医院重症监护病房,差一点就和这世界说再见了。

    后来住在乡下的外婆知道了这件事,用竹篮抓着一只老母鸡硬是翻了三座山走了两天两夜来到医院,在重症病房的门口直接拿出菜刀生生把老母鸡的头给砍了下来,一边砍嘴里还一边念叨,“如果你不离我外孙远点,那我每天都杀一只老母鸡来消消你的煞气。”

    医院里的医生都以为外婆疯了,如果不是爸妈拼命拦着解释,外婆肯定当场就要被送进精神病院。不过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每年冬天我除了觉得有点冷,再也没有发生过高烧不退的情况。

    从医院出来后外婆执意要把我带走,说有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我,就我爸妈那点道行我肯定养不大。但我爸妈说什么也不让我和外婆去乡下吃苦,我妈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挨了我外婆好几巴掌。

    最后还是我爷爷出来调停,说可以在夷阳镇给外婆修一个院子,这样两边一起照顾我问题就解决了。也不知道外婆骂了爷爷几句什么难听的话,总之给我留下一个长命锁后,就又回到了乡下。

    最后一次见外婆,是我初二某天上学的早晨。依旧是冬天,六点半出门的我天都还是蒙蒙亮,总感觉周围雾气层层的。

    一身碎花红袄的外婆还是挎着那个竹篮,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等我。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外婆这么早来镇上不先回家,等我走过去后外婆捏了捏我的脸,一脸慈爱地从竹篮里拿出两个裹了红纸的鸡蛋塞到我手里。

    “外婆,晚上在家里住吗?我想听外婆讲故事了。”

    外婆摸了摸我的头,两鬓的银发看得我一阵心酸。

    “三儿,外婆走了,以后你要听你爷爷的话,不要淘气知道吗?”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对了,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中午放学回家,我妈才告诉我刚才接到乡里打来的电话,说外婆昨天晚上躺床上去世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是寿终正寝。更诡异的是外婆厨房里的土灶上还煨着一窝用红纸包着的鸡蛋,整整一窝鸡蛋里中间少了两个,也不知道这些鸡蛋本来是准备给谁吃的。

    “小夕?”

    付阴匪喊了我一声,回过神来的我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付哥,我走神了。”

    “没事。”付阴匪坐在圈椅上看了眼周围,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个长命锁放在八仙桌上,颇有深意地看着我说道,“小夕啊,你看看这长命锁,帮我鉴定鉴定。说的好,这工作就是你的了。”

    又是长命锁?

    我狐疑地看了眼付阴匪,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因为外婆给了我一个长命锁的缘故,从小我就对这方面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有关长命锁的资料我也查的比较多。

    和一般的传统辟邪物件不同,长命锁的起源年代已经不可考证,而随着时间的演变也是千奇百怪各有说法。

    长命锁的前身叫长命缕、百索,起源于战国战乱时期,家里人为了保佑小孩儿在战乱中活下来,所以用布匹绳索之类的东西把孩子给套上,既防止孩子走丢,又有着套住寿元长命百岁的意思。

    后来长命缕演化为长命锁,北方的那些传统宗教受殷巫文化影响重一些,什么事情都喜欢往阴暗的方向想。所以长命锁在他们那里又叫作偿命锁,用法也不一样,每一把偿命锁需要先用别的生灵做献祭,之后才会有效果。

    而南方这边的宗教受蜀苗文化影响重一些,所以长命锁在南方又别命寄名锁。意思是把锁送到德高望重有法力有修为的高僧或者道士面前,把孩子的名字放进锁里当一个寄名弟子,这样那些邪祟事物碍于得道高人的名号也就不敢对这孩子做什么了。

    付阴匪摆在桌上的这把长命锁虎纹羊角,通体颜色泛青,像是铜材质。这种锁毫无疑问是北方样式的。由于锁里不用像南方那样往里放小孩儿的名字,所以整把锁都是实心浇筑的,这分量沉甸甸的扎实得很,一般小子挂在脖子上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为了月薪八千,我把自己知道的那点长命锁知识全都抖落出来说给付阴匪听,一边说还一边指着虎纹羊头长命锁的两个眼睛解释道,“北方萨满教的人就相信血液是可以承载灵魂的,所以一般这种需要生灵献祭的长命锁必须要有两个凹陷下去的小孔洞,做工精致的长命锁孔洞里面就和九曲玲珑球一样,血最好能在锁里转一圈再出来,这样献祭生灵的寿元就完全被锁在长命锁里了,效果也最好。”

    付阴匪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拍桌子说道,“好,我看你小子不错,月薪八千就八千吧!这块牌子你拿好了,我随时都可能查验的,要是有一天你没带在身上,立马开除。”

    我这工作来得快规矩定的也快,什么狗屁牌子还得时刻带着不能离身,我怎么感觉这付阴匪定这条规矩就是为了给我挖个坑让我给他打白工呢?

    像是读懂了我眼神里的不信任,付阴匪走到前台去拉开抽屉,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票子放在桌上,“我先预付你小子一个月的工资,免得你觉得付哥我在坑你。你今天上晚班,从今晚九点上到明早九点,具体上班的时候怎么做悦悦会教你的。小子,付哥我丑话可说在前面,这八千块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如果拿了钱,那可就得办事,中途想要落跑什么的可是会遭报应的。”

    看见桌子上的一叠钱我眼睛都直了,大学期间我也不是没有找过工作,那时候工资最高也就三千块一个月,什么时候见过八千块这么多的钱,还是现金!

第二章:货阳贩阴

    把钱揣好跑到最近的一家银行存进去,回家睡了一觉洗了个精神澡,等到晚上八点五十的时候我来到店铺门口,发现店铺大门已经打开了,盖在店铺牌匾上的红布也揭了下来。m.www.uu234.net

    “货阳贩阴?”

    这牌匾上的四个字看得我一脸懵,虽说我们这里就是卖古董的,不过你这起名要不要这么随便。你看看潘家园的那些古董店要么叫万宝楼要么叫岁月斋,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和什么阴阳扯上关系了。

    “你就是新来的前台吧?”

    如清泉流响般干净可人的声音从店里传来,我抬头一看,一名身穿宝石蓝旗袍的窈窕少女手上拿着鸡毛掸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看向我这边。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您就是悦悦姐吧,我是夕惕若,你叫我小夕就可以了。”

    “关悦悦。”少女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放在胸口上的手,“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没……没有。刚才我是跑步过来的,有点累。”

    关悦悦点了点头,指着前台的高脚凳说道,“你的工位在那里,去坐着吧,没事别出来随便走动。”

    我应了一声赶紧跑过去坐着,这才发现这前台并没有配备验钞机之类的东西,就连一台做账用的电脑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本线装的老式账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记账找钱会吧?晚上如果有生意你正常收钱结账就可以了,别的事不用管。你左手边的四格抽屉里都是零钱,右边抽屉里的东西你暂时还用不上。”

    关悦悦趴在前台挨个给我讲解哪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这么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女离我这么近,单身二十几年的我早就神游天外了。

    也就在这时门口的铃铛叮铃响了起来,我疑惑地抬头往门口看,心想这什么时候挂的铃铛,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怎么没响?

    “老板,你们这里有长命锁买吗?”

    进店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排扣唐装,头上戴着一顶阔大的黑色帽子,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这一身黑的装扮搞得自己和特务一样,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给认出来。

    关悦悦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皱着眉头说道,“你要长命锁有什么用?”

    “送人。”

    “规矩都懂吗?”

    男人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一锭二两金放在桌上。

    坐在前台的我眼睛都看直了,这他妈什么情况,出手就是黄金?现在卖古董这么赚钱了?

    关悦悦瞪了我一眼,“看什么呢?把钱收好。”

    我哦了一声连忙把金子收起来,拿在手上还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恨不得学电视剧里那样直接上牙咬一下。

    见男人付了钱,关悦悦转身上了二楼,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铁盒子,盒子里放着不同三十几把不同款式的长命锁。

    男人在铁盒子里挑选了半天,最终选好的长命锁却是付阴匪白天给我看的那一把虎纹羊角锁。我有心想和男人说这种长命锁阴煞气比较重,不适合给送人小孩儿。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关悦悦就是做这一行的,她都没说话,我一个新来的多什么事?

    “能送货吗?”

    关悦悦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多加钱。”

    男人二话不说又从怀里摸出二两金放桌上,看得我一愣一愣的。看着这大哥出手阔绰的样子,我真有一种前二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的感慨。早知道我也让我爸妈资助我点钱开古董店了,还上个狗屁的大学啊。

    两锭金子收好,男人这一次才终于掏出纸币准备付长命锁的钱。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什么服务费和配送费都是以金锭来计算的了,结果长命锁报价才三千块。

    我从男人的手上接过一叠纸币,正准备点下数入账的时候手脚顿时变得冰冷无比。这男人给我的竟然是冥币!

    我强迫自己冷静,疯狂地给站在旁边的关悦悦使眼色。关悦悦看了眼我手中的冥币,又看了看我,一脸淡然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入账啊。”

    你说你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呢!你没看见我手里拿的是冥币吗!这是冥币啊!

    “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眉头一皱,我就感觉有一股冷风嗖嗖地往我背上蹿。

    得,既然你关悦悦让我收,那我就收吧。等付阴匪回来看见我们竟然收的是冥币他不暴跳如雷才怪。

    确定数额没错,我拉开抽屉就准备把这三千冥币给放进去。谁知道抽屉一拉开我就懵了,关悦悦之前说准备的零钱也是冥币!

    将男人挑选的长命锁用油皮纸包好,关悦悦将写有地址的纸条认真地誊写了一遍,把誊写下来的地址贴在油皮包裹上,用细麻绳打了个十字结系好。

    见刚才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我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悦悦姐……刚才来买东西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太清楚,反正不是人。”

    “啊?”我抖得更厉害了,“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不?”

    关悦悦手上动作一顿,看着很是阴险地笑了起来,“小夕啊,老付是不是提前给你结了一个月的工资?”

    “我可以分文不少的退回来!”

    “已经晚咯。”关悦悦指着招牌上‘货阳贩阴’四个大字说道,“我们是做阴阳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个因果缘分。既然你已经收了老付给你的八千块,那你至少得把这第一个月给做完了。还有啊,刚才那个男人的钱是你收的,所以这长命锁得等老付回来了你和他一起去送货。如果货没有送到,那我不敢保证那个男人私下会不会去找你。”

    以前爷爷当游方道士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卖死人东西的阴货铺。我一直以为做死人买卖这种事是民间杂谈,却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地竟然就成了阴货铺里的一员。

    可能是看我吓得那个样比较可怜,关悦悦抿了抿红唇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夕你也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你就把进店的客人当成正常人不就完了?月薪八千的工资啊,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刚才进店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看过面相了,你这个人命格里就缺钱,只有在我们这里才能基本解决生计问题。你先干一个月试试,一个月后不行你再撂挑子。”

    倒不是我没原则,实在是关悦悦和我说这番话的时候除了言辞恳切,她的左手还拿着刚才剪了细麻绳的剪刀。我很怀疑这种敢和死人做生意的女人不介意再杀一个人,于是我很没有骨气地点头答应,表示一定会做好古董店前台这个有前途的职业。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我飞快地跑回家,翻箱倒柜地从床底找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盒子里是爷爷这么多年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每年不是他所谓的法器就是一些记载着稀奇古怪轶事的书籍。我从中拿出一本《南山纪事》,凭着记忆翻到记载阴货郎的那一页。

    阴货郎,货阳贩阴者也。通阴阳之便,谋死生之利,受因果之刑。其言一者必为一,臂有赤纹,轻诺寡信者生死无门,永受无间之地狱。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卷起右手衣袖,果然一团淡红色的印记出现在我的手三里附近……

    在家里失眠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九点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店里,一进门才发现付阴匪早就坐在前台等我了。

    和第一次见面邋遢无比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付阴匪一身棕色皮夹克配牛仔裤登山靴,里面衬了间红色的短袖,胸前白胶印着shoot这个明晃晃的英文单词。老实说付阴匪这个长相和气质本来就有些匪气,再这么一身一扮上,白天走出这个大门说不定都要被人民群众当成通缉犯给举报抓起来。

    “来了?”付阴匪把喝了半扎的玻璃酒杯放下,抬起右手看了眼时间,“还行,你小子还算准时,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

    我有些懵,“出发?出什么发?”

    “给人送东西啊,那长命锁不是你给卖出去的?”

    我都快要哭了,苦着一张脸弱道,“付哥,那锁是悦悦姐卖出去的啊。再说我一个小前台……送货上门这种服务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吧?”

    付阴匪伸出三根手指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我们这家店不养闲人。悦悦要留在铺里镇场子,我后半夜还要去西山淘点东西,现在就只剩下你能帮着跑跑腿,你不去谁去?”

    我一口老血闷在喉头差点没吐出来,你他妈早说你们这里的前台大晚上的还要给鬼送快递啊!我要是早知道有这一条我会往这火坑里跳吗?

    心里埋怨归埋怨,这绝命快递看来我是不送不行了。倒不是我怕付阴匪揍我,实在是他后半夜要去的那个地方太吓人了。

    夷阳镇西山,那是乱葬岗啊……

第三章:夜静时分

    新阳村属于夷阳镇,离市中心也不远,骑电动车约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因为是第一次大半夜的送货上门,付阴匪表示会跟着我一起去,顺便让我好好学一下做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由于夷阳镇本来就连城市都算不上,相对来说各方面都比较落后,这新阳村里自然住的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汉,这么晚村子里早就没人走动了,全都在家里睡觉。

    我们骑着电动车才来到新阳村村口,村口一户人家院子里拴着的狗就冲着我们叫了起来。这狗的叫声简直就和*一样,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新阳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感觉要把天都给吵掀开。

    站在付阴匪旁边的我小声问道,“我们这么晚了进村会不会不太好?这要是把村里人吵醒肯定会被打一顿的吧?”

    人都是有起床气的,更不要说半夜三更被人吵醒,反正是我我肯定心里不爽。

    付阴匪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老神自在地说道,“怕什么,这些狗都叫了这么久了,你看有人出来吗?”

    付阴匪这么一说还真是,村里的狗叫声这么大,硬是没有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查看一下情况。我正觉得奇怪,付阴匪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拿下来插在地上,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

    “这次走的匆忙忘记带香了,小哥你罩着我点儿,回去我肯定给你补上。”

    付阴匪竟然对着一根烟在说话!

