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没错,御宅族水幽寒,穿越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重生在了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一个十七岁女孩的身上。
她是水尚书家嫡出的长女,与楚侯爷府的大少爷,现在的抚远大将军楚熙自幼定的亲事。这应该算是很光鲜的身世了吧,可惜,水幽寒生母生下这唯一的女儿后,身体一直不好,早早的过世了。水幽寒的父亲水尚书在水幽寒四岁的时候续娶了一位周知府的庶女。这位新夫人绮年玉貌,为水尚书接连生了两儿一女。水尚书哪里还记得水幽寒这个没娘的女儿。更兼周夫人手段了得,可心xìng狭窄,水幽寒过的rì子不比有脸面的大丫鬟强。
等水幽寒长大,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周夫人却不为她置办嫁妆。楚府多次催婚,都被她找借口搪塞过去。这不是她瞧不上侯府,而是觉得侯府树大根深,而楚熙自己也有军功在身,被封了大将军,存了要自己的女儿代替水幽寒嫁入侯府的打算。可是她女儿还小,要等几年才能出嫁,便想着先拖着婚期,等女儿再大些,多置办些嫁妆,楚府也就会顺水推舟,娶了她的女儿。
水尚书对此不置一词,可侯府却对这样的行径很是看不上眼,明言如果不将定亲的水幽寒嫁过来,就当作水家悔婚,楚家不会接受李代桃僵的冒牌货。这样拖了几年,水幽寒都十七岁了,楚家下了最后通牒,周氏无奈才把水幽寒嫁了过来。这周氏做事堪称一绝,不但不为水幽寒置办嫁妆,反而将水幽寒生母的嫁妆都昧了下来,nǎi娘是水幽寒生母的陪嫁丫鬟,看着水幽寒长大,和水幽寒情同母女。她去找水尚书为水幽寒争辩,结果反被打了板子,说她这是调拨主子的关系,又将水幽寒骂了一通,说她争嫁妆,是不孝女。就这样水幽寒带着几箱衣物,nǎi娘,两个陪嫁丫头嫁到了侯府。
本想着楚府执意要娶她,做了楚府的大少nǎinǎi后她rì子能好过起来。然而天不从人愿,执意要遵守婚约的是侯爷夫人。她是水幽寒生母的手帕交,对水幽寒在娘家的生活略有耳闻,虽然想伸出援手,奈何周夫人粗鄙彪悍,水尚书则一直是路人状态。别府的内政,她也不能太过插手。坚持娶水幽寒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而水大少爷,也就是水将军,虽然和水幽寒自幼定亲,但是两人并没有见过。这位将军有自己的红颜知己,当朝右相的女儿赵欣雅。按照他的意思就是借着水府拖延婚期的事,干脆与水府解除婚约,迎娶自己的爱人。可侯爷夫人坚持,侯爷也觉得侯府一直忠义传家,而水幽寒处境仿若孤女,这样解除婚约,对她太残酷了。
最后双方达成妥协,楚熙迎娶水幽寒,一年以后,再娶赵欣雅为平妻。
那么为什么水幽寒进门还不到一年,这楚熙就要迎娶平妻了那?
水幽寒进了门后,虽然侯爷夫人对她很好,但却因为嫁妆的事被人瞧不起。楚熙对她更是平平,并无感情可言。很少进她的院子。水幽寒便耐不住寂寞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正在值夜的青儿睡不安稳,担心水幽寒着凉,就点了蜡烛到水幽寒屋里,看看她家姑娘有没有盖好被子。结果却看到水幽寒正和一个男人苟合,青儿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哪里见过这个,登时喊叫起来,吓跑了jiān夫,吓昏了水幽寒,引来了正巡夜到她们院外的一大群丫鬟仆妇。然后,一大家子人都被惊动了。
三堂会审之下,青儿吞吞吐吐,最后被逼无奈,说了实情。还哭着向水幽寒道歉,请她原谅,自己实在不能欺瞒主子。巡夜的丫鬟婆子也纷纷证实,真的看见有黑影从她们院子里逃走。而且她们闯进水幽寒的屋子的时候,看见水幽寒衣不蔽体,昏倒在床上,分明是jiān情被发现给吓的。
而水幽寒,虽然被众人弄醒了,但是却呆呆傻傻的,话都说不完整。结果当然是被认定确实有jiān情,她这是心虚加害怕的表现。
楚熙大怒,逼问jiān夫是谁,扬言要将水幽寒沉塘。侯爷夫人则后悔坚持娶了水幽寒进门。最后还是侯爷发话,严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将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严惩,又让人把水幽寒囚禁起来。
就在当夜,水幽寒上吊自尽,被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陪嫁的nǎi娘当时正病着,这时才得到消息赶来,扑在水幽寒身上大哭,竟把水幽寒哭醒了。
其实,醒来的是后世的一个同名同姓的灵魂。
醒来的水幽寒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四天,接受了自己重生了这个事实。
她对着nǎi娘拿给她的铜镜,看到一个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自己。说熟悉,是因为镜中周正的的眉眼,分明是自己。说陌生,是自己从未有过这样憔悴消瘦的时候。常言说十八无丑女,可镜中的少女,萎黄的肤sè,青黑的眼圈,嘴唇干枯开裂,头发毫无光泽。再看身材,估计不到一米六,身材平板。哪里像一个大户人家娇养长大,十七岁妙龄,才成亲不足三个月的新娘子。
水幽寒从nǎi娘,青儿,小红,还有来看她是否还活着的侯府小姐,二少nǎinǎi和几个丫鬟仆妇当着她的面说的话,背着她的窃窃私语,还有一点一滴的蛛丝马迹中,获得了自己这具身体坎坷的身世和目前尴尬的处境。其实,楚府的人说话做事对她并不避讳,看样子已经把她当作个死人。主子们没有公开处置这件事,无非是为了楚府的面子。
水幽寒对于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是没有所谓的。她只是静静地听,默默地看。然后思索着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身边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只有nǎi娘一个。青儿,十八岁,虽然是陪嫁过来的丫鬟,似乎自己与她还一直很是亲厚,但是以水幽寒的观察,加上前生的阅历,青儿是不能信任的。也许听来的事情不是百分百的真相,但是青儿一定是个有野心的丫头,而且一定隐瞒了什么。小红,另一个陪嫁,是个粗使丫头,样子粗粗笨笨,可干活很实在,水幽寒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是真正的关怀。
前院的乐曲声慢慢停了下来,婚礼应该已经完成了吧。那么等侯府的人有了空闲,应该就来处置自己了。古代不贞的妇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水幽寒心里发冷。
“nǎi娘,我想见见夫人。”
第二章 请给我一条生路
nǎi娘闯到夫人静养的静心斋,长跪不起,一天之后,老夫人终于答应见水幽寒一面。
在仆妇的带领下,水幽寒第一次走出房间,走出幽禁自己的小院落,院外看守的几个丫鬟仆妇轻蔑地看着她。
“还是大家子出身那,怎么就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现在还厚着脸皮,让自己的nǎi娘去求夫人,还想着翻身那!这要是咱们遇到这样的事,早就自己死了干净,啧啧,真没见过这样无耻的荡妇。”
“瞧她那副丑样子,咱们大少爷是看不上她的。也不知道哪个没长眼睛的,竟然会去勾搭这个丑八怪。”
“哎呦呦,李嫂子你可是嫉妒了,怎么就没人来勾搭你!”
“你这个sāo蹄子,以为我是你吗?自打我那个死鬼男人没了,你姑nǎinǎi我可一直干干净净的。别拿我跟那个贱人比,我的脚趾头都比她的那张脸要干净。”
这几个仆妇,在看守水幽寒的这些天,嘴里就一直没干净过。像今天这样的,已经是删减的节本了。那是看领着水幽寒的婆子有些身份。
这是要把她逼上死路啊,大户人家的婆子,再粗鄙,没人指使,没人撑腰,也不敢嘴里这样不干不净。
水幽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不会遂了那些人的心意的。
一入侯门深似海,此言不虚。水幽寒跟着领路的婆子走了好几层院落,才到了夫人的静心斋。
这静心斋原是侯府的一个普通小院,环境清幽。楚侯爷和楚大少前几年一直在外征战,夫人在家里提心吊胆,就将这里改建了一下,修了个佛堂,天天在这里为丈夫儿子祈祷。侯爷父子凯旋归来,加官进爵。夫人又觉得他们在站场上,难免杀孽过重,就将持家的权力交到二少nǎinǎi和自己未出阁的女儿手里,自己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这里,每天念念经,为儿孙祈福。
一位中年贵妇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想来就是侯爷夫人了。大堂里,只有一个姑姑在伺候,nǎi娘则跪在廊下。水幽寒强忍着眼泪,亲生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就这样了吧。在早chūn刺骨的寒风中,跪了一整天,只为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水幽寒缓缓在大堂上跪下,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幽寒给夫人请安,请夫人看在幽寒死去的母亲的份上,给幽寒一条活路。”
大堂上出现了一片死静,半晌,楚夫人才开口。
“让我给你一条活路,那你做那件丑事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是死路一条吗?你不仅丢尽了你们水家的脸,也丢尽了我们楚府的脸。你还有什么脸面要活路?”
“夫人,常言道捉jiān捉双,府里并没有拿到什么jiān夫,只是看到了一个黑影而已,这件事情,即使是闹到公堂上去,也不能给幽寒定罪的。”
楚夫人听水幽寒平平淡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又气又恨。
“你……你这意思是我们府里诬赖你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懦弱老实,没想到这样顽劣。我们都诬陷你,难不成你自己的陪嫁丫头也诬陷你不成。事已至此,本来你自尽了,我便做主将这件事情压下来,给你风光下葬,全了两府的脸面,你也有颜面去见你母亲,可是你……,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请夫人息怒,听我把话说完。”
“要说什么,你尽管说,你不认错,我一会就叫了你那丫头来和你对质。”
“夫人,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才能定案,没有哪一家会自己捕风捉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夫人想想,咱们侯府军旅出身,门户比一般的大户人家更要严谨,可是寻常人能随便进来的?那么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必是咱们府内的了。可我嫁到府里不过才三个月,连自己的院门都没出过几次。而且行动坐卧,什么时候身边没有几个人陪着,我又哪里去认识什么男人。还请夫人想想,咱们府里的护院都是侯爷和将军手下的jīng兵,哪个不是武艺高强,竟然能容得一个黑影在院内一闪身,就不见了,就出了府了,这可不是见了鬼。”
“你这样说,还是认定是咱们诬陷你了。”夫人冷冷地说。
“夫人,有了这样的传言,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知道府里都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身之地。可府里若是要将我沉塘,就要拿出确实的证据,那时候满城风雨,大家都认准了咱们府里门户不严谨,半夜竟让人闯进府里女眷的院子里。咱们府里还有二少nǎinǎi,三小姐,还有这么多的女眷。世人这嘴是爱嚼咕这些的,只怕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了。侯府何必这样自己抹黑自己!”
“都是你这贱人,如果因为你败坏了我女儿的声誉,我也顾不得这些年行善积德了,定然扒了你的皮。”座上的贵妇恶狠狠的语气,满脸的狰狞。
“夫人,我已经死了一次,竟然又活了过来。这是老天不准我死,我不敢逆天而行,自然要活下去。请夫人想想,刚嫁进来没几天的新媳妇,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没了,难保没人猜到是怎么回事。夫人也知道我继母是什么样的,只怕到时候咱们府里要不得安宁。三小姐今秋还要进宫候选,若有什么风声,那就不美了。而今之计,我不再喊冤,也请夫人您发发慈悲,看在我过世的母亲求您照料我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侯府产业众多,您给我个偏僻的地方,对外就说我病了,不能伺候翁姑,也不能扶持夫君,我自愿出府去养病。夫君为孝道,才提前迎娶了平妻。这样就能完全堵住世人的嘴,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水幽寒看看楚夫人似乎有些松动,就接着说道。
“我可以发重誓,夫人您给我一块地,我去自己耕种。以后绝不再踏入侯府半步,等过了一年半载,将军就可以以无子的名义给我一封休书。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夫人您为人宽厚,顾念旧情,做主娶了我进门,是一番美意。如果现在悄悄处置了我,是行善而半途而废,反而更加不美。夫人您这些年吃斋念佛,不就是为了补救杀孽。夫人,您今天给我一条生路,我和nǎi娘这一辈子都会念您的大恩大德,每天为侯府烧香祷告,祝侯爷和夫人长命百岁,侯府子孙繁盛。”
廊外跪着的nǎi娘,这时也在下面磕头。
“求夫人您明鉴,姑娘她不是那样的人,姑娘是冤枉的,求您看在我们过世的水夫人份上,给姑娘做主啊……”
楚夫人沉吟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当时就不该执意要娶你来,结果我这一番好意,到成了今天这不尴不尬的局面。真是前生欠了你们母女的。你们都别跪着了,陈妈,还是你把她们领回去。这件事,我还得和侯爷商量商量。”
水幽寒和nǎi娘相互搀扶着,走回小院。
水幽寒问nǎi娘,“nǎi娘,您相信我和人有jiān情吗?”
nǎi妈毫无犹豫,“姑娘,您自小是我带大的,打死我,我也不信您能做那样的事。”
“可是,青儿却言之凿凿。nǎi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对青儿有恩,当时在水府,周氏夫人要打死她,是您看不过去,给她求情。没想到夫人真的答应了,还把她派给您使唤。您对她一向很亲厚,青儿也很机灵能干。虽然她总有自己的算计,可她实在没有理由陷害您。而您也是个再规矩不过的孩子。唉,只怪老天不长眼,那一定是个采花贼。可恨我那天竟然犯了肚子疼,吃了药,就睡死过去了,没有护好您。”
“nǎi娘,不是您的错,是采花贼也好,是我不规矩也罢,在世人眼里都是一样的。”水幽寒话锋一转,“nǎi妈,小红这丫头如何?”
“您对小红也有救命之恩那。那年大旱,好多饥民都跑到京城来。小红家里就剩了她一个人,饿昏在咱们园子外边。咱们看门的还以为她死了,就要让人把她给扔城外的乱葬岗。姑娘您恰巧在园子里听到了,自己拿了钱出来,给她水和点心,把她救活了。那以后,小红就一直守在园子外面,请您给她一口饭吃,她一辈子都要好好报答您。您就把她留下来做粗使,周氏也没给身价,也不给她月钱。几年来她倒也任劳任怨。后来您出嫁,她自然就跟来了。”
“nǎi娘,您知道,我这次真是伤透了心,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多事记不清楚,您遇事要多提醒我。”
“姑娘放心吧,不用害怕,即使是她们把咱们赶了出去,nǎi娘我给人洗衣,做针线,也能养活姑娘。”
“有nǎi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nǎi娘,您以后就叫我小寒吧,别姑娘姑娘的了,以后就是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这些个虚礼都免了吧。”
“好,都听姑娘的。”
在这个世界上,nǎi娘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了,水幽寒默默地想。
第三章 夜半来客
水幽寒和nǎi娘回到住处,外面依然有仆妇看守,小红在烧水,青儿却不在。
水幽寒知道,虽然楚夫人心里已经认可了她的请求,但是她的处境还是十分危险。
她可以肯定所谓的捉jiān不过是有人设的局,而设局的人不可能是楚侯爷或者夫人。
那么是楚大少?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正妻的位置,要铲除她?
楚大少军功赫赫,据说有勇有谋,这个局对他的声名也有损害,他似乎不应该使出这样的昏招。
楚府的主子还有谁?
二少爷?水幽寒还没见过这个人,听说是个浪荡子,本身没有功名。他又有什么理由陷害水幽寒?
