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漂亮的少年公子
水幽寒跟着欧阳府的下人,一路走去,穿过一个小花园,再走过一条夹道,绕过一道影壁,进了个月亮门,就是一座小小的院落。早有一个丫鬟等在门口,见水幽寒来了,屈身施礼,将水幽寒让到正屋厅中。
水幽寒见这个丫鬟穿着打扮与欧阳府的下人不同,比这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穿的还体面几分。便用眼仔细打量,发觉有些面熟。那小丫鬟发现水幽寒看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水幽寒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在县衙时站在那少年公子身后的小厮。由此更加确定那主仆三个都是女扮男装。
进到屋中,欧阳正和一个华服的年轻女子说话,见到水幽寒来了,就停住话头。水幽寒赶紧上前几步,给那女子施礼。
“多谢小姐在县衙鼎力相助,请受水幽寒一拜。”
“水姐姐快别多礼,小桃快扶水姐姐过来坐。”
领水幽寒进来的小丫鬟忙应了一声,过来扶水幽寒到旁边座上坐了。
欧阳在水幽寒进屋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这时便给水幽寒和那华服少女介绍:“小寒,这个是嫣然,渤海郡守王大人和沈夫人的爱女。”
水幽寒忙称呼:“王小姐!”
王嫣然摆手:“水姐姐不要这么客套。振衣哥说你认了他做大哥的,那你就和振衣哥一样叫我嫣然就好了。”
水幽寒看了眼欧阳,见他微笑点头,想起上次沈九讲过的沈家姑nǎinǎi难产之事,就猜王嫣然是欧阳母亲接生的那个女婴。
“那我就不客气了。嫣然小姐,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我才能免却牢狱之灾。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报答小姐你的恩德!”
“水姐姐别这么说,我不过是适逢其会,举手之劳罢了。本来你就是被冤枉的,我不过是帮我爹治治他手下一个贪官,不值当姐姐谢我。要说谢,该是谢振衣哥,他听了这个消息可是连夜就骑马赶回来了,都不肯等我一起赶路。”说着佯怒瞄了欧阳一眼。
“这件事于嫣然你来说,是不算什么。然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平头百姓,可是天大的事。”
王嫣然面上露出些同情之sè:“水姐姐,原本我不该问,可是,水姐姐你也是楚将军的嫡妻,怎地就到了如此境地?”
县衙问案,水幽寒的身份已经众所周知,已经没有必要再瞒下去。
“嫣然小姐,你在渤海,不知道对京城的事了解多少。大宅门里的事很复杂,可实际上也很简单。楚将军他另有心上人,娶我不过是迫于婚约。楚将军的心上人是朝中重臣之女。其结果就是,我流落到这里,就等着收张休书罢了。当然,这还得看那些人是不是肯放过我。”
王嫣然听了水幽寒的话,脸上怜悯之sè更甚:“楚家父子战功赫赫,很受当今的器重,哪个能不知道。不过我父亲是文官,和他们没有什么来往。不知道是他们家的哪个人这样心狠,不仅要休了姐姐,还要毁了姐姐的容貌。水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水幽寒看了看王嫣然,又看了看欧阳。
“我想尽快拿到休书,从此与他们再无瓜葛。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来打我的主意。然后,就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完这一辈子。”
“小寒你要搬走?可决定了要搬去哪里?”欧阳急急问道。
“一定要搬走的。只是一时还没想好要搬去什么地方。”
“水姐姐,怎么你不回你父母家里?或者去投靠亲戚?”王嫣然不解。
水幽寒低了头,小声道:“嫣然,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只怕无法了解我的处境。我的生母在我小时就已经去世。继母自有亲生的儿女,我又笨拙,不能讨父亲和继母的欢心。他们那里,我是回不去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
“再怎样你也是他们的女儿,你现在没有地方去,他们总会收留你吧。”王嫣然微微皱了皱眉。
“小姐,你忘了小桃的事吗?小桃不也是亲娘没了,爹娶了后娘。家里吃的穿的都紧着后娘生的孩子。后来又说小桃吃白饭,就把小桃卖到那个地方去了。小桃不愿意,从那逃了出来,正好碰到小姐。是小姐好心把小桃买回来,要不然只怕现在小桃的骨头都烂了。水nǎinǎi只怕是和小桃一样的。”
原来是小桃想起往事,已经红了眼圈。
“哎呀,是我疏忽了。可是,水姐姐,你一个女子,即便有两个下人,可到处都是人生地不熟,要怎么谋生那!”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三个有手有脚,再俭省些,总能过的下去。我不想再和楚家有任何关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就没人知道我曾经是楚家的大少nǎinǎi。这样我也就能渐渐忘记他们对我做的事,就能开心快乐地过活。”
“小寒,你这样想我能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熟人,若是遇见像这次这样,有人故意要找你们麻烦,你该怎么办?那样,我也不放心。”欧阳说。
“不如这样,水姐姐,你搬来济水城吧。有我照看你,没人能欺负得了你。振衣哥的家也在济水城,那样,咱们还能经常见面。”王嫣然拉住了水幽寒的手,亲热地说。
“我看这样很好,济水离这里怎样都要两三天的路程。王东也就只在这块小小的地方能做些手脚。济水城是渤海郡的首府,有很多世家大族。即便是京中侯府的手,也伸不到那里去。那里并没人认得你,可是有我和嫣然照顾,你也不会吃亏。”欧阳觉得这样很可行。
他们所说,水幽寒怎么能没想到。要想完全抛开过去,以新身份生活,就得连她新结交的这些人也一并舍弃了,去个完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她们三个都是女人,四顾无亲,要生存真的很难。虽然好人的数量远远比坏人多,但是她也不能把这世道想像成和平花园。万一遇到一个坏人,她们无权无势,那生活会更加艰难。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为成年人,她可以吃苦,可是麒儿还小。她们能受的了的生活,小孩子未必能受的了。况且,她还想给自己的麒儿提供最好的生存环境。另外,她也有些舍不得……
水幽寒抬起头看了欧阳和王嫣然一眼,又低下头。
“可是,我实在不想让人知道我与楚府,当然还有水府的瓜葛。提到他们,我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就像被什么卡住脖子一样。”
“那好办,我们都不说,那里自然没人会知道。”欧阳允诺,转脸看王嫣然。
王嫣然想了想,也点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见水幽寒和欧阳都在看她,就继续说:“我连我父母都不告诉好不好?水姐姐。我还可吩咐县官在向上呈报这段公案的时候,也隐了姐姐的身份。这样就一点破绽也没有了。”王嫣然一脸雀跃,翘起嘴角想了想,又对小桃说:“小桃,这件事你也不可以说出去。”
小桃应承,“知道了,小姐,就是对小莲姐姐我也不说的。”
“小莲姐姐就是在县衙里,和我一起站在我们小姐身后的那个。”这句就是向水幽寒说的了。
水幽寒听到欧阳和王嫣然的承诺,站了起来,屈膝郑重地给二人行礼。
“如此,就多谢欧阳大哥和嫣然小姐。”
“放心吧,我历来一诺千金的。不过,水姐姐,你刚才见了我一点都不吃惊。在县衙我那样对你,你也不脑。难道你一早就发现我是女扮男装了?快说说你是怎样发现的?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像,我以后好改。”谈完了正事,王嫣然就问水幽寒。
水幽寒只是笑。
要说以前看小说,常常提到古代女子女扮男装,周围人都被骗到。水幽寒是有些半信半疑的,这男人和女儿的骨骼、相貌是很不一样的。而且还有个气质问题,古代社会文化氛围下所熏陶的女子,恐怕极少有现代那么多的假小子。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也不刨除就有长相很男人或者很中xìng,而且又很有英气的古代女子扮男人扮的很成功的可能。
可是这主仆三个,虽然年少,可是论相貌,王嫣然是娇艳绝伦,小桃是娇小可爱,另一个小莲则清秀纤细。三个小姑娘都已经发育的不错,还有她们的手,再怎样打扮都不可能像男人。而且要是凑近了看,还能看到她们的耳朵眼。
“嫣然小姐经常做男装打扮?从来没被人认出来过吗?”水幽寒问。
“小姐经常扮男装出去,微服出巡,查访民情、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从没被人认出来过。噢,好像有两次,被坏人认出来了,结果二少爷就出现了,把坏人赶跑了。”小桃在一边掰着手指头说。
王嫣然听得哭笑不得,用手指戳小桃的额头。小桃躲开来,揉着额头:“小姐,我没说错啊。”
“要说你们扮的已经很像了。可我就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漂亮的男子。后来,你又抓着我的手,我看你那手比我的还要小,皮肤又那样嫩滑。你当时离的我近,我又瞧到了你扎了耳朵眼。哪还能想不到你是个女子?”其实水幽寒想说,我一看见你就确定你不可能是男子。可怕这样太打击王语嫣,才说的如此婉转。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下次再女扮男装,得要手藏起来。哎呀,也不能和人靠近。小桃,咱们得想想法子。”
“我哪有什么法子,还是回去问二少爷吧。”
“对,还是的回去找二哥想办法。”
主仆二人热烈讨论起来,听得水幽寒和欧阳都偷笑不已。看天sè不早,两人就起身告辞出来。
“小寒,嫣然答应的事,我会催她办好。你要搬去济水城,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我这里很安全,你先住下来,等年后再搬怎么样?”
“嗯,就听大哥的安排。大哥,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两人走到月亮门外停住。
“大哥,你能不能找人帮我写封休书?”
--------------------------
各位看文的亲,明天过后,弱颜就要从新人榜上退下了。有推荐票票地亲,能不能支援些,好让弱颜能姿态稍微优雅些地从榜单上退下来。
第三十一章 休书
“大哥,你能不能找人帮我写封休书?”
欧阳听了水幽寒这话,微微一愣。
“小寒你要什么休书?你……,咱们去书房说吧。”
水幽寒点头。
两人来到书房坐下,欧阳问:“小寒,你难道要假造一份休书……”
“当然不是的,大哥。楚府现在还没给我休书,可是我等不得了。燕窝这件事,只怕也与此有关。我想早点儿有了休书,楚府的一些人就能早点儿安心,我也能早点儿与他们划清界限,过自己的安生rì子。”
“小寒,你是想催楚家快些给你休书?”欧阳试探问道。
“不是。与其等,或者催要休书,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纸休书。他不想要我,难道我想要他吗?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女子休夫的先例?”