    一阵冷风吹过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付阴匪说道,“付哥,别闹了,我们赶紧进去送了东西走人吧。”

    付阴匪眉头一挑瞥了我一眼,“慌什么,门道都没摸清楚贸然进去送死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付阴匪,我们不是来送货的吗?就算这村里的村民脾气再怎么爆也不至于杀人吧。

    拜完香烟的付阴匪左右转了转,从路边捡起一块约莫十几斤重的大石头抱着,还挤眉弄眼地让我也去找一块。我虽然不知道付阴匪这都是些什么毛病,但谁叫他是老板呢,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找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抱着。

    跟着付阴匪迈开步子往村里走,谁知道才刚过村头走我前面的付阴匪就和喝醉了一样脚步有些踉跄,我正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我差点一脚没踩稳差点摔了。

    这种感觉有点像你在原地转二十几圈后失去平衡感,别说迈开腿往前走了,你就是站在那里不动都感觉随时会摔。

    “赶紧过来啊,站得越久你人越晕。”

    已经走进村子的付阴匪把石头放在地上,一脸不耐地催促我。我本来就是个驴脾气,心里一想付阴匪这种粗人都行,没道理我一个大学生还比不上他啊。抱着石头的我一咬牙迈开腿往前走,这一次终于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如果说刚才的我整个人是轻飘飘的,那现在我能踏踏实实往前走就全靠我抱着的这块石头了。

    蹒跚走到付阴匪面前,那股晕眩的感觉顿时消失,就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把石头放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我虽然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个傻子。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紧张地问道,“付哥,刚才我们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付阴匪很是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什么鬼打墙,就是一个场而已,对人无害的。刚才你要真在场里晕了,最多就是在那个地方睡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没事了。”

    场是付阴匪他们通用的说法,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所谓的场和科学里提到的磁场类似,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实会对人造成影响的东西。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乱葬岗可怕阴森,这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会形成一种阴场,能够不由自主地让人产生负面情绪。而如果你人在开阔雄伟的建筑物里待着,就会受到另一种阳场的影响,不仅让你更自信,而且还会让你的精神更集中,精力更充沛。

    就好像故宫太和殿,也是大家所俗称的金銮殿,皇帝每日早朝接见文武百官的地方。这太和殿的大厅高度就有二十几米高,不少人一走进去都会第一时间感受到那种大气磅礴的感觉,这也是场的影响与作用。

    知道场是知识,知道怎么从场里过那就是本事了。

    进了村的付阴匪从布袋里拿出一盏油灯,看起来像是青铜材质,而且应该有些年头了。他拿出一剂胶管从里挤出灯油,小心翼翼地拿出火柴把灯芯给点上。

    “付哥……你这又是什么讲究,我们只是送个货又不是挖坟,不至于吧。”

    付阴匪左手拿灯右手挡着火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鬼吹灯》看多了吧?不懂就看,别乱讲话。”

    农村不像镇上有路灯,我们走在村子里几乎全靠月光照路。奇怪的是之前还叫个不停的那些狗全都消停了,村子一下子安静得可怕,甚至连蛙鸣鸟叫之类的都没有。

    走到一家农户门外,付阴匪伸手一推门就开,好像这家人晚上睡觉根本就不锁门一样。进到院子里的我张嘴正要喊,付阴匪赶紧把我的嘴给捂住,瞪着牛眼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一脸懵逼地说道,“叫门啊。”

    “叫什么狗屁门!待会儿你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要不然今晚我们走不出这个村儿。”

    见付阴匪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把嘴闭上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村子都是砖混房,门是最为常见的木板门,光是看门板上的刻痕什么的就知道这门应该有很多个年头了。付阴匪左手拿灯右手轻轻把门推开,明明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此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像是一个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儿,那模样十分的滑稽。

    吱呀!

    本来付阴匪只想开一条缝,谁知道木门自己往后猛地打开,直接将屋里客厅的情况给显现了出来!

    不停闪烁的钨丝灯将整个客厅照的明灭不定,老旧桌椅凳腿的轮廓在这闪烁间显得十分的诡异。更让我觉得头皮发麻的是就在客厅的中间,一家三口大人小孩儿竟然闭着眼睛笔直地并排站着!他们身体很直,但头却有些夸张地低垂向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三个吊死鬼被吊在客厅中间一样!

    咕噜。

    我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要逃跑偏偏双腿发软,想要闭上眼睛偏偏那一家三口就和有磁力一样牢牢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别看了,走!”

    付阴匪左手拿着的青铜灯火焰变大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灯火熊熊的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暖洋洋的,手脚恢复了力气后我连滚带爬地往院子外面跑。

    早就知道跟着阴货郎肯定要撞鬼,这工作爱谁干谁干,反正小爷我是不伺候了!

    才刚跑出院子的我正要往回出溜,谁知道小路左右两边的农屋木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屋子里全是昏黄影绰的灯光和同样站在客厅低垂着头的人!

    我有一种掉进冰窖的感觉,手脚顿时冰凉无比。这他妈付阴匪不是带我来撞鬼,他是把我带到鬼窟里来了啊!

    啪。

    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一激灵,转头一看付阴匪瞪着牛眼怒道,“你乱跑什么?不要命了?”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却发现话到喉咙就给堵住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付阴匪双手捧着青铜灯朝着四周摆了摆,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得罪了,各位大哥继续睡之类的话,那模样要多孙子就有多孙子。

    奇怪的是付阴匪说的这些话还真有用,本来那些大打开的门全都慢慢地合上,整个村子又恢复了之前安静祥和的模样。

    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我赶紧抱住付阴匪的手干嚎道,“付哥,我家里还有双亲需要我奉养啊。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要不我再帮你拐一个人来顶我这个缺?”

    付阴匪冷笑一声,“你还别说,从进村到现在你的表现都还挺不错的,我觉得你是做这一行的料,谁也顶替不了你。”

    付阴匪这话把我给整懵了,你他妈这是瞎吧!我从进村到现在除了受惊吓就是受威胁,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适合这一行的?

    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付阴匪把我的手甩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看你也是个有基础的,你看看这村儿的风水怎么样?”

    付阴匪随手给了我一张照片,我拿过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鸟瞰图,照片里的那个村落正是我们所在的这个村子。

    晃眼一看这村子倒也没什么问题,山清水秀田埂方正的,但当我看见村子旁边的两个小山丘和村子周围的三条公路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就像付阴匪所说的,这村子的确有问题啊。

第四章:命锁挡煞

    村落左右各有一座山丘,这山丘虽然不高,但相对于整个村落来说肯定是完全遮掩住了。更要命的是这左右山丘正好处于东西方向,这太阳东升西落的,除了正午阳光能洒在这村里,其他时候大部分的阳光都没有办法照进来。

    “午阳煞、挑担煞……这风水格局真是绝了……”

    付阴匪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你还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我白了付阴匪一眼没说话,难道我有爷爷留给我的《天风地水十二相》这种事也要和你说?

    风水这种东西说玄也玄,说透彻也透彻。就比如这挑担煞,意思就是屋子中间低两边高,就如同一个人挑着一个扁担,住在中间的那户人家注定一辈子辛苦劳碌,贫穷困苦这都是小事,就怕连累到子孙后代。

    而午阳煞是光煞的一种,意思是平日里照不到什么太阳,偏偏在正午的时候照了个通透,这人想不中煞都难。

    如果说挑担煞是对一家人的运势有影响,那么午阳煞就完全是对人的身体健康有损伤了。我实在是很难想象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一种怎么样的惨样。

    “你别光看山,你看看路和水。”

    顺着付阴匪的提示我继续往下看,只看了一会儿一股凉意就不由得往心里涌。

    村子周围的三条公路呈三斜交汇形,简单来说从上往下看就像个奔驰车的车标,而村落就在这车标的正中间。

    如果这三条路都是弯曲的那倒无所谓,偏偏这三条路都是笔直的!从风水上来看前成弓后成箭,村落正好就在弓箭之前,穿胸而过!

    再看村落东北侧的那条小河,非直流而盈土,虽阔大而黄浊,不似山间穿云龙,倒更像林中伺卧虎。而这村落就像是老虎前面的一块肥肉,随时都有被一口吃掉的危险。

    这村子的风水格局越看我越心惊,我赶紧把照片还给付阴匪说道,“付哥,这村子的风水格局真是绝了……我们要不赶紧出去吧,大晚上的别在这里瞎晃悠了,多瘆人啊。”

    付阴匪不以为意地说道,“出去?我们今晚不把货送到,明晚客人就能找上门来把你我给咔嚓了。我们店百年的招牌,我可不想今天毁在我手上。”

    玛德,你们这些阴货郎还给老子谈起招牌来了!你们要这招牌有用吗?和死人做生意还指望有回头客?

    好在付阴匪也是个有本事的,没带着我在这村里转悠太久,在快要走到村尾的时候总算找到了我们要送货的人家。

    和之前一样溜进院子里,这一次推门付阴匪就显得从容多了。客厅里没有和吊死鬼一样站着的人,只有一个骑在木马上摇摇晃晃的小孩儿。

    小孩儿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年纪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付阴匪叹了一口气,接着露出笑脸朝小孩儿走了过去,“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不哭不喊也不说话。

    付阴匪从布袋里拿出一串油皮纸包着的糖葫芦,挤眉弄眼地说道,“小朋友,你把你的名字告诉叔叔,叔叔给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小孩儿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看付阴匪拿出长命锁我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干嘛了,我直接蹲在小孩儿身前,伸手将他的衣领给翻了出来,张果果三个红线缝着的字出现在衣领上。

    付阴匪瞪着牛眼看我,显然有些震惊。

    我没好气地解释道,“这是我们夷阳这块儿的风俗,小孩儿衣服上一般都会用针线缝名字,免得被小鬼穿了冒名顶替去坏事。”

    亏得付阴匪之前还说什么百年老店,你他妈在我们夷阳镇待够了一百年我夕惕若三个字倒着写!

    付阴匪拿出一支狼毫小叶筋小心翼翼地把小孩儿的名字写在长命锁上,我低头一看,发现这他妈写的还是瘦金体,真优秀啊。

    把长命锁挂在小孩儿的脖子上,接着小孩儿竟然慢慢地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我见鬼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付阴匪把蘸了金粉的狼毫小叶筋收好,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压不住心中好奇跟了过去,撩起蓝色碎花斑点布帘往里一看,发现刚才那小孩儿和一个妇人正躺在床上睡觉,小孩儿胸前挂着的就是付阴匪给他的那把长命锁!

    “行了,货我们也送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看付阴匪一脸贱笑的样子我就知道有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我眼睛闭起来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蹲下。

    “靠,流鼻血了!”

    我睁开眼睛看了眼右手沾着的鼻血起身就要找付阴匪算账,谁知道这一站起来才发现我们此时已经不在小孩儿的屋里了,而是站在村子外面,好像从来就没有进去过一样。

    付阴匪早就戴好安全头盔骑上电动车了,恰在此时村里有两三只狗一边狂吠一边朝着我们冲了过来,吓得我赶紧上车和付阴匪扬长而去。

    把我送回店里后付阴匪就离开了,走之前还问我要不要从乱葬岗那边带点什么特产回来。

    身心俱疲地我走进店里,发现一身交领襦裙的关悦悦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回来了?坐,喝茶。”

    关悦悦给我倒了一杯茶,我坐在她对面精神有些恍惚。

    “怎么了?”

    看着关悦悦漂亮的眼睛,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悦悦,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我把之前在村子里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关悦悦说了一遍,尤其说自己不理解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样,而且最后自己怎么出的村子也想不明白。

    关悦悦轻笑一声说道,“你白天也是从街上过来的,你有没有看见街头和街尾的那两个牌坊?”

    后海街是一条很复古的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夷阳镇镇长想搞特色旅游项目引资兴建的一条古街。本来是想要拉动旅游经济,从而把整个夷阳镇搞得和横店差不多。结果由于来的游客几乎没有,那些投资者们见势不对纷纷撤资,所以整个夷阳镇就只有后海街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后海街在街头和街尾各有两个牌坊,街头牌坊上写着出阳二字,而街尾牌坊上则写着入阴二字。两个牌坊立起来干什么镇上没人知道,为什么写这四个字镇上也没人知道。总之我爷爷倒是从小和我说没事别往后海街跑。

    “这一出一入,可能就是不同的世界了。”关悦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们入村的时候抱了块石头,那石头不仅仅是为了帮你们过阵,更重要的是压住你们的三魂七魄,免得被阴风吹走。而村子里的人之所以会如吊死鬼般站在客厅里,那是为了方便阴间的鬼差勾魂夺魄。村里人一日阳寿未尽,那他们在入睡后魂魄就会在客厅里立者。等鬼差把套魂铁索往他们脖子上一牢,那他们就得乖乖地跟着走,第二天天亮也就算是寿终正寝了。”

    听关悦悦这么一解释我的手一抖,嘴皮直哆嗦。

    玛德,敢情付阴匪不知不觉间就让我灵魂出窍了?难怪我看那一村子的人都觉得阴森森地瘆人,合着我走着走着就踏上了阴路?

    以前就听爷爷说过,所谓的阴阳两界其实在古时候是有两种说法的。阴界,不是指什么地府阎罗,而是阳界的一个对立面,你可以理解为阳界的一个镜像世界。

    就比如人死后三魂七魄会出窍,但这三魂七魄不可能一出窍就马上去到地府,总是要在周围徘徊一阵的。只不过此时死掉的他们既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他们,但周遭的环境是不变的。

    他们所处的那个维度就叫阴界,是灵体魂魄能存在的世界。而我们所处的维度就叫作阳界,是**生物所存在的世界。

    而地府阎罗、黄泉碧落之类的世界,在古时候被称为冥界。因此阴、阳、冥这三者是有明显区别的,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付阴匪和我灵魂出窍,接着在阴界的村落里晃悠了一圈,找到了正在玩木马的小孩儿。之所以全村的人都如吊死鬼般而只有小男孩儿一人是清醒的,那是因为小男孩儿的寿数快到了,所以阴阳两界的界限对他来说变得模糊起来。

    付阴匪将长命锁挂在小孩儿的脖子上,就等于帮他续了命。出于阴阳两界的法则,小孩儿又变成了的样子,而我们也在那时受到某种法则的影响,离体的魂魄被强行打回了体内,所以才会有瞬移的错觉。

    “所以我今晚不仅灵魂出窍,而且还帮一个小孩儿逆天改命了?”

    关悦悦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逆天改命算不上,那小孩儿本来就不该早夭,那长命锁只是帮他挡了风水格局的煞而已。”

    “那我这流鼻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受天谴了?”

    关悦悦朝门口努了努嘴,“门神啊,把你们当成阴界小鬼给打出去了。”

第五章:同学聚会

    阴货郎这一行做起来是辛苦,但这钱来得确实是快。

    自长命锁那件事以后店铺里就清闲了下来,连着十几天晚上都没有接到什么生意,我每天在店铺里除了看书就是玩玩手机游戏,甚至有一种这工作也还不错白躺着拿钱的错觉。

    付阴匪上次从乱葬岗晃了一圈回来后,店铺架子上就多了几件民国的老物件。有时候我是真的挺佩服付阴匪这种人的,和阴物打起交道来那叫一个百无禁忌,好像压根儿就不怕怨魂索命这种事情一样。

    嗡~

    正在玩王者荣耀的我手机画面一黑,接着弹来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我曹,老子的晋级赛啊!”