还有就是二少nǎinǎi和三姑娘了。可从nǎi娘那里知道过去水幽寒xìng格温和软弱,应该不会妨碍她们两个人的利益才是。
最后就是那位刚进门的赵欣雅了,她倒是有充足的动机,可她当时还未到楚府。
还有一个关键人物,青儿。
这大宅门的弯弯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弄的懂的。水幽寒揉揉额角,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熬过这几天,等出了府,应该可以会轻松许多。
水幽寒吃了一碗菜粥,nǎi娘为她铺被褥,准备休息。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婆子低头哈腰地打起帘子,一股脂粉香气瞬时飘进屋里。
水幽寒心里有些吃惊。
来的是三位彩绣辉煌,披金挂玉的美人。二少nǎinǎi和三小姐,她是记得的,在水幽寒刚穿来的时候,曾见过。那时她们听说了她的死讯赶来,却看到她又醒过来了。另外这一位,也是十**岁的年纪,瓜子脸,杏核眼,好一个美人坯子,大红的缎子袄裙,围着红狐狸皮的披肩,打扮的比另外两人更加耀眼。水幽寒心中一动。
nǎi娘已经福下身去,“给二少nǎinǎi,三姑娘请安。”也向那个美人福了一福,却没说什么,想来也是不认识的。
这三个人并不搭理nǎi娘,几个跟在后面的丫鬟已经赶上前来,安置凳子,脚踏等物,亏的她们有先见之明,水幽寒这屋子里那仅有的一桌一椅,只怕她们是连碰也不肯碰的。
水幽寒冷眼看着她们这一番排场,兀自坐在床头,只等她们开口。
几个人见水幽寒不发一言,可也并无惧sè,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都有些错愕。一个大丫鬟得了主子的示意,手指着水幽寒,开口道:“你这个贱妇,怎么还不给大少nǎinǎi,二少nǎinǎi和三姑娘来见礼。”
水幽寒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丫头,然后转脸对nǎi娘,“nǎi娘,您听这是哪里跑来的恶犬,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口出恶言,太欠调教了。又或者这是侯府规矩?倒是咱们见识的少了。”
那丫头吃了憋,还想开口。被二少nǎinǎi瞪了一眼,低头退到了一旁。
二少nǎinǎi已经开口,“水氏,今时不同往rì,你已经不是咱们府里的大少nǎinǎi了,还摆的什么谱?你难道还不知道,大哥已经娶了新夫人,可是赵丞相家的掌上明珠。大嫂她心慈,知道你被关在这里,特地叫了我们一起来看望你。你给大嫂磕个头,大嫂心肠软,和大哥又恩爱。她替你在大哥面前求情,也许大哥还能放过你,留你在府里,赏你一碗饭吃。”说着对着盛装的美人笑了笑。
“二少nǎinǎi惯会说笑了,我还是不是府里的大少nǎinǎi,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夫君一rì未给我休书,我一rì便还是这府里的大少nǎinǎi。今天你来看我,我很领情。你不给我见礼,我也不挑你。至于夫君纳了妾,我是知道的,还正想着这新来的妹妹什么时候来给我敬茶,想不到今晚就来了,看来倒是个急xìng子。”
水幽寒看见对面坐着的赵欣雅已经气红了脸,心里暗笑。没错,她知道赵姑娘是以平妻之礼进的门,可她就偏说成妾。这几个人来这里,显然是想给自己好看,自己已经这样惨了,她们还要来落井下石,心肠未免太狠。
不过赵欣雅很沉得住气,三姑娘已经不忿,“你胡说,大嫂明明是平妻,赶明个就是正妻。你怎么如此无耻,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想让大嫂给你敬茶。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你这丑样子哪一点比得上我大嫂。等明天就将你沉了塘,看你还能强嘴。”
“姑娘还请慎言,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是礼仪、规矩。我现在还是楚府的大少nǎinǎi,平妻还不是正妻,给我敬茶是礼数。还有,姑娘,您还没嫁人那,就沉塘沉塘的挂在嘴边,让人听了像怎么回事!”
“难道就只准你做,我们就连说也说不得了?”
水幽寒真是不想和她们纠缠,遂懒懒地说道,
“沉塘,只怕要开祠堂,或者上公堂吧。我是不怕去的,到时候,大家便都知道楚府将门出身,半夜内院竟然进了人。不知道有没有人信,就是信了,是否会相信那贼人竟然来找丑八怪的我,而不找如花似玉的……”
说着,眼神恶意地在二少nǎinǎi,三姑娘脸上瞟了瞟,
“又或者说,这人本就是府内的?我可是才进府没多少rì子。以前在水家,可没这些,偏偏来了这里就……,呵呵……”水幽寒很是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话头。
“你……,血口喷人!”三姑娘已经是暴怒了。二少nǎinǎi也勃然作sè。赵欣雅则低下头喝茶。
“来人那,给我撕这个贱人的嘴。”
水幽寒心里暗叫糟糕,明明形势比人强,可自己竟然忍不住气,这下子要吃亏。
一边已经有两三个丫鬟扑了上来。nǎi娘哪能见自家姑娘被欺负,整个人护在水幽寒身上,一时间挨了不少拳脚。水幽寒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全武行都上了。你们还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吗?”
几个丫头听了这话,都赶紧停下手,纷纷回了自家主子身边。
水幽寒扶起nǎi娘,一起向门口看去,原来是rì间楚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个姑姑,月娘。nǎi娘曾提起过,月娘是夫人的心腹,以前协助夫人管家。后来随着夫人不管事了,她也就不再管事,可是余威仍在。府里的下人都很敬服,甚至主子们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月娘斥退了丫头们,才转身给几个人见礼,“夜深了,夫人叫我来这里看看,还请姑娘和nǎinǎi们早点回房歇着。”
又指着刚才撕打水幽寒和nǎi娘的三个丫头,“你们几个,现在就去管事那里领二十板子。”
二少nǎinǎi和三姑娘还想想辩解,赵欣雅已经含笑开口,“有劳夫人惦记了,我用过晚饭到园子里散散,正巧碰到姑娘和弟妹,就拉了我来。一时没注意,确实天很晚了。我这就先回去歇息了,明rì早起好给夫人请安。这几个丫头,就劳月娘教导了。”说着拉了二少nǎinǎi、三姑娘转身离去。
等人都走了,月娘走到水幽寒面前,福了一福,水幽寒哪里敢受她的礼,忙向一边让了让。请月娘坐下说话。
月娘也没客套,“夫人派了我来,是告诉你,夫人已经和侯爷还有大少爷商量过了,准你出府去养病。你们今天晚上就收拾收拾,明天出发。你陪嫁来的人你都可以带走。你以后住在庄子上,那里的出产足够rì常吃用。府里还额外每月给你支五两银子。不过,府里发生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对外也不可以再称自己是侯府的大少nǎinǎi。你安分守己,府里会供养你到终老的。”
“多谢月娘,还有一件事麻烦月娘,您看nǎi娘受了伤,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看看。”
月娘沉吟了一下,站起来查看nǎi娘的伤势,“都是皮外伤,不妨事的。”说着从怀里取了个药瓶出来,递给nǎi娘,“这个是上好的跌打损伤药,你抹在伤处,**揉,把瘀血揉开,很快就好。”
水幽寒不由好奇,怎么月娘一个深宅女子,竟然随身带着外伤药。
月娘似乎看出水幽寒的疑问,“大少爷小时候习武,经常受伤。那时候我在夫人身边,随身都要带上一瓶这样的药备用,都成了习惯。这一转眼,大少爷都已经封了将军,娶了妻……”
月娘似乎意识到跑题了,停了话头,顿了顿,才又开口道,“明天由李管事的送你们去庄上,你们早点歇着罢。还有,夫人让我带话给你,要你以后好自为之,她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以后你也不必再去拜见。两年后,侯府会给你一封休书,到时候,你或是继续在庄上,由府里供养,或是怎样都由得你。”
“多谢夫人,多谢月娘。”
月娘又吩咐了nǎi娘该如何用药,就离开了。
水幽寒一边帮nǎi娘抹药,一边忍不住落下眼泪,“nǎi娘,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当时忍一忍,任她们如何羞辱,也不会让nǎi娘受伤。”
“傻孩子,人家就是来找碴的。咱们就是案板上的肉,忍也好不忍也好,都少不得要挨上一刀。姑娘您刚才那份气度,才像大户人家的主子,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过去,反而是咱们太软弱了。”
“nǎi娘真会安慰我。”
“nǎi娘,怎么一直不见青儿?”
第四章 情深意重的丫头
“nǎi娘,怎么一直不见青儿?”
水幽寒一边看nǎi娘收拾包裹,一边想楚夫人到底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地方,忽然想到似乎这一整天都没见过青儿了。
nǎi娘去静心斋跪了一天,也并没有见到青儿。
“nǎi娘,你去把小红叫进来吧。青儿如果在,也一起叫来,如果不在,就算了。虽然夫人是同意我们带走陪嫁的丫头,可也要看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nǎi娘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带了青儿和小红进来。
水幽寒一眼看到青儿似乎穿了一身新衣,而小红的衣角则被撕破了。
水幽寒只瞟了青儿一眼,倒是定定地看了小红片刻,才开口道,“青儿,小红,我和nǎi娘明天就要出府去了,这一去只怕再也不会回来。我们的去处,也不知如何荒凉偏僻,以后的rì子,也会万分艰难。夫人做主,让我带了你们一起去。按理说,你们是我的陪嫁,我去哪里,你们就该跟到哪里,可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毕竟,以后rì子不好过,我可不想你们到时候埋怨,说是跟我受了罪。”
青儿低着头,看不到脸sè,小红先是看了青儿一眼,见没有回应,就自己先开了口,“姑娘,婢子说过要一辈子伺候您的。婢子什么活计都能做,不怕吃苦。婢子人虽然笨,可知道姑娘是好人,对人和气,从不打骂下人。姑娘,nǎi娘,你们千万别扔下我。”
水幽寒没吭声,转眼去看青儿,nǎi娘和小红也转过头看青儿。
青儿感觉到了,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姑娘,您去哪里,婢子也原意跟去哪里。您这些年对婢子的好处,婢子都记在心里了。只是,婢子今天去厨房,想给姑娘找些东西补一补,没想到碰见了、碰见了三姑娘房里的锦绣,她知道婢子的针线好,硬拉了婢子去帮她绣了半天的帕子,后来三姑娘见了,就喜欢上了婢子的手艺,说,说让婢子以后就留在她那里,专做针线。婢子本来不答应,说自己是姑娘房里的陪嫁丫鬟,是要伺候姑娘的。可三姑娘说,现在府里她当家,她说了算。姑娘,您自来是不敢得罪三姑娘的,婢子也就不敢说什么,直到刚才,三姑娘才放了婢子回来,要婢子收拾了东西,去她那里当差。”
水幽寒心里冷笑,面上却不以为意。
“青儿,三姑娘小姐脾气,今天喜欢了这个,明天就忘到脑后了。刚才她还来过,并未提起这件事,想来已经忘记了。你也不必放在心里,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和我们一起走吧。”
青儿望着水幽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姑娘,三姑娘她没跟您提这件事,是因为她从不把姑娘您放在眼里。夫人自然是宠着她,二少nǎinǎi也要让她三分,三姑娘在内宅历来是说一不二的。”
“那也没有抢了别人陪嫁丫鬟的理。我不同意,谁都不能随便使唤你的。”
水幽寒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瞥见青儿脸上已经有些不耐,又柔声道:“青儿,我知道让你跟着我,是委屈了你,可是,咱们主仆在一起也快有十年了,名义上是主仆,我却待你如姐妹,我实在是舍不得你。而且以后,出了府生活,我也离不开你伺候。青儿你不必管三姑娘说什么,让我带你们走,是夫人亲口答应的,即使是三姑娘亲自到我这来要你,我不答应,她也无法。”
青儿似乎没想到平素软弱的水幽寒今天忽然强硬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水幽寒看她脸上忽红忽白,内心一片平静。
“姑娘,我知道您对婢子好,舍不得婢子,可是眼下不是能让姑娘任xìng的时候。婢子留在府里,也是要为姑娘的将来打算。”青儿一下子扑到水幽寒脚下。倒把水幽寒吓了一跳。
“为了我打算?”
“是的,姑娘您这一去,府里只怕很快就会把您给忘了,那您还哪有机会再回来。婢子想,自己在府里,代您好好伺候主子们,等主子们心情好了,婢子想办法让主子们想起姑娘来,记起姑娘的好,婢子在帮您筹划,让夫人,大少爷,尽快把您接回来,到时候,婢子再来伺候您。”
“青儿,你果然……,不枉我这些年来这么疼你,只是,让你留在府里,你又没有依靠,她们还不知道要怎样欺负你,我怎么忍心。不,我不能抛下你不管。青儿你不用害怕,我会带着你走的。”
青儿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哪还有泪水,脸可红了,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别的原因,“姑娘,锦绣一向和婢子交好,她是三姑娘屋里的红人,三姑娘也是真的喜欢婢子的活计。我在府里,不会有问题,您不必担心。”
水幽寒看戏演的也差不多,天sè不早,nǎi娘和小红还得收拾行礼。就长叹一声:“青儿,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你以后在府里,要自己小心,如果……如果……如果有机会,你多去姑爷身边走走,也许,他会记起我来,说不定,等他气消了,就会去接我回来……”水幽寒一脸憧憬。
青儿脸上的不耐和轻蔑一闪而逝,水幽寒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灯光昏暗,而看错了,下一刻,青儿已经是一脸的恭谨,“姑娘放心,婢子会想法子为您求情的。姑娘,三姑娘那要婢子今晚就搬过去。”
“那好吧,青儿,你就去吧!”水幽寒拿起帕子掩了脸,听到青儿走远了,才拿下帕子,恢复常态。
nǎi娘和小红还一直都在屋子里,两人都是愣愣的。nǎi娘yù言又止,小红一脸急切地看着水幽寒。
水幽寒用眼神安抚nǎi娘,才对小红说,“小红,你可要想好了,青儿不和我们一起,以后就我,nǎi娘还有你三个人,rì子会很辛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红摇头,“姑娘,婢子不会后悔的,婢子能干活,不怕苦。青儿姐姐不跟着您了,您更需要人伺候,婢子不会离开您的。”
水幽寒见小红不似作伪,也就点了头。让小红下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出发。
nǎi娘看小红出了屋,才犹豫地向水幽寒开口,“姑娘,青儿她……”
水幽寒手指轻轻敲着桌面,“nǎi娘也觉得青儿有些不妥是吧!既然她想留下,就随她去吧。强带了她走,反而生事。”
nǎi娘很沉痛,“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丫头,人大心大,平rì都将我们瞒住了,那件事情,只怕……”忽然似乎想通了什么,喜道:“姑娘,青儿这丫头绝对不对头,咱们再去找夫人,我怀疑青儿她是被人收买,看来是三姑娘收买了她,那天是她在陷害您。这样,姑娘您就不用出府,姑爷也没理由要休您了。”
水幽寒微笑,“nǎi娘,咱们都能想到,楚府这些人jīng子会想不到吗?不管青儿是被谁收买,被什么收买,楚府的当权者都是乐见其成的。nǎi娘,咱们还是想开些,离了这里,虽然rì子艰苦,可也不用再受这些人的鸟气。是福不是祸。”
nǎi娘叹息,“姑娘,您经过这件事,长大了不少。可恨青儿这个小蹄子,卖主求荣,竟让她攀了高枝。”
水幽寒又是一笑。青儿不简单,自己陪她演了半天戏,她竟然没露出什么破绽,而事情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以后的rì子还很长,她要好好为自己和nǎi娘还有小红的将来打算,而青儿,根本不值得自己费心。
第五章 离去
水幽寒觉得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就到了五更天,nǎi娘把她叫起来,帮着她穿衣洗漱,小红捧了碗热茶汤来,刚喝完,就有婆子过来,说该出发了。
水幽寒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昨晚收拾的时候,nǎi娘的泪水几乎没断过,说水幽寒嫁过来的时候,只有四十八抬的嫁妆,而且大多都是半空的,有的里面只放了几件旧衣服。水幽寒生母留下的首饰,值钱的早被周氏搜刮空了,剩下的簪环都是她看不上眼的。那几匹库房积压多年的布匹,还是nǎi娘哭求,周氏才施舍给她们的。抬嫁妆的都说,从没抬过这么轻的,风稍微大点,这都能飘起来。水幽寒进门第二天,按照习俗要打开所有的嫁妆箱子,向夫家人展示,结果可想而知,箱子一打开,全府一下子哗然,从此奠定了水幽寒在楚府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的被人轻视的小媳妇地位。
这些个东西,想来连楚府的丫鬟们都看不上。可是水幽寒和nǎi娘都想到,以后rì子艰苦,能带的都要带上。两人一夜收拾了几个大包袱出来。
领路的婆子说李管事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角门外等着,这三个人就跟着婆子后面走。
五更天,楚府的下人们都已经起来干活了,打扫院落的,煮饭烧水的,虽忙却不乱。
一路上,遇到几个打扫的仆妇,都恭敬地和这婆子打招呼,称她陈嬷嬷。
四个人走到后花园,陈嬷嬷突然站住,摆手让水幽寒三人站到一边,然后摆出一脸的笑,向从园中走来的一行人行礼,“老奴给大少爷、大少nǎinǎi请安。大少爷这是刚练完功夫吧,大少nǎinǎi今天也起的早,怪不得人都夸大少nǎinǎi您贤惠,这花骨朵般的年纪,谁不贪多睡一会,大少nǎinǎi却早早的起来陪大少爷练武,真真是夫唱妇随,让人羡煞。”
水幽寒只顾着赶路,这才抬头,果然看见两三个丫鬟簇拥着一男一女,从园子里出来。
女人,自然是昨天一面之缘的赵欣雅,已经不是昨天那一番华贵的装扮,而是着了一身藕荷sè的窄袖衣裙,露出皓腕如雪,脚下是粉缎绣鞋,脸上薄施脂粉,发髻上只直插了只赤金凤钗,还簪了朵芙蓉绢花,仿若出水芙蓉。旁边的男子,身材高大(据水幽寒不准确估计足有一米八几),一身蓝sè锦袍,腰扎玉带,面如敷粉,唇若涂朱,高鼻梁,剑眉凤眼,顾盼间威仪顿生。
赵欣雅则仿佛并没有看到陈嬷嬷这几个人,正斜倚在男子的身上,拿帕子去擦他脸上的汗珠,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夫妻恩爱,只羡鸳鸯不羡仙。
反观水幽寒――nǎi娘和小红身上,已经连背带抱,也只能拿六七个包裹,都不太重,但占地方(因为水幽寒把三个人的被卧都打包了)。尽管这两人再三反对,也没办法,只得让水幽寒包办了剩下的三个包裹。
现在的水幽寒,背上绑了一个大包裹,胸前抱着一个稍小些的,右臂上还斜挂了另一个。虽然nǎi娘已经挑了比较轻的给她,可对水幽寒这个身体,还是有些吃力。看她身上的衣衫,被包裹拉扯的变了型。十足一幅要去逃荒要饭的情景。
这时,赵欣雅几人已经走到水幽寒她们面前,她似乎才注意到陈嬷嬷在给她请安,遂停住了脚,一手还挽着男子的手臂,一边对陈嬷嬷,含笑说道,“呦,这不是陈嬷嬷吗,果然是府里得用的老人儿,这么早,是去办什么差啊?”