欧阳注目水幽寒,仿佛才认识了她似地。
“大周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女子休夫的先例。就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圣平大长公主与驸马不合,说是驸马行事有些不妥。可最后也只是和离了事。汉时候到是有这样的事,可后来那休夫的女子被编排得不成样子。还有,姜子牙,小寒你也应该听说过。我看你还需再考虑一下。”
这两桩女子休夫的事例,水幽寒是知道的。
汉代朱买臣年过四十,家里贫穷,而不治任何产业,一心读书。妻子和他一起砍柴做活,但是对于他一边干活,还要一边大声朗诵,感到非常羞耻,两人谈不拢,女子主动提出离婚。离婚后女子还救济过朱买臣。只是,后来朱买臣富贵了,反而羞辱女子,女子最后自杀了。不过这件事被后人篡改的不成样子,什么“马前泼水”之类的,充分体现了男人对这样的女子的仇恨有多深。
还有姜子牙的前妻,更是被冠上“扫帚星”的骂名。其实不过是这两个女人先提出离婚罢了,可男人们别的被扫了面子。就把污水都泼到这两人的身上。
看来毕竟是男权社会,就是贵为公主,即使她的驸马是过错方,也就只能和离。
水幽寒低头细细地想了想。一封休书休了楚熙,那样她会很痛快。可是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她毕竟是穿越来的,和楚熙之间虽然没有爱,可以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她所要的就是和楚家,和楚熙撇清关系。
以和为贵,以柔克刚。谨记,谨记。水幽寒提醒自己。
“大哥,那么我就写封和离书给楚家吧。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再拖下去,还不知道那些人要使什么招数来害我。而且,我现在还有麒儿,更加要谨慎。这封和离书,我就是要告诉那些人我不稀罕楚家大少nǎinǎi那个位子,从此我与他们楚家再无任何瓜葛,不会再威胁到楚家任何人的利益。”
“也好,你要如何写,可要我替你执笔?”
“那太好了。大哥,我可没什么文采,只能把我的意思大概说一说,请大哥你帮我记下来,然后再润sè润sè如何?”
水幽寒想起欧阳在牢房中曾说过,他还是个举人,不由好奇。
“大哥,你做郎中,怎么还想起去考科举?既然中了举,怎么又没再进一步?”
欧阳正在磨墨,听了水幽寒的话,手似乎抖了一下,砚台内的墨汁溅了出来。欧阳转过身,背对水幽寒,拿了张纸擦拭。半晌才说:“不过是一时xìng起,就去考了。我并无意于仕途,因此中举以后也就没有再去管它。”
“噢,”水幽寒一心想着这和离书该如何措辞,也就没有注意欧阳的异样。
一会工夫,欧阳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就在书桌旁坐下来,等着水幽寒开口。
水幽寒凝神片刻,缓缓开口
“我水幽寒与抚远大将军楚熙自幼由双方父母定下婚约,成年后两人完婚。成亲后rì子虽然过的平顺,然而乏善可陈,盖因楚熙心中总有不足之意。原来楚熙有心上人,此人为朝中重臣之女。楚熙在娶了水幽寒后,仅三个月就迎娶自己的意中人,虽称平妻,但待其礼仪规格比嫡妻更高。我每每见两人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就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慨。现在我远离京城深居养病,楚府中故人殷勤送来燕窝问候。我时时对着燕窝感激的掉泪,感叹故人的深情厚意。我虽然身为女子,没有什么才德,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可又身无长物,就想chéng rén之美。我水幽寒情愿与楚熙和离,从此再与楚家没有任何干系。我将从此隐居生活,希望故人们都能忘了我,从此后莫问奴归处。那样我就祝愿楚熙能与其心爱的女子朝朝暮暮、白首偕老。希望他们能成就一段佳话。”
“我没怎么读过书,说的都是大白话。大哥,你帮我好好润sè润sè。嗯,其实也不用写的怎样好,只把我愿意退出,玉成他们的好事的这番美意说清了就好。”
“放心吧,我定然会帮你写的漂漂亮亮,让人一看,就知道小寒是怎样一个善良豁达的奇女子。”
水幽寒看欧阳的神情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就说:“大哥,你别把我说的那么好。如果我那么好,就不会提燕窝,也不会提楚熙待那平妻比我更好等语了。”
“傻丫头,这才是你的可贵之处。你若是只提玉成他们好事,不提他们如何待你,就成了不辨是非的滥好人,人家还要看轻你。可若你一味说他们如何如何待你不好,因此你要休夫,要和离,也落了下乘。那我也就不会赞你是奇女子了。”
“大哥真是这么想?”水幽寒看着欧阳发问。
“自然,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哥,西汉《淮南子》云智yù圆而行yù方,胆yù大而心yù小。这世间能做到的有几个人,可大哥就做的很好。仅此一项就堪称奇男子了。更不必提大哥可以为救人xìng命,不惜破除陈规旧俗,除了智慧外,那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欧阳朗声大笑,“我们这是在互相吹捧吗?”
“是谁在吹捧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是王嫣然从门外一下子跳进来。
“嫣然,你怎么一个人都不带,就这样跑来了。”欧阳似乎对王嫣然的举动见怪不怪,但还是如此说道。
“这就在振衣哥的家里,有什么要紧。这里有哪是我不知道的,小时候捉迷藏,你可总抓不到我。唉,这是什么?”
说着已经将桌上的一页纸抓在手里。“和离书?”
“水幽寒……楚熙……心上……嗯……玉成……白首偕老。”王嫣然一目十行看完那份和离书,就扑过来抓住水幽寒的手。
“水姐姐,这是真的吗?水姐姐你自愿和离,要成全那两个人?水姐姐,你可知道,一rì没收到休书,你就一rì还是楚家的大少nǎinǎi,总是有希望回去的。水姐姐,你是心甘情愿要成全楚将军?”
“嗯。我听说他们是自小认识的,感情很好。我也见过他们两个再一起,应该是相互非常喜欢吧。夹了我一个在中间,占着嫡妻的位子,他们只怕心中不好过。我退出来,他们两个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对待对方了。”
“水姐姐,你果然是极好的人。本来振衣哥说你好,我想振衣哥说好的人,自然是好。现在我自己也觉得你好。”
水幽寒听她一大串好字说出来,却是出于至诚。一张小脸因为激动,越发显得红扑扑地可爱。
“水姐姐,你既然如此大度,那我就跟你说件事。”王嫣然又向水幽寒靠近些,压低声音说。
“说吧,我听着那。”水幽寒忍着,将自己刚才伸出去想要捏捏王嫣然脸蛋的罪恶之手缩了回来。
“是这样的,水姐姐。你知道楚将军当年大败胡人,领着兵士们回京。京城的百姓都出来夹道欢迎。我那时候跟着爹爹进京去给太后拜寿,正好路过那里。那个楚将军,威风凛凛的,像个天神一样。还是可顶好看的天生。她可是我看过的,除了我二哥以外,最好看的人。当时人们都说他是兰陵王在世那,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孩子。”说着手托下巴,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水幽寒心说,这个楚熙不会是王嫣然的梦中情人吧。可见,从古至今都从不缺少控颜的人。
“水姐姐你真的舍得吗?那样的人,那样的家世,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的?”
“有什么舍不得,不是我的,即使抢到手中,也没什么趣味。与其三个人不快乐,还不若我放开手,放开心胸,成全他们。与人鲜花之手,留有余香。只希望他们也能像你一样体会到我的善意,我也就不枉了。”
看着王嫣然望着自己的一双眼满是赞叹,还有不解。水幽寒也不知怎地说出口地就全是这样的言辞。
其实,不管以前的水幽寒对楚熙是怎样的,现在的她对楚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虽然那人的颜很合她的胃口,可是她对他只是纯欣赏,就像看一幅画。
她说的chéng rén之美的话,也不完全虚假。
爱情本来就是种极为难得的感情,如果楚熙和赵欣雅彼此深爱,而且以后也不再来找她的麻烦,她确实可以大度地将往事都遗忘,即便是不给他们祝福,也不会去诅咒他们。
水幽寒自嘲,我是不是有点圣母了。可是没办法,她就是喜爱美好的事物,如果可能,她不想破坏任何美好的东西,尤其是感情。
欧阳看着王嫣然整个人都扭到了水幽寒身上,对着水幽寒窃窃私语,觉得好笑。也不再理会她们,只低头奋笔疾书。一会就将和离书写好,拿过来给水幽寒看过。
水幽寒看自己的几层意思都表达的很清楚,行文简洁朴素,并没有添加如何华丽的修饰,深感满意。然后欧阳将和离书折好,装在信封里,写好了“抚远大将军楚熙亲手”字样。再用蜡将信封封上,就对水幽寒说:“小寒,这封信,我会委托镖局的人送去京城。让他们一定要亲手交到楚将军的手上,拿到回执才可。你看这样可好?”