    本来我是想直接挂掉的,结果一看语音备注是二黑,叹了口气还是把语音给接通了。

    “夕哥,最近在哪里混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傻不吧唧的声音,不知道的人可能觉得那是个阳光大男孩,我却知道那是个十足的坑货。

    “有话快说,别绕弯子。”

    二黑一顿,在电话那头接着说道,“群里说明晚在凤仙酒楼开个同学聚会,大家都报名了就你没信儿,所以我这不是打电话问问你那边有空没嘛。”

    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二黑肯定又大包大揽地去充胖头鱼,吹嘘自己的人脉多广,班上的同学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但实际上他在上学的时候成绩就是班上垫底,再加上傻了吧唧的样子,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看得上他。

    二黑打电话来邀请我,肯定是周明伟他们几个的主意。我在高中的时候在学校也算个名人,高一高二大小考试次次年级第一,老师的掌上宝学校的牌面。本以为是保送清华的节奏,却因为高三的一次意外事故伤到了脑子,导致记忆力衰退,学习力也大不如前。

    周明伟那几个货高一入学的时候就和我结下了梁子,只不过连续两年被我用学习成绩吊打不敢龇牙,等到我高三成绩一落千丈后这些狗就开始冷嘲热讽了,虽然算不上宿敌但在我眼里也算是几坨狗屎吧。

    听我一直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二黑有些心虚地说道,“夕哥,我可是和他们打了包票说你一定会来的……帮兄弟一把呗,而且这次好像蒋文文也在。”

    听到蒋文文三个字我心里就是一痛,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会去,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本来是想装个逼忧郁一下,谁知道挂了电话我才想起虽然知道了同学会是在凤仙酒楼,但这时间我还不知道啊!

    现在再打电话回去好像没什么面子啊……真打回去刚才的高冷形象岂不是直接崩塌了?

    我正纠结的时候,二黑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上面是同学会的具体事宜和时间地点。我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二黑在外面混几年还是学聪明了。

    和关悦悦请了一天的假,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穿了一身彪马运动装的我来到凤仙大酒楼。

    凤仙大酒楼虽然没有星级,但在夷阳镇可以说是最高规格的酒楼了。如果是以前这种同学会我肯定是不会参与的,但现在哥有钱了啊。有付阴匪给我提前预支的一个月工资我现在豪气的很,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财大气粗。

    “夕哥,这边!”

    我才刚上楼,守在楼梯口的二黑就赶紧招呼我过去。

    大金链子、机械表,卫衣加上黑皮鞋……

    我的嘴角抽了抽,这几年不见二黑怎么这种暴发户的品位啊,真他娘的丢人啊。

    二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身行头有什么问题,他的手机也不放在兜里,大大咧咧地拿在手上很是热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夕哥你还是这么精神啊,来来来,老同学们都等你好久了。”

    跟着二黑往里走,这进屋一看就把我给镇住了。

    周明伟那几个一个个西装革履金丝眼镜的,端着个高脚酒杯和一群女同学谈笑风生,而相对混的比较差的那些男同学则在另外一边,穿的衣服不是那么正式不说,那举手投足也不如周明伟他们那么优雅。

    没有丝毫犹豫,我直接就朝着混得比较差的那边走去,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

    但周明伟这个混蛋那双贼眼早就瞄到我了,见我要往那边走赶紧把我给叫住,“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天才夕惕若吗?来来来,老同学这边来。”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逼得我不得不和这周明伟过过招。

    我抄着手朝周明伟走去,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后说道,“混得不错啊,同学聚会连西装领带都装扮上了,来谈生意的?”

    周明伟脸上笑容一僵,眉头挑了挑解释道,“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各位同学。我白天的时候有个重要的商务会谈要求穿正装,我这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周明伟的狗腿耿建马上接话道,“没事儿哥,工作要紧嘛。再说我们都觉得你穿这身精神,比夕惕若穿的这身运动服要精神多了。啧,还是彪马,有钱人啊。”

    二黑虽然傻,但不代表他听不懂好赖话。一听耿建冷嘲热讽我,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就翻了脸,指着耿建怒道,“尼玛的耿建,你嘴再乱说话试试?”

    见二黑这个傻子动了真火,周明伟赶紧打圆场道,“诶诶诶,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老同学,不要伤了和气。对了夕惕若,今天同学会我把我儿子也带来了,你见见?”

    周明伟喊了一声小浩,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儿手里拿着饼干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周明伟的大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

    我此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小男孩儿的身上,而是小男孩儿在跑过来之前他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上,蒋文文!

    我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眼看着蒋文文躲避我的目光跟在小男孩儿的身后缓缓走过来。

    周明伟伸手把蒋文文的腰给抱住,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说道,“怎么样夕惕若,还记得文文吧,我们班的班花,现在是我老婆。”

    蒋文文眉头皱了起来,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蒋文文这个女人我怎么会不记得,高一到高二都是我的头号仰慕者。只不过那时的我年少轻狂,心思根本就不在女人的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上一个好的大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我把蒋文文对我的好当作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高三失去她我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对于蒋文文我自然是希望她幸福的,只是周明伟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这种小人他怎么配得上蒋文文?

    知道周明伟是想向我炫耀,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里的情绪,蹲下去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

    二黑在旁边很是紧张地拉了拉我,小声道,“夕哥,我也不知道蒋文文她……”

    我一摆手示意没事,目光往下移这才这注意到小孩儿的胸前竟然挂着一个精致的长命锁。只不过这长命锁是银制的,样式也十分精巧,一看就是南方这边的长命锁。

    长命锁的正面錾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背面则是一个麒麟的图案。

    见我拿着长命锁研究,周明伟轻笑一声道,“夕惕若,你对这长命锁也有研究?”

    老子才帮一个死人送过长命锁,这种事情我难道会和你说?

    “这长命锁是你送的还是别人送的?”

    “小浩他干爹送的……”

    周明伟正要得意洋洋地说小浩的干爹是谁,我打断道,“江苏人吧?”

    “嘎?”周明伟有些懵,“你怎么知道?”

    “江苏那边才有干爹送长命锁的习俗。既然认了干爹,那小浩应该也有继了干名,写了继承纸吧?干名是什么,继承纸上写的又是什么?”

    周明伟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像听不懂我说的继干名和继承纸是什么东西。

    倒是蒋文文皱着眉头问道,“认干亲不是送把长命锁就行了吗?”

    我站起来轻笑一声道,“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小孩儿之所以需要长命锁,就是希望有人保佑他。按照江苏的习俗,一孩两家能够让两家的家运为小孩儿加持。而你们口里的认干爹,光是嘴上说认没用,还需要取干名来让小孩儿入干家,写继承纸来通告四方天地这小孩儿的确是某家的干儿。要不然这长命锁挂在脖子上就是一把普通的锁,没什么用。”

    周明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我的话刺的落了面子,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方面。

    我继续说道,“这干名自然是干爹随便取,但这继承纸可就不能随便写了。一般都是用长二尺宽一尺的红纸绿边,上书‘贵府公子过继某门,取名某某’。当然,左右还需一副对联,左联书‘苏才郭福’,右联书‘姬子彭年’。这一套流程走完,这小孩儿才算是认干爹成功了。”

第六章:冤家路窄

    我说的这些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也正是因为有道理,周明伟的脸色才会相当的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在这时余文茜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些男人凑在一起就老是说一些没有意思的话。什么鸡呀羊的,我们都听不懂。既然老同学们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席吧。那个服务员,上菜。”

    到场的老同学有五十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走到另一桌坐下,二黑这个没皮没脸地也赶紧跑过来挨着我坐,苦笑道,“夕哥,我是真不知道……”

    “行了,不要一直说这件事,我和蒋文文已经没有关系了。”

    二黑一点头,“那行吧,这次算我二黑对不起夕哥。”

    我翻了个白眼儿没说话,总觉得这二黑是小时候《水浒传》看多了,所以搞得现在和谁处都是一副江湖的模样。

    今天这个同学会我本来就是看在二黑的面子上来的,再加上蒋文文和周明伟这个糟心的事,菜上来的时候我就想着随便吃两口干脆还是回店铺上班算了。

    恰在这时穿着蓝色包臀裙的余文茜扭着腰就走了过来,竟然也挨着我坐下了。

    余文茜这个女人在高中的时候成绩中等,喜欢看点韩剧什么的,算不上乖乖女也不算社会上的那些不良女。这一次从她的装扮上来看也不像个大学生,倒像是在社会上历练了好几年的女人。

    “夕哥,你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坐在我身边的余文茜故意对我抛了个媚眼儿。

    我没理她,夹菜吃饭。

    倒是坐在另一边的二黑闲不住了,他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周明伟那一桌可都是金龟婿啊,你余文茜不去那一桌坐着,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如今的余文茜算是一个小美女了,坐在我们这一桌的老同学都是混的一般的,连抬头看余文茜的勇气都没有。

    余文茜切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筷子说道,“周明伟这人我从高中的时候就看不上他,也就蒋文文瞎才会跟他。要我说还是夕哥厉害,在高中那会儿我就觉得夕哥是文曲星下凡,那风采,啧啧啧。你们还记得高二那年有个英国学校的队伍来我们学校吧?”

    二黑挠了挠头想了会儿,“记得啊,那队伍里还有几个英国妞儿,那叫一个正点。”

    “你们就只记得正点了,真当他们是来交流学习的啊?不是,是来踢场子的。”余文茜风情万种地看了我一眼,“当时高三的那些学长学姐一个个都败下阵来,还是我们夕哥一个人力挽狂澜的。”

    余文茜这眼神看得我心头一跳,赶紧喝了一口82年的雪碧压惊。这娘们儿该不会是喝醉了吧,怎么看我的眼神这么*裸的。

    “还有这事儿?”二黑一愣,“不对啊,这事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余文茜白了二黑一眼说道,“我姑是学校教导主任,有什么内部消息我不知道的。”

    “那个老处女是你……”

    我赶紧把二黑的嘴给捂住,这傻子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好在余文茜没有生气的意思,她翘起兰花指凑过来小声地问我,“夕哥,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鸡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真有那么讲究?”

    我点了点头道,“是‘姬子彭年,苏才郭福’。姬指的是姬昌,历史上记载他的子女有一百多个。彭指的是彭祖,据说他活了几百年。苏指的是苏东坡,他的才华就不用我说了吧。郭指的是郭子仪,他的儿子和女婿都是当官的,而且他是唐朝有名的福将。所以江苏那边如果要认干亲给长命锁,一般都会写‘姬子彭年,苏才郭福’的寄语,这是对小辈的一种爱护和期许。”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解释,二黑和余文茜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反而搞得我很尴尬。这他妈都是书上有的知识啊,被你们两个文盲崇拜我一点都不开心!

    又吃了一会儿饭菜,我注意到余文茜始终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故意装作看不见,继续吃自己的。在同学会上有这种表情,一般都是有什么事情会麻烦我,我和余文茜并不熟,哪怕她现在变漂亮了也不熟,所以我并不想多事。

    见我一直没反应,余文茜一咬牙说道,“夕哥,你还记得艾媛媛吗?”

    “嗯?”我愣了下,摇了摇头表示没印象。

    二黑倒是叫了一声拍手道,“我记得!就是那个屁股特别大的那个妞!高中的时候我们不是有体育评测吗?每次跑步她都不参加,就是因为跑起来太晃了。”

    二黑这话一说出来这桌所有的男同胞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显然都想起来是谁了。最可耻的是我他妈听二黑这么一描述也想起来了!男人的本性啊!

    余文茜脸有些绿,不过她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艾媛媛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她最近遇到点麻烦事儿,请了好多大师来都看不好。夕哥,我看你挺懂的,要不你去看看她?”

    一听很多大师都看不好我的手就是一哆嗦,差点没把筷子给丢出去。我一脸严肃地看着余文茜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懂啊。我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姬子彭年之类的东西都是常识,常识你懂吗?”

    不是我怂,实在是上次送了长命锁后我就对那些脏东西有些敬畏了。直到现在我偶尔睡觉都还能梦见那村子里房门打开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在客厅里的诡异场景。

    余文茜正要开口说话,谁知道木框纸窗的包厢隔断嘭的一声碎开,一个人合着木框倒飞出来,直接仰躺摔在地上,胸前还有一个黑脚印。

    这个人转身爬起来就要跑,谁知道另一个人跟着从隔断那里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地上那人的两条腿就往后拉,一边拉还一边骂道,“妈了个巴子,魏三鼠你吃货竟然吃到爷爷的头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夷阳镇哪个敢吃我付阴匪的货?”

    啪。

    我一只手捂住脸,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丢人啊,怎么老子出来参加个同学聚会都能遇到付阴匪这个土匪?

    被他压在地上的哪个男人贼眉鼠眼的,的确和他魏三鼠的外号很般配。此时的魏三鼠满嘴是血,嘴上的小胡子显得他十分的猥琐。

    魏三鼠哭爹喊娘地求饶道,“付哥,货真不是我吃的啊!那买家是在道上混的,他就是想见一见付哥你,没别的意思!”

    “少他妈废话,我付阴匪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把钱交出来,要不然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真没钱啊,他就是让我来传个话,没给我钱!”

    “靠!你他妈还挺有种啊!”

    付阴匪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对着魏三鼠的头就砸了下去。

    魏三鼠也是个干脆人,啤酒瓶一碎他就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好像被付阴匪给砸死了一样。

    一般人看见这种情况肯定会慌张,想着自己是不是手重了之类的。但付阴匪他就不是一般人,所以他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又抄起酒瓶一瓶接着一瓶地砸了下去,砸到第三瓶的时候魏三鼠不敢装死了,这他妈再装下去就真死了!

    “哥,别砸了……我有钱,你放我走,我这就回去给你取钱行不行?”

    魏三鼠是真的哭了,眼泪汪汪的。付阴匪左手捏开魏三鼠的嘴,右手直接将一个东西给塞了进去,强迫魏三鼠咽下去。

    魏三鼠很是惊恐地抓了抓喉咙,“你喂我吃的什么?”

    付阴匪冷笑一声,“当然是好东西啊。我给你一天时间把钱取了送店上来,你要是敢跑,肚子里的东西就会把你的肠子吃个干干净净!”