“回大少nǎinǎi的话,老奴这是奉了夫人的令,把这几个犯错的打发出府去。没想到,碰见了大少爷和大少nǎinǎi,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们计较。”
还真是得用的老人儿,话里的学问不少。
陈嬷嬷说着话,转过身来,向水幽寒三人叱道,“你们几个,见了大少爷和大少nǎinǎi还不快行礼!”然后,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一划拉,无巧不巧,正打到水幽寒头上。水幽寒的发髻一下子披散开来,遮住头脸。这下子,更像逃荒的了。
水幽寒眼睛看不到,可还是能听到,对面传来的咯咯的笑声。
“该去给母亲请安了。”靴子声一步步走远,女人们的笑声也跟着远去。
水幽寒放下身上的包裹,“nǎi娘,帮我把头发梳好。”
nǎi娘帮水幽寒重新梳好了发髻,旁边的陈嬷嬷已经不耐烦,“快点,快点,还让人等多久,我这里还有好几份差事,都耽搁在你们这里,我就得去吃西北风了。”
水幽寒重新拿起包裹,对着陈嬷嬷一笑,“陈嬷嬷,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只怕我们这件才是最赚钱的差事吧。”
陈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水幽寒一脸的笑意,不知怎地,觉得心里一阵发寒。她是年老成jīng的,最会看风sè,也就不再多说,领着几个人,穿过花园,出了角门。果然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一个赶车的小厮,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另牵了匹马,候在一边。想来就是李管事了。
陈嬷嬷将水幽寒三人交给李管事,说了几句月娘让他们路上小心的话,就转身回府了。
此时,楚府内的主子们也都一个个的起了床。
静心斋内,月娘已经在伺候夫人梳头了。
楚夫人看着镜中梳的一丝不乱的发髻,对月娘十分满意。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就只剩下月娘了,自己没有做错,月娘果然是最贴心的。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话家常。
“水氏送出府去了吧?”
“是的,夫人,派陈嬷嬷去领的她们,给她们安排了一辆马车,由李管事送她们去。估计现在已经快出城了。”
“唉,这件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是夫人您的恩典,这事在其他人家,她们主仆几个恐怕没有活路,最好的,也会送了她们去尼姑庵,就在那过完一辈子。”
“月娘,这件事,估计你也看出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这几个是要好好敲打一下了,我这两年不管事,就都当我是聋子瞎子了,再不管管她们,只怕翻了天去。”
“夫人说的是,这件事,说起来,办的实在算不上漂亮,细追究起来,可是谁都讨不了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本来我想,自己年纪大了,就把事情都交下去,我也享几天清福,可恨,这不争气的不争气,这争气的,心思未免毒了些,咱们若不出面,只怕都被她算计了去。”
夫人停了一会,见月娘没说什么,“昨晚上我听说,青儿那丫头,去了姑娘屋里了?”
“是这么说的。”
啪的一声响,月娘恍若未觉,从容地弯下腰,从地上拾起被出任摔断的玉簪子,放在一旁的匣子里。
“这个……,这个……,气死我了,她哪一点像我的女儿,但凡她有我的两三分,就是把她送到宫里,我也不用担心,富贵没有,保全自己还能做的到。可是,你瞧,这还只在一个侯府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她还……。你去跟她说,早早歇了进宫的心思,免得到时候拉着咱们一家子的人给她陪葬。”
“夫人您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又犯了老病。姑娘毕竟还小,您多提点着些,总能长进。这事,估计不是姑娘的错。姑娘,一心扑在五皇子身上,心急了些,就失了方寸,这病根可不在她身上。”
“你说的不错,我就这么一个姑娘,可不能让人坏了她。呆会,她们来请安,得好好敲打敲打。姑娘那边,你去说,禁足三天,每天抄五遍女诫。至于青儿,打发她去洗衣房。让洗衣房的方嬷嬷好生看紧。”
“是的,夫人。不过,青儿这丫头,留下来,总归……”
“这个,哪里用的着我们cāo心。青儿,可不是个简单的丫头,可怜水氏……,月娘,你说咱们安排她去那里,妥当吗?”
“夫人的安排自然是很妥当的。那里是侯爷和夫人的祖籍,离咱们京城又远,那里又有您的人看管着,最是妥当。就是对外人知道,您送了儿媳妇去祖籍养病,那里的气候最适宜,大家也只能赞您慈爱。就是水家,也说不出什么来,免得闹腾。”
“恩,不错。沂山,已经有几十年没回去过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山里打野兔,在那,我第一次见到了侯爷,他一见我,就把打到的兔子给了我,那时候,我才……”
月娘看楚夫人一脸神往,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对往rì的回忆之中,遂悄悄的退出了屋外。
第六章 人在路上
李管事骑着马,护着马车一路向渤海郡行去,一路上晓行夜宿。看的出来,李管事对路途十分熟悉,该什么时候出发,在那里歇息打尖,又在哪里住店,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水幽寒出了楚府,一颗心就像要展翅飞翔的小鸟,又像要迎风盛开的花朵。一点没有被人赶出府来,以后要做个弃妇的自觉。全当自己在自驾游。
臭氧层还没有出现漏洞的天空蔚蓝高远,没有污染的空气健康清新。因为是早chūn时节,可以闻到冻土解冻时才有的泥土的芳香。远山,石桥,流水,村落,炊烟,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骑马的,有走路的,也有和她们一样座马车的,这还是水幽寒上一世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姥姥家才见过的景象,不同的是人们的装扮。
有时候也会经过大些的城镇,这时就可以见到更多的行人,路旁的店铺,还有大户人家高高的围墙和门楼。这简直就是民俗游。水幽寒觉得这下值回票价了,虽然没有了现代化的方便设施,可是这样自然生态,也是很适合生存的。
楚府的马车,应该是采用了些减振的装置,行走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那样颠簸,nǎi娘将几个人的被褥都铺在车厢里,布置的舒舒服服,水幽寒一路上就是看看风景,累了,就斜倚在被褥上休息。很是惬意。
她很想和李管事搭搭话,了解下这个时代的背景。可是试了两次,就放弃了。但是对李管事并没有厌憎的心思。这个李管事,可以说是仆人/管家的最佳典范,话不多,但是每句话都恰到好处。对水幽寒很有礼,但不谄媚,说话不卑不亢,举止进退有度。
前世水幽寒曾经看到有本管理类书籍上说道,对于办公楼里的秘书,只要稍稍观察一下她的言谈举止,就能推断出她在公司里是否有前途。水幽寒想,像李管事这样的,应该是很有前途的家仆了,而且是常青树那种类型的,是个人才。
赶车的小厮骆驼,和李管事相反,是个爱说话的年轻人。一路上,多是他在和小红聊天。小红原来的家里是种田的,这走在乡间,就想起以前在家里的光景,如何种田,如何养鸡养鸭,打猪草。骆驼,经常跟着李管事都这条路,风土人情,都十分熟悉,两人聊的很是热闹。水幽寒乐的听他们八卦,李管事开始还训斥骆驼,叫他不要多话,打扰了主子。后来见水幽寒并不厌烦,而且骆驼虽然大嘴巴,可是说话也知道避讳,并无粗言村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管。
到住店的时候,李管事和骆驼一个房间,水幽寒带nǎi娘和小红住稍大的房间。几个人一般都在客栈,或者路过的小店里打尖吃饭。水幽寒不熟悉现在都有些什么菜sè,也觉得人家恐怕没有给她点菜的权力,虽然李管事客套,请nǎinǎi点菜,她都淡淡的推了,说李管事久在外走动的人,熟悉世情,让他看着安排就可以了。后来,李管事也就不再多问,都安排好了菜饭,才请水幽寒主仆三人用餐。
水幽寒对饮食,还算满意。这里似乎不习惯重口味,没有用那么多的调料,菜一般都很清淡,原汁原味,这很符合水幽寒的饮食习惯。当然不能像大户人家那样jīng工细作,不过偶尔有些小店的一两道吃食,还是很有特sè的。应该是店家的私房菜吧。水幽寒一直认为,大嘴吃四方,是福气,前世就没有节食减肥的习惯,也没有任何饮食禁忌,到这里自然是更没有啥负担,自己现在身体这样,就该多吃些,才能补养起来。
虽然李管事不多话,可是从骆驼的闲谈,还有其他人的闲聊中,水幽寒还是大略了解了当下的时势背景。
现在朝代是周,今年是周启宗23年,国姓为柴。现在的是第三任的皇帝,据说,第一任的皇帝是受前朝宋的最后一任皇帝的禅让,登上的皇位,世称周太祖,周太祖即位时,国家的局势是不太好的,内忧外患,内忧是朝内贪官横行,外患是西北的蛮族时时侵犯。周太祖即位后,励jīng图治,对内肃清吏治,培养jīng兵良将,对外则采用先礼后兵,各个击破,连横合纵等策略,平定了西北部的战乱。经过周朝两代皇帝的经营,到了这任皇帝,基本上是可以说是国泰民安的,只是西北偶尔会有战事,但大体上都是大周占优势。
也许是心情放松的关系,也许是身体上受的创伤太严重,水幽寒十分嗜睡,在马车里也能睡上小半天,漏过好多风景没看到。就这样一路吃了睡,睡了吃,看看风景,听听八卦,走了十几天,终于来到沂山脚下的王家庄。
李管事路上已经向水幽寒说过,这次夫人安排她来自己王家庄上的一座房产来养病。这个院子,是夫人的陪嫁,除了每年找人做些修缮外,平时只有一个老仆在看门和打扫。夫人在距离王家庄二三十里的沂蒙镇上,还有两三家铺子,也是夫人陪房的老人儿在照管。
这是座三进的大宅,前面是门房,马厩,男仆住的偏厦,二进是正厅,几间客房,最后一进是内院,有正房,厢房,还有丫鬟婆子的小矮厦。房子后面是个大花园。这座宅子,并没有建在王家村内,而是建在离村约二里地,紧靠沂山脚下。园子后面就是峭壁和茂密的树丛,只有鸟才能飞的出去。整座宅子只有一个正门,再没有些角门,后门之类的。
确实是她“养病”的好处所。
李管事请水幽寒在正厅坐下,引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来给她见礼,说道:
“nǎinǎi,这个就是海伯,以前在王老太爷(楚夫人的父亲)身前伺候,后来给了夫人做陪房,跟着咱们侯爷去过战场,受了伤,本来应该封官拜爵的,被海伯推辞了,只想着回家养老,又不肯白受府里供养,夫人就派了他来看这里的宅子。这次您来这里养病,夫人吩咐了,为了让您能够静养,就不给您安排人伺候了,海伯不方便到内宅伺候,就只负责看守y院门,再就是管管前两进院子的打扫。这内院,还有后面的园子,nǎinǎi您可以自己安排。”
水幽寒点头。
“就是您平rì的吃用,这王家庄上的住户,多是夫人家里的佃农,因为都是王姓,租子只是象征xìng的收一点,一直是海伯在收,留下自用的后,就交到镇上的铺子里。以后,nǎinǎi您住在这里,这租子,就不必再送去镇里,想来也足够嚼咕了。另外,月钱的事,想来月娘已经和您说过了,一个月给您五两,随您自己支配。每月有镇上铺子里的东叔给您送来。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似乎也没有多少自己说不好的余地吧,不过……,水幽寒想了想,还是说道:
“李管事按夫人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头一个,我想今年的租子还没到收的时候,估计海伯这里只留下了自己的份例,那我们主仆三人今年的吃食可有安排?庄上佃农是不是只种粮食,那平时的菜蔬,该从哪里来?还有一个,就是月钱,你那样安排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好多东西只怕都要添置,不如,李管事你一次将一年的月钱都拨给我们,这样一来这里的管事便宜,二来,我们自己安排起来也多些余地。”
李管事见水幽寒说的头头是道,不免心下有些诧异,这年头的大户人家子女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能想到这些。其实,他不知道,这点子小算盘,在水幽寒前世那个社会,实在可以说是常识。
“nǎinǎi的顾虑女才也考虑到了,这今年的粮米,早就给这里的东叔传信过来,已经给您放在后院的小库房里了。菜蔬,这个……,您可以向村里的人买,至于月钱,却有违夫人的吩咐还有府里的惯例,不过,nǎinǎi您说的很有道理,奴才就越一次例,这就把一年的月钱支给您。”
“多谢李管事担待了。回去若是夫人有话,李管事尽管实话实说,说是我坚持如此,你一个管事也不好如何。”
“无妨,夫人慈悲心肠,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奴才,或是对nǎinǎi有什么不满。”
李管事取了一年的月钱,交给nǎi娘,又让海伯领着月娘和小红,在内宅转了一圈,指点了一番,就告辞离开,说是,要去镇上和东叔还有别的差事,之后就要赶回侯府去交差,就不再来辞别了。
水幽寒客气了几句,也就让nǎi娘送客。李管事推辞,只让海伯跟了他出去,水幽寒想他必是有事要嘱咐海伯,就带着nǎi娘和小红,进了内宅去安顿。
第七章 田园居生活之一
王家这座老宅院,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但是维护的还不错,而且很明显在水幽寒住进来之前,已经仔细的打扫过了。
房子足够住,水幽寒占用了正房,并让nǎi娘和小红挑间好点的厢房住下,而不必去住明显更加简陋的矮厦。因为一路劳乏,三个人就都匆匆收拾了一下,nǎi娘去厨房做了点简单的菜饭,吃过后,水幽寒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起床后,nǎi娘送来洗脸水,水幽寒洗脸刷牙,拒绝nǎi娘为她梳发髻,而是将头发编了两条麻花辫,在头上盘起来,又包上块帕子,对nǎi娘说:
“nǎi娘,以后我可不是侯爷府的大少nǎinǎi,或是尚书府的千金,咱们要过的是乡下rì子,这样打扮,干净利落。况且,你也知道,在这,只怕是不允许咱们和人来往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圈着咱们罢了。”
“姑娘,您受委屈了,虽然咱们过去的rì子,也算不上顶好,可怎么也比这穷乡僻壤的要强上好些。”
水幽寒笑着摇摇头。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早饭后,水幽寒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各处都查看了一下。先是厨房,各sè用具都很齐全,油盐酱醋也都备下了,想来是提前给她们预备下的。然后去了库房,一看米、面也足够用上一年半载的,还有些杂粮。最后去了花园,这园子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种着些果树,还有一小片竹林,假山,凉亭,还有一潭池水,与外面的活水连通。看来当年王家也曾好好的经营过,园子的布置很是古朴大气,深得自然之趣。
早饭过后,水幽寒就将nǎi娘和小红叫到一处,开口道:
“nǎi娘,小红,估计咱们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刚才我四下瞧了瞧,把平常要做的活计大概给你们分分工。粗重的活计,劈柴,打水,还有园子的打扫照料,就偏劳小红了。nǎi娘就负责院子的打扫,衣衫缝补,还有厨房里的活计。我这个屋里的事,以后就由我自己动手,其它的我能做的也会做。”
nǎi娘忙摆手,小红也摇头,怎么能让姑娘自己干活。
水幽寒也没有要一次就说服她们,她想只要自己抢着做,慢慢她们就会习惯的。
“还有,就是你们的月钱,就从我这五两里面出,你们原来在府里拿多少,在这里就拿多少,另外再多加一半,毕竟,你们在这里,要做的活计可比在府里的时候多。”
两人更是推辞。nǎi娘先说:“姑娘,您这样做,可是和nǎi娘见外了,那五两银子够干什么,也就是府里二少nǎinǎi和三姑娘买两盒胭脂的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做不来。我们哪还能要什么月钱,nǎi娘能一直伺候你,看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强。”
小红也坚持不要月钱,“婢子的命都是姑娘您救下的,以前说过,婢子是不用月钱的,只管婢子的吃住就行。后来到了侯府里,是侯府的在发月钱,婢子不要姑娘的月钱。”踌躇了一下,又说,“姑娘,其实五两银子在庄户人家眼里,也是笔大钱,一个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见得到五两银子。我记得像我们那样的穷苦人家,一年有一两银子,就能过得了。”
水幽寒这一路走来,对现在的物价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五两银子,买不了奢侈品,像侯府那样每rì吃燕窝鱼翅,穿绫罗绸缎的豪奢rì子过不了,可普通rì子还是不愁的。