水幽寒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还是大哥想的周到,一切就都拜托大哥了。”
欧阳又嘱咐了水幽寒和王嫣然几句,就披了大氅,亲自去镖局委托送信。水幽寒目送欧阳走出门,觉得终于可以放下这段心事,以后不用再对自己的身份闪烁其词。也不用再藏着麒儿,怕人知道他的身份,怕有人还害她们**。
她以后就可以做回自己,带着自己的孩子,安安乐乐地过rì子。
第三十二章 除夕
眼看就要到除夕之rì,郡守府派了人来催王嫣然回家。王嫣然在这玩的正高兴,况且又新认识了水幽寒,很是舍不得就走。然而也没有未出嫁的姑娘,在别人家过年的道理。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王嫣然就离开了欧阳府,在一群护卫、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登上马车,回了济水城。
临上车前,王嫣然还拉着水幽寒的手不肯放,殷殷叮嘱水幽寒,要她尽快搬去济水城。
“水姐姐,济水城号称泉城,好玩的地方可多着了。你快点搬来,我好带你到处去玩。”
“水姐姐,你这靴子穿着真舒服,还暖和。我那时看着振衣哥穿这样的靴子,还奇怪是哪里来的。原来是水姐姐家做的。我回去也要家里做上几双。”
“水姐姐,你那软拖鞋,我也拿了一双。水姐姐你别担心,咱俩的脚一样大的,你那鞋我穿着正好。”
水幽寒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王嫣然所说的靴子,就是水幽寒拿整张羊皮做的皮毛一体靴。靴子内帮和鞋底都是暖融融的羊毛。王嫣然见欧阳还有水幽寒一家都是穿这样的靴子,和自己的棉鞋子、鹿皮靴完全不同,就非常好奇。正巧,水幽寒前些rì子又给自己缝了一双,就拿来让王嫣然看。结果王嫣然试穿了一下,竟然很合脚,然后就不肯换下来了。水幽寒看她喜欢,就痛快地把靴子送给了她。
后来到晚上,水幽寒都梳洗好准备歇下了,这小姑娘又来找她。一眼就看见了水幽寒穿着同一系列皮毛一体的软拖鞋,那双拖鞋上nǎi娘还加了毛茸茸的猫耳朵,她就喜欢上了。觉得鞋样子可爱,穿着也方便暖和。水幽寒觉得这是自己穿过的,就说等过了正月,就做一双送给她。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就自己拿了鞋跑掉了。水幽寒很无奈,并不是舍不得东西,而是觉得自己穿过了的,不好意思送给人。
可她也拿这小姑娘没办法。不过一天一夜的相处,水幽寒已经很喜欢王嫣然。这孩子心地真的很好,也懂得看别人的颜sè。就是有些个小孩子脾气,有些任xìng。不过在她身上表现出来,不但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这小孩,很真,因此更加喜欢她。
王嫣然过了年就十四岁,在这个年代应该算是个大姑娘。水幽寒知道好些个女孩子这个年纪都出嫁做了人家媳妇了。可王嫣然还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这应该是被家里人保护的相当好的缘故吧。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还不太了解人间的疾苦那。美丽的白雪公主,有谁能不喜欢。水幽寒也是愿意捧着她的。
送走了依依惜别的王嫣然。水幽寒就回了她们暂住的院子。
水幽寒原本在牢房里还担心,麒儿来了这,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吃的。问了nǎi娘才知道,她们到了这的时候,是欧阳的一个管事,姓史的,就是那个帮水幽寒卖菜的管事,他接待的。当时,就帮nǎi娘弄了头产nǎi的牛来。昨天小红她们去王家村挖证物的时候,还将那只产nǎi的羊也带了来。麒儿可是一点不挑嘴,牛nǎi、羊nǎi都吃的欢。索xìng,就把这一牛一羊都留了下来。
因为想到要在欧阳家过年,水幽寒让欧阳派了马车,让小红去王家村,把她们准备好的年货拉了一车回来。虽然被案子的事打断,可她们的年货早就准备的非常充足。
水幽寒现在住的院子有个小厨房,水幽寒就打算自己做饭。和欧阳一说,欧阳就立刻让人把厨房收拾出来,拨给水幽寒用。
年货拉回来之后,水幽寒将自家做好的香肠、腊肉、腊鱼,干菜都分了一部分出来,还加了些新鲜的蘑菇和豌豆苗,让小红送去大厨房。说是她们主仆的一点心意,给大家过年添个菜。
欧阳这老宅子人不多,大都是跟了欧阳家几辈子的几家下人。欧阳自成年以后,大都住在济水城。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回老宅子里过年。这些人,见自家主子回来过年,本就高兴。现在水幽寒在这住着,并不使唤他们,又送来这么多的年货,就更是开怀。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忙前忙后准备过年。
nǎi娘和小红坐在炕上,正剪窗花和福字。小红只负责剪福字,nǎi娘剪窗花。水幽寒只见nǎi娘的剪刀这里剪一下,那里剪一下,一会就剪出鲤鱼跳龙门、五谷丰登、金鸡报晓、龙凤呈祥,麻姑献寿等五花八门。尤其还剪了好些个年年有余,都是一个或两个胖娃娃,怀里抱着金鲤。水幽寒左瞧右看,只是觉得这些个胖娃娃是照着她家麒儿的样子剪的。
水幽寒不会剪纸,就在一边打浆糊,然后将剪好的窗花一一贴到窗户上去。还把福字也到处贴了个遍。福字要倒着贴,这个水幽寒是知道的,取意“福到了”。半天功夫,院子里到处贴的红彤彤地,一派喜气。
欧阳也在忙,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会贴桃符。这是沿袭自宋代流传下来的风俗。现在人们很少使用桃木板了。大多数的人家会将对子写在裁好的红纸上,叫做“chūn帖纸”。这个chūn帖纸讲究多了,因贴的地方不同,有门心、框对、横披、chūn条、斗方等。水幽寒看着欧阳一张张地写,小书童一张张地往外拿,让人各处贴了去。
转眼就是年三十,水幽寒主仆早早就开始预备。
nǎi娘要留在屋子里照看麒儿,欧阳就调了个下人过来,帮着水幽寒和小红两人烧火。
首先要做的就是炸丸子。一个大铁锅,倒了多半锅的菜油进去,烧热。面各种团都是早就预备好了的。一盆胡萝卜素丸子,一盆jīng肉小丸子,这是每家都会炸的。水幽寒还炸了一小盆的萨琪玛。这个做法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炸细面条。先用牛nǎi将鸡蛋和面粉和匀,发好,然后擀成面片,切成细面条,下油锅炸熟,捞出来,放在调好的麦芽糖汁里搅拌均匀,再加些葡萄干、核桃仁碎等干果,放在模子里压实。最后取出来切块就可以了,一个个用糯米纸包好了,可以放些时间慢慢吃。水幽寒又炸了软麻花、硬麻花。还把红薯也去皮,切滚刀块,裹上鸡蛋面粉糊,下油锅里炸透。
油炸的做好了后,就开始准备团年饭的席面。今年就她们三个加上欧阳,一共四口人。当然还有麒儿,不过他太小了,现在只能喝nǎi。“哎呀,这次的年夜饭就不算你的份了,麒宝贝你可要快点长大。”水幽寒忙里偷闲回暖阁里看麒儿时,很无良地逗弄小婴儿。
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年夜饭是不能俭省的。首先是鸡,整鸡收拾干净、飞水,然后拿大枣、党参、当归、枸杞子等塞到鸡肚子里,放到砂锅里加适量水慢慢地炖。鱼是从镇上买的鲜桂鱼,就切了些姜丝、葱丝做了道清蒸桂鱼,再调碗料汁就可上桌。鸭子,选了不肥不瘦的做了盐水鸭。然后又挑了个卖相漂亮的小南瓜,将里面的籽挖干净,放进去糯米和腌制好的小排,上蒸屉蒸,熟了就是一份糯米排骨南瓜盅。另外还做了东坡肘子、红烧肉,海参,辣子鸡丁、酸辣藕片、木须肉、拌三丝、上汤白菜心、酸菜炒粉丝、油焖笋等,加上炸好的各类干丸子,再切盘腊肠,总共十八道菜。
团年饭就摆在水幽寒所住暖阁的外间。桌上每人面前还放着个小酒杯,已经倒好了米酒。欧阳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道:“自打认识了小寒,我就多添了口福。”
四个人略微客套了一下,就都坐下,水幽寒先举起酒杯。
“大哥,nǎi娘,小红,这是咱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吃团年饭。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就只说一句:能够和你们相识,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请大家喝了这杯酒,祝咱们年年有今rì、岁岁有今宵。”水幽寒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欧阳、nǎi娘和小红也都跟着喝干了酒杯里的酒。小红又都帮大家再倒满,四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谈笑,满室暖意融融。
吃过了团年饭,欧阳就去看望府里的下人如何过年。水幽寒又吩咐小红把几样没怎么动的好菜送给史管事、欧阳的书童等人。
晚上,欧阳陪在水幽寒这边一起守岁。小红去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饺子馅、面团、案板等都拿了来。就在暖阁外面的火炕上,铺上帘子,放好案板,大家一边守岁,一边包饺子。
欧阳笑吟吟地看着水幽寒忙活,也靠上前来帮手。水幽寒还想,莫非这欧阳大夫真人不露相,其实也是厨艺高手?可等欧阳弄了两手的面,好半天工夫,才捏好了一个饺子(或者叫面团比较好)之后,水幽寒就明白了。这位根本就不是高手,而是如假包换的菜鸟。水幽寒还很不厚道地在心里猜测,欧阳他要帮手,只怕纯粹是小孩子爱玩的心思发作。男人的内心,都会永远保留小孩子的一面。小孩子都是爱玩泥巴的,有面团玩当然更好了。
水幽寒把欧阳推走,让他洗干净手,就在旁边吃瓜果,看着她们干活就好了。欧阳见水幽寒包出来的饺子圆圆胖胖,一个个好似白生生地银元宝,再看自己捏的那个,实在是不好形容,只能说是四不像。只好去一边洗干净了手。
“小寒,你还是找点事情给我做吧。看你们这样忙碌,多快活,这才是一家人过年的样子。我一个人闲着,很是没趣。”
正说着,就听里屋的麒儿哭了起来。水幽寒眼珠一转,“大哥,要不你就帮我们照看麒儿吧。”
“也好。”欧阳答应的一点犹豫都没有。
两人把麒儿抱出来,解开他的小被包一看,原来小家伙臭臭了。这下,水幽寒到不好让欧阳帮手。没想到欧阳一点不在乎,抢先给麒儿换了尿布,又将麒儿包好,就抱在怀里逗弄。水幽寒看他这些都做的有模有样,麒儿在他怀里,也很乖巧,张这小嘴,嘴角还流着口水,盯着欧阳手里的拨浪鼓。水幽寒也就放下心来,就让欧阳抱着麒儿坐到炕里。
就这样,三个人包饺子,一个人抱着小婴儿,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鞭炮声。
“小寒,我没让他们在院子里放鞭炮,就是怕惊吓了麒儿。”
“大哥,你总是替我们想的很周到。”
到了半夜,麒儿早已经睡的跟小猪一样,nǎi娘把他抱回了里屋。这边,小红在炕上摆了炕桌,四口人等着外面报时辰,听得一阵鞭炮齐响,就坐下来一起吃饺子。先是nǎi娘,一口从饺子里咬出枚铜钱,然后,小红、水幽寒、欧阳也都咬·到了铜钱。nǎi娘笑语,说大家这新年都会大吉大利。几人吃过了饺子,就各自回屋休息。次rì就是元rì,家家都要早起,拜祖宗、拜父母、拜亲朋。正是
爆竹声中一岁除,chūn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rì,总把新桃换旧符。
第三十三章 吊唁(上)
平静快乐的rì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初五,俗称破五,吃过了饺子,这过年的禁忌就少了很多。
这天水幽寒吃过午饭,有些困倦,就搂着麒儿在炕里小睡。忽听得外面隐约有人说话。听着似乎是nǎi娘在和一个妇人在轻声说话,水幽寒迷迷糊糊想起这人应该是单大娘,来送豆皮的。
水幽寒在欧阳家住着,时时送些个东西给下人,但凡使唤到这些人,也总有赏赐给他们。下人们见水幽寒待人和气,出手大方,又懂得体恤他们,因此都很爱亲近她们主仆三人。又因为水幽寒最喜欢吃豆腐、豆浆、豆皮这些个东西,几乎每rì不可缺少,就介绍了镇上豆腐坊的单大娘,每天给水幽寒送货。除夕到初五这些天,她家也停了生意,今天才又开始做活了。
这个单大娘,水幽寒见了两次,是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很是能说会道。听欧阳家的下人讲,单家是祖传的做豆腐的手艺,传到单大娘的男人这一辈,这手艺倒是学了十成,可是为人太过老实厚道,做这个豆腐房的生意,就有些不顺。
后来娶了单大娘过门。单大娘的脾气和她男人正好相反,过门数月,就生生压了她男人一头。她见她男人xìng格太过绵软老实,就把豆腐坊的生意接过来,让男人只管做豆腐,一切往来生意,与人交往都由她来掌管。单大娘为人最善交际,待人热情,也不失jīng明,豆腐坊的生意在她手里一rì好过一rì。
单大娘与nǎi娘年纪相近,过年时来送豆腐,看见nǎi娘剪的窗花十分jīng美,爱的不得了。nǎi娘就送了些给她,从此她来送豆腐,总会多给些,还喜欢找nǎi娘闲聊一会。
单大娘是这镇上老住户,对镇上人家琐事如数家珍。这些rì子,水幽寒倒是间接听了不少邻里八卦。
“这王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怎么这些个事可都出在他家里了!”