    魏三鼠哀嚎一声开始求饶,付阴匪一脚把他踢开让他滚。

    等魏三鼠滚后,付阴匪这才注意到我们这些老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付阴匪咧开嘴一笑,连连摆手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你们吃饭了。现在没事儿了,你们继续吃。这砸坏的东西我会下去赔的。”

    付阴匪的狠辣在刚才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因此直到他离开包厢,老同学们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他,二黑这个傻子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觉得付阴匪就是他的偶像。

    我正庆幸付阴匪没有发现我,结果下一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我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付阴匪给我发了条短信:

    半个小时后回店里,有事办。

    玛德,这付阴匪明明就是看见我了啊!最要命的是‘有事办’这三个字,对我来说简直就和催命符一样,搞得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怎么了夕哥?你脸色不太好看。”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诶诶,别啊。”余文茜拿出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艾媛媛那个事儿你可上点儿心啊,一定要记得去找她,一定啊。”

第七章:寿纹残缺

    同学会不欢而散,更糟心的莫过于晚上还要回来加班。m.www.uu234.net

    当我回到店铺的时候,付阴匪和关悦悦两人正坐在圆桌旁喝酒的喝酒,看书的看书,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走过去坐在他们对面,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没好气地问道,“这么急叫我回来干嘛,我今天是请了假的。”

    正拿着酒杯的付阴匪一愣,看了看关悦悦又看了看我,“我们店全年无休,这规矩你不知道?”

    “靠,全年无休?”

    “你看你,激动什么?我这里说的无休,不是说你不能休假,而是说店里有事你就要马上回来,随叫随到。给,拿去看看。”

    付阴匪说话间就丢了一叠照片过来,我拿起照片只是晃了一眼就赶紧把照片给丢掉了。

    这照片上全是血肉模糊的场景,关键是旁边还散落了几件人穿的衣服,不用细看也知道和死人有关,而且死的还挺惨。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火问道,“你吃饱了撑的?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对啊,不然呢?”付阴匪重新把照片分开一张张摆在桌子上,眼睛都不眨地指着照片里的半截尸体说道,“尹秀莲,青安镇人,三天前失踪,再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田里,警方初步勘察是被人用铡刀给腰斩了。你再看这张,洪秀虎,也是青安镇人,同样是失踪几天,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整个人都被扎成筛子了。还有这个……”

    “等会儿!”我一摆手赶紧打断付阴匪,“我又不是警察,这些人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这家店收钱的,能不能和我说点儿有关系的?”

    付阴匪笑了,他的食指按住被压在下面的一张照片,缓缓将那张照片给移出来。

    红衣、绿裤、虎纹羊角长命锁!

    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死掉的这个女人。

    “她是……那个小孩儿的妈妈?”

    付阴匪点了点头,很是淡定地解释道,“唐清,新阳村人。听村里人说前几天她的儿子生病了,村里有人说是这长命锁害的。所以她拿着长命锁要去隔壁村找神婆看看,结果半道上失踪了。和之前那几个一样,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除了脸,身上重度烫伤,像是被人拿烙铁烫的。”

    咕噜。

    我咽了口唾沫,觉得头有些晕,颤着声问道,“付哥,这女人的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嗯?”付阴匪眉头一挑,指着女人身旁的长命锁说道,“谁说和你没关系了,这长命锁是你卖出去的吧?你仔细看看这长命锁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我很想说这锁真他妈不是我卖的,不过一看关悦悦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就知道就算那买长命锁的死人想找人算账,也绝对不会去找关悦悦,肯定第一个来找我。

    我忍着恶心认真仔细地看照片,这才发现这虎纹羊角长命锁有个地方竟然缺了个口子!

    上了年头的东西残缺不全很正常,但要命的是这长命锁缺的是左下角一块寿纹。北方的长命锁血要流经福禄寿三纹才能起到长命百岁的效果,这少了其中任何一个没走到,都会出现失调难守的问题。

    也就是说那叫张果果的小孩儿生病还真的和我有关系?

    见我傻站在那里不说话,付阴匪敲了敲桌子安慰道,“放心吧小子,我知道你没经验,所以这次善后我也陪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去现场看一下。”

    “现在?”我吓得音调都变了,这大晚上的跑到死了人的地方去看,这不就是奔着撞鬼去的吗?

    “废话,不现在去难道等天亮了去?别忘了我们是干哪一行的。”

    阴货郎,阴货郎,敢从坟里刨食粮,敢与死人并排躺。

    以前我只当《南山纪事》里的这歌是胡编乱造,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付阴匪骑着车带我来到一片芦苇地,晚上这风一吹芦苇和波浪一样一层层地荡开,弄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随便把电瓶车放在一边,付阴匪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我往前走。刚开始我们好歹还走在乡间小路上,不一会儿他就带我下了田埂,随后我一不留神就踩到了一滩淤泥里。

    “你在后面磨蹭什么,跟上啊。”

    我指了指自己脚下苦笑道,“付哥,我踩泥了……”

    “踩泥怕什么,你在这乡下走还能有不踩泥的?赶紧跟上,别他妈摆公子哥的谱儿。”

    被付阴匪这一通骂得我都懵了,这淤泥什么的把脚给包住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这是我公不公子哥的问题吗?再低头一看付阴匪,玛德,这个混蛋倒是有先见之明穿的防水高筒靴出来,怎么就不知道给我准备一双?

    心里抱怨归抱怨,眼看付阴匪钻进芦苇里用手扒拉几下就快没影了,我赶紧把脚从泥里拔出来往前追。

    要不怎么说这人怕什么就来什么呢,刚才我明明还看见付阴匪就在前面两三米远的位置,这一眨眼的功夫在这芦苇荡里我就找不到他了。

    “付哥?付哥你在吗?”虽然有点怂,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开喉咙喊了起来。

    就我这喊声百米以内肯定是能听见,偏偏我喊了这么久付阴匪一点回应都没有,好像整片芦苇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妈耶,这个付阴匪太不靠谱了吧,把小爷我带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自己先跑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地小声哼起《最炫民族风》来壮胆。

    我爷爷曾经是个游方道士,从小到大他都教我人活一辈子,一定要记住‘趋利避害’这四个字。很多不懂的人好像觉得有本事的人敢走夜路敢闯孤坟,但其实真正懂行的高手生活里方方面面都是很讲规矩很有原则的。

    比如早上五点的时候天门开,他们绝对不会睡懒觉,说什么都要起来锻炼身体,又到了晚上子时,他说什么都要上床睡觉,雷打不动的。

    所以老一辈的人长寿没有什么秘诀,就是信老祖宗的道理,按照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去做。

    按照我爷爷的话来说,这白天是属于我们活人的,阳气充沛元阳正朔,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到了晚上阴升阳降,这外面的一些地方可就不一定能让活人安然无恙地通过了。

    所以什么闯孤坟走夜路的那些道士,不管他是自负还是萌新,总是会吃亏栽跟头的。真正的老道士你让他走个夜路试试?人压根儿就不会出门,惜命的很。

    想到这里我又埋怨起付阴匪来,道家玄门百八十派,偏偏他个没出息的要当阴货郎。当阴货郎也就算了,还把小爷也给连带坑了进来。要是今晚我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爷爷肯定提着石锁去找付阴匪麻烦。

    人一害怕就会胡思乱想,这一胡思乱想精神就不集中。我不知道在芦苇荡里走了多久,突然发现芦苇荡里竟然起了白色的雾气。

    尼玛,这个时候还不到起雾的时候吧,难道我真遇到鬼了?

    唰!

    一道红色的影子从我身后快速闪过,就像是有谁飞快地从芦苇里钻出来,又飞快地从我身后钻进去一样。

    咕噜。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地喊道,“付哥?付哥是你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但周围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

    啪!

    一只手从旁边的芦苇里伸出来猛地抓住我的衣服,我想都没想转身就是一拳甩了过去!

    “你他妈疯了?是我!”

    付阴匪左手抓住我的拳头,右手把我整个人往他那里拽。

    看见付阴匪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我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抱住他一只手死活不放开。

    “付哥你跑哪里去了,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回答我啊,吓死我了。”

    付阴匪瞪着眼睛怒道,“废话,你他妈走夜路的时候别人叫你名字你敢答应?”

    我露出尴尬的表情,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犯了忌讳。

    夜间赶路最忌讳的就是三点,一是有人叫你名字你应了声,二是在走夜路的时候吹口哨,三是赶夜路的时候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

    后两者还只是有可能被脏东西给缠上,第一个要真碰上了,你啥也别想撒腿跑吧,只要答应了魂就会被勾走。

    付阴匪把我的手甩开示意我蹲下,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说道,“你小子不是会点风水吗?帮我看看这周围,哪里像是死地。”

    我苦笑不得地看着付阴匪说道,“付哥你别逗我了,哪有那么多绝地死地的,要真有还不得闹出人命来?”

    付阴匪点了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做了个掐指算命的动作说道,“还真就出了人命,只不过我算不出尸体到底在哪个方位,所以才找你来帮忙。”

    我很希望付阴匪是在和我开玩笑,但他认真的表情让我心里不由得一寒。

    偏偏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远处传来,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第八章:以宝抵债

    “付……付哥。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很希望自己是出现幻听了,但喊我名字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离我也越来越近。

    付阴匪脸上一点紧张的表情都没有,他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道,“果然还是要带你这种嫩头青来才有用,我这种老油条鬼见了都得绕着走。”

    我都快急哭了,什么嫩头青老油条的,你倒是说点我能听懂的啊。

    付阴匪把一叠东西塞到我的手里,我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叠黄纸!这些黄纸质量粗糙还不停往下掉碴,一看就是路边摊两块钱一摞的那种。

    “小子,这纸你攥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听明白了吗?”

    “不是付哥,你给我这钱纸有什么用啊……”

    我话才说到一半,突然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蹲在我眼前的付阴匪变得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色的影子。

    清冷、寒冷、刺骨的冷。

    我就像没穿衣服站在雪地里一样,感觉自己被冷风吹到了天上。

    手心里的黄纸像突然有了动静,就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拉扯,想要把我手上的黄纸给拉扯走。迷糊间我想到付阴匪的嘱咐,赶紧集中精神攥紧手中黄纸,和那些无形的力量做抗争。

    我没有去想为什么黄纸没有被扯碎,反而觉得黄纸就和媒介一样,牵引着我朝某个方向走去。

    “行了,撒手!”

    付阴匪举起树枝一下抽在我的手背上,火辣辣地痛搞得我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把黄纸给松开洒了一地。

    我拍了拍脸,有些震惊地看着付阴匪道,“付哥,我刚才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付阴匪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鬼上身,最多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是说有人叫你的名字吗?我让你拿着黄纸就是为了请周围的孤魂野鬼帮忙。你脚下看着点儿,不要踩到它们的纸钱了,要不然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付阴匪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还真有点唬人。我抬起脚尽量不去踩地上的那些黄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些在地上的黄纸还在不停地颤抖,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扯它们一样。

    “小子,你过来。”

    走在前面的付阴匪突然蹲了下来,伸手将前面的草丛给扒拉开,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和死了一样!

    “我靠,真有死人!”

    我从小就对死人比较敏感,亲戚长辈有谁走了我都从来不在灵堂里多待,总觉得灵堂里到处都充满着死人的味道。眼前趴着的这个人和那些死人一样,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付阴匪一点都不介意这些,伸手就要把那人给翻过来。我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道,“付哥,你这算不算是破坏案发现场?我们该不会别警察当成主要嫌疑人吧?”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报警,谁还有胆子去翻动尸体啊。

    付阴匪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局子里有人,这点儿小事没问题的。你过来,帮我把这人的嘴给掰开。”

    “掰……掰开?”

    “废话,赶紧的。要不再有女鬼缠你我可就不管了。”

    我不情不愿地也跟着蹲了过去,伸手在那人脸颊两边一掐,那人的嘴自己就张开了。

    付阴匪瞥了我一眼,“不错啊,有两把刷子。”

    我翻了个白眼儿没答话,把头转到一边尽量看别的地方。

    我爷爷是游方道士,精通周易风水,而我爸没有继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反而在推拿针灸上有不小的造诣。

    自古以来都是师父坑徒弟,老子坑小子。所以在我爸推拿针灸业务还不娴熟的时候,我就成了他练手的对象。不要说掐穴开嘴,就是摸骨卸环这种技法我也是会的,只不过我与人为善不喜欢和人动手罢了。

    人活着的时候体内的气自然是活的,死了以后体内的气自然也就死了。因此古籍上曾说‘人少气清、人长气盛、不惑气沉、耄耋气浊、将死气伤’。

    婴儿的气息悠长浑厚,张嘴往往就是一股清香味。而人过中年后气息就逐渐变得沉郁浑浊起来,到了人快死的时候呼出的气就是死气,人要是闻到这种气对健康损害是极其严重的。

    把死人的嘴掰开,还拿着小手电筒在里面捣鼓半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恐怕也就付阴匪能做得出来了。

    我一手掐着死人的嘴一手托着他的头,五六分钟还好,这时间一长我的手就有些托不住了。

    “付哥,你到底看好了没有啊,我要撑不住了。”

    “年纪轻轻的气力就这么小,体虚啊小子。来,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付阴匪掌着光示意我往死人的嘴里看,我嘴角抽了抽抗拒道,“付哥,我真没这个爱好,不喜欢研究死人。”

    付阴匪一巴掌拍我头上,“谁他妈管你喜不喜欢了,赶紧看!”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在这荒郊野岭的我哪敢惹付阴匪这个土匪啊,只得像小媳妇儿一样顺着手电筒的光往死人嘴里看去。

    我本来都自以为做好心理准备了,谁知道当我看见死人嘴里血肉模糊烂肉一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女人的舌头不见了前半截,后半截舌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口,像是用剪刀竖着一刀一刀地乱剪,就和小孩儿剪纸玩儿一样!最恐怖的是女人的口腔内壁还有不少和蝌蚪大小的金色符号,看起来就像是有谁在她的嘴里书写经文一样,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付哥……这……这嘴里写的是什么啊?”

    “梵文的《地藏经》,看这笔法应该还是个大师级别的人物。”

    佛教有三藏十二部经、八万四千法门,典籍就更是浩瀚博大精深了。专业研究佛法的人,穷其一生恐怕也没有办法阅读完所有的经典,因此后来为了研究的方便,就有人将佛经按照经律论以及大小乘来分类。

    《地藏经》全名《地藏菩萨本愿经》,属佛家十三经中的一部经典,是小乘教派净土宗的经典代表。而净土宗又是专修往生阿弥陀佛净土之法门的一个宗派,虽然知名度不如禅宗,但那些懂佛的不懂佛的都喜欢念阿弥陀佛,实际上就是受了净土宗的影响。

    《地藏经》自然是和地府有关的,这往生法门自然和生死轮回有关。所以当我看见这些经文在一个死人的嘴里时,我第一反应就是邪修。

    “小子,这事儿大条了啊,不是我们能管的。”付阴匪有些忧郁,那表情就和有谁从他手里抢走几根金条一样。他将尸体彻底翻过来,伸手就往女尸的怀里掏。

    都说死者为大逝者为尊,更不要说这是一具女尸。付阴匪这个阴货郎胆子也是真的大,好像当真不怕女尸晚上去找他一样。

    在女尸身上摸摸索索掏出来一块玉佩,付阴匪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土站起来说道,“行了,有了这玉佩今晚我们也不算是白跑一趟,走,回去了。”

    “啊?付哥,你不是带我来善后的吗?怎么这就回去了?”