水幽寒又和nǎi娘商量了一下,拿出几两银子来,叫nǎi娘找海伯,到镇上换些铜钱供rì常花用,顺路买了肉、火腿,米酒和一些调料,再从村里买了些鸡蛋,一只鸡,豆腐等。小红烧火,nǎi娘打下手,水幽寒亲自下厨,做了火腿煨白菜粉丝、蒜泥白肉、家常肉末豆腐、蒸鸡蛋糕,砂锅蘑菇炖鸡。nǎi娘本来不让水幽寒下厨,可是又说不过水幽寒,只好在一边小心地看护着。水幽寒穿越以来,第一次下厨,不敢做什么特别的菜sè,怕nǎi娘生疑。好在,nǎi娘并没什么疑问,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以前在水府的时候,水幽寒也下过厨,是周氏为难她。结果是水幽寒虽然伤了几次手,但是也能做几个菜。
饭菜做好后,水幽寒叫小红去请海伯来一起吃。
海伯百般推辞,最后还是被小红拉了来,却是不肯进内宅,只在内宅门外向水幽寒行礼道谢。
水幽寒就说这样也好,让小红将每样菜都各盛出些来,给海伯送去。然后和nǎi娘、小红三人在饭桌旁坐下,一开始,两人也不坐,被水幽寒强按着坐下了,水幽寒就说,“以后就咱们三个人的时候,这些个虚礼就都免了,你们能跟我来这里吃苦,我就没再把你们当外人,就三个人,难道还要分几拨吃饭?以后在这里,没有主仆,只有一家三口人。称呼也要改一改,小红不要在自称婢子了,我听着不舒服。”
nǎi娘和小红这才扭扭捏捏地坐下,和水幽寒一起吃饭。水幽寒见她们不是很放得开,就想法子找话题,说上那么几句。她也不急,给她们时间,渐渐就适应了。
自此,水幽寒主仆三人就在这老宅子里住了下来,水幽寒每rì都会下厨,慢慢地开始做些自己喜欢的菜sè。每顿饭菜,都会让小红去给海伯送上一些。海伯推拒,小红按水幽寒的交代,请海伯不必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她们三个人,总是要做饭吃,多烧些菜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要海伯感谢,这乡下邻里间处的好的,还相互送些饭菜的。也不管海伯吃不吃,把饭菜放下就回了内宅。几天过后,海伯也就不再推辞。
水幽寒明白,只有身体健康,其它一切才有可能,就有意识地调养自己的身体。村中有家豆腐坊,做出的豆腐百里闻名,水幽寒就派了小红每rì去买了豆浆、豆腐,豆花,豆皮或豆干回来。这个可是高级植物蛋白,对女人皮肤和身体大有好处。并隔三差五买了鸡鸭来炖汤喝。王家村附近有河,村里的小童经常能抓到鱼,水幽寒就出钱向他们买来,或是清蒸,或是炖煮,或是红烧。小红还会去挖些蕨菜、荠菜,这些水幽寒也十分喜欢,完全无污染的绿sè蔬菜。
水幽寒前世还喜欢吃猪皮和猪蹄。猪皮,买来,洗干净,拔干净猪毛,下在开水锅中烫上几分钟,然后取出来,刮掉肉皮上残留的脂肪,切成小块,放白醋搓洗,去掉异味。然后放入锅中,加三倍的冷水,加葱段和姜片,大火烧开,小火炖煮一个时辰,出锅前放盐。然后放入深盘等它冷却凝固成形后,倒出来,切块装盘,倒上调味料,绝对味美又养颜。猪蹄,水幽寒一般也不作红烧,而是加花生或是黄豆炖煮来吃。
这两样让前世的水幽寒拥有吹弹可破的皮肤,现在这个皮肤底子,自然是更要多吃了。水幽寒深信再好的化妆品都不能让你实质xìng地改善皮肤状态,只有内养,才能从根本上调理出好的皮肤,好的气sè。
为了下厨方便,水幽寒让nǎi娘做了件大褂式的围裙给她,将衣服和衣袖都罩的严严实实,又让nǎi娘做了专门的帕子,下厨的时候把头发完全裹起来,免得弄得一身的油烟味。
水幽寒还将淘米水都留下来,给自己洗脸用。内调外养双管齐下,誓要做个健康的美人。水幽寒的理念就是化妆品堆砌出来的,整容术整出来的都不是美女,健健康康气sè好,皮肤靓,身材有肉,xìng格好的才是美女,咱不跟那些天生丽质的比。(这完全是这家伙自己的一套,大家别学她。)
天气一天天转暖,nǎi娘渐渐地把些铺盖,衣服都拿出来晒。水幽寒看到园子里的果树,已经发芽了,有桃树、梨树,柿子、山楂、枣树,还有李子和杏子树,秋天应该就能吃到新鲜的水果了。以前宅子的主人,看来不是附庸风雅之辈,这可比全种些花花草草,更符合这里的环境。
当然,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水幽寒虽然觉得自己,还有nǎi娘和小红的气sè都越来越好,但是,她的荷包也瘪了不少。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每月有五两银子,还可以如此,可是以后这五两银子还会不会给她,虽然月娘是那样说的,具体会不会落实,水幽寒不能肯定,而且这五两银子,rì常花销还好,若是有什么事情,那恐怕就不够用。而且,谁不想rì子过的更好一点那!目前,自己可以说是被圈禁在这里,出外赚钱,只怕不太可能,那么,她起码应该……,还是那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八章 田园居生活之二
这天早上起来,水幽寒便在院子和后园内转了转,这已经成了她在这里的习惯。早睡早起,晨起散步,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伸展一下胳膊腿,多么健康养生地习惯。前世的她就很少早起出外锻炼,那时候住在大都市,空气污染严重,早上多是轻雾,就是生活频道的健康指南,都不提倡太早起来,去外面锻炼,水幽寒自然也是不会去做空气吸尘器的。
早饭吃的比较简单,荠菜馅的肉包子、腌的出油的咸鸭蛋、麻油凉拌豆腐、鸭血糯米肠,还有小米粥。
饭后,水幽寒将小红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叫她去前面找海伯。然后,水幽寒又把自己的打算又细细地和nǎi娘说了一遍。
nǎi娘这些rì子以来,已经变得对水幽寒十分信服,除了不时地抱怨水幽寒不该自己动手做这些事情,怕她累坏了身体,对水幽寒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她心里其实非常欣慰,觉得自己从小拉拔大的孩子,经过这些事,一下子长大了,以前就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现在心里也能有些谋划了。实在是夫人在天有灵啊。
商量完毕,水幽寒整了整衣服,带着nǎi娘出了内宅院门,到前面的正堂上坐下,稍等片刻,小红果然领着海伯来了。
海伯先是给水幽寒见礼,然后垂手而立。水幽寒赶忙请海伯坐下说话。
“海伯,您是曾经伺候过王老太爷,侯爷和夫人的老人儿了,劳苦功高,即便是大少爷在跟前,还要敬重您几分。如今,我们三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这些rì子,劳烦您给守门,还要帮着料理一应杂事,已经很是过意不去,还请您坐下说话才是。”
海伯推辞不过,就捡了个下手的位子坐下来。
“nǎinǎi客套了,倒是这些天,我偏得了nǎinǎi很多好菜饭。nǎinǎi有事,尽管吩咐,只是,李管事当初传了夫人的令,还请nǎinǎi不要为难我。”
不知道这个李管事自己知道多少,估计应该是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他又是如何跟海伯讲的,水幽寒猜不出来。只是从这些天海伯的行事,大致就是不允许水幽寒出门,不得与人来往吧。
水幽寒叫nǎi娘给海伯倒茶,然后才继续说道:“夫人的吩咐,海伯自然是该听从的,我们对此并无话说。您也见了,我们这些天来可曾给您找过什么麻烦。今天,找了您来,是要商量一件事。现在天气转暖,该是谷雨时节了,我打算在咱们宅子旁边的那片荒地上,开出块菜地来,种些菜蔬瓜果,方便自家食用。海伯您看这是否可行?”
海伯听了水幽寒这一番话,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迟疑。
“开荒种菜,这活计对乡下人来说是平常,可是nǎinǎi,您和……,”说着瞧了瞧nǎi娘和小红,“可是一直养在深闺,哪里做的来这些。况且,nǎinǎi您还有月钱,俭省些,哪就到了这个地步,nǎinǎi的身份,也不该自己种菜的。”
“自己种菜来吃,也确实是有要节省些月钱的意思,可更主要的是,自家有菜地,以后吃什么都方便,不必依靠别人。海伯可不要把我们当作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膏粱。士农工商,虽然农排在士之后,可却是万事之根本。试想想,如果没有老百姓种粮种菜,哪里会有读书人,更不要谈出仕,只怕早都饿死了。亲手事农桑,从来都是美谈,连皇帝家,都要亲手种些谷物,为天下百姓做表率,我种块菜地,哪里就被人瞧低了?”而且,我现在这个身份,你们哪个真当我是侯府的大少nǎinǎi,不然也不至于这点事,都要找你来商量。这是水幽寒自己心里腹诽,她当然不会说出口。
海伯没想到水幽寒说出这些个大道理来,连皇dì dū被她拉了进来,他还能说什么。
“nǎinǎi说的有道理,可是,nǎinǎi您应该不曾种过菜,这菜该怎么种,您也不知道,那……”旁边的小红接过话头:“海伯您不用担心,我以前家里就是种田的,这什么时候该种什么菜,怎样种,我都清楚的。”
“噢,是这样……”。海伯看小红似乎对种菜很是雀跃,也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心里还是犹豫,这位nǎinǎi说的漂亮,可种菜不是个轻省活,只怕她是一时兴起,过过瘾也就罢了。
“开地、种菜,这些我们主仆三人都能做得,只是要麻烦海伯您去帮我们买些菜籽、菜秧,种类越多越好。”
话说到这里,海伯也只好点头。
“菜籽、菜秧这些好办,不需要去买,我去庄上讨一些就行了。只是,nǎinǎi,您要自己下田吗,那可不太妥当。”
“海伯无需多虑,这菜地,就选在咱们宅子边上,离着道路,还有村人的宅子和田地都远,轻易不会有人路过。另外,我还准备了这个。”说着,让nǎi娘将准备好的罩了纱罩的斗笠给海伯看。
“海伯,您看,这斗笠加了纱罩,整个头脸都能蒙的严严实实。我们要是去菜地,必是要戴好了这个才去的。绝不会让人说我们抛头露面,我来这的一路上,看到很多出外的女子都这般打扮,想来村人从远处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说辞。”
其实让nǎi娘做了这样的斗笠,确实是考虑到了海伯的这层顾虑,nǎi娘也是很赞成的。其二就是,水幽寒她更主要的是考虑到不能让烈rì晒伤了自己的皮肤。纱罩选的是上好的纱布,从斗笠上垂下来,能完全遮住脸和脖子,又透气,绝对是居家旅行臭美人士种田的必备工具。
海伯见水幽寒考虑如此周详,也就不再反对。反而主动到前院的库房,给她们找来了铁镐、铁锹,锄头等农具。水幽寒这下更开心,省了一笔置办农具的钱。
既然都准备好了,水幽寒觉得时光不待人,决定当天就动工。水幽寒先去换了衣服和鞋子,绣鞋、长裙可不适合种田。好在这个计划水幽寒已经在心里考虑了很就,早就预备下了衣物,一件细布的大衫,长可及膝,两侧开衩,很显腰身,也方便行走,下面穿了土布的长裤,没有系裙,脚下则是换上了千层底的布鞋。
水幽寒敢这样穿着,是因为她在来这里的一路上,见到这个时代,虽然主流还是汉民族的长长的宽大的濡裙,可也有很多其它民族的服饰元素,当今的皇帝很提倡民族融合,也开放了与友邻的交通贸易,所以街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穿着,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多议论。
换好衣服,水幽寒就戴了斗笠,将纱罩放下,系好,和nǎi娘还有小红三人,拿了锄头,铁镐,请海伯开了府门,去到旁边的荒地上。
先是要把地上原有的一层土和荒草根铲掉,这是要除去土层上的草籽,免得菜刚种下去,杂草到先长出来了。然后就是翻土。三个人里,小红是干的最好的,nǎi娘洗衣做饭、针线打扫,内宅的事务上是把好手,但是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做起来就有些吃力。而水幽寒,她比nǎi娘要强些,但比小红,就要差……一大截。
毕竟小红一直做惯粗活的,而水幽寒,再怎样,继母周氏,或者是侯府,也不能让她去挑水砍柴。
看来以后这块菜地的主力非小红莫属了。不过水幽寒也不灰心,尽自己的力,坚持做,不过是比别人慢点,也总能做的好。
几个人一天的时间,先清出一块两亩多的空地,然后一商量,种这么多的菜,也就足够几个人吃的了,就收了工。晚上吃过饭,水幽寒看着自己手上磨出的水泡,一阵阵肉疼。小红和nǎi娘就都好,小红给她看自己手上的茧子,告诉水幽寒,水泡要挑破了,才好的快。nǎi娘就拿了针,在烛火上烧了烧,帮水幽寒将几个水泡都挑破了,水幽寒怕nǎi娘唠叨,一直忍着疼,还继续与她们说笑。
第二天一早,水幽寒还是一样的打扮,手上缠了纱布,和nǎi娘、小红一起去菜地翻地、松土。然后整出一块块菜畦,小红规划着这里种白菜,这里种油菜,那里要架黄瓜、豆角,还有旁边这要种南瓜……。小红说这块地很肥,应该很好种。水幽寒同意,她当时就注意到这的荒草特别茂密,而且离河也不远。
三个人整整忙了三天半,终于把这块两亩多的菜地整理出来,还竖好了篱笆。海伯只是开始的时候看了一会她们干活,然后就摇摇头回了宅子,不知他是觉得几个妇人干活不像样,还是觉得水幽寒她们很块就会打退堂鼓,不屑理会。等看到菜地都整理好了,水幽寒手上一道道缠着许多纱布,连nǎi娘手上也出了水泡,才有些动容。也没等水幽寒再催促,很快就给她们寻来了好些菜籽,还有些菜秧:黄瓜、丝瓜、茄子、辣椒、白菜、油菜、油麦菜、土豆、玉米、南瓜,西瓜、香瓜,不一而足,想来是附近乡里有种的,他都寻来了。果然是很有人缘和威望。
最令水幽寒高兴的是,海伯还从镇上拿了些育好的葡萄秧给水幽寒,说是西域那边的特产,几年前流入大周,只有富贵的人家才有。
海伯这回没有在旁边干瞧,也下了田帮手。这菜也就种的更快了。水幽寒则把葡萄秧拿到后园,选了块阳光充足的地,种了下去,还拿树枝和竹竿,早早地架好了葡萄架。最后,水幽寒还选了几颗丝瓜秧,就直接种在了自己房前的小花圃内。nǎi娘不解,这丝瓜有什么好看的,还巴巴地种到眼前来。水幽寒笑而不语,说到时候nǎi娘自然就明白了。
第九章 田园居生活之三
大家忙活了几rì,菜都种好了,这天夜里,竟然下起雨来,小红分外高兴,说是老天爷这是在照顾她们,这下,有几天都不用给菜地浇水了。水幽寒假作生气,训斥小红不要想着靠天吃饭,菜地要勤浇水、还得施肥。小红忙赔礼,还保证一定要把菜地照顾的好好的。
水幽寒也没有闲着,将后园的葡萄,院子里的花圃都包下来,常常浇浇水,除除草,看着嫩绿的小苗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喜悦,甚至恨不得来只会法术的龙猫,在地上跳跳,第二天这些小苗就能长成(她前世年纪不小,对外一付成熟御姐风范,可是对动画片情有独钟,卧室抽屉里珍藏着某某某的所有动画片DVD,英文版配音的)。
一场chūn雨,直下到第二天中午,天气才转晴。水幽寒没有什么文学素养,可是“chūn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还是记得的,果真菜地里刚种下时还打蔫的菜苗都jīng神起来,有些心急的菜籽,也破土而出,冒出两三片嫩芽。
这天上午,水幽寒正和nǎi娘、小红在菜地里除草,海伯在菜地边上,拿了桶水,正在洗刷他养的那匹马。忽然看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个**岁的小姑娘,急急的从村中土路上向她们这里走来。那妇人走的一头的汗,来到近前,气都喘不匀,急匆匆地给海伯福了一福。
“海……海伯,出大事了,彭秀才要休妻了,大家都劝不住,请您过去看看吧!”
海伯闻言愣住了,“chūn生家的,你说清楚,彭家娘子不是前几天刚生产了吗?怎么秀才这个时候要休妻?”
那妇人一脸无奈,“还不就是因为生产的事,现在秀才已经把他娘子从屋子里给赶到外面来了,可怜彭娘子还在月子里,这大人哭,孩子闹的,村里人都下田了,好在我在家听到了声响,出来看见了,想着只有您老人家能压得住阵,请您赶紧过去一躺,帮忙说和说和。”
“好,你先回去,我把这马栓回去就来。”
妇人应了一声,急急地往村里走回去。走了几步,才注意到水幽寒三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溜烟地走了。和她同来的小姑娘没有和她一起走,怯生生地站在篱笆外。
水幽寒瞧着小姑娘对她们又是好奇,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觉得好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块桂花糕,走过去,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不敢接,水幽寒赶紧安抚。
“莫怕,我们是住在这个宅子里面的,和海伯很熟的。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给你拿着吃吧,要是喜欢,姑姑那里还有。”
一听到海伯,小姑娘似乎放松了很多,水幽寒就把糕点塞到她手上。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捏了一点送到嘴里咀嚼,然后才拿起一块,慢慢地吃起来。
水幽寒感觉自己像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小姑娘,刚才那个是你娘吗?她找海伯有什么事啊?”