“他家又出了事?”
“是啊,我是听我们邻居说的。他家有个儿子在王家做帮厨,说是大年初一,他们家又吊死了一个人。唉呦,可触了大霉头了。”
“怎么他家又死了人,死的是谁?”
“是个小丫头,叫小草的。原来是伺候那蔡三娘,也就是王家nǎinǎi。说是她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地,第二天就吊死在自己屋子里了。那些人又在她屋子里找到了半包砒霜,说是她毒死了王家nǎinǎi。现在王家nǎinǎi化成鬼来找她报仇,她就这么吊死了。”
一阵沉默。
“要说起来,这王家的头一个nǎinǎi,那是顶好的一个人。可惜,过门后只生了个姑娘,没多久就得了痨病,在床上熬了两年就去了。这王管事就新娶了这蔡家的姑娘做填房。要说这蔡家的姑娘,除了相貌好些,哪点都比不得先前的nǎinǎi。可王管事在别的上都jīng明,就是对这个女人看对了眼。哪怕这位nǎinǎi说那太阳是方的,他都肯信。”
“可不是,我们nǎinǎi不就差点让他们给害了。”
“你们nǎinǎi本就是贵人,是有福气的,还有欧阳大夫这样的表哥给撑腰。可怜了丽梅那个苦命的女人啊!”
“丽梅是谁?”nǎi娘问。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丽梅是王家的一个丫头,当时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清清秀秀的。她老子娘要给她哥哥娶媳妇,没钱,就把他卖给了王家。也是这丫头倒霉,那次蔡三娘不在家,王管事喝醉了,正赶上她去送茶,就让王管事给……糟蹋了。王管事酒醒了以后,打发了她一锭银子。可不巧被蔡三娘知道了,把这丽梅狠狠打了一顿,说她是狐狸jīng,想攀高枝。然后就打发她去刷马桶了,还时不时的去折磨她。”
“刷马桶?现在这蔡三娘没了,她应该能好过些吧?”nǎinǎi又问。
“哪里好过,她连刷马桶的福气都没了,所以我说她命苦啊。这丽梅刷了几个月的马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找了郎中一看,是怀了孩子了。她想这是那王管事的种,就去要找王管事。可王管事没找到,反是蔡三娘先得了信儿。先是一顿棒槌,又找了两个大汉把丽梅给……,然后就把人给扔到后巷。后来,还是街坊们看不过去,去给她收的尸。唉呦,这个惨那,一团血糊糊的肉流在地上。看到的人,没有不哭的。这姓蔡的女人,实在是太作孽了。”
“那丽梅的家人就这么算了?”nǎi娘声音有些哽咽。
“不这么算还能怎样。她家穷的接不开锅,哪有钱打官司。王管事给了她家一百两银子,他们就埋了丽梅,然后搬走了。唉,不过,这老天是长了眼睛的。这个小草,原来是和丽梅一起做活的,丽梅比她大,处处照应她,待她像亲妹妹一样。一次这小草病得快不行了,王家的人不肯给请郎中,还是丽梅去找了药,给她吃了,又给她送水送饭的,小草才捡回一条命来。丽梅去了,小草哭死过去好几回。这孩子,平时最胆小怕事,看着也不像心里有算计的,没想到,最后是她给丽梅报了仇。就是可惜了,自己也把命搭了进去。”
“都是可怜的人那。”nǎi娘叹息。
“可不是。还有王管事先房撇下的那个女孩,叫兰儿的,平rì里蔡三娘就当她是个小丫头那样使唤,不是打就是骂。如今,蔡三娘没了,她的rì子也能好过些。我听去他家吊孝的人讲,王管事病恹恹的,都是这姑娘在理事。看着和过去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地。”
“唉呦,看我,和你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辰。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天还是早上来给你家送豆浆、豆腐?”
“对,还是和平时一样。单大娘慢走。”
过了一会,nǎi娘挑帘子进了屋里,看水幽寒醒了,就问:“姑娘,可是我们说话吵醒了你。”
“我自己睡醒的。不过,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唉,这个王家,算是恶有恶报吧。”
下午,水幽寒去找欧阳。
“大哥,我想去王家一趟。”
-------------------
这章内容比较多,没码完,明天添上下半部分。
第三十三章 吊唁(下)
下午,水幽寒去找欧阳。
“大哥,我想去王家一趟。”
“小寒,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大哥,我想要去吊唁一下蔡氏。不管她做了什么样的事,是个什么样的事,她死的都很惨。所以我想去稍微尽下心意,最好是能化解他们对我的怨。”
“小寒,这件事,你完全不需要内疚。蔡氏的死,根本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王东不这么认为。而且还把错都推到水幽寒身上。柿子拣软的捏?化悲痛为仇恨?就是看她水幽寒不顺眼?被收买了?或者都兼而有之?不管怎样,去看看,怎样都是一条人命不是。
“嗯,我知道。只是我总想着以和为贵,他们怨恨我,我总是觉得不安。去看看,一来死者为大,二来,如果能改善关系也好。”
欧阳沉吟片刻,“既然你执意要去,也好,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两人商量好,就在第二天,准备了些祭拜之物,坐了马车去王家吊孝。
王家与欧阳家分别在镇子的两头。马车还没到王家,就已经听见那边的鼓乐之声,哭丧声,还有和尚的念经声。到了王家门口,欧阳先下了马车,再回身将水幽寒扶下马车。王家这边已经有门童往里面传报,另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引了欧阳和水幽寒两人往灵堂走。
水幽寒见王家上下人等都穿着孝,宾客不多,王家的接引招待倒是井井有条。欧阳和水幽寒跟着接引的人来到灵堂,就见正当中摆着红漆杉板的棺材,灵堂两侧七八个一水重孝的男女,还有一众不知多少的僧人,在诵念大悲咒。
那些穿着孝的见有人来拜祭,都一齐大放悲声。水幽寒听着这些人哭的抑扬顿挫,觉得有些异样。欧阳已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是从外面请的,专门哭丧的班子。这里的风俗,人口少的人家为了丧事办的好看,就请他们来哭,你听,他们这个哭可是很有讲究的。”
水幽寒这边送上祭礼,又在灵前拜了一拜。心里暗暗祝祷:如果真的有地狱,希望这位蔡三娘不要吃太多的苦头。若有来生,也希望她能改了脾气,多做些善事。
拜祭完毕,应是丧家的孝子给回礼。水幽寒一看,竟然是王兰儿,孝帽麻衣,带着两个穿着重孝的下人给他们回礼。这王兰儿也不过几天没见,模样气质竟与原来大不相同。原来王兰儿给她的印象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丫头,总是那么低眉顺眼的,让人几乎忽略她的模样。可现在,这姑娘虽然一身麻衣孝衫,可面容白皙,脸颊透出红润,眉毛修的细细弯弯,顾盼之间是掩藏不住的jīng明。虽然做为孝子,王兰儿一脸端谨、悲戚,可水幽寒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的伤心。
双方行礼已毕,欧阳就问:“王姑娘,怎么没见令尊?”
王兰儿先扫了一眼水幽寒,然后才说:“家父因为太过伤痛,这几rì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正在后堂歇息。”
又对水幽寒说:“水nǎinǎi今个能来拜祭,家母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
水幽寒淡淡一笑:“王家nǎinǎi若果真在天有灵,知道是兰儿姑娘为她发丧守灵,一派纯孝,感动邻里,定会含笑九泉。”
王兰儿看了看水幽寒,“欧阳先生和水nǎinǎi来拜祭家母,家父知道定然感激。只是,他老人家有病在身,只怕……。”
“那我们来的真巧,兰儿姑娘可是忘了我们这个现成的好大夫。我想兰儿姑娘cāo持这样的大事,有些糊涂了也是有的。要不然,还不早早的请了我大哥去看王管事?”
“这……,我要派人去看看家父的意思……。”
还没等王兰儿派人,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走了过来,躬身施礼,说道:“老爷知道欧阳先生和水nǎinǎi来了,请两位到后面用茶。”
欧阳和水幽寒跟着小厮到了后堂,王东坐在太师椅上,并未站起来迎接。水幽寒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还未等欧阳和水幽寒开口,王东先开口说道:“有劳欧阳先生来拜祭我娘子,我身上棒疮未愈,家里又连连出事,请恕我礼仪不周了。”
“王管事客气了。令爱和你一样受刑,还多挨了些板子。一个弱质女流,还能礼待祭客。我和我妹子来拜祭,是尊死者为大,实为一片好意。王管事如此相待,不知是什么道理。”
王东听了欧阳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是从椅子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欧阳先生见笑了,我确实是体力不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两位包涵。”
欧阳冷冷一笑:“只怕不是怠慢那么简单吧。我这妹子,可是在大牢里被关了一天一夜的。我这妹子,宽宏大量,不愿意提及此事也就罢了,怎么王管事竟也是没事人一样?”
王东脸sè又是一变。
“不知水nǎinǎi什么时候成了欧阳先生的妹子?”
“你这话问的好笑。我欧阳振衣有什么亲戚,何须知会你。就是我妹子,原本是侯府的大少nǎinǎi,你不过是小小的管事。你们家的规矩,主子要给下人报家谱?”