    付阴匪把玉佩举起来说道,“小子,告诉你阴货郎的一个好处。先来后到,乾坤颠倒,生死劫煞,诸邪不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啊。”

    “意思就是说这追债呢也有个先来后到,我们现在拿走这块玉,就算唐清真要找你麻烦,那得我们把手上这玉给销掉再说。在这玉销出去之前都有祖师爷挡着,你不用怕。”

    这他妈算是什么好处,意思是为了挡劫又去找个新劫先练着?

    跟着付阴匪回到店铺,一进门才发现店里竟然有客人,而且还就是之前被付阴匪胖揍了一顿的魏三鼠。

    本来在店里晃悠的魏三鼠看见付阴匪下意识地腿软了一下,看那模样是被付阴匪给打出心理阴影来了。但就算如此,魏三鼠非但没跑,反而腆着脸凑上来笑得和一朵狗尾巴花似的,讨好道,“付哥,这么晚了还出门啊,辛苦了辛苦了。”

    付阴匪瞥了魏三鼠一眼,把挎包放桌上淡淡道,“怎么,钱带来了?”

    魏三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先是跑到门口贼眉鼠眼地朝外打望,随后把店铺门给关上,这才从刺有为人民服务的帆布挎包里掏出一个用黑布裹住的物件来。

    “干什么,不是来还钱的?”

    魏三鼠脸上笑容一僵,苦笑道,“付哥,我这是真的周转困难,所以想拿宝贝来抵债……”

    付阴匪一摆手打断道,“放你娘的屁。你魏三鼠在夷阳镇也是有名号的地耗子,家里会没钱?你这不知道从哪个碗里顺来的物件就敢拿来抵债,这东西上要是有事儿我还得帮你担着?赶紧滚,没钱就回去等死!”

    魏三鼠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咬牙把黑布给扯开来,看来是真要让我们开开眼了。

第九章:蓄虫葫芦

    葫芦,因与福禄谐音,往往象征着富贵吉祥长命百岁。www.uu234.net古代夫妻结婚入洞房时喝的合卺酒就是用的苦葫芦来盛。

    魏三鼠拿出来的这个物件也是个葫芦,只不过是个形似陀螺的葫芦罐,表面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雕刻浮文,看起来异常的精致典雅。

    “这罐凸腹尖底镶红木边儿,颈部光滑如玉,腹部主体纹有五毒圣君,以火绘法挑出圣君筋脉足节,堪称是上等佳品啊。付哥,这玩意儿能抵我欠你的五十万了吧?”

    付阴匪没说话,只是拿着葫芦仔细察看把玩。

    我没想到魏三鼠人挺猥琐的,但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关键我还都听不懂。

    不耻下问一直都是我这个人的优点,于是我指着那葫芦说道,“这玩意儿真的是葫芦吗?葫芦哪有长这样的啊,太奇怪了吧。”

    魏三鼠很是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道,“这位小哥就有所不知了,这野生野长的葫芦自然不长这样,但眼前这葫芦既然是古玩,那自然是匏(pao)制的。”

    “什么是匏制?”

    “匏制就是范制,意思是先做一个模子出来,再把幼葫芦放进模子里等它慢慢长大填充模子里的空间。等葫芦长的差不多了,把模子拆开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葫芦模样。我这葫芦是精雕阳纹花范,乾隆时期的东西,值钱。”

    难怪付阴匪拿着葫芦就不肯撒手了,原来这玩意儿还真有这么多说道。

    看了老半天付阴匪这才把葫芦放桌上,摸了支烟出来叼嘴里却没舍得点火,追问道,“你这玩意儿哪来的?”

    魏三鼠一愣,赔笑打岔道,“付哥,这真是好东西。你看这红木盖上六个透气孔,这孔边儿上镶的都是象牙啊。”

    付阴匪冷冷地看了魏三鼠一眼,寒声道,“我问你东西是哪儿来的?”

    魏三鼠被付阴匪这一眼看得一哆嗦,硬着头皮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葫芦。

    “你不要算了……”

    哐!

    一把匕首插在魏三鼠手边,魏三鼠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脚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付阴匪看着魏三鼠说道,“你也说了这玩意儿上面雕的是五毒,这葫芦就是个蓄虫葫芦。但你知不知道这葫芦里蓄的是什么虫?这过了手会不会摊上事儿?魏三鼠,你吞我货在先,拿黑货抵债在后,你是真当我付阴匪不敢挖个坑把你给埋了是吧?”

    听付阴匪说得这么透彻,魏三鼠哪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他慌忙道,“付哥!我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黑货啊!这葫芦就是之前那买家给我的,她说这葫芦付哥你肯定满意,还说这事儿成了我老婆的医药费她们也帮我给了!付哥,我老婆得了癌症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每天哗哗的都是钱,我是真的没钱周转了啊。”

    魏三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付阴匪的腿就开始哭,那惨样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只可惜爷爷从小就和我说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别相信土耗子的那张嘴。

    在以前有着三六九等的年代土耗子都有着‘土夫子’、‘摸金校尉’等别称,可想而知这些土耗子在某些方面是真的能够和读书人与校尉相提并论的,绝对不真如他表现的那么惨。

    付阴匪闭着眼想了会儿,一脚把魏三鼠踢开道,“滚吧,我们的帐两清了。”

    魏三鼠一愣,随后狂喜。

    “谢谢付哥!谢谢付哥!我这就滚,马上滚!”

    魏三鼠连滚带爬地离开,走起路来都是一蹦一跳的,就和中彩票了一样高兴。

    付阴匪吩咐关悦悦把葫芦收好后就揉着太阳穴上楼了,我赶紧趁这个机会向关悦悦请教道,“悦悦姐,付哥刚才说的黑货是什么意思啊,这葫芦有问题?”

    关悦悦莞尔一笑,“遇到不懂的知道叫姐了?这黑货也就我们店里这么叫,其实这葫芦在道上应该叫阴货。你之前也听魏三鼠说了这葫芦上雕的是五毒圣君,这是云南那边巫苗们的叫法。五毒分别是蛇、蜈蚣、蝎子、蜘蛛和蟾蜍,这是巫苗们培养虫蛊最常用也最基础的五大毒物。这些虫蛊一般来说都是对人体有害的,但好歹也就是虫,能杀掉。最怕的就是那些大巫苗调出来的虫蛊,隐蔽性强不说,生命力也强,往往在不经意间触发某个醒蛊的条件就会闹出人命。付哥之所以说这葫芦是黑货,就是因为几条勒痕。”

    顺着关悦悦手指的方向看去,我这才注意到这蓄虫葫芦的红木盖上有几条划痕。这划痕横纵相交,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但这划痕的存在意味着这红木盖曾经被人用绳索一类的封绑过,而且封绑的时间还不短。

    蓄虫葫芦的盖子本来就不容易拧开,那人还用绳索小心翼翼地封绑几圈,这葫芦里蓄养的虫蛊厉不厉害这也就显而易见了。

    按照关悦悦的说法,伤人的虫蛊一般都嗜血,而嗜血的虫蛊一般又念旧。

    现在蓄虫葫芦里没东西不保证以后那东西不会回来。要命的是那东西回来的时候顺带收葫芦的主人一条命走,那才真的是没地儿喊冤去。

    “那像这种黑货我们还能卖吗?卖出去这不等于害人?”

    关悦悦白了我一眼,“我们店可以收黑货,但绝不卖黑货。既然这蓄虫葫芦有问题,那自然是把问题处理好了再摆出来销售,这是我们店的规矩。”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关悦悦把蓄虫葫芦放进仓库里我才回过味儿来。按照付阴匪的土匪性格,这葫芦的问题多半还是得让我去解决。

    就在我出神懊恼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身后幽幽传来。

    “请问,你们这里有衣服卖吗?我有点冷,想买件衣服。”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不用回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这不就是在芦苇荡里我听到的那个女鬼声音吗?她竟然追到店里来了!

    咕噜。

    我咽了口唾沫,想起这古董店本来就是和鬼做生意的地方。强自镇定下来的我转头一看,发现站在我身后的女人果然和是红衣绿裤披散着头发,和之前我们看见的尸体装扮是一样的。只不过此时的女人全身湿漉漉的,她的头发间夹杂着不少杂草和藻类,红色的衣服也紧贴在她苍白干瘦的皮肤上,让人看了打心底里发寒。

    可能是见我这就都没有回应,女人慢慢地把头抬起来,湿漉漉的头发也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朝两边缓缓分开。

    也就在这时关悦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伸手把我的头往下按,不让我和女人对视。

    “店里的规矩你不懂吗?敢在我们这里找替死鬼?”

    女人重新把头垂了下去,披散的长发再次把她的脸给遮住。

    关悦悦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看着那女人问道,“你是被人给丢到河里的,穿衣服没用。我可以卖道符给你,你在水里老实待两年不害人就能解脱了。”

    幽幽的啜泣呜咽声在古董店里回荡,整个古董店的灯都开始闪烁,许多不牢靠的地方也开始吱呀地摇晃起来,好像店铺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怪兽,下一秒就要把我和关悦悦给吞掉。

    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动静,吓得躲到凳子下面尽可能地把自己遮挡起来。

    关悦悦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满是不屑,好像女人的这些伎俩在她的眼里一点威胁都没有。

    古董店的摇晃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等女人再开口时这一切异常现象才恢复正常。

    “我想……要我的玉佩。”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付阴匪之前从女人身上摸走的玉佩。

    这狗日的付阴匪见钱眼开,现在债主找上门来了吧!我正想小声提醒关悦悦确实是付阴匪拿了玉佩,谁知道关悦悦想都不想的就说道,“玉佩不是你的,现在是我们的,如果你想要就拿钱来买。”

    我靠,明抢啊!

    躲在凳子下面的我就差给关悦悦竖起大拇指了。这正主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敢这么硬气,比纯爷们儿还纯!

    女人又沉默了,好像死了以后她的脑容量就不太够用,每次一问一答总是要停顿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我想着这女人该不会要发飙的时候,她转头面向柜台上的一本便签,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用玉佩,换一封信。”

    “可以。”关悦悦点了点头,示意我把柜台上的圆珠笔递过去。

    我哆哆嗦嗦地拿着笔正准备放在便签旁就闪,谁知道手才刚伸过去,下一秒女人苍白的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冷!比掉进冰窟窿还冷!

    从女人身上传来的寒气简直快要把我的血液都给冻住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握着我的手腕开始在便签上书写,此时的我感觉大脑都冷得停止运转了,一直到关悦悦拿着热毛巾敷住我的手腕,我才注意到写便签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便签上娟秀的笔迹:

    庚丁坤上是黄泉,坤向庚丁不可言。

    乙丙须防巽水先,巽向乙丙祸亦然。

    甲癸向中休见艮,艮见甲癸凶百年。

    辛壬水路怕当乾,乾向辛壬祸漫天。

第十章:黄泉古诀

    女人写的这一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邮寄地址,但当我看清楚这便签的内容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顶 点 X 23 U S

    关悦悦拿起便签脸色也是一变,低声喃道,“怎么会是《黄泉诀》?”

    黄泉诀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风水格局,神秘无比千变万化。之所以名为黄泉,那是因为自古以来我们都把人的死归于黄泉,而黄泉诀的风水格局正是阴宅专用的,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含义。

    因为黄泉诀晦涩难懂,而其中有多用隐语。因此就和《周易》一样,从古至今各家都有各家的理解,结果弄得越来越复杂,而且还错漏百出。

    风水堪舆这种东西付阴匪和关悦悦不懂,但我爷爷可是行家。于是我赶紧拿着这便签回家,准备让我爷爷过过眼。

    虽然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但在当初大家花钱自建小洋楼的时候,我爷爷也只是带着一群叔伯把老宅返修扩大了一番,保留了四合院的布局,没有起二层楼。

    二黑还经常拿这件事打趣我,说老爷子当真是老谋深算,在大家都忙着修高的时候,他老人家主张修宽。结果现在最贵的不是楼房,而是你家到底占了多少的地,赚翻了。

    我家本来就不缺钱,只是我爸妈一直认为家里有钱是家里的,绝对不会给我分点什么的。所以每次回去看见家里的文玩古董什么的,我心里那种滋味别提多复杂了。

    早上七点,爷爷在院子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地喝茶看书,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才打了拳洗完澡。

    我顶着黑眼圈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爷爷,早上好。”

    爷爷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道,“下班了?回屋睡觉吧。你妈帮你把床都铺好了,还给你点了安神香。”

    我磨蹭了一下,拿过小板凳坐在爷爷旁边问道,“爷爷,你以前不是说你会帮人看风水吗?我请教你个事儿呗?”

    “说。”

    “这甲乙丙丁什么的,在风水里代表着什么方位啊,是固定的吗?”

    爷爷看了我一眼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问起这个了,你现在对风水堪舆感兴趣了?”

    我打了个哈哈没回答,只是缠着爷爷赶紧解释一下。

    “说起这天干地支在风水里的方位,就不得不先说什么是风水堪舆,风水堪舆又有哪些流派。”爷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堪者,天道;舆者,地道。风水,便是天地间的流化之气,就是堪舆。因此堪舆流派,自古便有堪天舆地之分。有的流派更擅长观察星宫,有的流派更擅长观察地宫,但无论是哪一派,都是用天干地支来进行标定区分。就比如窥天派将黄道十二宫以日躔过宫划分十二个月,以十二地支命名黄道十二宫,再将十二宫对应二十八星宿,层层递囊,包罗万千天宫星宿。而观地派以四象推八卦,八卦导地支,地支应天干,从而确定地宫方位……”

    “打住!”爷爷这一番话听得我脑门儿直冒汗,明明说得是汉语,但怎么偏偏我就是听不懂呢?

    “爷爷,你能不能不说这些玄乎的东西,直接举例行吗?”

    爷爷冲我翻了个白眼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没好气地指着大门儿说道,“那是什么方向?”

    这倒难不住我,张口答道,“南啊。”

    我家的四合院是标准的‘坎宅巽门’,这四个字我爸以前天天念叨,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爷爷点了点道,“没错,就是南,也叫巽。天地一心,是为天池,围有四象,而后八卦。这四象说的既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也是在说正北、正南、正东、正西。同样的,八卦要分得更细致些,不仅有东南西北四象,还有东北、东西、西南、西北这几个方位。比如坎,就是北方,而巽,就是东南方。至于你说的天干地支,那要在八卦之后继续推导。”

    爷爷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大概意思就是一个圆360度,如果是四象,那就是每个代表90度的范围,如果是八卦,那每个代表45度的范围。同理,如果是十二地支,每个地支就代表三十度的范围。可以说分得越多,所指向的方位也就越精准。

    自以为聪明的我把便签拿出来看了一眼,本以为搞清楚这些后理解黄泉诀就容易了,谁知道第一句就把我给看傻眼了。

    “庚丁坤上是黄泉,坤向庚丁不可言……这尼玛,庚的方位是西偏南一点我知道,但这庚丁坤加在一起是什么玩意儿?”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爷爷人老手快,趁我不注意把便签给抢过去了。看清楚便签上的内容后爷爷脸色大变,“《黄泉诀》!你的怎么会有黄泉诀,谁给你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爷爷的表情这么严肃,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一个女鬼写的……我也不懂她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想着拿回来请教您老人家。”

    “混账!”爷爷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这女鬼给的东西能随便接吗?把你的右手伸出来我看看!”