“是我娘,彭婶子刚生了小妹妹,彭家把她赶出来了,也不要小妹妹了。娘找海爷爷,去帮彭婶子。”
nǎi娘在旁边听了,一阵唏嘘,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被赶出家门,这是什么事啊。
正说着,海伯已经从院里出来,过来说他要去村里,让水幽寒她们早点回去。
“海伯,村里的人现在只怕都在田里,那里有一个产妇,我看,就让nǎi娘跟您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水幽寒还真是替那对没见过面的母女担心。
海伯踌躇一下,就答应了,忙领着nǎi娘,和那个小姑娘走了。
水幽寒又和小红在菜地里忙了一会,看村子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也就回了宅子。
晌午的时候,nǎi娘终于回来了,还拿着一捆鲜嫩的韭菜。水幽寒惊喜,别人家这菜是怎么种的,韭菜都长这么大了。
nǎi娘撇嘴,还以为姑娘是万能的,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事,这各种菜蔬适合种植的时间不同,长成的时间当然也不同,咱们的韭菜种晚了,这是chūn生家送的。
水幽寒受教,看着韭菜喜人,就张罗摊鸡蛋,然后切碎,加点小虾皮,和切好的韭菜,加盐,烙韭菜盒子吃。其它的佐料都可以省了,因为韭菜和虾皮本身的味道就够足的了。
两人在厨房里,一边忙着做韭菜盒子,水幽寒一边探问,那彭秀才休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造孽啊!”
听nǎi娘慢慢把事情缘由一说,水幽寒心中百感交杂。
原来这个彭秀才原本是个穷书生,后来娶了邻村郑家的独生女儿。郑家rì子颇过得,给了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彭娘子xìng子温顺人又能干,成亲后将一切家务都包了下来,将彭秀才和彭家老父老母伺候的妥妥当当,又得到郑家的不断的贴补,彭秀才方能安心读书,两年后考中了秀才,两人也有了第一个女儿。
从此秀才就一心读书,或是与些同窗高雅之士吟风弄月,秀才爹娘见儿子中了秀才,觉得自己是老太爷老夫人了,也都不再屑于耕作,只有秀才娘子dú lì支撑。家里花销一rì大过一rì,郑家父母却都相继去世,秀才家这下少了不少进项。
去年彭娘子又怀了孕,彭娘子产期将近,彭秀才却出门去访友,一去不回,家里只留下彭娘子和彭秀才年老的爹娘,彭娘子挺着大肚子还得伺候一家老老小小,没有一丝怨言。前几天彭秀才的老娘突然要吃饼,家里又没有面,彭娘子只好出门去张罗,回来又和面、打饼、做汤,可彭家老娘却嫌饼做的硬了,骂了彭娘子几句。结果彭娘子动了胎气,要早产。彭老娘赶紧央了邻人,去请产婆,事有凑巧,那产婆原说好来为彭娘子接生,可rì子没到,还在远方女儿家走亲戚没回来。无法,只好彭老娘和村里一位生产了四个男娃的利落妇人来给彭娘子接生。
结果彭娘子生了五六个时辰,孩子没生下来,却开始流血不止,同村妇人看着不好,人命关天,就让彭老娘请产婆来。彭老娘不知所措,这十里八村就那么一个产婆,这个时候到哪里再去找另一个?
有人想到镇上的欧阳大夫,就有好心人套了马车连夜将欧阳大夫请了来。
欧阳大夫请来了,听着产房里彭老娘的惊叫,还有女人的哭泣,了解了情况后,就让人问彭老娘是不是允许他进产房救治病人。毕竟通常男子是不得入产房的。彭老娘眼看着儿媳妇奄奄一息,小孙子就要没了,也就答应让欧阳大夫来给她儿媳妇接生。
欧阳大夫先是针灸给产妇止血,然后指挥旁边健壮的妇人按产妇的肚子催产,因为没人敢上手,最后他就亲自把胎儿从产妇肚子里给拉了出来。又给产妇开了几副药,嘱咐好好修养些rì子,多吃些东西补养,就没有大事。然后恭喜彭老娘又得了个孙女,母女平安。
事情到这里,应该说是皆大欢喜。但是,嘿嘿,凡事都怕这个但是。过了几rì,彭秀才访友归来,见又添了个小闺女,自家媳妇病歪歪在炕上,又有好事的村人,提醒彭秀才是欧阳大夫救了她的妻女,如此这般这般,要他不要忘记去道谢。
结果彭秀才大怒,不仅不感激欧阳大夫救命之恩,反骂他毁人名节,又指着她娘子说这等不贞洁的妇人,他再也不能要,就要写休书。彭娘子哭求,彭秀才不理,索xìng卷了她的铺盖,将她赶出了门,又嫌女婴哭的他心烦,把女婴也扔给了彭娘子,关上大门,自去会友饮酒。
水幽寒听的眉头紧皱,本以为这个地方民风纯朴,不想还有这样的败类。就问nǎi娘:“nǎi娘,那后来怎样了?”
nǎi娘叹了口气:“姑娘,您没见那秀才娘子多么可怜,病歪歪的,怀里抱个比猫仔大不了多少的女婴,我们赶去的时候,还在彭家院外坐着哭。我就和那个chūn生家娘子,把她扶到chūn生家里了,给她烧了生姜红糖水,煮了两个鸡蛋,让她吃下。劝她不要哭,产妇月子里哭,以后会害眼睛的,要她千万要为怀里的孩子保重。”
“那海伯那?后来怎么样了?”
“海伯和村里的一个后生去找了那秀才回来,听人说,秀才不愿意回来,说他已经休妻,那个女人以后怎样都和他无干了。”
“那秀才的爹娘怎么说?听起来,这个媳妇对他们可是很孝顺的。”
“是啊,村里人都说,这十里八乡,都难找到这么个孝顺又能干的媳妇。她对公婆可真是没的挑,以前常把她爹娘给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公婆买吃的、做衣服。郑家的那点家产都填给了秀才一家,唉,说起来令人齿冷。秀才出门了,可他爹娘都在家里,chūn生娘子去敲门,让她们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让彭娘子回屋子做月子。硬生生让彭老娘给赶出来了,说,他家儿子是秀才,以后要做大官的,不能再要这个失贞的妇人。”
“nǎi娘,这彭娘子不是一向都很好吗,怎么说她失贞,难道就是因为给她接生的大夫是个男人吗?那也是情非得已,而且她婆婆当时也是应了的。”
“可不是,海伯他们硬把那秀才拉回来,找了他们本族的族长,最后秀才咬死了就是因为他娘子的身子都被男人看光了,所以才要休妻。也有人就提出来,说那是逼不得已,而且他老娘亲口答应的。可那彭老娘突然反口,说自己那时候只顾了哭,其实并没有答应。是欧阳大夫自己闯进产房,还百般非礼她儿媳妇。”
“哈?”水幽寒觉得哭笑不得,“当时产房里不是还有人在,她们怎么说。”
“自然说是彭老娘自家答应了。大家各说各的理。”
“那后来有结果了没?”
“唉,彭秀才坚持说,男子自古都不准进产房的,欧阳大夫明知故犯,念在救了彭娘子一命的份上,他大度些不去计较了,但是妻是一定要休的。他说,如果因为有缘由,妇人就能失贞,那岂不是要乱了纲常。族长也被他说的没了词。最后,只好让彭娘子先住在chūn生家里,让chūn生娘子照顾她,秀才这边,再慢慢劝他,也许rì子久了,想起他娘子的好来,再来复合。”
“nǎi娘,您也认为彭娘子那样是失贞吗?大家都这样认为吗?那有没有想一想,如果是自家女儿在那种情况下,还要不要大夫来救命那?”
nǎi娘没有一丝犹豫:“自家闺女谁不心疼,当然是救命要紧。这事本来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去计较,偏遇到这么个迂腐狠心的秀才,彭娘子真是个苦命人。”
水幽寒心内一宽,虽然礼教害人,但是大多数人心中还是善良的。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nǎi娘,这个欧阳大夫医术还真是高明,而且竟然肯进产房救治产妇,不是说男人进产房,是要走霉运的,要是换了另一个大夫,只怕不肯给人接生的。”
“可不是。这个欧阳大夫,我听村里人都说,是个好人。医术好就不必提,待人是极心善的,遇到实在太穷的病人,就只收药钱,有时还自己贴钱给人买药。只是,也有人说他名声不太好?”
“噢,那是怎么回事。”
nǎi娘看了看水幽寒,“姑娘还是不要听这些事,免得污了耳朵。”
水幽寒不依,“nǎi娘和我之间,有什么说不得。我很想知道,这么个好大夫,怎么竟然还会有不好的名声。”
“其实也谈不上名声不好。欧阳大夫的娘,原来是这里有名的接生婆,只有欧阳大夫一个儿子,有人说欧阳大夫把他娘接生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而且还会针灸,妇科也擅长。有些妇人,生了病,实在无法,就找了他,也给治好了许多人,这样就有人说他的闲话了。其实,村里人都说,那都是捕风捉影,至今为止,也没谁能指出欧阳大夫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古往今来,这样的事真是不要太多。
“nǎi娘,咱们熬些鸡汤送给彭娘子吧,我看她实在可怜。”
“好,姑娘还是和过去一样心肠软。只是,海伯似乎不太愿意咱们和人接触,今天的事他是着急,也想着我一个nǎi娘知道怎样照顾产妇和小孩。我本来想多照看一会,是海伯一定要我回来。而且,村里人问到我们是谁的时候,海伯说咱们是他的远方亲戚,在这是养病的,需要静养。这是不让人和咱们接近那。”
“nǎi娘才看出来?我看这些rì子,海伯对咱们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咱们只管熬了鸡汤,给海伯端过去,和他说清楚,他自然会给人送去。”
“恩,人心都是肉长的,rì久见人心。不知道府里和人是怎么说姑娘的,不过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姑娘的好。”
接下来一连多rì,水幽寒都想法子,做些滋补的汤和菜肴,自己吃些,大多都给海伯送了去。海伯知道她的心意,都送到村里去了,对水幽寒态度更加恭敬,菜地也抢着去照料。
第十章 惊?喜?
“这棉布织的可真是细致,nǎi娘可多给了彭娘子些钱?”
“这还用姑娘吩咐吗,原本她一文钱都不肯要的,说她月子里,多亏了咱们总送些东西给她,身体才慢慢养好了。这布就当是还咱们的人情。我自然不应,最后好说歹说,才肯收的。布钱我多给了她一成。”
水幽寒和nǎi娘两人,正坐在正房的大炕上,拿了剪刀,裁制衣衫。
“这个细布,最适合做贴身的衣物了,又透气,又吸汗,比绸缎还强许多。咱们先一人做上一套。”水幽寒说。
“这也只有手艺极好的才能织出来,彭娘子真是个能干的,可惜人强命不强。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前两rì咱们听的村里有娶亲的,就是彭秀才,从济水城新娶了个娘子回来,听说是个小书吏的妹子,带来好多的嫁妆。”
水幽寒一惊,“呦,他休妻也没今天,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又娶亲了,还真是凉薄。”
“可不是,我还听人说,”nǎi娘凑近水幽寒的耳朵,“说他这个娘子,其实早在没休妻之前,就相好了的,估计早就想休妻了,只是实在挑不出彭娘子的错来,上次就借题发挥,这下如了他的愿了。”
“那彭娘子可还想着和彭秀才复合?”
“我看只怕她也冷了心,现在带着小女儿住在村头的空房子里,每天就是织布,也能够娘俩的吃用。今天我去拿布,还听到了笑话。”
“是什么,nǎi娘快说来听。”
nǎi娘似乎是怕水幽寒在这宅子里太闷,一有机会出去,回来总会说些八卦给她听,彭娘子这事,水幽寒特别关注,nǎi娘就格外用心。
“彭秀才的新娘子,是城里人家,又是新婚,不擅cāo持家务,那彭老娘是被彭娘子伺候惯了的人,也不耐烦劳动。今天就去找了彭娘子,说是念在过去婆媳情份上,只要彭娘子出头去和欧阳先生闹一场,让欧阳先生给彭家拿出些钱财来赔礼,她就跟儿子说,让彭娘子回去做妾。”
“啊!?”水幽寒呆了,竟然有这样的人和事。“那彭娘子如何说的?”
“彭娘子是个厚道的,自然不肯恩将仇报去找欧阳大夫的麻烦。彭老娘骂了她一通,觉得没趣就走了。”
水幽寒心想,这彭娘子虽然xìng子懦弱,好在没有是非不分。不然,那个欧阳大夫可要倒大霉。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裁衣。
已经是夏令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这几天水幽寒忙着换窗户上的纱窗,又要把衣服、被褥等拿出来晒,菜地,后园都要打理,好在外面有海伯帮手,小红和nǎi娘都是能干的,什么事也都累不到她。
傍晚,小红拿小纱布包包了些皂角粉、艾叶,给水幽寒烧了一大桶的洗澡水。nǎi娘还要帮水幽寒洗澡,被她笑嘻嘻地推了出去。现在水幽寒泡在洗澡桶里,拿着条丝瓜络,在身上轻轻搓洗,一边还哼着变了调的小曲。
“在山地那边海地那边,有一只蓝jīng灵,它活泼又聪明……斗败了格格巫,……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喜洋洋、懒洋洋……”
外面的nǎi娘没有走太远,预备姑娘有事叫她。听着屋里她家姑娘荒腔走板不知在哼着什么,心里有点担心:虽然姑娘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可是毕竟受了刺激,一洗澡就这样发作。还是积郁于心了。这样被人听到,还不知会说什么,可这只怕是姑娘唯一的发泄途径,如果不由着她,她会不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她四下瞧瞧,小红还在后园修剪果树,海伯自然不会到内院来,还好,没人听到,她决定以后姑娘洗澡,她都要守在外边,而且不让别人靠近。
水幽寒可不知道nǎi娘这些心理活动,她洗的很高兴,很臭美,自己的皮肤啊,又光滑细致白嫩了,身材啊,终于有点凹凸了,要再接再厉,那个丝瓜水,还真是好用,也要让nǎi娘和小红一起用。防止皱纹什么的,她到是没给予太多期望,不过美白皮肤,防晒伤,还可以预防年老时会出现的老年斑,这就足够了。
自己这个身材啊,看骨架和前世的简直一模一样,记得前世自己不管怎么吃,怎么懒惰,腰和肚子上都不会积攒赘肉。水幽寒沾沾自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再摸摸,似乎哪里不对劲,是哪里那?这种感觉总是时有时无,她似乎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犹如夏rì晴空忽然打了个霹雳,水幽寒默默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是身体还没恢复好,所以才会……,绝不会是……。”
水幽寒再也没有心思洗下去,匆匆擦干了身体,套上衣服,出了浴房。nǎi娘看今天姑娘似乎洗的时间特别短,脸sè也有些异样。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要不要让海伯找个大夫来看看。”
水幽寒勉强笑笑,“我很好,nǎi娘,你一会收拾完,到我房间来一下。”
烛光下,水幽寒看着nǎi娘,犹豫又犹豫,还是决定开口。
“nǎi娘,你可记得我上次葵水的rì子?”
“姑娘,我记得是三个多月前,那时在侯府,应该是二月二十五。姑娘,您是不是觉得……,一定是……大喜!是nǎi娘疏忽了,以为姑娘受此重创,停了个把月,姑娘,我这就给您叫大夫去。”nǎi娘一脸的激动。
水幽寒赶紧把nǎi娘拉着坐在炕上,“nǎi娘,您先别声张。这事,如果被海伯知道了,nǎi娘您可想到后果。”
“就是知道了才好啊,姑娘,您这要是怀了小公子,海伯一定会传信给侯府,然后夫人就会派人来接您回府了。到时候,大少爷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定会待您好的,再也不会提要休妻的话了。”
“nǎi娘,你想的太简单了。只怕府上知道了我怀孕,咱们主仆三人就没几天可活了。”
nǎi娘不信,“怎么会,难不成老夫人会不疼自己的亲孙?”
“夫人疼不疼亲孙,我不知道,但是府里其它人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肯定的。你想想,当时在府里,咱们事事退让,并没有得罪过谁,还是被人陷害,如今,若知道我可能怀了侯府的嫡长孙,就更加容不得我了。”
nǎi娘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流了下来,“姑娘,您的命怎么这么苦。不过,姑娘,您别怕,这次nǎi娘豁出xìng命,也要保全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nǎi娘就要一切都听我的。”
nǎi娘点头。
水幽寒这才接着说道,“首先,咱们就要找个大夫来诊脉,确定是不是怀孕,如果不是,咱们就不用白担心了。如果是,那么……”水幽寒声音低下去,她真的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咱们再商量。”
“那,咱们还是叫海伯帮着找大夫来吗?”
“不,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海伯知道。虽然这几个月来,咱们相处的不错,但是海伯是夫人的老家人,和咱们比,他自然是偏向夫人那边的。他知道了,侯府也就知道了。nǎi娘,切忌,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主仆三个的命都系在这个上面了。”
nǎi娘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我明白。刚才是我没考虑清楚,糊涂了。怎么着,也得等到姑娘平安生产完了,再让她们知道。那时候,就没人能奈何姑娘了。姑娘,是不是也暂时不让小红知道。”
“恩,暂时也不要让她知道。”
“可是,您这身子再过些rì子,就能看出来了,那时,就瞒不了她了。”
水幽寒心底苦笑,nǎi娘这是认定她怀孕了,只怕这是老人家心里的期盼吧。有了孩子,水幽寒就可以回到侯府,继续做大少nǎinǎi、将军夫人了。她认为这样的水幽寒才是幸福的。
“到那时再和她说吧。咱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大夫,确定是否怀孕。”
水幽寒这天夜里,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心里慢慢盘算。要怎样才能避开海伯的眼,找个大夫来那,而且那大夫还得肯为自己保守秘密?然后,如果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小生命,那自己改怎么办?