水幽寒看王东被欧阳的话堵的面红耳赤,站在那里,又羞又恼。不由心里暗道痛快。
欧阳看王东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招呼宾客,就径自带着水幽寒在座位上坐下。王东见他们如此,讪讪地也要就座。还没坐下,就听欧阳说道:“王管事,你我都是这镇子上的老住户了,你的底细瞒不过我。你们看我这妹子在这里无依无靠,就生了诛心的念头,一次次的欺上门去。我妹子总想着息事宁人。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可就容不得谁再来胡搅蛮缠。前些rì子,公堂上的事,你既然棒疮未好,想来还没有忘。那还是我妹子菩萨心肠,念在你家毕竟死了人的份上,才如此轻轻地放过了你。你家里的事情,我不耐烦问,可若是以后你们任何人再敢使坏,可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我话就说到这里。王管事你是明白人,我能调动哪些个势力,有些你也该听人说过,还有一些,你只怕想都想不到。不要以为仗着京中的侯府,你就能一手遮天,你在这镇上久了,难免成了井底之蛙。这次这个教训,你好好记住。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一番话,说的王东愣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是水幽寒也有些发怔。她记忆中,欧阳是和煦的风,温暖包容,有时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今天的欧阳,虽然还是一贯的温文儒雅,可他说出的话,让任何人都不能忽视其中隐藏的威胁。水幽寒知道,那些跳着脚说要杀要打的,未必就真的会杀会打。可但凡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感觉到,欧阳的话里绝对没有任何水份,他的威胁,已经说的相当委婉。
这些话,王东听了,似乎是吃下了难以消化的铁块。水幽寒看着他脸sè铁青,慢慢抖抖索索地挪到座位里坐了。半晌才说了句:“欧阳先生的话,我会记住的。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和水nǎinǎi说,还请欧阳先生行个方便。”
欧阳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水幽寒,见水幽寒一脸无所谓,就转头对王东说道:“你有话尽管跟我说就是。”
“欧阳先生,实在是,有些话,我不好……,我娘子的死……。”
水幽寒见王东吞吞吐吐,难以开口,心下想了想,就对欧阳说:“大哥,我凡事没有要瞒你的。可我看王管事,似乎有难言之隐,不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要不然,大哥,你看……”
王东听水幽寒的有应允的意思,就又对欧阳说:“欧阳先生,我娘子的死,和水……噢不,是和侯府有莫大的关系,我想,水nǎinǎi也许知道些,还请欧阳先生成全。”
欧阳看了看水幽寒,见水幽寒点头,就站了起来,可是并不出屋,而是走到后堂的另一侧,找了张椅子坐下。水幽寒知道他是怕自己离了他的眼睛,被王家算计,心里暗暗感激。
见欧阳在屋子那头坐好,水幽寒对王东说:“王管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我大哥是个君子,你不必有顾虑。”
王东见了欧阳行事,也只好如此。
“水nǎinǎi,有些事是侯府的yīn私,我自然不好在人面前提起。水nǎinǎi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娘子是给你做了替死鬼。她死前说的不明不白,水nǎinǎi你当时也在场,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位“贵人”是谁?”
王东这是放弃拿她当出气筒了?看来以前还是欺负她无依无靠啊。现在欧阳一出来,王东看了欧阳的背景,终于想起应该去找正主了?水幽寒心里冷笑。
“王管事来问我,本来我还想问王管事打听那?当初你娘子说府里的人给我捎了东西,恍惚听得说青姨娘。不过,这话有几分真就不知道了。大宅门的事,王管事很了解不是。”
王东面sè一暗。
“王管事怎么不问跟着你娘子的人,你娘子在京城见了哪些人,她们该是知道的。”
“蔡嬷嬷的供词,水nǎinǎi应该听到了。她并不知情。”
“那你没问问别人?还有谁跟着你娘子去的?兰儿姑娘没有一起去?”
“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只有蔡嬷嬷是我娘子的心腹,我娘子行事,从不瞒她的。”
“噢,这样。”水幽寒想了想,“王管事,从那‘贵人’的安排,可见此事是她预谋。避着所有人单独见你家娘子,你家娘子甚至对蔡嬷嬷都不说她是谁,只说是‘贵人’。王管事想想,那‘贵人’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只怕早就打算事发后,让你娘子背黑锅吧,这样既害了我,事发后你娘子也跑不掉。那‘贵人’还可暗地里撇清,只需买通了官府就能将你家娘子灭口。侯府里,哪个不是人jīng子,往深里想,更有可能是,你娘子留下燕窝,是有人故意引诱的。王管事夫妻情重,侯府的人也是知道的吧。若是你娘子出了什么事,你定然不会干休。这里离侯府千里之遥,你又找不出是谁使坏,可不就得先让我做了垫背。好一个一石二鸟啊。这个贵人,只怕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你家娘子。”
水幽寒暗暗打量王东脸sè,猜测他应该并未想到这后面一层,就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王管事,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家娘子哪里都好,只是xìng子太直了些,所以平rì才有人诟病她。也是因为xìng子直,到了侯府那样的地方,一眼就被人瞧了出来,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甚或是,府里只怕还有些人眼馋王管事你这差事,搂草打兔子,几下子里一勾兑,就先拿你们家祭了刀。”
王东听了水幽寒的话,眼睛都红了,“水nǎinǎi,你说的对,我家娘子就是xìng子太爽直了些,这些个小人就都不肯放过她。”
这话水幽寒实在不想接,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就问:“王管事,我听说,用砒霜害你娘子的人已经抓到了?”
王东咬牙切齿:“那贱人心虚,先上吊死了,便宜了她。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rì里傻里傻气的,谁知道竟然包藏这样的祸心。我娘子她真的是实心肠,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她竟然都没防备。我可怜的三娘!”
水幽寒暗地里撇嘴。“人命关天,王管事还应该好好查访一下方好。比如这砒霜是哪里买的,钱是哪里来的。她一个小丫头,既然傻里傻气,怎么忽然这么有算计,选在这个当口下毒。要知道,如果不是那天突然叫了你娘子来县衙,只怕,就被人混做是燕窝的毒害死的了。”
王东正想说什么,就见王兰儿端了茶盘,推门进来。
“爹爹,我来给客人送些茶水。”王兰儿说着话,走到水幽寒面前,对水幽寒屈膝一礼,“兰儿过去有对不住水nǎinǎi的地方,请看在兰儿年纪尚小,身不由己,水nǎinǎi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兰儿计较。请水nǎinǎi喝了这杯茶吧。”
水幽寒微微一笑,慢慢伸手去接茶杯。
“妹子,天sè不早,我们打扰了这么久,该回去了。”是欧阳站起身走了过来。
水幽寒向外面看了看,笑道:“可不是。王管事,兰儿姑娘,你们事情如此繁杂,是我打搅了。这就告辞了。”说着不再去接茶杯,就从椅子上站起身。
“水nǎinǎi,您来了大半天,一杯茶还没喝,怎么就走,让人知道,该说我们不会待客了。”王兰儿依然端着茶盘相让。
“哪里会有人挑这个理。你小姑娘家,不要多心。”
欧阳向王东告辞,王东似乎心力交瘁,也不挽留。欧阳就和水幽寒一径出了王家,登上马车回府。
坐在车上,水幽寒对欧阳说:“今天多谢大哥,我也长了见识。原来王东这样地人,你一直以礼相待,处处退让,他就得寸进尺。今天大哥拿出威风来,他马上就成了哈巴狗样,真真让我开了眼界。我原来还当他是只老虎,原来竟然是纸糊的。”水幽寒忍不住咯咯直笑。
“我早就想着要jǐng告他一番了。不过,小寒,你原本对他们退让也没什么不对。势不如人的时候,隐忍些,免得吃亏。”
“嗯,我知道的。大哥,今晚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给你吃。”
“你做什么都好,如果有川芎白芷炖鱼头就更好了。”
“大哥也爱吃这个?那今晚就做川芎白芷炖鱼头,我出门时听厨房里说,今天刚买了新鲜的花莲,说是有人砸开冰抓来的。那鱼头做了这个,鱼肉就做滑溜鱼片,然后再做个槟榔芋醉仔鸡、樱桃肉,再加两个素菜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听的都流口水了。自打认识了你,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一大圈。”
欧阳的小书童坐在外面,听的里面说话,吭哧吭哧地笑。欧阳和水幽寒互相看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搬家
又过了两天,欧阳收到济水宅子老管家的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王嫣然也捎信来,催欧阳和水幽寒快些搬来济水,还说就等着他们一起逛上元夜花灯会。
欧阳接了信,就找水幽寒商量。提到上元花灯会的事,水幽寒不免有些雀跃。毕竟来这里这么久,就一直在乡下住着。虽然田园生活恬静美好,然而总是少了些热闹、繁华。水幽寒虽然两世为人,还刚刚做了母亲,可毕竟青chūn年少(十八岁加上二十哔岁,虽然都能做大婶了,可水幽寒她依然保留一颗少女的心……,噢,让我去呕一下先)。静极思动,如果赶在上元节前就搬去,也是美事一桩。
“大哥,早点搬去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们……,只怕还得麻烦大哥先打发人,帮我们寻个宅院才好。嗯,我们就四个人,宅子也不要大。大哥让人估量着找,宅子也不要多讲究,只是周围环境要好一些。”
欧阳一笑:“怎么小寒不愿意和大哥一起住了吗?可是嫌弃我饭量大,不想再做饭给我吃了?”
“大哥别笑话我了。我做的那些饭菜不过平常,也只有大哥不嫌弃。其实,我本想说,大哥帮我找住处,最好离大哥家近些。可是,我们**已经给大哥添了太多的麻烦,所以这话,
我实在不好开口。”
“小寒,你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照顾你哪里算什么麻烦。你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可是要生气的。”说着,就转过头去不理水幽寒。
水幽寒见欧阳这样,赶紧走过去,拿起茶壶,给欧阳的茶杯重又添上热茶。然后端了茶杯送到欧阳面前。
“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是想着,我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还带着nǎi娘和小红,也是一家之主。无论怎样,我也要担起这家主的担子,让他们能依靠我,让别人知道我能dú lì支撑门户。当然,大哥是不一样的。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欧阳接过茶杯,看着水幽寒。
“小寒你是要强的人,你的心思我能明白。只是,你们毕竟都是妇道人家。济水城虽然治理的还好,但也没到夜不闭户的地步。让你们自己立门户,我实在不放心。我早想过了,我济水城的宅子有个小院,也不大,总共有十几间房屋,倒是前厅后舍俱全,还另开了一扇门通街。我已经让人打扫好了,你们以后就住在那里。这样既方便照应,你又能独成一家。小寒,你看这样你还中意吗?”
中意,太中意了。水幽寒抿了嘴笑。“大哥,你替我考虑的真周详。”
搬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在有欧阳的管事和下人帮忙。这一rì,留下nǎi娘照看麒儿,水幽寒领着小红,并欧阳派给他的几个小厮,回王家村搬东西。
众人到了王家祖宅,海伯出来接住,迎到里面坐下。水幽寒叮嘱了小红,要搬些什么,要如何小心等语。小红就依言领了一众小厮去了内宅。水幽寒请海伯坐下说话。
海伯见水幽寒这样前来,又见那些小厮一件件搬了东西出去装车,就明白了水幽寒的来意,不禁大吃一惊。其实这些rì子,海伯也曾猜测过水幽寒的打算,心里也有几分料到了今天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惊讶。
“nǎinǎi,您这是要做什么?”海伯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问水幽寒。
“海伯,我要搬走了,以后就不住这里了。”水幽寒答的很平静。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nǎinǎi,当初李管事送了你来,nǎinǎi也曾说过会好好在这里静养。李管事也说了府里主子的意思,让我好好看……,照顾着nǎinǎi在这里。现在nǎinǎi要搬走,可问过府里的意思?我又怎么跟府里交代?”海伯越说越急。
水幽寒摆摆手,让海伯坐下。
“府里那边,我已经去了信。以后我和侯府就各不相干了,我住哪里、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不是违法作乱,就是皇帝老子,也管不了我的家事。说到府里的意思,和海伯你的交代,那么我被关进牢里,或被打死,或被判了刑,那就是府里的意思,那样海伯便可交代了吗?”