    我在古董店帮阴货郎做事爷爷估计是知道的,要不然严格按照时辰起落作息的爷爷不可能允许我大晚上的出去工作,白天再回来睡觉。但知道我帮阴货郎办事是一回事,因为办事惹上麻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乖乖地把右手伸出来,爷爷出手如电在我的手腕上重重一掐,我整个人就和触电了一样痛出了一身的毛毛汗。

    一团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斑点出现在我的右手手背上,我一下子就慌了,揉了揉眼睛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爷爷,我手上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爷爷冷笑一声,“尸斑。”

    “尸斑?”我懵了,“这尸斑不是死人身上才有吗?我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来《南山纪事》里有说过:尸者有煞,其煞如气,可化斑毒。

    也就是说我手上的尸斑是由尸煞化成的?

    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爷爷冷笑一声说道,“还好你现在手上的只是尸斑不是尸毒,要不然你小子早就变成僵尸了。那后海街的阴货郎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连我夕观年的孙子都敢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听我这尸斑还能化为尸毒,我赶紧拉着爷爷的衣袖问道,“爷爷,你就别管后海街的那个坑货了,先帮我把这尸斑解了吧。”

    爷爷没好气道,“你以为这尸斑这么好解的?这玩意儿已经和你的经脉血液纠缠在一起了,要么以气化气,要么让给你下煞的人自己引气归元。能达到以气化气这种水平的气功大师老子活了七十几年就没见到过,至于那引气归元,你去问问那女鬼愿不愿意帮你把尸煞再解了吧。”

    合着你说了这老半天就是没办法呗?

    苍天啊,我夕惕若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才刚大学毕业啊,我还不想死!

    爷爷把便签丢还给我重新躺下摇摇晃晃地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把手砍掉,那女鬼今后如果不再来找你兴许你还能保一条命。要么就去完成这女鬼的遗愿,等愿望完成了,你体内的尸煞自然也就解了。”

    “爷爷,你这说得轻巧……这便签上的内容我看都看不懂,怎么去完成女鬼的遗愿啊。”

    “这《黄泉诀》是古法三合一派,你要想看懂就去找三合派的堪舆大师吧。你身上这尸斑时限两年左右,两年内你要不能帮女鬼还原,那我就只能让你爸妈给你准备身后事了。滚吧,别在这里烦我。”

    要不怎么说是亲孙子呢?老爷子在这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现在孙子有难他竟然还真能做到袖手旁观。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心俱疲了,当我灰溜溜地回到房间后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又到了去古董店上班的时间。

    因为知道自己体内有尸斑的缘故,这次我再去古董店心里其实是窝着火的。虽然我打不过付阴匪,但现在工作都已经严重影响到我身体健康了,我要求涨工资不过分吧?

    脑子里全是待会儿见到付阴匪后怎么提条件的开场白,谁知道真见到我反而傻眼了。

    一向蛮横霸道的付阴匪,此时正穿着睡衣目光呆滞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在额头上来回滚动,脸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连嘴角都被人给打破了。

    我靠,在这夷阳镇里还有人能把付阴匪给打成这样?

    我正觉得纳闷儿,拿着鸡毛掸子扫灰除尘的关悦悦就走了过来,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你爷爷打的,还捡了几件古董回去。付哥说那几件古董的钱就从你工资里扣了。”

    老爷子打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解气,但很快我就回过味儿来。

    “等会儿,老爷子还拿了古董走?而且这钱还得从我工资里扣?”

第十一章:三合罗盘

    我夕惕若从小到大都是个三好学生,别说打架了,连骂人都不怎么会。m.www.uu234.net

    因此当我看见付阴匪被老爷子打得和个猪头的时候,我内心是感动的。毕竟活了二十一年,这还是第一次老爷子为我出头。但当付阴匪噼里啪啦按下一串数字把计算器推到我身前后,我就有一种老爷子还不如打我出气的念头。

    “三百七十二万九千一,看在我们都这么熟的份儿上给你凑个整,给我三百七十三万就可以了。”

    “付哥……哪有人这么凑整的啊,还越凑越多?”

    “艹!”付阴匪指着脸说道,“那三百七十二万九千一是我给你算的古董钱!你家老爷子把我打得和猪头一样,我收你九百医药费很过分吗?”

    一见付阴匪生气我立马就怂了,小鸡啄米地点头道,“不过分不过分,很合理。”

    付阴匪冷哼一声,把一个清单拍在我面前。

    “也别说我坑你,你家老爷子拿走的东西全都在这上面,你自己看我这账算得对不对吧。”

    我拿起清单一看,《剔红五伦图菱花式盘》、《朱漆描金丹鹤朝阳纹圆盘》、《剔红鸿雁图方盘》……

    林林总总竟然有十一个物件!

    之前我还以为付阴匪是漫天要价准备从我这里捞回损失,现在看来他这是血亏啊,简直就是赔本赚吆喝。

    “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也只是不想被你家老爷子再打一顿而已。”付阴匪把敷脸的鸡蛋丢进垃圾桶里,拿出一个罗盘递给我道,“想要完成女鬼的遗愿就必须能看懂《黄泉诀》,想要看懂《黄泉诀》不懂风水可不行。这罗盘你拿着,没事儿就回去找你家老爷子多请教请教,别一天到晚瞎混日子。那个什么王者荣耀不要玩了,浪费时间。”

    付阴匪现在是大债主,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这三百多万又不是三千多块,就算一个月不吃不喝全拿去还债,那也得还上三十八年左右。

    随便吩咐了几句付阴匪就出门了,倒是关悦悦见我心情不怎么好,走过来安慰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做我们这一行的来钱快,你运气好三百多万很快就能还上了。”

    一听关悦悦这么说我眼前一亮,“悦悦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店还有提成补贴之类的?”

    关悦悦点头道,“守店自然是没什么提成的,不过出差就不一样了。出一次差提成按照2%计算,补贴自然也包含车旅费和食宿费。”

    2%这个提成比例听起来不高,但你想来我们店里消费的大佬们动不动就用金条砸脸,这提成收入也就自可观了。

    我正想问关悦悦店里多久可以出一次差,关悦悦就抢先指着我的罗盘说道,“付哥从不带什么都不懂的人出差,风水堪舆、命术八卦、驱鬼过阴之类的本事你总得会一样吧?”

    我老脸一红,敢情在付阴匪和关悦悦的眼里我现在连出差的资格都还没有。

    之前心思没在罗盘上我也没仔细看,现在把付阴匪给我的罗盘拿起来放桌上,我这才注意到这罗盘竟然是一尺三分的三合罗盘。

    虽说真正懂风水的人罗盘一般都私人订制,但付阴匪给我的这个罗盘对于初学者来说算得上是豪华了。

    很多人不了解风水的人对于罗盘很陌生,不明白罗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其实就和我之前请教爷爷的方位问题一样,古人把平面的以四象八卦划分,用以定位分穴。但只有八个方向显然要精准定位是不够的,所以在四象八卦的基础上,古人又引入了天干地支,再将天干地支组合在一起,把一个平面空间无限的细分,确定方位。

    比如‘坎宅巽门’这四个字,懂行的都知道是宅在正北、门在东南的意思。但具体到现实这正北和东南究竟是哪个方向,就需要罗盘来帮助校准指明方向了。

    付阴匪给我的这个罗盘很大,因此除开罗盘中心的天池部分,往外还有二十九圈,每多一圈这分的越细致,也代表一个定位的罗盘法门。

    第一圈自然是先天八卦,第二圈为河图洛书、第三圈便是八路黄泉煞、第四圈为二十四天星……

    我现在既然要理解《黄泉诀》的四句入门经,自然至少是要学会使用八路黄泉煞的。只不过这易经八卦我都只是一知半解,河图洛书更只是听过它响当当的名头,想要学会八路黄泉煞哪有这么容易的。

    就在我越看越觉得这罗盘复杂的时候,门口的铃铛叮当响了起来。我抬头一看,一名身穿警服满身正气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老板,你们这里有茶吗?”

    我赶紧把罗盘放在桌上,拿起茶壶给警察倒了一杯茶。

    奇怪的是警察接过茶杯后也不喝,只是闻了闻就把茶杯放下了。他环顾四周,微微笑道,“巡了二十几年的街,以前还没注意到这里有家古董店。”

    我说怎么觉得眼前这警察有些眼熟,原来是晚上的巡警。

    夷阳镇这个地方不是个毕竟是个乡镇,犯罪率虽然不高,但小偷小摸的事情时有发生。为了让大家都睡个好觉,夷阳镇派出所东西所晚上都会派警察巡街,一是为了震慑那些夜老鼠,二是保证一些女人走夜路的安全。

    我天生就对警察有亲近感,觉得这些警察都是代表正义的,为人民服务的嘛。于是我也开口搭话道,“警官贵姓?这么晚了还在巡逻啊。”

    听我这么问男人脸上有一瞬的迷茫,随后才笑道,“免贵姓艾,我来……我来是买点东西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艾警官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刚才想通了什么似的。但不管怎么回事,既然是买东西的那我肯定得让懂行的关悦悦来招呼。

    谁知道关悦悦只是站在前台拿着鸡毛掸子掸柜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他是冲你来的,你自己去接待吧。前台不是有古董的价目表吗?他看上什么你对照价目表就行了。”

    冲我来的?

    我突然想起昨晚付阴匪带我去芦苇荡找女尸,该不会是那女尸被警察发现了,然后警察又在现场排查出什么有关我的线索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手就有些冷,付阴匪啊付阴匪,你不是说你警察局里有熟人吗?怎么警察还是追查到店里来了?

    我这边心乱如麻,艾警官倒是背着手在货架间溜达了起来,好像真的是来买东西的。

    玛德,反正人也不是我杀的,我怕个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夕惕若身正不怕影子斜!

    拿着价目表走过去,艾警官正好目光落在一个笔筒上走不动道了。

    这是一个用竹根制作的笔筒,上面以浮雕的形式雕刻了一大一小两只鹤,旁边有一颗栩栩如生的松树。

    松鹤延年这种意味在雕刻上时常有用,这笔筒奇就奇在走在松树下的大鹤回首看着身后的小鹤,而身后的小鹤则像是步履蹒跚才学会走路般,一慈一幼,还有几分亲情的意味在其中。

    见艾警官看着笔筒久久不语,我拿着价目表在旁边介绍道,“艾警官,这笔筒是竹根精雕,有松鹤延年的吉祥含义,笔筒上面内嵌一个锦屉,可以放点印章什么的。锦屉旁边有三个专门用来插笔的孔,造型设计上都算是挺有新意的。”

    听我这么一介绍艾警官回过神来,他脸顿时就红了,连连摆手道,“我就是看看,不买。主要是我以前学过几年书法,后来又教我女儿学。以前答应给她买个好看的笔筒,一直没抽出空来。所以我看你这儿有一个,就多看了两眼。”

    看得出来艾警官还是很喜欢这笔筒的,他说不买,可能也只是觉得自己的钱不够吧。

    我偷偷瞥了眼这笔筒的价格,发现上面标注的是四十五万。我的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这四十五万到底是真钱还是冥钞。

    不过说来也是,这个艾警官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我索性把价目表合上,看着艾警官问道,“艾警官,您不是正在巡街吗?”

    艾警官可能误以为我在赶他,所以表情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说道,“我……我巡街巡完了,就是想找个地方坐坐。这条街就只有你们店还亮着灯,所以我就想进来逛逛。对不起啊耽误你生意了,这二十块是我刚才那杯茶的茶钱,你收下吧。”

    看着艾警官递过来的二十块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巡完街那就回家啊,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那该多着急啊。”

    艾警官喉结滚了滚,紧抿着嘴唇把二十块放在桌上,冲我敬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店铺。

    我拿着价目表心里还觉得奇怪,这艾警官不是冲我来的吗?怎么这晃悠一圈还真的就离开了,难道是不想打草惊蛇?

    就在我满肚子疑惑准备去拿桌上那二十块的时候,我一低头才发现,桌上的二十块并不是真钱,而是和真钱类似的冥钞……

第十二章:警官遗愿

    “悦悦姐,刚才那警察……已经死了?”

    关悦悦没说话,只是嘴朝着旁边努了努。m.www.uu234.net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这才发现古董店的角落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夷阳镇的当地新闻,说的是一名艾姓警官在昨晚巡夜的时候发现了偷狗的狗贩子,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不幸被毒针刺伤,后送医院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偷狗不是什么大事,最麻烦的是偷狗贼用的那些手段,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对人造成伤害。毒针、毒药、私改电棍,这些偷狗贼为了能偷狗换钱,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手段会不会对人造成影响。

    记得去年夷阳镇就有一偷狗贼吹毒针的时候吹偏了,把一个小孩儿给毒死了,没想到这才一年时间不到,偷狗贼又毒死了一个人民警察。可以想象接下来夷阳镇的狗贩子会被严打,只是可惜了艾警官这么好的一个警察……

    我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二十块冥币有些心酸。和普通人动不动就烧几千万几个亿下去不同,真正受冥府认可的冥币其实就是那个人所拥有的资产。就比如艾警官死的时候兜里肯定就只剩下二十块了,所以他来到店里掏的冥币才会也只有二十块。

    “悦悦姐,我以前听爷爷说人死之后是没有意识的,就待在原地等着鬼差来勾魂。怎么我看艾警官好像意识还挺清醒的,而且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掸完灰尘,关悦悦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道,“付哥让你每次上班都在外面挂一盏灯笼,你还记得吧?”

    这我哪能忘,那灯笼还是纯黑的,就算点亮了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反而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当时我还在想灯笼幸好不是白色的,要不然我们这古董店就和古时候的义庄差不多了。

    “灯笼之所以是黑的,是因为这灯笼不是给活人照亮用的。挂单不挂双,是因为孤阴不长,黄泉路茫。进我们古董店的不全是进来买东西的,有的人死后还有愿望放不下,心中有执念,就会进店里逛逛。我看那艾警官和你挺有缘的,要不他的遗愿你就帮他完成了吧?”

    “哈?我帮他完成?我连他的遗愿是什么都不知道……”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艾警官之前看的那个竹根笔筒。从他看笔筒的眼神来看,他应该是很喜欢这东西的,而且好像还说希望能送自己女儿一个。只不过那笔筒标价四十五万啊,我就是真心想帮,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关悦悦头也不抬地补充道,“完成客人的心愿也是我们店的业务。那竹根笔筒你拿去吧,不收钱。相反的,如果这件事你办成了,会有1%的提成。”

    1%!