第十一章 男妇产科大夫
过了几rì,nǎi娘在菜地里摘菜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水幽寒和小红赶紧将nǎi娘扶回房里,海伯在旁边看到了,似乎nǎi娘摔的很严重,也很着急。
水幽寒直接把nǎi娘扶到自己的正房,帮nǎi娘查看伤势,安顿好nǎi娘,就带着小红到前院来找海伯。海伯正等在那里,见水幽寒出来,急急来问nǎi娘的伤要不要紧。
水幽寒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nǎi娘这次摔伤到不是很要紧,可是nǎi娘的腿,在去年冬天伤到了,染了寒气,留下了病根,每逢yīn天下雨,都要腿疼。我们来这里,不想麻烦海伯,因此不曾请大夫看过。这次,如果不是nǎi娘腿疼又发作了,也不至于摔伤。”
海伯这些天来,已经知道水幽寒待她的两个下人非常亲厚,尤其nǎi娘是自小就伺候她的,水幽寒和nǎi娘之间可以说是亲如母女。
“nǎinǎi,您太见外了,这有病怎么能不找大夫,耽误了,就更不好医治了。我这就套上车去请大夫。”
“如此多劳海伯了,只是,nǎi娘这个病根在府里时,也曾请人看过,说是不好治疗,用药不猛,治不好病,可用要猛了,就要伤身。最好是能用针灸,慢慢调理,才能去根。只怕镇上的大夫对此无能为力,海伯,可否去济水城找个好些的大夫来?”
“镇上的大夫,自然比不得京城的,不过说到针灸,镇上到是有一位欧阳大夫,只怕皇宫里的太医,也是能比得上的。若是去济水,路途甚远,还要先做些安排才成。不如我先去请了欧阳大夫来,给nǎi娘医治,如果不行,我就去叫了镇上铺子里的人来看着宅子,再去济水城请人,nǎinǎi您看这样可好。”
“海伯考虑的很是,就依海伯的意思吧。”
海伯见水幽寒应了,赶紧去牵出马来,套了马车,急急向镇上去了。
水幽寒松了口气,海伯和她们相处,已经有了些感情,虽然要遵照着府里的意思,看管着她们,可对她们面上很恭敬,而且也是真心的关怀。比起水幽寒最初的设想,一个仗着资格老,见她们落难,奴大欺主的情形,可要好上不止多少倍。要欺瞒这个耿直的老人,水幽寒是有些内疚的,然而为了自己这几个人的xìng命着想,也只能如此。
水幽寒让小红等在门口,大夫来了就带到内宅去。然后,急忙转身回去照看nǎi娘。
nǎi娘今天摔这一交,自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海伯请个大夫来,而且一定要是欧阳大夫。水幽寒根据nǎi娘听到的传闻,认为他医术很高明,会,而且也肯为女人接生,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就是,虽然曾为很多妇人医过病,但是没人能从他口中探得病人的信息,是个很有医德的大夫,照她前世的话,就是很尊重病人的**。当然还有,就是这位大夫不势力,穷人没钱,他也会给医治,比起一些年代没钱就把病人扔到医院外的要强上许多。
尽管如此,风险还是存在的。但是水幽寒不能再等了,而且恐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nǎi娘的摔伤算不上严重,但是膝盖还是见了红,水幽寒拿面巾,沾了烧酒,轻轻地帮nǎi娘擦拭。
“nǎi娘为了我受苦了,咱们不是说好的,只做个样子,毕竟海伯也不能查看你的伤,何苦……”。
“姑娘,这点伤算什么,只要能请了那欧阳大夫来,摔的再重些,也算不了什么。”
两人说着话,外面小红挑了帘子进来,说大夫已经到了,要不要请进来。水幽寒和nǎi娘对视一眼,nǎi娘点头。
水幽寒转身拉了小红出了房门,果然见海伯领了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站在院子里,男子手里提了药箱。想来就是那位欧阳大夫了。
正巧那男子转过脸看,被水幽寒看了个仔细。
水幽寒吃了一惊,这和她设想的太不一样了。只从nǎi娘嘴里知道众人口中的欧阳振衣,她一直以为是个花白胡须的老者,没想到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貌平常,不过一身儒雅之气,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
海伯见水幽寒亲自出来,虽然觉得有些于理不合,但是想到她和nǎi娘亲厚,必是心里着急,而且水幽寒还蒙着面纱,也就释然。
“nǎinǎi,这位便是欧阳大夫,nǎinǎi看在哪里为nǎi娘医治为好?”
水幽寒向欧阳大夫福了一福,“nǎi娘伤在腿上,不便挪动,就请欧阳大夫到屋里为nǎi娘医治吧。”
“那就麻烦欧阳大夫了。”海伯也只好如此。
“针灸只怕需要些工夫,小红,你领海伯去书房,准备些茶点。”水幽寒吩咐道,然后对欧阳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欧阳大夫,这边请。”就领了欧阳大夫进屋去了。
海伯原想跟进屋子,又觉不妥,就停在屋外,小红早得了水幽寒的吩咐,就请海伯到旁边的书房去边吃些茶点,边等。书房就在正房旁边,海伯想想,觉得无妨,也就跟着小红去了书房。
进了屋子,水幽寒没有停下,“欧阳大夫,nǎi娘在里屋。”欧阳低头应了一声,随水幽寒进了里间屋。nǎi娘正靠在榻上,膝盖上裹着纱布。
“请欧阳大夫给nǎi娘看看伤势。”水幽寒将一张凳子摆放到nǎi娘榻前,请他坐下。
欧阳大夫躬身谢了,把药箱放到床榻旁的矮桌上,然后坐下,说道:“这外伤,我要看看伤口才行,只怕冒犯了nǎi娘。”
“这个道理我们懂得,请欧阳大夫尽管查看。”
欧阳点了点头,轻轻拆掉nǎi娘腿上的纱布,仔细看了看伤口,又手拿纱布在膝盖处按了按,“只是皮外伤,处理的很好,如果您不放心,我就开些药,熬成药膏,涂抹几次,结了疤就好了。”又犹豫了一下,“其实不用药也无妨的。海伯请我来,说是医治伤寒腿,需要针灸,那还需先为您请脉。”
“请大夫您先为我家姑娘请脉可好?”
欧阳一愣,转过头去,见nǎi娘口中这位姑娘已经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素颜,走到桌边坐下,伸出手腕来,对他展颜一笑,等他请脉。
欧阳的心突的猛跳了一下,忙收摄心神,他年纪不算大,但是行医多年,什么样俊美的人物没见过,怎么今天见了这个人,竟险些失态。
一边nǎi娘已经拿了块丝帕覆在水幽寒的腕上,“请大夫给我们姑娘请脉!”
欧阳心中觉得有些古怪,然而还是依言将手指按上水幽寒的脉搏,片刻过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水幽寒的面sè,眼神中有一丝了然。
“请问,这位nǎinǎi上次葵水是什么时候?”
“是三个月前。”nǎi娘答道。
“噢,那就没错了,给这位nǎinǎi道喜,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目前总体脉象平稳,胎儿很是健康。不过,nǎinǎi似乎不久前曾经伤过身,后来虽然补养得宜,但是还是有些弱症,还需调养,方能保**平安。我这就给nǎinǎi开个保胎的方子。”
“姑娘,您果真有孕了,苍天有眼啊!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这回轮到水幽寒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幸中奖?!
为嘛?为嘛?古语说,生孩子这事,男女同乐,而女子独苦。她根本没乐到,可这苦却要她一个人来受。这是怎样地幸运,请用悲愤地语调读幸运这俩字。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水幽寒,你要镇定。
“大夫,我的身体尚虚,而且这孩子来的时候,有些不凑巧,大夫,您看,可否帮我将它,恩,将它,打掉。”水幽寒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有些不忍,有些难过,还有些期盼,期盼什么那?
nǎi娘一脸的不可置信,“姑娘你……,你……”
这两个人有古怪,欧阳大夫认定。按理说,她们的态度应该一致才对,可是……。
别人的家事,他也不便说什么,做好一个大夫的本份就是。
“nǎinǎi,若是您执意如此,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会伤了您的身体,过后,还是需要好好调养方可。”
“姑娘,你不能这么做,这个孩子……您不能打掉啊!”
水幽寒很矛盾,该怎么做那?无论如何,首先要说服大夫帮助保守秘密,至于孩子,她需要再好好想想。
“欧阳大夫,关于我怀孕这件事,可否请您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海伯。”
欧阳自打跟着水幽寒进了屋子,就已经觉得有古怪,见她们主仆如此行事,又联想到海伯对她们身份讳莫如深,心里疑虑更甚。
“欧阳大夫是个聪明人,一定察觉到今天请您来,其实是为了我。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才假借了nǎi娘的名义,连海伯也瞒了过去。我们主仆的身份,不好和您说。这件事要保密,也是出于无奈,是为了保住我们的xìng命。”
欧阳大夫听了这话,想起水幽寒方才说的打胎一事,怒道:“这位nǎinǎi之所以托付了我,莫不是相信了些传言,觉得我肯为妇人接生,不必嫌疑,是个无行之人,惯做这些yīn暗之事?”
水幽寒既不羞也不恼,“欧阳大夫何处此言,竟然将自己鄙薄的如此不堪。我确实是打算要将此事托付给您,因为我听了那些传言,深觉您不仅医术高明,行事稳妥,而且医德高尚,在您眼里,没有贫贱富贵、男人女人等俗见,您眼里只有病人。这才是我敢赌上xìng命,将这样私密的事托付给您的原因。”
欧阳大夫听了这话,愣怔半晌,然后抖衣站起,郑重地给水幽寒施了一礼。
“刚才是我冒犯了,请nǎinǎi您不要责怪。nǎinǎi的事,我发誓,会守口如瓶。”
君子一诺千金,不过是第一次相见,水幽寒不知怎地就是相信这欧阳大夫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就要麻烦您了,能不能请您五天过后再来,还是为nǎi娘针灸。”
“就依nǎinǎi的吩咐。”
两人商量好说辞,水幽寒又请他给nǎi娘诊脉,她心里一直记挂着nǎi娘曾经在寒风中,在青石板上整整跪了一天的事,怕她留下病根。虽然nǎi娘推辞,水幽寒还是强让她坐下,欧阳大夫诊过脉,问了病由,说是确实有风寒入骨的症候,不严重,但如果不及时医治,以后恐有麻烦,然后为nǎi娘针灸之后,才告辞离去。海伯已经等在门口,送了他出去,说好五天后再来。
第十二章 要做单身妈妈吗?
送走了欧阳大夫,nǎi娘一直满脸的担心,恨不得将水幽寒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似地,水幽寒明白她的想法,安慰她:“nǎi娘不必如此担心,这事,我要好好想想,不论要怎么做,我都会和nǎi娘商量。”nǎi娘这才稍微放了心。
水幽寒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心事。被确认有喜,她毫无jīng神准备。如果是和相爱的人,做了爱做的事,有了宝宝,她会开瓶红酒庆贺的,然后和爱人一起,慢慢呵护宝宝出生,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水幽寒承认自己是个喜欢孩子的女人,尤其是自己与心爱的人的爱情结晶,哪个女人不这样?但是,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特殊。
nǎi娘是想让她生下宝宝的,这个时代,孩子是女人年轻时身份地位,年老时老有所养的唯一保障。生下宝宝,不论男女,她都有了再次回到侯府的筹码,如果是男孩,她的地位更有保证。
但是水幽寒来自不同的年代,她现在要自问的不是宝宝能给她带来什么利益,而是她能给宝宝些什么。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独自抚养孩子,要面对的社会压力、经济压力,在现代社会也并不轻松,何况是现在这个封建时代。自己有能力给宝宝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吗?那么救助于侯府那,即使自己和宝宝再次被侯府接纳,那么她的宝宝就要和她一起面对一宅子心思莫测的人,活在勾心斗角,猜忌和争斗中。
无论如何,水幽寒都不愿意去过那样的生活。那么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那?
水幽寒事做的少了,还动不动就会走神。小红都看出她不对头,追在她身后,问她是不是累了,或者病了,又或者是担心nǎi娘的腿。水幽寒不便说什么,只是让她不必担心,自己只是有些不舒服,过些天就好。
nǎi娘则一有机会就会提到彭娘子,说她多亏有小女儿在身边,虽然说现在辛苦些,但是不会那么孤寂,以后老了,也有个依靠。还从村里弄了架纺车来,说自己原来就会织布,现在也学彭娘子织细布,能卖个好价钱,她还会刺绣,以后即使没有侯府的资助,她自己也能养活两三个人。
水幽寒看着忙进忙出的nǎi娘,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想到前世从自己一毕业就催促自己结婚生子的母亲,心里暖暖的。
这天傍晚,水幽寒坐在已经爬满了葡萄枝叶的葡萄架下,吃着园子里刚摘下来的杏子,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其实她自己心底也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否则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她所担心的,是怕自己不能给他好的生活。可是,怎么说也是读了那么多年书,有工作经验,有dú lì意识的新女xìng,虽然在这里缚手缚脚,但是,这个时候,不也是有女人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吗,孟母三迁的故事,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的,人家也是一个女人,独自养大了儿子,而且人家儿子还成了亚圣。自己不奢望肚子里这个孩子能有那么大成就,可是保护他身心健康地长大,这点本事自己难道没有?
当然,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就是孩子的父亲的问题。恩,就当他是个jīng子捐赠者吧,如果他要追诉权利,就给他仨瓜俩枣地当报酬吧。就是这样。水幽寒终于下了决心。
吃过了早饭,水幽寒和nǎi娘商量。
“nǎi娘,你一会和海伯说,让他帮咱们寻一头正在产nǎi的牛或者羊,最好是羊,羊nǎi更好消化一些,就和海伯说,我要补养身体,这个羊nǎi不能断。”
“姑娘,您以前可不喝这些,您一直嫌膻的。”
“nǎi娘,我现在要喝了,而且,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水幽寒笑着对nǎi娘说。
nǎi娘一下子明白了,连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和海伯说,让他务必给找来。”
海伯人面很广,下午就牵了只产nǎi的羊过来,而且自告奋勇,将羊养在马厩旁边,他来负责喂养,nǎi娘只管每天去挤nǎi就可以了。
羊nǎi确实比较膻,水幽寒每次煮,都要加些白砂糖,再放一小撮茉莉花茶进去,煮沸了,将茶滤掉,既消了毒,也去掉了膻味。水幽寒每rì早饭,还有临睡前都要喝碗羊nǎi。多余的羊nǎi,水幽寒会拿盖碗盛了,放到太阳下暴晒上一天,等到羊nǎi变得浓稠,并且发酸,再加些切碎的果粒在里面,拿了羹匙,一匙一匙地舀着吃,就当饭后甜点了。
要生下孩子,海伯可以瞒住,但是小红却瞒不住的。水幽寒一开始没有告诉她,也不是不信任她,而且觉得她毕竟年纪还小,怕她不小心说走了嘴。但是,现在却不能再瞒了。
“小红,咱们来了这,你做的活多了很多,待遇却并不比府里好,你可觉得辛苦?是我带累了你。”新的夏衫做好了,nǎi娘将小红叫到上房来,试衣服合不合身,看着小红穿上新衣,水幽寒给了她一碗果肉酸nǎi,让她也坐到炕上。
“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这些活计算什么,以前我在家里,比现在年纪小很多,可干的活,比这还累,又吃不饱。跟着您,吃的饱,穿的暖,而且没有打骂,您没把我当下人待。侯府如果没有您,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水幽寒看小红说的情真意切,知道她是个忠厚的孩子,不善言辞,但是对自己很是忠心。
“小红,我把你和nǎi娘当成一家人,有件事我要对你说。”
小红眼巴巴地,停下不再吃酸nǎi,就等着水幽寒要告诉她什么。
nǎi娘看水幽寒的脸sè,觉得她只怕害羞,不好开口,就拉过小红的手,接口道:“小红,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但是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咱们姑娘她,有喜了。”
小红听了nǎi娘的话,嘴巴张成O型。
水幽寒抿嘴直笑,“小红还是个孩子那。”
小红这才回过神来,“姑娘,我懂得有喜是什么意思。姑娘您有了姑爷的孩子了。那咱们……”
“说的就是这个,这件事不能让我们三个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否则我们就xìng命不保。”水幽寒见小红有些困惑,接着说,“小红,你该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吧,那是侯府有人容不得我,要我死。如果我生下姑爷的孩子,那府里就得让我回去,她们是不会让我,或者我的孩子活着回去的。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小红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眼圈红了,“姑娘,我虽然笨,可我知道,府里有人害您,她们要是知道您有了孩子,更要来害您和孩子了。您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水幽寒本来还想不知要说多少道理,才能让小红明白这个利害关系,没想到她心里如此明白,心里顿时一宽,随即说:“这件事,尤其不能让海伯知道。海伯是侯府的人,他知道了,必然会通知府里。你平时和海伯来往较多,我信你不会泄密,但是怕你不小心漏出口风,那时,咱们三个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红有些急了,就要发毒誓,水幽寒赶紧说自己相信她,只是交代她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任谁问起自己,都推到nǎi娘身上,说自己并不贴身伺候,不清楚。
小红郑重地应了下来,“姑娘尽管放心,我本来就很少说话,这件事,我一定不会泄露了半点出去,否则,否则就让我肠穿肚烂……”
水幽寒让nǎi娘捂住小红的嘴,让她不要这样咒自己。三个人又说了些以后的安排,才各自就寝。
五天过后,欧阳振衣如约而来,水幽寒告诉他,自己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问他有什么保胎的法子,最好不要吃药,怕影响到腹内的胎儿,有食补的方子则最好。
欧阳振衣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决定,又给水幽寒诊了次脉,嘱咐她一些平时的宜忌,并说了几个食疗的方子给她。旁边的nǎi娘听了,频频点头赞同。
欧阳振衣笑道,“是我多虑了,nǎi娘想来是很有经验的,nǎinǎi您多听nǎi娘的就是了。”
nǎi娘赶忙谦让,水幽寒向他道了谢,又说道:“我听说,欧阳大夫的令堂是位很有名的稳婆,手里救活的产妇婴儿不计其数,欧阳大夫可是得了真传?”