水幽寒看着海伯苍白了脸sè,就又放缓了语气说道:“海伯,我这也是不得已。你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我再住下去,还能有命在吗?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府里那边,知道我走了,以后可以不必再白白地养着我,只怕也会松一口气。”
“我知道nǎinǎi受了委屈,都是我照应不周。不过还是请nǎinǎi再想想,nǎinǎi住在这里,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以后府里想起来,看nǎinǎi这样贤惠本份,心一软,把nǎinǎi接了回去,不是皆大欢喜?”
海伯看水幽寒一脸不以为然,还是继续说道:
“海伯虽然是下人身份,可在侯爷面前还有些脸面。这些rì子,nǎinǎi的为人我看的清楚,以后侯府能有您这样的当家nǎinǎi,那是子孙后辈的福分。我是个粗人,可也知道些故事。nǎinǎi您是大户出身,道理可比我知道的清楚。那个王宝川,寒窑里等了十八年,最后可是做了皇后的。nǎinǎi您现在就是苦一些,你想想以后能和大少爷破镜重圆,也该忍下。”
水幽寒叹了口气,这真是鸡同鸭讲。没想到海伯这一关这么难过。虽然她打定了主意,不会因海伯就变卦。她要搬走,海伯也拦不住,可水幽寒还是想让海伯能想通。
“海伯,你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不过,你这些年都在这里,府里的事情只怕知道的不多。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还是那句话,人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其它的还不都是虚的。”
说到这里,水幽寒看海伯脸上神情,似乎是同情,不由得继续说道:“况且,我这样,更是为了府里考虑。毒燕窝这件事,虽然我求了人压了下来。可以后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编排府里,对府里很是不利。以后我不再是府里的人,府里那个人就能少生些事端,外面的人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诟病侯府,也免得累及侯爷和大少爷。家和万事兴,为了他们,我心甘情愿这么做,就是以后吃糠咽菜,我也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nǎinǎi,您真是……,大少爷他小时候,我跟着伺候了几年。大少爷他是个好人,您肯这样为他,唉……”
水幽寒看海伯这样感慨,不再提不让自己搬走的事,也就岔开话题。
一个小厮进来禀告:“水nǎinǎi,外面有个chūn生媳妇,带着一家子要见您那。”
水幽寒赶紧让请进来。一会果然见chūn生媳妇带着一家子人进来。这些人看见水幽寒,都跪了下来。水幽寒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下去扶起当先的一个老翁。
“这是做什么,都请起来。我还没谢过你们为我仗义执言,哪就受起你们的礼来。”
海伯也在一旁劝说,这一家子人才慢慢站起来。水幽寒又让坐,最后只有那老翁坐了下来,chūn生并chūn生媳妇,还有一溜几个孩子都站在老翁身边。
老翁坐在座上,向水幽寒叉手为礼:“俺这儿媳妇不过是去公堂上说了几句实在话,nǎinǎi就这般照顾。怕俺们受了小人的害,给了俺们那么些个银钱。老汉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nǎinǎi您真是菩萨心肠。”
原来这老翁是chūn生的父亲。chūn生也在一边连连道谢。
“这哪里值得你们感激,连累你们背井离乡,我实在是难以安心。”
chūn生媳妇快人快语:“nǎinǎi您别总想着这个了。俺那天回家,和俺公爹,还有俺这当家的商量过了。有这些钱,俺们就搬到山那边,俺娘家那村上去,买上些地,也做个地主。还有nǎinǎi传给俺们的养蘑菇的手艺,每年也能赚上些银子。俺们算计了,以后还能送我这几娃去念书。万一有个娃出息了,俺们也能过过老太爷、老太太的瘾。”
一席话说的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chūn生媳妇又说:“nǎinǎi,俺还想问问您,这养蘑菇的法子,俺能传给俺那几个兄弟不。他们前几天来俺们家,听俺们一说,也都想学。”
水幽寒点头,“你学会了,就是你的,爱教给谁,就教给谁,不用再问我。”
chūn生媳妇连忙谢了。过年期间,水幽寒和nǎi娘拿彩线串了好些串铜钱,预备给人打赏压岁钱。今天回来,水幽寒也带了些,就拿出来分给chūn生家的几个孩子。一家人千恩万谢,又说了会子话,才告辞走了。
小红进来禀告水幽寒,东西都收拾齐整了。水幽寒亲自去内宅又走了一圈,回想自己在这里的rì子,有些不舍。然后又去看东西是不是都在马车上装好了。水幽寒不在的这些天,海伯一直帮着照料暖房。水幽寒吩咐给海伯留下两厢的蘑菇和豌豆苗,又感谢他这几个月对她们主仆的照顾。双方客套了一番,水幽寒才上车离开。
一行人已经走出好远,小红对水幽寒说:“姑娘,您看,海伯还看着咱们那。我看刚才和咱们告别,他眼泪就在眼圈打转。唉,海伯可是个好人,对咱们也不错。”
水幽寒听小红这样说,也就掀起车帘,往后张望。果然看见海伯还站在宅子门口,向这边挥着手。
“海伯……,确实是个好人。唉……”水幽寒叹息一声,不由得有点后悔,刚才不该拿那样冠冕堂皇的话来忽悠这个耿直的老人。
马车出了村子,走上大路。车夫吆喝一声,马儿喷着响鼻小跑起来。一会工夫,大宅、王家村就被甩在身后。马车拐了一个弯,水幽寒再回头看,就只看到田地、青山,而前面的路越来越宽,水幽寒的心境也跟着敞亮起来。
第三十五章 济水城
这一rì,欧阳、水幽寒一行从济水城的南门进了城。欧阳和几个家人骑马,水幽寒主仆三人坐车。车箱上包了厚厚的棉布帘,外面还裹了一层毡子。车内更是铺的软软的,水幽寒抱着麒儿,斜靠在软枕上,时不时从面前的小桌上拿块点心吃进嘴里。nǎi娘和小红坐在旁边,正把小炭炉的火拨的更旺些,炉上还热着鲜nǎi。
水幽寒的家当都在后面的几辆马车上。那些个箱子的鲜菜自不必说,都拿了好几层厚布和草帘子盖着。史管事已经打点好,进了城,就给那些给了定金的人家送去。还有的就是些坛坛罐罐,风鸡腊鱼等。
破家尚值万贯,何况这些都是水幽寒自己花钱置办的。里面的酒啊、酱啊的,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哪能扔掉。现在她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之主,养家糊口可不得jīng打细算?当然,还有两位那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要带上的。哞哞、咩咩,听这叫声,可不就是麒儿的那两位nǎi娘:羊妈妈和牛妈妈吗。
进了城,多是青石板路。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水幽寒正诧异,就听外面欧阳与人说话。
“振衣兄,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大家都很想你啊。这几天家母还在念叨。你既回来了,哪天在客似云来大家聚一聚,我做东。”
“二公子,一向可好。当然要聚一聚,不过你可不能抢我的东道。”
“呵呵呵,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笑几句,相互告辞,马车才开始移动。水幽寒忍不住将车帘掀起一角,偷眼向外张望。却只看到一个白衣白马的英挺背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那些人看打扮,有些是家丁,还有些应该是军卒。
“小寒,你看这边,就是我家的济生堂。”是欧阳,看见水幽寒掀起车帘张望,就将一个临街的铺面指给她看。
既然被发现,水幽寒索xìng大大方方地将帘子掀起,四下打量。
原来这是条很宽的街道,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因为是正月里,好多的铺面都关着门。可还是能想像出平时的繁华景象。欧阳所指的铺子,在一家书纸店和珠宝楼的中间。匾额上大大的“济生堂”三个字,却是开着门的。那门里的掌柜已经瞧见了欧阳这一行人,跑出来与欧阳见礼。
“这些rì子大家都辛苦了。你传我的话,凡是这正月里留在铺子里的,都是双份的工钱。”
那掌柜笑眯眯地应了,又对欧阳说:“爷,您这回乡下一住就是这么久。老管家可一直念叨,好些个老顾客也念着您。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您还是快点回家吧,老管家只怕等急了。”
欧阳又嘱咐了掌柜几句,才又催马前行。马车又走了有两刻钟的工夫,复又停下。水幽寒在马车里听到外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小三快帮少爷牵马。少爷您快进屋里,这外面冷。”
“桐叔,那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接到了少爷的信就开始收拾了,又搬了些家具过去。早料理的妥妥当当的。知道今个人就能到,那边的炕都烧的热热的,人一来就能住进去。”这次是个女声。
“有劳桐叔、桐婶费心了。”
“小寒,到家了。”
小红把车帘挑起来,水幽寒看到欧阳身边站了一男一女,都上了些年纪的。见水幽寒从车探出身来,都躬身行礼。
欧阳扶着水幽寒下了车,那个嬷嬷见水幽寒怀里还抱着个粉嫩嫩的胖娃娃,眼中立刻放出光彩。
欧阳在一边介绍:“小寒,桐叔、桐婶是我们家的老管家了,桐叔管外,桐婶主理内宅。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他们说。桐叔、桐婶,这就是我说的水表妹。”
水幽寒忙招呼:“桐叔、桐婶。”
在外面说话不便,桐叔带着人卸车。桐婶领着在水幽寒往宅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将府里各处介绍给水幽寒。水幽寒见桐婶面容慈祥,态度热情,心里也是高兴。
依照欧阳的吩咐,几个人先到了给水幽寒安排的小院。
水幽寒看这院子,果然如欧阳所说,一条夹道,通到欧阳书房的右侧,另外临街开了扇大门。院子小小巧巧,房舍、回廊等却十分jīng制。桐婶将水幽寒领到上房,屋子里早已摆放着火盆,临窗的大炕也烧的暖暖的,再看桌椅陈设,显见是细心收拾过的。
水幽寒真心地道谢:“桐婶果真是费心了的,以后只怕少不得要麻烦你和桐叔,我先谢过了。”
桐婶笑语:“不当谢,不当谢。少爷来信交代的清楚,要我们细细收拾,一点不得怠慢。水nǎinǎi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意,尽管和我说,我叫人给你换了就是。”
欧阳对水幽寒说:“小寒,你看这里可还好?能不能住的惯?”