    我眼睛顿时就亮了,这跑一趟就能有四千五百块的酬劳?不对不对,付阴匪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这肯定是一个陷阱。

    我搓了搓手,犹豫道,“悦悦姐,我只要把这笔筒交给艾警官的女儿就可以了是吧?”

    关悦悦面不改色地点头,“没错。”

    玛德,就是这种一点表情都没有才反常啊!不管了,为了这四千五百块说什么也得拼一下!

    将竹根笔筒用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包好,等第二天天一亮我就给二黑打了个电话。我本以为这小子在睡懒觉,谁知道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疲惫,但整个人很明显是清醒的。

    “夕哥,你找我有事吗?”

    我和二黑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接开门见山,“二黑,你三叔不是在夷阳镇当警察吗?我想让他帮我找一个人。”

    “怎么了夕哥,掉东西了?”

    “不是,是送东西。我这有一个警官订的货,只不过刚才我看电视的时候发现那警官巡夜的时候被狗贩子给毒死了。这人死了肯定没办法取货,我想把这货送到他家里去。”

    二黑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许久才说道,“夕哥你说的那个警察是艾国华吧?他是艾媛媛的爸……”

    艾警官竟然是艾媛媛的爸爸?难怪我之前看他总觉得十分眼熟。我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脑子里浮现起艾媛媛样子。

    “艾媛媛她爸的事我是从余文茜那里听来的,正好她今天约了我一起去看一下艾媛媛,要不夕哥我待会儿开车来接你?”

    之前余文茜还和我说艾媛媛遇到了麻烦事儿,结果艾媛媛她爸死了后就来找我了。把店铺的位置和二黑一说,没过多久二黑就看着他那辆小破车来到了门口。

    我这一上车才发现余文茜也在,而且还是坐的副驾驶。我多看了余文茜两眼,余文茜俏脸一红,反倒打趣我道,“夕哥你原来还真是搞古董的啊。我姑父也玩儿这个,只不过他说这里面水深得很,一看走眼就有可能倾家荡产。夕哥,你有空去我姑父家坐坐呗,帮他也掌掌眼。”

    这余文茜没毛病吧,高中的时候我和她也不是很熟啊,怎么现在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我们是多年不见的好哥们儿一样,净是给我找事儿。

    我坐在后面摆了摆手道,“古董这玩意儿我也不懂,我就是帮店里跑腿的。二黑,我们这过去要开多久,时间长的话我先睡一觉。”

    二黑是知道我工作要熬夜的,但余文茜不知道。她还以为我在摆架子,撇了撇嘴说道,“不看就不看嘛,也不至于连说话的兴趣都没了啊。哎,可怜我那好闺蜜,自己遇到怪事儿不说,现在家里的顶梁柱也走了。夕哥这里靠不上,过几天我只有去山里找老和尚求一道符回来。”

    我在后面本来眼睛都闭上了,听余文茜这么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余文茜显然有些恼了,皱眉道,“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靠得住?”

    “我靠不靠得住两说,但和尚是不会画符的。符是道家的东西,要皈依三宝得到认可后画出来的符才有效力。”

    正在开车的二黑一愣,“不对吧夕哥,这道士念经,和尚也念经啊。道士都可以画符,和尚怎么就不可以画符了?”

    我耐心解释道,“佛教的确有和符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不叫符,叫印。这个印又分为手印、纸印和石印,得道高僧弄出来倒也有一定的效果。不过类似归类似,和符还是有根本差别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求符,我建议你还是找道观的好,不要找错地方了。”

    去找和尚讨符本来就是余文茜一时气话,见我一本正经地给她怼回去了,余文茜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索性不再理我和二黑聊起天来。

    二黑全名游全才,高中的时候成绩倒数第一没变过,班里人都推测是他家里比较有钱,拖关系走后门才能来到我们班。打高中起二黑这个人就没消停过,虽然没有和老师干仗和女同学亲嘴,但翻墙离校抽烟喝酒什么的他是全都做过了。

    最**的是有一次校长在洗浴中心遇到他,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按理来说余文茜这种女生是怎么都不可能看上二黑的,但就这一会儿功夫我就发现余文茜有意无意地套二黑的话。什么想知道二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啊,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啊,搞得我在后面坐着反而像个特大号电灯泡。

    二黑是个钢铁直男,被余文茜叽叽喳喳地问题烦了一路,索性一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我们今天是去吊唁艾媛媛她爸,你能别老和我说话行不行,能不能严肃点?”

    余文茜撇了撇嘴,“我怎么就不严肃了,这坐车不聊天多闷啊。”

    “你之前不是说艾媛媛遇到怪事儿了吗?和夕哥说说,指不定他能帮上忙。”

    我一脚踹在二黑的座椅靠背上,说他傻吧有时候又贼精,这他妈连祸水东引这招都会用了?

    “不好吧……夕哥不是要睡觉吗?”

    二黑也是铁了心的要出卖我了,咬着牙说道,“不打紧,我们马上就快到了,睡肯定是睡不着了。”

    有二黑在这里煽风点火,余文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缠着艾媛媛的怪事儿给说了出来。

    大学毕业以后大家肯定是找工作的找工作,读研的读研,偏偏到了艾媛媛这里就得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病。

    “每天早上六点媛媛会觉得身上很痛,胸口喘不过气来,有种窒息的感觉。这种痛持续到七点就消失了。每天中午十二点媛媛不管当时在干什么都会晕过去,无论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只有下午一点才会醒来。还有就是晚上九点,媛媛说老是能感觉到家里有其他人在,好像在什么地方偷看她,所以她经常半夜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

    “还有这种怪病?”听余文茜说完我也纳闷儿了,什么病还会掐时掐点儿的发作,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们都说这不是病,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第十三章:阴阳两隔

    长期在医院工作的人都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确有那么几个小时对病人来说特别的难熬,很容易诱发一些突发性疾病。这也是为什么秋冬季节的病人死亡率要高于春夏,而早上5-7点的死亡率又要高于其他时间段。

    余文茜将艾媛媛的情况描述的这么奇怪,老实说我听完后是一头雾水没有什么头绪的。就算把这些东西往脏东西的方向去扯,我也很难想象是什么脏东西无聊到要这样折腾一个大活人。毕竟在我看来所谓的鬼大多是没有意识的,他们就算真的和人碰上了,也绝对不会有意识地做出什么有害的行为。

    在车上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等我们到灵堂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停车场都停满了车,不少穿着西装革履的人来来往往,那场面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看到的社团活动一样。

    “我去,艾媛媛她爸不就是一巡警吗?有这么大场面?”

    二黑倒是眼尖,下车后不看人只看车,马上冲我说道,“夕哥,这些人绝对不是来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这些车,全都是豪车啊。艾媛媛要有这么多土豪亲戚她爸还能是一个小巡警?”

    像是为了印证二黑的话,一辆宝石蓝喷漆的宾利欧陆从远处开来,缓缓地停在长阶梯的下方。那些本来站在长阶梯上谈笑风生的人立马站到左右两边,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好像是要迎接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身姿笔挺的黑衣平头保镖从车上下来,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安全无误后才将车门给拉开。

    高贵、冷艳、典雅!

    我从没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从欧陆车上下来的女人身着黑色的针织高领露肩束身毛衣,搭配黑色的修身长裤把她高挑的身材给体现得淋漓尽致。夸张的茶色蛤蟆墨镜非但不突兀,反而将女人莹白的皮肤与完美的脸型给反衬出来,让人想摘掉她的墨镜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和二黑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这香车美女在前,我们没有不看呆的道理。余文茜倒是最先回过神来,她啪啪两巴掌拍在我们头上,瞪着眼睛怒道,“我们是来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你们这个样子,没见过女人吗?”

    二黑擦了擦口水,傻乎乎地乐,“见过女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夕哥,你说这女人什么来头啊,该不会是什么集团千金之类的吧?”

    “看起来不像。集团千金哪有这气场,你看见她旁边的那个保镖没?比一般保镖的眼神要狠,可能是身上背了案子的。”

    男人凑在一起就是喜欢瞎吹,余文茜是听不下去了,索性不理我们气呼呼地自己往前走。

    夷阳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在丧葬这一块儿管的十分严格,不准私人私自搭设灵堂,而是在殡仪馆的旁边就划了一大块场地免费供市民们使用。我们来的这个殡仪馆叫安息驿,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意思,算是夷阳镇最高档的殡仪馆了。

    因为艾国华是因公殉职,所以殡仪馆的一切费用都是有警察局里出,按照夷阳镇的习俗尸体停放两天第三天就要火化下葬。

    可能是第一天警察局内部就已经组织同事吊唁过了,我们来到安息驿千古厅的时候里面全都是艾媛媛爸妈的亲戚朋友,门口有负责登记的,里面则有让人坐着打麻将或者休息的区域。

    让二黑帮我先垫三百块,我这一进门就发现这大厅的布置有些门道。大厅地面铺的是一米见方亮的可以反光的大理石地砖,顶棚是标准乳白铝扣板吊顶,每个铝扣板中间还安装了一个白色的灯泡,这抬头望去横竖都有十几排的白灯,映照在地砖上给人一种虚虚实实的感觉。

    最让我觉得诧异的是艾国华的棺材一进门就能看得到,棺材上盖着黑色的布,左右各有两个大的圆形花圈不说,前面还依次摆了六个小的,最扯淡的是小花圈的最前面还有一个横躺式用白菊弄的花牌,上面写着‘永垂不朽’四个大字。

    “亮节高风万古存,良操美德千秋在。夕哥,这对联写得可以啊。”

    我一巴掌打在二黑头上,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对联,这叫挽联。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在这里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二黑对于神鬼一向都是很忌惮的,听我这么说他立马老实了。恰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孩儿正披麻戴孝地跪在一个蒲团上,她的身前放着一个火盆,女孩儿拿着钱纸一张一张地往里烧,神情麻木。

    我印象中的艾媛媛虽然不怎么上体育课,但身材丰满脸色红润这是大家公认的,可能全校都找不出有哪个女生发育得比她好。但此时我眼前的艾媛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脸色还十分的难看。这种脸色难看并不是伤心过度,而更像是长期失眠精神不佳导致的。

    想起余文茜之前和我说的那些事,难道艾媛媛真的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将疑问按在心底,我拿着盒子走了过去。当我走到艾媛媛身前时,艾媛媛头也不抬地就微微鞠躬,误以为我是来跪拜她父亲的亲属,她正在给我家属答礼。

    看见艾媛媛这样我于心不忍,想起昨晚艾警官那窘迫的样子,心里就是一揪,连带着开口说话嗓子都不由自主地沙哑起来,“艾媛媛……”

    听到我叫她,艾媛媛缓缓把头抬起来,她足足看了我三四秒,那眼神才慢慢地凝聚起来,表情有些意外,“夕惕若?你怎么来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脸,把盒子递过去说道,“我是听余文茜说你爸出事了,节哀顺变。”

    “谢谢你,不过这盒子……”

    “咳咳,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你爸在我们店里买的,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反正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

    艾媛媛显然没太听明白,但她还是说了声谢谢就把盒子放一遍了。

    按理来说把竹根笔筒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但看艾媛媛这病恹恹的模样,我实在是心里不忍,索性从旁边拿个了蒲团过来和艾媛媛并排跪着,也学着她一张张把钱纸弄开往火盆里烧。

    艾媛媛嘴微微张开,苍白的脸竟然变得有些红。她声如细蚊地说道,“你干什么呀,赶紧站起来。”

    我厚着脸皮说道,“干嘛呀,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艾媛媛更紧张了,她咬着嘴唇看了眼四周,“要陪你也不能跪着啊……还……还给我爸烧钱……”

    我还没明白艾媛媛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中年大妈就走过来双手合十冲着棺材拜了拜,随后走过来拍了拍艾媛媛的肩膀说道,“媛媛啊,节哀顺变。你爸这才走,你可要把身体养好了,不要伤心过度让你妈操心。这是你男朋友吧?真有孝心啊,叫什么名字?”

    我靠!我总算知道艾媛媛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脑子里总是会想起昨晚有些局促的艾警官。

    “巡完街那就回家啊,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那该多着急啊。”

    我当时的无心之言,恐怕让艾警官心里很不好受吧。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没有灯他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连自己老婆女儿的面都见不到,这就是所谓的阴阳两隔。

    我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对大妈笑道,“阿姨你好,我叫夕惕若。”

    中年大妈应了一声,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媛媛说道,“哎哟哎哟,我家媛媛真的是好福气嘞,找了个这么俊的男朋友。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看这姑爷多好啊。”

    “三姑你别说了……”艾媛媛已经羞恼了,那中年大妈也是个识趣的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话转身就离开了。

    等大妈走后我手里拿着钱纸反而尴尬了,这钱纸是烧还是不烧?

    “谢谢。”半晌后艾媛媛转过头冲我微微一笑,虽然人依旧消瘦,但那笑容却和高中时候一样甜美。“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夕惕若,谢谢你。”

    我嗯了一声,手里的钱纸终于可以继续往火盆里烧了。

    “这灵堂是谁设计的啊,怎么棺材前面不安排个隔断?”

    一向不擅长和女孩子聊天的我随便找了个话题,结果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夕惕若啊你真是个棒槌,人家才死了老爸这么伤心,你和人家讨论灵堂设计的问题?

    好在艾媛媛也没有多想,很是自然地回答道,“这灵堂的摆设原本是有隔断的,但我舅舅请来的那个道士说这灵堂风水不好,摆了隔断容易不利我爸看见都有谁来吊唁过他,所以让人把隔断给撤了。”

    我正纳闷儿这么扯淡的话哪个道士会说的出来的时候,大厅的一个偏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身穿黄色法袍的道士手里拿着铃铛蹦蹦跳跳地跳了出来。

第十四章:神霄道派

    法袍也称法衣,是道士服侍里比较正统的一种,一般来说只有在开坛做法或者重要场合下才会穿出来。顶 点 X 23 U S

    帮人主持丧事当然是重要场合,只不过这道士身上穿的法衣不伦不类,看得我实在是辣眼睛。

    按照《三洞法服科戒文》所说,这法衣应该分为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师七种品第,并且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法衣上的图案也会根据流派的不同而有所差别。

    眼前这个道士所穿的法衣,根本就看不出品阶是什么,法衣上的图案也是胡拼乱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在淘宝上几十块钱买的样子货。

    最扯的是这人左手拿着铃铛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嘴里神神叨叨地念些什么,脚下更是进三步退两步,拼了命的想要模仿脚踩天罡的样子。

    艾媛媛对于这个道士倒没有什么尊敬的神色,但跟在道士后面的一个中年妇女却是双手合十满脸的虔诚。这个中年妇女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她的两鬓已经斑白了,举止间也有了一些老年人才会有的迟滞感。这种迟滞感和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有关,如果说一个人的精神已经疲惫匮乏到了极点,思维反应就不会那么灵敏,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管你和她说什么,她的反应都要慢上半拍。

    “那就是我妈,你赶紧起来吧,她这人特迷信,要是看见你跪在这里又该生气了。”

    被艾媛媛的亲戚误会一下还可以,要是被亲妈误会那问题可就大条了。听了艾媛媛的话我正准备站起来,谁知道那神神叨叨的道士一下子跳到我的身前,桃木剑直接压在我的右肩上,眉头一挑道,“别动,跪好。”

    眼前这道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下巴蓄着小山羊胡,扮相上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但像我这种会点面相的人一看,就发现道士的鼻头塌陷肥散,一看就是财帛宫有问题。

    道士不知道我会相面,他还装模做样的把桃木剑夹在腋下,翻着白眼儿右手掐指算了会儿后对中年妇女说道,“王姐,我刚才掐指算了一下,要想让你的女儿病好,恐怕就只能冲喜了。”

    “冲喜?”中年妇女一愣,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是和他吗?”