“家母确实不曾对我藏私,经常抱怨没有生个女儿继承她的衣钵,我虽然学了家母的两三成,但是终因为是男子,不便做这些。”
“世人只有抱怨只生女儿没有儿子的,令堂却正好相反,看来也是醉心医术,真是为奇女子。”
欧阳振衣也笑了,“家母如果在世,定然将nǎinǎi您引为知己。”
“欧阳大夫,您知道我有苦衷,不能让人知道有孕,还要避人耳目地生下这个孩子,所以,请欧阳大夫到时候能不必嫌疑,为我接生。”
欧阳振衣明显地迟疑,“nǎi娘想必有些经验,nǎinǎi您……”
“欧阳大夫,nǎi娘虽然也通晓此事,但并不是专业的接生婆,而我认为即使是接生婆,也万万比不了一个通晓接生的大夫。女子生产,就如同走了一躺鬼门关,稳婆只懂得接生,却对一半的医术都不擅长,在我看来,并不稳妥。只有大夫在身边,我才能放心。”
“nǎinǎi的这种想法,我也想过,如果能让稳婆都习学些医术,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女子闯不过生产这道关。以前我母亲也是跟着父亲学了很多医理,方才能够那样游刃有余。可惜,现在稳婆多数连字都不识,而且都是有些年纪的,哪肯去学医,只都墨守老套;而学医的大都是男子,谁又肯去学怎样接生?”
“所以欧阳大夫您可是稀有的人才。请您务必答应为我接生。”
欧阳低下头,“其实,我也没有给多少人接过生,毕竟,如果不识万不得已,没人会要男子来做这个。前些rì子彭家娘子的事,nǎinǎi您也应该知道,您要考虑清楚。”
水幽寒笑了笑,“欧阳大夫不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公道自在人心,彭秀才借故休妻再娶,这样无良,哪个不说他丧了良知。您救人xìng命,哪个不说您高义。而且,您事先还问过他家亲长,无论是国法,事理,还是人情,您都做的无可挑剔。还是那句话,因为信任您的医德和人品,我们才巴巴的设计请了您来那。”
欧阳抬起头来,望着水幽寒,眼里都是笑意,“如此,我就当仁不让了。只是,nǎinǎi您要瞒过海伯生产,只怕不易。”
“无妨,海伯很是守礼,不是我传唤,等闲不来内宅。以后我会慢慢减少出去的次数,只待在内宅,平时就锁了院门。循序渐进,也就没人会起疑。只是,到生产那rì,恐怕还要劳烦欧阳先生帮忙。”
两人这次交谈,都起了知己之感。水幽寒便提议,以后不该如此生分,让欧阳振衣直接叫她的名字,自己则喊他大哥。nǎi娘在一边,认为欧阳大夫是个好人,而且自家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仰仗他,也很是赞同。
自此,欧阳便每个月都来宅子里,名为给nǎi娘针灸,实为为水幽寒诊脉。来往的多了,竟与海伯结成了忘年之交。知道海伯曾在战场上伤了身体,就想法调制了药酒送给海伯,海伯喝了后,果然有效,对欧阳更是感激。每次欧阳来,都要留了他在宅子里用过饭再走,水幽寒和nǎi娘她们自然是乐得做了丰盛的饭菜送过去。
第十三章 宁夏
七月流火,但是宅子因为背靠沂山,或者也是因为大气臭氧层还十分完整,没有全球变暖趋势,水幽寒感觉这里的夏天并不会热的让人难以忍受。没有空调冷气,只要不去太阳下暴晒,靠着自然风,也不那么难过。
水幽寒坐在竹林内的石墩上,一边挥舞大蒲扇,一边第一千零一次打量自己的腰身,不觉有点沾沾自喜。捡到宝了,这个身体是那种怀孕只长肚子,而不会跟着全身都变得肥肥壮壮的那种类型。现在水幽寒的肚子,已经凸起,过去的衣服,都有些紧了。nǎi娘已经帮她做了新的更加宽松的衣衫,还告诉她,她这个肚子,和别人比已经很小了,以后会更大。
她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足不出户,只在内院每天照料那些花草和果蔬。还会避开nǎi娘,练几个产妇瑜伽体式,像坐角式,神猴式等。都是增加骨盆柔韧xìng,让生产更加顺利的体式。nǎi娘给她设了很多禁忌,本来是禁止她做任何事情的,后来还是欧阳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告诉nǎi娘,孕妇多活动活动,对自己和胎儿都有好处,而且到时候生产还能顺利些,只是不要太过劳累就可以。nǎi娘这才放了水幽寒做这些活计。
当然,还有其它一些,有的是水幽寒闻所未闻的禁忌,水幽寒心里称之为迷信。不过只要确认不会有什么有害健康的后果,她也就都遵从了。一是为了安nǎi娘的心,二来毕竟这里环境与她前世的有很多不同,这些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规矩,也许有它的道理。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是xīn jiāng某地有几个人,因为吃自家自制的豆豉,而中了毒。劝告人们不要自己做豆豉,因为xīn jiāng的土地开发的比较晚,土里有种细菌,叫肉毒杆菌,会造成中毒,严重的可以造成死亡。而解毒的药物,因为不常用,医院里一般都没有库存,如果中毒,后果很严重。
谁知道这个年代土里,空气里、土壤里会有什么细菌那,觉得自己那个时代比较先进,就把一切照搬来,还不如入地随俗,安全系数更高对不对。
空闲时间多起来,水幽寒就开始琢磨吃食。不用怀疑,她一直信奉民以食为天,美食是人生的一大不可剥夺的乐趣。这一点,她从来不曾掩饰过,有句话不是说食得是福吗。
嫩嫩的豌豆熟了,摘下来,剥去豆荚,再将豌豆的外皮剥掉,拿到细磨上,细细地磨成豌豆汁,然后用纱布过滤掉渣子。另外拿大枣和少量的糖熬水,然后加入豌豆汁,再加一小勺的琼脂,煮熟后,小火炖煮,等多余的水份都蒸发掉了,稍微冷却,倒入准备好的模子里,压成型,就是很有名的老běi jīng豌豆黄了,十分养人。
几场雨下过,菜地里的丝瓜、黄瓜,豆角、西瓜、茄子等也都熟了。
黄瓜擦成细丝,和豆腐丝,加上芝麻、盐、红油、香油、花椒粉调成的料汁拌匀,就是一道爽口的小菜。当然,也可以拿黄瓜当水果,洗干净了就那么吃,或者拿木刀拍碎做道拍黄瓜。茄子,可以做成蒜泥茄子,佐粥吃油条或者其它面点最好,也可以简单的红烧、或加了肉末放油锅里炸成茄盒,或是做成鱼香茄子。
丝瓜,更是很受水幽寒的喜爱。首先是丝瓜水,现在她们主仆三人都在用,小红用后效果最好,虽然每天在外面干活,可是皮肤真的没有晒黑。在取丝瓜水之前一天一夜都不要浇水,这丝瓜水就能存放一年,而不会变质。前世水幽寒住在城里,就拿了大桶,在阳台上养了两株丝瓜秧,也是这样取水的。水幽寒最爱的一道汤就是将丝瓜去皮,切片,和瘦的羊肉片一起,放到豆浆中煮。其味道鲜美就不必说了,重要的是,这个真的对丰胸很有帮助。
西瓜,挑大的,熟的,摘下来,洗干净,然后放在篮子里,吊到井里,等上半天再拿出来杀开吃,消暑利尿,还能补充因为流汗而损失的矿物质。水幽寒自己每天恨不得能吃一整只西瓜,被欧阳大夫发现了,告诫她,西瓜xìng寒,她现在这个情况要少吃。即使是平常时候,也不能过量吃。nǎi娘在旁边听了这话,如同拿到了圣旨,每天只准水幽寒吃一小块西瓜,连小红都帮着监督。水幽寒无奈,翻翻白眼,还是只能屈服于恶势力。
时鲜的蔬菜,没有添加任何药物,只需要简单的烹调,就很美味。太多的烹调步骤,会失掉原料本身的鲜味和营养。水幽寒还记得看《红楼梦》,每次读到关于美食的内容,她都得准备条毛巾擦口水。那道有名的鸡肉味的茄子,水幽寒也无比向往,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的饮食啊。至少三代才能养出个贵族,此话不假,不说那些礼仪,单就这吃上面,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然而,水幽寒,对于这些贵族的菜肴,欣羡的同时,她的小民意识在后台一直高叫:这是浪费啊,浪费是可耻的。所以水幽寒还是喜欢吃茄子味的茄子。贵族的饮食,偶尔吃一次两次,尝尝鲜,适当的场合拿来显摆显摆。平常过rì子,还是尽量将家常菜肴,做的sè香味俱佳,才是王道。所以结语就是,水幽寒她本质上是个平民,胭脂鹅脯她吃,但她真的不吃鸡皮汤,也不吃鸡肉味茄子。
青菜头,这个还是nǎi娘去村里去买鸡鸭,那个chūn生家的送了些给她,说是炒着吃,或是做咸菜都可以。水幽寒拿着这个青菜头左看看,右瞧瞧,确认这就是她前世吃过的榨菜的原形。三腌三榨,她曾经很好奇地去翻了资料,也试着做过,效果不错。水幽寒索xìng叫nǎi娘去村里多买了些,按着自己的记忆,做了几坛子榨菜。尝了尝,果然鲜咸可口。
欧阳在宅子这吃了几次饭,水幽寒都会亲自做上几个菜,每次欧阳都吃的很尽兴。知道了是水幽寒亲自做的,就连连夸她厨艺了得,即便是与客似云来的大师傅的拿手菜相比,也不逞多让。客似云来是济水城最大的酒楼。水幽寒听他这样说,还是很谦虚了一番的,其实背后心里甜滋滋的。过后,送了一坛子蒜茄子和一坛子榨菜给欧阳,说礼物虽轻,也是她们的一点心意。
欧阳大夫很喜欢这两样小菜,并投桃报李,送了些花胶,还有几只活的乌骨鸡给水幽寒。乌骨鸡是当着海伯的面送的,说是在这里讨饶了她们这么多次,这乌骨鸡,就给nǎinǎi和nǎi娘补身体。花胶,他是在内宅给nǎi娘针灸的时候,交给水幽寒的。乌骨鸡炖花胶,可是女人的滋补佳品,而且最是养胎的。水幽寒道了谢,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自打到了这里之后,还没见过海鲜,这既然有花胶,那海鱼海虾之类的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欧阳大哥,这花胶是哪里产的,大哥您是怎么得到的那?”水幽寒问欧阳。
“这花胶就是咱们渤海郡本地所产。渤海郡的蓬莱靠海,有很多渔民出海打鱼,其中沈家是当地的望族,祖传的造船厂,能造大船,家里雇用了数百的渔民,可以到深海捕到大鱼。其他零散的渔民,都只能在近海打些小鱼小虾。我家在镇上有家药铺,从他家那里进了些花胶。不过,给小寒你的这些,不是店里卖的普通货sè,这些是我的好友,沈家的三公子送给我的,足有五年了。”
这可十分难得,花胶年份越久,滋补之力越强。
“既然本郡就有渔民,为何没听说镇上有卖海鲜的?”别说带鱼了,就是海带,海木耳、普通的麻蛤、白蛤、皮皮虾之类的都没听说有卖的。
“小寒你要吃?那可有些不容易,别说咱们镇上,就是济水城也很少能买到。”
“那难不成他们打了鱼都自己吃了?”
欧阳大笑,“当然不是,你当他们是猫吗。从蓬莱到济水城,水陆要走上三天,还是顺风的时候。陆路,用快马,也要三天多。这海鲜又是不能久放的,夏天要用冰块镇着,费用实在是高,再加上咱们这淡水鱼、虾蟹就不少,这运送海鲜过来卖就不十分划算。那些散户渔民打了鱼虾,多是在近处就卖了。沈家的,他们有皇家的供奉,新鲜的鱼虾,都走水路,拿冰块镇着,送去京城皇宫里。送上船的十成货,最后只有一两成能吃。说起来,也就是沿海的几个乡镇,能吃到新鲜的海货,皇帝一年也吃不上几顿海鲜。沈家主要还是卖干货。这全大周的海鲜干货,他一家就占了有七成。”
这就怪不得到现在为止,水幽寒唯一吃过的,能称上海鲜的东西,就只有干贝了。
“小寒要吃,我就帮你弄些鱼干来。”
“多谢大哥,还是不用了,这里的鱼虾还尽够吃的。”水幽寒客气。
这就是交通不发达的后果,渔民们辛辛苦苦打了鱼,却赚不到钱,有钱人,想吃鱼,却买不到。前世号称长了条猫舌头的某人,只好咽咽口水,实在不行,只能去买些鱼干解解馋了。
“小寒不必和大哥客气,上次你们做的那个蟹肉灌汤包,我可很爱吃,今天我带了些新鲜的河蟹来,若不嫌麻烦,就做些给大哥吃吧。”
“没问题,只要欧阳大夫爱吃就好。”
nǎi娘和小红已经抢着答应了,她们对欧阳是很感激的,知道这样的秘密,却完全没有一丝轻慢,反而这样照顾她们家姑娘,对她们也是既尊重又和气。能够遇到欧阳大夫,她们真的很幸运。
第十四章 秋收
“姑娘,您还是回屋里歇歇吧,这些我和nǎi娘做就行了。您这些天做了这么多事,累坏了可怎么办?”小红正把水幽寒切好的嫩茄子片,拿棉线一片片串起来。
“重活累活,你和nǎi娘都抢着做了,我不过在旁边看看,支个嘴,最多帮把手,哪里就会累到了。你快些把这些弄好的,都拿出去晒,这两天太阳好,可不知道过两天天气如何了。”水幽寒转移话题。
nǎi娘在一边很无奈,她觉得姑娘现在什么都好,就是主意太大了,尤其是这干活方面。你劝她,她都笑眯眯听着,可好多事,还是按着她自己的意思来。你说多了,她也不会不耐烦,可是很会转移话题,一会就让你忘了自己找她的目的,好多时候,她还能一嘴的大道理讲出来,干脆,就让你心甘情愿听了她的。
没办法,只好自己和小红多做一些,姑娘她能做的也就少了。nǎi娘想到这里,加快了手脚,将洗干净的长豆角放进调好泡菜汁的坛子里,然后把盖子密封,这样大约半个月后就能吃到酸豆角了。
已经快到深秋了,庄上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村里的人都忙着打谷,镇上的东叔也来了庄上,和海伯一起四处去看收成、收租子。
菜地里的瓜菜也收了最后一茬。多的吃不掉,当然不能浪费掉。把这些瓜菜都收进内宅后,水幽寒就领着nǎi娘和小红忙开了。茄子切成片,宽豆角切成丝,包菜撕成大片,拿到烈rì下晒干,然后收到布袋里,存放在yīn凉干燥的地方,留着冬天没有新鲜蔬菜的时候吃。冬瓜、南瓜这些则都存放到菜窖里去了。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辣椒,据说是从海外的某地到传到大周来的,很多人家都是种在盆子里,当作花卉欣赏,叫做看椒。水幽寒则在自家的菜地里种了很多,现在都摘下来,一部分做了剁椒,另一部分做了郫县豆瓣酱。为了做这个豆瓣酱,水幽寒特意请欧阳大夫,从别的镇上的榨油坊寻了菜籽油来。一大坛剁椒,两大坛豆瓣酱,估计够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园里的果树今年的收成也很可喜。十天前,东叔从镇上带了人来采摘。海伯先找了nǎi娘,说每年东叔都会选好的果子,还有庄上的其它土产,连带着他镇上铺子的帐目收益,都拿去京城,交给夫人。东叔带了好几个小厮来摘水果,怕他们不懂规矩,冲撞了水幽寒,所以让她们回避一下。
水幽寒听了这话,一开始有些生气:“不是说好内宅这边的都归她处置吗?这果树今年可都是她们在照管,浇水,除草,还捉虫,这个东叔可是一面都没露过,现在要摘果子,他来的倒快。”
nǎi娘和小红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人在屋檐下,只能劝解水幽寒。
水幽寒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压下火气,不过是些果子罢了,当她为人民服务了,忍一时海阔天空吧。水幽寒抱着肚子做深呼吸:她要生个快乐的宝宝,所以她不能生气,不能伤心,不能让负面情绪影响了肚子里的宝宝。
至于回避,水幽寒是巴不得的,她现在肚子和个西瓜似的,哪敢给人看见。就带了nǎi娘和小红,关了门,自在屋里做针线。
好在这些人也算守规矩,只在园子里采摘果子,也没有如何喧哗。过了半天,水幽寒想起自己那架葡萄,小人之心顿起,就让小红去查看。海伯和东叔都在树下,指点那几个小厮干活,见小红来了,海伯就指着几篮子的山楂、梨子、大枣,说这些是他专门挑好的,给她们留出来的。还和东叔说,这一年,他不便进内宅,这些果树多亏了小红她们照看。东叔也就点点头,没说什么。小红瞧了,确实都是上好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小红看他们给自家留了不少的果子,也没动那架葡萄,就放心地回来向水幽寒回报。还说东叔也看到了那架结满了紫溜溜葡萄的葡萄架,当着她和海伯的面夸了两句,说镇上也有人种了一两架的葡萄,不过都没这个好,夸赞她能干。
水幽寒微微一笑,“那你怎么没摘些给他们尝尝?”