水幽寒便说自己很满意。桐婶过来扶了水幽寒,让她坐到炕里歇歇脚。水幽寒看她眼睛总是瞄着麒儿,就笑着说:“桐婶,这是我儿子,叫麒儿。”
桐婶巴不得的凑上来看,细细地打量麒儿。
“叫麒儿,好名字。长的这样周正,有几个月了。大冷的天,带着他,可别冻着了。快上炕里暖暖。这火盆可够?不够我再叫人送两个来。哎呦呦,这多可爱的小哥儿啊。”
水幽寒笑着的答:“冬月生的,再过些天就百rì了。”
桐婶眼睛只在麒儿脸上,左看右看,还在水幽寒、欧阳、麒儿三人之间来回的瞄。一张脸笑的更像朵花了。
水幽寒被她这样近距离打量的有点发毛,欧阳觉出异样,就说时候不早,让桐婶去准备些晚饭。桐婶虽有些不舍,还是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等桐婶出去了,欧阳对水幽寒说:“小寒,你别介意。桐婶她最喜欢小孩子。街上见到了人家的小孩子,都要上去搭讪的。”
水幽寒笑:“桐叔、桐婶看着都很慈善。桐婶能喜欢麒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可介意的。”
欧阳和水幽寒在屋里说话,外面nǎi娘、小红、并桐叔等带着人安置水幽寒带来的东西。
水幽寒不放心,就叫了nǎi娘来照看麒儿,自己去看人摆放东西。
这个院子左角有个小套院,是厨房,旁边几间屋子,可以存放东西,也能住人。水幽寒就让人把那些坛坛罐罐都摆了进去。时时叮嘱要小心轻放,尤其是那几个橡木桶,那可是她以后养家糊口的依仗。又把羊妈妈和牛妈妈也栓在了棚子里。
这些个东西都安置好了,桐叔就带着小厮们回主宅那边。然后桐婶又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帮着小红安放她们主仆的随身用具。好在东西并不算多,几个人脚不沾地,终于在傍晚前收拾妥当了。
桐婶过来说饭做好了,问摆在哪边。欧阳看水幽寒这一天也累坏了,就命人把饭菜端到这边来,几个人一起吃了。
吃过晚饭,欧阳叫桐叔把院子的钥匙拿来,交给水幽寒:“小寒,这是这院子的钥匙。有那边大门的,还有夹道上那道门的,还有你们各个屋子的。你现在人手少,这大门那边,还是我府里原来的人来看守。你放心,那也是我这几辈子的老人儿。你若是以后人手多了,再有别的安排,也都随你。另外,我再拨个丫头给你使唤。”
水幽寒将钥匙收过了,欧阳就回了主宅那边。一会,桐婶果然带了个小丫头,叫冬儿的,说给水幽寒做粗使。水幽寒看冬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容貌算是平常,只一双大眼很有jīng神。桐婶又说府里的女仆很少,除了厨房里有两个婆子,就是chūn夏秋冬四个丫鬟。这个冬儿是最老实能干的,欧阳特意吩咐了给水幽寒使唤。水幽寒也就道谢收下了。
天sè渐晚,水幽寒略收拾了收拾,就睡下了。nǎi娘跟水幽寒一起,方便夜里照看麒儿。冬儿就让小红带着,去一边的厢房歇息。
虽然忙乱了一天,很是劳乏,可毕竟是初到异地,一时也难以睡着。水幽寒就和nǎi娘轻声地说话。
“姑娘,咱们真是遇到了好人。是夫人在天有灵啊。欧阳大夫待咱们是没的说。我看桐叔和桐婶,也都是善心的人。咱们,总算有好rì子过了。”
水幽寒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啊,咱们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他们待咱们好,咱们以后也待他们好就是。这样小家小户的rì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可比那些大户人家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rì子强上百倍。”
“嗯,姑娘,您这一步走的对。”
看来nǎi娘终于完全认同了水幽寒的选择。
nǎi娘毕竟有了些年纪,一天劳累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水幽寒闭上眼,听着旁边一老一小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盘算以后的rì子。一定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rì子,水幽寒暗暗决定,不一会也沉沉入睡。
----------------------
啦啦啦,我是言出必行地人。看我把昨天的份补上啦,自己给自己撒花。推荐票票们,点击,收藏都向我头上砸过来吧,吼吼吼
第三十六章 燎锅底
一夜好睡,第二天水幽寒醒来时早已是天光大亮。冬儿送进洗脸水来,水幽寒洗漱了。等麒儿醒后,nǎi娘早已热好了鲜nǎi。两人就一边哄着,一边喂麒儿吃了nǎi。
之后,小红和冬儿就送了早饭进来。因为刚刚安顿,早饭就简便行事,不过是一碗榨菜肉丝面、另加了一盘卤蛋、炸花生、辣白菜、香煎小鱼的拼盘。
吃过早饭,水幽寒就带着小红,和冬儿又将各处仔细整理了一遍。
水幽寒打开临街的门,向外张望。欧阳这栋宅子在济水城的十里街杏花巷内,正是闹中取静的好处所。周围并没有高官巨贾,而大多是世代耕读,颇有些家业的寻常人家。偶尔有小贩挑着担子在巷子里走过,卖些针头线脑、糖豆干果等。还可以见到一些人携妻带子,打扮的喜气洋洋,往来走亲戚。
把东西都归置清楚,水幽寒就叫过小红和冬儿,把rì常事务又做了一番安排。正想着过主宅那边找欧阳说话,就见欧阳领了一群人,一路说笑着已经进了前院。水幽寒看这情形,赶忙去接。还没等水幽寒看仔细,其中一个已经快走几步,过来抓了水幽寒的手笑,正是王嫣然。小桃和另外一个苗条的小丫头都赶上来给水幽寒见礼。水幽寒心里琢磨那个苗条的一定就是小莲。
“水姐姐多rì未见,一向可好。我给姐姐带了些家里的海产,姐姐可不要嫌弃。”
水幽寒一看原来是沈九,正在躬身给自己行礼。
“沈九公子不必客套。”
欧阳身边还站着位年轻的公子,一身雪白的狐裘,面若桃花,剑眉星目,看面貌与王嫣然有几分相像。不过,如此美艳的相貌配上他一身的男子英气,更加让人惊艳。
欧阳开口向水幽寒说道:“小寒,这位是王家二公子王宣,是嫣然的二哥,人称宣公子”
宣公子向水幽寒拱手:“恭贺水nǎinǎi乔迁之喜。我和妹妹备了点薄礼,请水nǎinǎi笑纳。”
说着一招手,后面走过来四个小厮。其中两个每个人都抱着高高的一摞盒子。另两个手上抱着的却是两只瓷瓶,还有些绸缎。
王嫣然走过去,一一指着那些东西给水幽寒看:“水姐姐,这些个盒子里,是九哥他家的海产。这两个插瓶,是我二哥送给你的,取个平安的意思。还有这几匹布,是我送的。水姐姐,你总穿的那样素,好好的人,都显得老气了。你看我给你选的这几匹料子,苹果绿、淡粉、水红。水姐姐你皮肤那样好,这些个颜sè最趁你了。”
水幽寒连连称谢,一边就吩咐小红领着两个小厮去把东西放好,并打发小厮赏钱,一边请几个人进屋说话。
大家在屋里坐定,nǎi娘带着冬儿摆上各sè果品点心,又送上来热茶。
水幽寒暗暗打量这位宣公子,果然是可以和楚熙并驾齐驱的人才。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楚熙那样,给人冷峻、高高在上的感觉。相反,宣公子虽然也是一身天生的贵气,然而给人的感觉多了几分雍容,少了几分冷峻。水幽寒又看沈九,发觉他没什么变化,依旧是jīng神头十足,王嫣然的面庞似乎是圆润了些。
寒暄几句,水幽寒就先说道:“我刚搬来,本打算收拾好了,就去府上拜谢,看看嫣然妹妹。现在倒劳动你们先来看我,让我于心不安。还有九公子,怎么这样巧,就凑在一处了?”
沈九笑道:“原来水姐姐还不知道。这就是欧阳的不对了。我们哪里是碰上的,我就是从他家里来的。”
欧阳在一边陪笑:“是我疏忽了,没有告诉小寒。”
王嫣然就对水幽寒说:“水姐姐,我母亲是九哥的姑妈。”
水幽寒早就如此猜测,现在证实,也就笑道:“原来如此。”
沈九接着说:“年下太忙,要不早来看望水姐姐了。这次来看姑妈,本打算抽空去王家村看姐姐,却听说姐姐已经搬来济水。我就急急地过来了,正巧嫣然这小丫头也要来,我就和二哥带了她一起来了。”
是这样。水幽寒心想,王嫣然和沈九还好说,这位宣公子可没有来看她的理。想来是表弟和妹妹要来,他这做哥哥的也就一起来了。当然,还有欧阳的面子在里头。
沈九喝了口茶,又问水幽寒:“水姐姐,我听嫣然和欧阳说,你前些rì子遭了官司,是为了避祸才搬来这里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欺负到咱们的头上了?水姐姐你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了结了。”水幽寒答,一抬眼正瞥见宣公子望着他,若有所思。水幽寒来不及多想,只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转头问王嫣然济水有些什么景致。
提到这个,王嫣然就打开了话匣子。一屋子人,喝茶吃果子,就听她一个人比手划脚的说。水幽寒看宣公子一脸地宠溺,就知道王嫣然如此爱娇、单纯,一定是周围这些人保护的太好的缘故。王嫣然口若悬河说了半天,已经从景致说到玩乐,最后说到寺庙。
“水姐姐,西山寺的素斋可是天下闻名。到了济水城的,没一个不想去那里吃上一顿素斋的。哪天叫我二哥提前定下一桌,水姐姐和我一起去吃好不好。而且大家都说那里的菩萨是最灵验的,水姐姐有什么求的,只管去那里。”这最后一句却是在水幽寒耳边小声地说的。
“提到西山寺的素斋,我可是想到了上次水姐姐做的火锅。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沈九一脸的笑。
“怎么吃不到。我这里没有山珍海味,还怕你们吃不惯。你既然喜欢,那我们今天就吃火锅好了。还请宣公子和嫣然也一起尝尝,好不好。”
看看天sè,水幽寒就让欧阳陪这兄妹坐着,自己去厨房备办火锅。王嫣然出于好奇,也要跟去。水幽寒本来怕她被厨房的烟气熏到,又一想这个不像炒菜,没有那样多的油烟,也就答应了。
先给王嫣然套上外袍式围裙,又帮她在头上包了布巾,然后水幽寒也一样打扮了,这才进了厨房。
火锅的汤底,依旧是拿了只鸡加上些大骨,小火熬制成高汤。备办的菜还是羊肉片、鸡翅、豆腐皮,冻豆腐、酸菜心、宽粉条、豆苗、土豆片、鱼丸、鲜蘑菇、冬笋片、藕片、猪肚等。另外将糖蒜、卤猪脚、盐水鸭、辣白菜、酸萝卜等装盘,做开胃小菜。还准备了些栗子糕、荷花酥和南瓜饼等小点心。欧阳遣人拿了上好的白酒来,水幽寒本身不擅饮,又考虑到王嫣然,就把自己酿的山楂甜酒也拿了一坛出来。
一张大桌,欧阳等人围坐在四周。火锅,开胃菜、配菜,小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水幽寒说这个吃火锅,吃的是一个气氛,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让小红给他们另外安排饭食。这边火锅里已经放了羊肉片、酸菜心、豆腐皮等物,看着汤料滚开了小花,水幽寒就说了个请字,大家开动。
欧阳和沈九是吃过火锅的,宣公子和王嫣然都是第一次吃。沈九自告奋勇做了示范。王家兄妹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气氛,想来是食不言的训导已经深植于心。
水幽寒就说道:“这个火锅,本是平民百姓家的吃法。求的就是一家人,或是三五好友,守着这热热的锅子,边吃边聊。咱们暂时都把那些规矩什么的放一放,自在地吃就是了。”
王二公子听了,点了点头:“这样的吃法却是有趣,水nǎinǎi说的很有道理。”
几个人一开始有些拘束,尤其是沈九,似乎不怎么放的开。到后来宣公子,吃的热了,脱了外面的袍子,和欧阳、沈九斗起酒来,大家才都放开来。他们三个边吃边喝,还一边说些个这家那家的故事。水幽寒听的云里雾里,索xìng不理会他们,只倒了山楂酒给王嫣然,劝她多喝些。
“这个山楂酒,最能克化肉食。多喝些也没关系,说是酒,也和果汁差不多了。”
沈九看王嫣然吃的高兴,就笑道:“嫣然,你该少吃些。我看你都快吃成小猪了。新做的衣服又该穿不下了吧。”
王嫣然撅起了嘴。水幽寒忙给王嫣然的碗里又舀了一勺的粉条:“嫣然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有什么?她长个子那,衣服换的当然快些。”
王嫣然的脸sè立刻yīn转晴:“还是水姐姐心疼我。”
“古人是说过每餐只吃**分饱,那是为了健康养生。可也不能因为怕长长胖,就让自己饿着,那样可不是养生之道。况且今天是在我家,你们是做客,哪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所以啊,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水姐姐,这火锅,最适合我们兄弟聚在一起,无拘无束,放开了肚皮来吃。水姐姐,你能不能告诉小弟要如何做这个火锅。尤其是这个沾料,我过年在家里,一时想吃这个。也弄了个炭炉子,涮了羊肉吃,可这沾料,我家那些厨子怎么都调不出这个味道。”
“这个火锅,可以有好多种汤底,有清汤锅、鱼汤锅、牛nǎi锅、麻辣锅等。就看下厨的人的巧心思了。至于沾料,咱们现在吃的这个是麻酱料,是涮羊肉必吃的。如果是涮别的东西,那还可以用香油调沾料。”
麻酱料,其中最重要的一味是韭菜花,最平民不过的东西。可没有这一味,任你拿龙肝凤髓来调制,都调不出那个味道。
“今天你们能来贺我的乔迁之喜,陪着我燎锅底。”水幽寒一不留神,把燎锅底说了出来,果然,王嫣然听了,就问:“水姐姐,什么燎锅底?”