    “没错。”道士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所谓阴盛阳衰,否极泰来。你看你们家最近的运道已经是走到最低谷,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给你女儿办一场喜事,那么之前的种种不幸也就统统冲掉了。”

    放你娘的屁!冲喜这玩意儿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讲究太多了,是你一个假道士能够把控的?

    眼看中年妇女真的要信道士的话,我忍不住开口呛声道,“尊长,敢问仙师上下?仙居何处?”

    本来还笑眯眯的道士一下子懵了,和见鬼一样看着我。

    古时候的人名字都是由上至下写的,因此我这句话其实就是在问他有没有师父,师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这种问法虽然是道教弟子的常例,但因为太过直白有些不礼貌,所以一般也不会真有人不寒暄几句就直接这么问。

    假道士有些紧张地竖起单掌小声问道,“朋友你也是修道的?”

    我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不是修道的,我爷爷是道士。所以刚才看尊长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哑然,不知道尊长身上这法衣……”

    “误会,误会了。”假道士赶紧打断我说道,“我这出门来的匆忙,所以就顺手拿了件衣服穿上,这哪是什么法衣啊。那个,王姐啊,既然你这里有高人,那我就不方便再妄言了。你丈夫的法事反正也做得差不多了,你帮我随便结一点辛苦费就行了,我先走一步。”

    像这种假道士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夷阳镇本来就不大,要是他被我戳穿那夷阳镇这个市场他就彻底别想插手进来了。所以趁着我还没有说更多的话,顾不上中年妇女再三挽留假道士步履匆匆地就离开了大厅。

    等两人都走了后艾媛媛扑哧一笑,白了我一眼嗔怪道,“老同学,没想到你还真有本事,连这个假道士都怕你。”

    “你知道他是假的?”

    艾媛媛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真的,我还把自己遇到的那些怪事都和他说了。结果那假道士在我家里又是摆法阵又是和符水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

    艾媛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显然想到那些怪事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一咬牙对艾媛媛说道,“媛媛,我在这方面其实有点研究,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我帮你回家看看?”

    艾媛媛狐疑地看着我,“你还会这些?”

    我哈哈解释道,“我爷爷以前是游方道士,我爸也经常帮人算命,所以耳融目染下我也就学了点本事。”

    对于我说的话艾媛媛是不疑有他的,于是点了点头说等父亲的葬礼办完她就邀请我到她家去作客。

    也就在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表妹,你看我给姑父送的这些花圈还不错吧?这对联都是我专门请书法大师写的……你是谁?”

    我抬头一看,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应该比我要大上几岁,但五官长相却是十分紧凑,给人一种十分畸形的观感,就像大人的身体顶着一个小孩儿的脸,偏偏这个小孩儿脸还长得不好看。

    这么有特色的人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记得艾媛媛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就有一个上大学的表哥经常来我们学校送奶茶送零食。那个时候大部分的男生心思都在玩儿上,也没有多想。倒是女生们比较早熟,叽叽喳喳地说艾媛媛是不是被什么有钱人给包养了,弄得艾媛媛有一学期处境十分不好。

    我现在再仔细这么一看,这两个表哥可不就是同一个人?

    “你好,我是艾媛媛的高中同学,我叫夕惕若。”

    “夕惕若!”这表哥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好像认识我一样。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说道,“你就是我表妹在笔记本上写的那个夕惕若?”

    笔记本?艾媛媛写我干嘛?

    艾媛媛一听表哥这么说红着脸就要摆手解释,结果她的手才刚刚抬起来,艾媛媛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样直挺挺地往后倒。

    我眼疾手快地把艾媛媛给抱住,这才想起二黑之前说的一到中午十二点艾媛媛就会昏睡过去。我注意到昏睡的艾媛媛身上有一股寒气,就好像我抱着的她是一块冰,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他妈的把我表妹放开!”艾媛媛的表哥怒火中烧,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本能地举起右手去挡,谁知道这一巴掌打在我手臂上就和打在我头上一样,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差点没直接被打晕过去。一直站在旁边的二黑见我被打赶紧跑上来要和他动手,我一把将二黑给抓住,摇了摇头说道,“别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被打了一巴掌的我虚弱无比,那种感觉就和熬了夜两天没睡觉一样。艾媛媛的表哥冷哼一说道,“算你小子识相,要不然老子今天非把你们两个给干趴下不可。夕惕若是吧,你记住了,老子叫王伦。你以后离我表妹远点儿,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伦把艾媛媛的妈招呼过来,合着几个亲戚把艾媛媛给抬走了。我在二黑的搀扶下从灵堂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听到动静的余文茜也跑了出来,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道,“夕哥你也真是的,和王伦较什么劲啊。这王伦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个子再高再壮的人他一巴掌也就撂倒了,人家可是会内功的。”

    我对余文茜翻了个白眼儿说道,“内功这玩意儿民国的时候就断了传承了,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他更不可能学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刚才应该是用*打的我。”

    “*?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喝口水缓过劲儿后说道,“在道教流派中,有一个门派叫做神霄派,最出名的就是五雷符。雷这种东西不在五行中,是至刚至阳的存在,因此神霄派的弟子是罕有不怕走夜路的,什么脏东西被五雷符弄一下都得魂飞魄散。*算是五雷符的变招,是把符画在手心里而不是纸符上。但这样一来五雷符的效力会大大减少,不过用来对付普通人肯定是足够了。”

    神魂这种东西现代科学检测不出来,但在中医里是确实存在了。就比如现代科学的植物人、失忆症,在中医的体系里那就是神魂不宁或者神魂离散造成的。

    本来应该用来驱鬼的五雷符结果被王伦用来打人,这口气我说什么都不能咽下去。

    就在我准备回去找爷爷讨个方法的时候,隔壁厅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尖叫声,“诈尸了!蒋老二诈尸了!”

第十五章:偷阳还魂

    殡仪馆这种地方阴气重,出现一些灵异的事情也无可厚非,但这大白天的诈尸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我和二黑都是闲不住的主,尤其是见从那个厅里跑出来的人一个个脸色惨白,更好奇那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www.uu234.net

    听说这边厅出了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查看情况,我们跟在工作人员的屁股后面进去一看,也被吓了一大跳。

    和艾国华灵堂差不多的布置,只不过这个灵堂的白布白幡出奇的多,简直把整个灵堂都给占满了。更让我们觉得汗毛倒立的是大厅中间棺材的底部支架有两个腿瘸了,导致棺材屁股直接落到了地上。偏偏躺在棺材里的尸体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斜躺着的模样的确就和诈尸了差不多,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从棺材里蹦出来!

    有一男一女跪在棺材面前一边哭一边磕头,而他们的旁边则是一个小孩儿躺在冰凉的地砖上。

    “爸,是我们两口子对不住你,你就安心地去了吧。我们逢年过节肯定不会忘记给您烧纸的,我葛大壮一辈子都念您老的好,您就放小昊一条生路吧!”

    男人哭得伤心欲绝,倒是这番话把我给听糊涂了,我忍不住冲旁边站着的一个人问道,“兄弟,这怎么回事啊,那两口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嗨,哪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就是普通家事。”那人想必是个远方亲戚,所以聊起这些来倒是滔滔不绝的。“那男的叫葛大壮,死的那老头是他爹葛福年。女的叫金玉莲,是从黄县那边来的。葛福年还活着的时候就看不上自己这个儿媳,觉得这个儿媳什么都不会,就知道一门心思当城里人。这不前段时间光华二队那边搞拆迁吗?说是拆迁后安置房分到县城里去。这金玉莲和葛大壮当然是高兴了,想着进了县城孩子以后上学啊什么的就方便了,偏偏葛福年说什么也不肯搬,一门心思地当起了钉子户。光华二队那边是有建设进度的,于是就私下和葛大壮商量好了,等把葛福年从家里骗出来,开着铲车就把老房子给推平了。老爷子本来就是个性格比较固执的人,被葛大壮这么一气心梗死了,就这么回事儿。”

    如果真照这人所说,那这还真是葛大壮的家事。光华二队那边的拆迁我也知道,据说不仅给安置房,赔偿款也挺高的。所以在夷阳镇风风火火搞了那么久的拆迁,还没听说有谁不满意。

    而来自黄县的金玉莲被葛福年看不上也在情理之中,那黄县是出了名的刁钻吝啬,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人多多少少素质都有些低下,斤斤计较。

    “那这棺材又是怎么回事?老爷子怎么这样立着了?”

    “哎哟,那可邪门儿了。”那人抱了抱肩膀有些害怕地说道,“刚才我就坐在那边吃瓜子儿,结果听见砰的一声,架棺材的架子腿儿就断了!老爷子本来眼睛是闭着的,结果棺材这么一立眼睛噌的一下就睁开了,葛大壮的儿子葛聪也不知道是被老爷子吓到了还是怎么,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砖上。现在这两口子恐怕是吓得不轻,可能以为老爷子不高兴他们骗自己,所以回来找他们索命来了。”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我听了后也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毕竟血浓于水,现在老爷子刚走没多久,三魂七魄应该也还没有离散。只要不是头七冲了死人煞,亲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找亲人索命?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跑到棺材旁边一通检查,怎么也没想明白这铁制的架子怎么说断就给断了。殡仪馆的经理杜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不怎么管事只知道吃工资的那种人。

    由于铁架子是殡仪馆提供的,所以你这铁架子有质量问题把大家给吓成这样,殡仪馆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杜强一般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跑到葛大壮的旁边,赔着笑脸说道,“葛先生,老爷子这事儿是我们没办好,我马上安排他们重新找个铁架子来。您看这小孩儿在地砖上躺着多凉啊,要不你们先带小孩儿去医院看看,这场地我们来重新布置收拾。”

    葛大壮刚要开口说话,躺在地上的小孩儿就直挺挺地坐起来了!

    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有什么腰腹力量,偏偏他不借助双手不借助外力,就这样直接坐起来了!

    这诡异的一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葛大壮和金玉莲更是抖得和筛子一样哆嗦着嘴皮说不出话来。

    “葛大壮,你个逆子!老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混账东西!”

    葛大壮的儿子葛聪不过**岁的年纪,但此时说话竟然用的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二黑和余文茜都看傻眼了,余文茜甚至有些害怕地躲在二黑身后紧张地问我,“夕哥,那小孩儿怎么回事,真的被鬼附身了?”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觉得奇怪。鬼附身这种事情常听老一辈的人讲起,但年轻人却很少亲眼见到。这就是因为现在的城市建设越来越好了,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而孤魂野鬼这种东西在阳界徘徊已经十分不易了,在人多热闹阳气重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更是一种煎熬。

    灵堂虽然阴气重,但来往吊唁的亲朋好友那一个个可都是大活人。葛福年就算是有天大的怨气,他有这个本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附身自己的孙子?

    我心里奇怪,但葛壮年两口子是完全不怀疑的,真把此时的葛聪当成了自己的老爹。

    葛壮年冲着葛聪连磕三个响头说道,“爹啊,真不是儿不孝顺。你说搬到这县城里去住有什么不好的?您老的身体也不好,搬到县城里去了看病也方便些啊,我们都是为了您考虑啊。”

    “屁话!老子又不是老年痴呆,需要你帮老子考虑?”葛聪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从皮肤表皮浮现出来,密密麻麻的静脉血管网看得人头皮发麻,好像这葛聪的脑袋就像个充气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开一样。葛聪看着葛大壮沉声道,“你给老子听好了,我的尸体放在这大厅里,谁也不能动。你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我还没死,不需要别人来吊唁!还有,你去给我准备半碗糯米半碗黑豆,在今晚十二点的时候把糯米和黑豆洒在我的身上。否则的话,桀桀……”

    葛聪交代完这些,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砖上,更诡异的是躺在棺材里的葛福年竟然把眼睛给闭上了!

    有些胆子小的人受不了这种刺激吓得尖叫跑出殡仪馆,二黑和余文茜也想跑,结果被我一把给抓住了。

    “二黑,帮我个忙。”

    都是混熟了的哥们儿,一看我这表情二黑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苦着一张脸说道,“夕哥,我工地上还有事儿呢,我只请了半天假,你看这……”

    “二黑,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那个葛福年想要偷阳还魂!”

    “哈?”二黑看我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夕哥你不是认真的吧,这人都死了,还真能复活?”

    我一脸凝重地点头说道,“人有横死、冤死、暴死、替身而死。葛福年一口心气不顺导致心肌梗塞而死,应该属于横死之人。这种人只要身体的器官没有受到损伤,是可以用术法想办法偷阳还魂的。刚才葛福年交代让葛大壮去买糯米与黑豆洒在自己的尸体上,糯米是为了吸收尸气,免得时间久了尸体僵硬成为僵尸。而黑豆则是为了吸收死气。他弄这些都是为了之后的偷阳还魂做准备。”

    二黑是知道我爷爷本事的,所以自然对我说的这些话也深信不疑,只不过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二黑始终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既然夕哥你都看出他是偷阳还魂了,那我们报警阻止他不就完了?实在不行就和他儿子葛大壮说,让他儿子葛大壮不要去买糯米和黑豆。”

    我瞪了二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警察会信人死复生这种事情?现在的葛大壮已经被吓破胆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保命,哪里还会听我们的劝阻。废话少说,你赶紧去菜市场买一只公鸡和两个鸡蛋和两坛子酒,今晚十二点之前你来这里,我们就在门外碰面。”

    一听买了东西还要特意等晚上过来,二黑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也不和他废话,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火急火燎地回家去找爷爷讨主意了。

    偷阳还魂说起来轻巧,但真要做那是很麻烦的,想要从中破坏那就更麻烦了。以葛福年现在能够光天化日附身在葛聪的身上来看,他肯定已经有了干涉阳界的一定能力,正在逐渐朝厉鬼的方向转变,是十分难以对付的阴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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