小红一晒:“姑娘您拿那架葡萄当宝贝,咱们还没吃上多少,东叔来了这里,根本没来您这见礼,那些果树本来是他们的也就算了,葡萄可是咱们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了,凭什么给他?”
水幽寒假意生气,伸出指头,点了点小红的额头,“你这丫头,竟是这样想的。”然后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这是护着我。见他们不来拜见我,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不过,我现在这样,也不能见他们。他们这样,咱们反而省事。不管他们如何,咱们不能让人挑了礼,你这就拿了篮子,给他们摘一篮子的葡萄去。”
小红迟疑:“姑娘,咱们用得着讨好他吗?”
“傻丫头,咱们明年的月钱还捏在人家手里,咱们又不知道这个东叔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海伯那样的,还好说。海伯也算是看着咱们的,可他为人正直,不会故意欺负咱们几个女流。东叔……,你只管给他们摘些葡萄,这不算是讨好。咱们还给村里的彭娘子,chūn生媳妇她们送过东西,难不成也是讨好她们?”
“这不一样的。”小红反驳。
“你这个丫头,可比以前伶俐多了。别人失礼,是别人的事,咱们如果因为他失礼,也做事不讲究起来,不就和他一样了吗?而且,或许东叔是顾忌男女之防,或是听了李管事的话,认为我是在养病,不便来拜见那?你照我说的去做吧,这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好吧,姑娘。”
小红依着水幽寒的意思,给东叔摘了一篮的葡萄,东叔称谢不已,又多留了些水果给她们。说是京城夫人那里也吃不了许多,不过是家乡的东西,是个意思。
东叔他们走后,海伯帮着小红,把水果都存到菜窖里去了。
过了两三天,水幽寒见时令也差不多了,三个人就把葡萄都摘了下来。挑出几篮,一篮自然是送给欧阳的,还有两篮,一篮给海伯,另一蓝请他转送给东叔,还拿出些,送给了村里有来往的几乎人家尝鲜。平时nǎi娘去买布,或是买鸡买鸭,他们都很热情,钱也不肯多要,还送了她们一些自家的蔬果。
这样还有很多葡萄,水幽寒早有打算,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大酒坛,选完好没有破皮的葡萄,用井水略冲一冲,晾干后,一粒粒捏碎,一层葡萄,一层糖,葡萄和糖的比例大致控制在十比三,放到坛子里,放到yīn凉的地方静置发酵。估计下个月就能发酵好,那时候再滤干净渣子,把酒倒进橡木桶里存放。
水幽寒边切菜,边回想这些事情。昨天,她让nǎi娘传话给海伯,让他帮忙找木匠,做几个橡木酒桶,另外还要多做些矮木箱。这里没人建暖棚,冬天没有新鲜的绿sè蔬菜吃。水幽寒就打算利用靠墙的那一排矮厦,做个暖房,其它的蔬菜种不了,可是她可以种些豌豆苗,还能培育些鲜蘑菇出来。这样自家就能有新鲜菜吃。而且,做的好了,还可以换些小钱。以后有了宝宝,花销会增加很多,她不想让宝宝跟着自己节衣缩食,那就只有想法子赚些钱。
正想的开心,就听到院外传来大嗓门的说话声,接着就有人想推开内宅门,因为nǎi娘在里面上了锁,没推开,似乎有人不满地咕哝了什么,然后是啪啪的敲门声。
水幽寒一惊,海伯出去收租了,欧阳没说过今天会来。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内宅门平时都上锁的,不会如此。另外,水幽寒又仔细听了听,那明显是女人的声音。是村里哪个妇人?也没可能。村人似乎得了海伯的嘱咐,除了nǎi娘或小红去村里,她们是不会上门来的。除此之外,她们可没跟谁有过交往。
而且,水幽寒想到另外一件事,更是惊疑不定。海伯出去了,那宅子的大门应该是锁着的。这个人是谁,竟然有宅子的钥匙,这是要来做什么?nǎi娘和小红也停下手里的活,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看着自己大大肚子,听着外面的敲门声更加急促,似乎越来越不耐烦,水幽寒的心不由沉到了水底。
第十五章 王家奶奶携棒槌来访
听着越来越急的敲门声,水幽寒实在想不出这会是谁。可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水幽寒定了定神,对nǎi娘和小红说:“你们去看看是谁,不管是什么事,都说我病着,不便见客,把她们先打发了再说。”
“好的。”nǎi娘和小红连连点头,“那姑娘你好歹也躲一躲,以防万一。”
“恩,我就回房里去躲着吧。”
三人说好,nǎi娘和小红去了宅门那边,水幽寒这边匆匆地回了房里,掩上门,就躲在门后,听宅门口的动静。那边敲门声一直没有停。
“来了,来了,不要再敲了。”是nǎi娘去应门了。
“这是谁啊,敲门这样急,有什么事吗?”nǎi娘并没有打开门,而是在门内问话。
门那边一个粗嗓门的女人回道:“这是镇上的王大nǎinǎi,来看你们nǎinǎi了,快开门。”
“请问是哪位王大nǎinǎi,以前可来往过的?”
“呦,连我们王大nǎinǎi是谁都不知道,亏得你们还在咱们的宅子里住了这些rì子!我们王大nǎinǎi前阵子回娘家了,刚回来,看到你们送的葡萄,问起老爷来,才知道有人住着咱们的宅子,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好歹来看看。这可是我们nǎinǎi的一片好心,怎么你们大白天竟然锁着院门。”
水幽寒心里想,这人嘴里的王大nǎinǎi,想必是东叔家的女眷。东叔和海伯,都曾经在夫人的父亲身边伺候过,后来被赐了王姓,所以才称的王大nǎinǎi。好大的气派,竟说这宅子是她家的。
“原来是王家nǎinǎi,您见谅。我家姑娘正病着,需要静养,这个东叔也是知道的。海伯去收租了,临走锁了大门,也嘱咐我们将内宅门锁了,徒个清净。”
“噢,这样娇气。现在我们nǎinǎi来了,你把门打开,我们nǎinǎi找你们说话。”
nǎi娘自然是不肯的:“王家nǎinǎi,我们姑娘病的利害,不便见您,您还是请回吧,改rì我们自当上门道谢。”
这话说的好,反正到时候海伯也不可能允许她们出门,水幽寒暗地里给nǎi娘鼓掌。
“这么半天唧唧歪歪,就是不开门,这是不敢见我吗?你们俩,去把门给我撞开,我倒要看看是哪里的妖jīng,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另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
“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们的宅子,锁了门,就是防贼的,反倒是你,咱们的大门都是锁着的,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强盗不成。”是小红的声音,这丫头,一着急,反而能说会道起来。
接着就是叮叮咣咣撞门声,然后是门倒塌的声音,伴随着nǎi娘和小红的惊叫。然后是一片混乱。水幽寒从门缝里费力地往外望去,有四五个人影闯进了内宅,有男有女,nǎi娘和小红上去拦人,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和后边跟着的人推倒在地上。那婆子手里拿着一对棒槌,一边骂,一边陪着一个遍身绫罗的女子,气势汹汹地向她这里走过来。女子也是手拿棒槌,紧跟着的还有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手里也拎着棒槌。nǎi娘和小红从地上爬起来,要上前拉住她们,又挨了几下,被后边的人推开了。水幽寒瞧着,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这架势,来者不善。看来,躲是躲不掉的。水幽寒看了眼炕上堆着刚晒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一堆被褥和枕头。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她急忙上了炕,把褥子铺开,枕头摆好,又把几床棉被都胡乱盖在身上,掩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将头发抓乱了些,刚作势要躺下,门就被踹开了。
那三个女人闯进门来,看到水幽寒的样子,见她这样的天气,盖着那么多被子,脸sècháo红,头发散乱,似乎刚刚被吵醒似的。
那个粗壮的婆子挥舞着棒槌,就要向水幽寒扑过来,被旁边的丫头拉住了,“蔡嬷嬷,别急,咱们先请nǎinǎi坐下来,这一路nǎinǎi也辛苦了,先歇歇。这个人她又跑不了,没得为她累坏了nǎinǎi。”
蔡婆子斜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却也停了脚步,转过身去,一脸谄媚,给那个珠光宝气的女子摆放椅子。
水幽寒这才看清楚这女子的长相,一张粉白的鹅蛋脸,眉毛画的细细弯弯,一双大眼,眼梢上挑,鼻子有点塌,薄嘴唇,涂着血红的口脂。一张脸经过jīng心的修饰,看不出年纪,但从脖子上的皱纹看来,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可身材却极凹凸有致。想来就是王大nǎinǎi。
旁边跟着的小丫鬟,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至于蔡嬷嬷,她刚才开口说话,水幽寒已经听出来就是那个在门外喊门的大嗓门。
王大nǎinǎi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紧盯着水幽寒上下打量,似乎要将水幽寒生吞了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撕打声,还有nǎi娘和小红的哭喊。水幽寒一时觉得心如刀绞。被子下两手握紧了拳头,却只能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愤怒,似乎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没注意到这三个女人手里拿着棒槌,一脸的敌意,反而拥着被,在炕上坐起来,露出一脸的笑,向王大nǎinǎi点头为礼。
“王大nǎinǎi有礼了,我第一次见到您这样齐整的人物,一下子呆了,实在是失礼。您这通身的打扮和气度,竟是比京城里相府、候爷府的nǎinǎi们还要强些。没想到,渤海郡能有您这样的人物,真是埋没了。”
看王大nǎinǎi面有得sè,水幽寒强忍着厌恶,用手掩了嘴,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请王大nǎinǎi看在我病重的份上,不要和我计较。我听海伯连同这庄上的百姓,都异口同声的赞大nǎinǎi是最宽厚的善心人。我是早就想去拜访您,可恨身体不争气,倒累您亲自来这一趟。您这行事做派,我看着,那些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也只配给您舔脚趾头。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这话糙了点,您可不要嫌不中听。”水幽寒心里鄙视自己。
王大nǎinǎi和蔡婆子听的一脸受用。外边nǎi娘和小红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像是被人堵住了嘴。水幽寒调动起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我有病不能起身,nǎinǎi您来了这一会了,连杯茶都没喝上,不如nǎinǎi您让身边的这位姐姐,去叫了我的nǎi娘和丫头来,替我伺候您,给您准备些茶点如何。”
王大nǎinǎi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棒槌交给旁边的小丫鬟抱着,“你以为你这些花言巧语,我今天就能饶了你?还要叫人进来帮你。你想的倒美。nǎinǎi我今天心情好,你给我磕几个头,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是怎样勾搭上我家老爷的,让nǎinǎi我痛痛快快打你一顿,然后就把你和那一老一小,都送到一个好去处,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别忘了nǎinǎi我的恩德。”
水幽寒一听这话,简直气的七窍生烟。原来这个泼妇是来捉jiān的,还说什么她勾搭了那个东叔。呸,她连东叔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而且拿脚趾甲想也知道,必是个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以为她水幽寒瞎了眼吗,也不知道这女人是那根筋搭错了线。
水幽寒收了脸上的笑容,“nǎinǎi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侯爷夫人怜惜我病弱,说是这里气候好,又安静,送了我来这里养病。我一直足不出户,一切都是海伯料理。你口里的老爷,可是指东叔?那我是一面都没见过的。这宅子据我所知,是夫人的陪嫁,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东西?或者你要说你就是侯爷夫人?那我倒要找东叔问上一问,还得写信会给老夫人,这宅子是什么时候易的主,怎么连我也瞒过了?”
水幽寒这番话有试探的意思在里头。这个王大nǎinǎi今天这一出,可能是打碎了醋坛子,真的是认为她和东叔如何如何了?金屋藏娇?水幽寒真的很想吐,不是孕吐,是恶心的想吐。这太莫名其妙了。不过也就说明她不知道水幽寒的底细。另一种可能,就是她知道水幽寒的底细,这次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要对水幽寒不利,她和水幽寒不应该有利害冲突,只能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王大nǎinǎi听了水幽寒这一番话,明显的一愣,“你是从京城里来的?你是侯府的什么人?哼,你别想跟我耍花招,如果是侯府的人,怎么老爷没和我提起过。你想拿侯府当挡箭牌,也不打听打听我蔡三娘是什么样的人,敢和我抢食,看我不打的你哭爹喊娘!”王大nǎinǎi嘴上说的凶狠,并不见真的动手。
水幽寒见她如此,知道是刚才的话起了作用。看来是和侯府的人无关了,不由的松了口气。
“我是侯府的女眷,又住在这里,和你们并无来往,东叔怎么会提及。nǎinǎi你莫不是听了有心人的调唆。我劝你还是先回家,好好问问你家老爷,再做打算不迟。不然,你吓坏了我是小事,若是让府里知道,破坏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再不信任你家老爷,事情就不美了。”
水幽寒这时身上盖了几条棉被,虽然热的不行,可也不敢乱动,也不敢掀掉一床被子,生怕被人看出她的身形有异。渐渐便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小腹也隐隐作痛。
王大nǎinǎi见水幽寒一片镇定自若,说的话也有条有理,心里也是信了一多半,可是又见水幽寒虽然素着一张脸,头发蓬乱,但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额头浮出一层细汗,可气度从容,让人不觉得狼狈,反而觉得楚楚可怜。就不免心里泛酸,想到那人说的那番话,更是觉得水幽寒可疑。
她想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逼向水幽寒。
水幽寒见了她这副模样,真是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她可不能让这个女人靠近,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水幽寒拥着被子,弯了腰,拿了帕子捂住嘴,一阵咳嗽,半晌才抬起身来,似乎不经意地将帕子掉落在炕前的地上。王大nǎinǎi眼睛一扫,赫然发现帕子竟有一大块血迹,再看水幽寒嘴边,似乎也残留这一丝血sè,就愣了一下。
那蔡婆子本是跟在她后面,要来助拳,两人步伐默契,想来这样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蔡婆子见自家主子突然停住,眼睛盯着一处,也跟着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她先惊呼出声。指着水幽寒,颤声问:
“你、你怎么咳血了,你说你生病了,难道是、是……是痨病?”
“不,不是的,我只是嗓子不好,你们别怕,不要像她们那样,一个个都不理我了,不和我说话,连走近我些都不敢。王大nǎinǎi,你坐到我身边来吧,我有好久都没和人好好聊聊了。难得你不嫌弃我,还亲自跑来看我,你果然是大好人。”水幽寒摆出一脸哀怜之sè。
“nǎinǎi,nǎinǎi,您别信她的,老奴见过得了痨病的人,若是咳嗽带血,那是活不了多久的,凡是和这样的人接近的,十有**都会被传染。她叫咱们过去,是没安好心那。nǎinǎi,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老爷绝不会和个痨病鬼有那样的事。”
说着已经拉了王大nǎinǎi,要向外走。水幽寒心里欢呼,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欢喜。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也没任何举动的小丫头,不但没向外退,反而向炕边迈了几步,弯腰就要捡水幽寒的帕子。
水幽寒吓了一跳,这个小丫头,好生古怪。一进门多亏了她的一句话,让水幽寒免了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毒打,水幽寒心里对她很是感激。虽然,她的本意也许并不是为水幽寒解围。可是她现在这个举动,真的是很大胆。因为水幽寒了解到,这个年代,痨病,也就是后来所说的肺结核,很容易传染,而且是不治之症。人们可以说是闻之sè变,避之如虎。这个小丫头难道是不懂这些,所以才要捡这帕子?可她即使不懂,也不该来捡帕子吧?
这帕子可不能让她捡起来,那样就露馅了。水幽寒暗暗着急,难道事情就要坏在这小丫头身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青天白rì,擅闯民宅,快把人给我解开。”
是海伯的声音,后面似乎还跟着别的人。
“你们nǎinǎi可在屋里,快叫她出来。”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那个东叔,那天他带人来,水幽寒虽没见他人,可听见了他说话。小丫头也似听见了这人说话,不再去捡帕子,直起腰,走到王大nǎinǎi身边。
王大nǎinǎi听了外面男人说话,又瞥了水幽寒一眼,跺了跺脚,带着她的两个下人出了屋子。正和掀帘子进来的nǎi娘和小红碰了个正着。两人顾不上理会这棒槌三人组,直冲到水幽寒面前,一个劲儿的问,“姑娘,姑娘,您还好吗,伤到了哪里。”nǎi娘一边问一边伸手来摸水幽寒。
水幽寒看着nǎi娘和小红,身上衣衫被撕破了好几处,脸上青青紫紫,肿的不成样子,头发都被抓散了。她伸出手来,抓住nǎi娘和小红的手,“我没事,nǎi娘,小红,你们受苦了。”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三个人抱成一团,失声痛苦。
外面传来海伯的喝骂声,王大nǎinǎi的辩解声,东叔的说话声,王大nǎinǎi的喝骂声,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很熟悉。
水幽寒已经听不清外面到底在做什么了,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对nǎi娘和小红说:“让她们都给我滚远点。”然后,浑身像被抽掉了筋骨,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对不起,nǎi娘,对不起,小红,对不起,宝宝,我没能保护好你们。”这是水幽寒陷入昏迷前残留的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