“噢,这个呀,嗯。是这样,这乔迁之初,不都是要先安灶,拜灶王爷吗。还有那句话叫另起炉灶。起了炉灶,当然要烧火,就是燎锅底了。也就是搬入新居,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聚聚人气。我这燎锅底,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村言村语。”
欧阳笑:“很应景,尤其是咱们现在吃这锅子,正好合适。”
几个人连连称是。
水幽寒又继续说道:“这个火锅还有沾料的方子,等我整理整理。宣公子如果不嫌弃,倒时也送给你一份。我想,凭你们两家的厨师的手艺,定然能做的比我这好吃。”
“多谢水姐姐。”
“那就多谢水nǎinǎi了。”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本来水幽寒还烦恼,王嫣然帮了她那样大的忙,她怎样都是要表示表示的。可金银珠宝,估计人家王家没见过的少,她自己的钱包却太瘪了。火锅方子,自己不必花钱,他们还喜欢,可不是两全其美。
吃到下半晌,已经加了几次汤,大家终于酒足饭饱。王二公子带了沈九、王嫣然告辞离去。王嫣然约了水幽寒后rì去她家里,水幽寒满口答应了。
第三十七章 郡守府(上)
去郡守府拜访,只送火锅方子怕是不好看相。水幽寒细细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做些小点心。回想自己前生吃过的那些各地特产、小吃。最后决定就送茯苓夹饼、高粱饴糖、蒸蛋糕、葡萄rǔ酪球这四样。做好后,就拿糯米纸细细的包了,装在朱漆盒子里。另外又想起王嫣然爱吃鱼丸,而沈九送来的海鲜中,除了参鲍翅肚外,还有一些墨鱼,就做了些加了馅的墨鱼丸,也拿盒子装了。
至于火锅汤底、沾料的方子,水幽寒自己根本就不会用毛笔写字。对于这个时代的文字,她曾经随便拿了本经书来看,发现都是繁体字。因为前生有看过父母收藏的繁体字-简化字对照字典,也爱看港台的书报,所以认字难不倒她。但是她可没在书法上下过工夫,所以她觉得还是藏拙的好。这样,水幽寒就请了欧阳帮忙,自己口述,欧阳记录。最后整理出四份,一份水幽寒留着,一份给了欧阳,另外两份就是打算送给王家和沈家的。方子里除了清汤锅底,还写了鱼汤锅底、牛nǎi锅底、麻辣锅底的用料和做法。
为了不使礼物显得太过菲薄,水幽寒特地找了工匠,照着她那个火锅的样子,另外做了三个火锅,还在上面刻了花纹。做好了火锅,她又想起了鸳鸯锅,就在方子上就加上了鸳鸯锅的制作做法。
一大早起来,nǎi娘和小红就帮着水幽寒收拾。毕竟是去郡守府啊,还是要好好捣饬捣饬的。这一来吗,自然是自己的脸面。二来也是防那府里有生了两只富贵眼的人,只认衣衫不认人不是。
水幽寒一身淡紫sè的锦缎袄裙,外面罩了欧阳送的狐裘。头上挽了个抛家髻,簪了珠花,又插了只步摇,耳朵上戴珍珠耳钉。照照镜子,简单不失高雅。这都是她首饰匣子里最好的,饰品在jīng而不在多,而且即使水幽寒想打扮的暴发户一样,她也没那么多的金银首饰不是
收拾停当,水幽寒就带着小红坐了马车去郡守府。马车是欧阳家的,欧阳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小童跟着水幽寒。他本想陪着水幽寒一起去,只是手下一个铺子出了点事,必须他去料理。就说好了办完事情,他再去接水幽寒回来。
到了郡守府,小童跟府门的守卫打了招呼。似乎那些守卫认得欧阳家的马车,并且与小童熟识,就让马车从侧门进了府里。马车又行了一会,停在一个大影壁前面,小童请了水幽寒下车,早有小桃和两个婆子等在那里了。小童不便再往里走,就留在原地等候。水幽寒跟着小桃一路穿堂过室,直走到一座绿竹环绕的小院,就是王嫣然的香闺。
水幽寒迈步进了院子,王嫣然带着小莲和一众七八个丫鬟仆妇接住,说笑着迎进屋里。水幽寒刚坐下,就有人端上来面巾、热水,然后又是流水似地送上来茶水点心。水幽寒不动声sè地四下打量,就见绣帘重重,空气中也飘着似有似无的甜香。屋里伺候的丫鬟媳妇都是一式的装束,模样也都齐整。这些人进退间低眉顺眼,鸦雀不闻。再看王嫣然穿着家常的绸缎袄裙,怀里抱了手炉,歪在大红缎子的靠枕上,意态悠然。水幽寒不禁叹道,这才是侯门绣户大家女,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啊。
水幽寒让小红把带来的东西都拿上来,一一指给王嫣然看。又说到:“这些个东西都不值什么,不过可是姐姐费了心思置办的,是姐姐的一点心意。这两盒子的点心是姐姐亲手做的,送给你和夫人尝尝。还有这鱼丸,是拿墨鱼做的,里面还加了馅料,想必你也是爱吃的。”
王嫣然听了,来了jīng神。“正好我早上吃的少,快打开我尝尝。”水幽寒不免又一一解释了一番。
“这是茯苓夹饼,面饼是茯苓霜用牛nǎi和了上等的jīng面粉烙的,里面的馅有枣泥、栗子,吃了最是养容颜健脾胃。这个膏粱饴啊,就是用咱们渤海郡特有的高粱磨了淀粉制的,甜而不腻,又软滑。还有蛋糕,这个做起来简单许多。也是拿jīng白粉、和了牛nǎi和鸡蛋蒸的,又香又软……”
“嗯,好吃。这个茯苓霜是好,我娘每天早上都让人拿牛nǎi冲了给我喝,我还不太喜欢。这个茯苓夹饼可就好吃多了。嗯,蛋糕也香。水姐姐,你的厨艺真是好。”
几块点心下肚,王嫣然jīng神好了许多。就把一份火锅方子另拿盒子封了,然后交给一个婆子:“你去把这些送到沈家别院去,交给九爷。说是水nǎinǎi送的,要九爷亲收。路上仔细些,别交给别人。”
那个婆子很是jīng怪:“是了,姑娘,这锅我也拿东西包上,和这个盒子,一定交到九爷手里。”
王嫣然又吩咐小莲:“小莲,你把这个锅子和这个方子,都送到夫人那去。还有,另找个盒子,把这些点心都装一些,也送过去,说是水姐姐送来的,请夫人尝尝。还有这些鱼丸,就送到小厨房去,告诉她们,我中午就要吃。”
水幽寒看她分派的清楚,就问:“怎么九公子不住在这里了?”
“原来是在这住着的。现在二表哥也来了,还带了些家眷,等着上元夜看灯。因为人多,觉得住在这里不方便,就住在沈家的别院。九哥和二表哥历来就要好,也就跟过去了。”
水幽寒笑道:“怎么渤海就没灯会,大老远的到这来看灯。”
“水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渤海虽好,可比济水城还要差上一些。尤其是这上元灯会,咱们济水城的,只不敢和京城的比肩,其它地方比咱们都差的远。咱们济水城灯会主要在东十字大街上,从健康桥一直摆到迎水门。这之间都是些大店铺,各家都要挂出花灯来的。还有就是郡里每年都要准备花灯、烟花,叫做与民同乐。我爹爹和我二哥这两天就在忙这个了,说是请了几百人在扎花灯。二哥和我说,今年的花灯准备的多,有上万盏。咱们这回可有的看了。”
水幽寒笑,“你这么一说,我都等不及要去看了。”
“就是我,每年都看也看不厌的。到时候还在城北校场放烟火。到时候咱们去城楼上看,才看的最真切。我还记得前些年,我还小,二哥、振衣哥还有燕儿姐姐带着我去城楼看烟火。我走不动,都是二哥和振衣哥轮流背着我的。今年燕儿姐姐也和二表哥一起来了,咱们也叫上他们一起去才热闹”王嫣然越说越高兴。
“燕儿姐姐,是你表姐吗?”
“噢,不是的。是因为振衣带她来,我们才认识的。说起来好笑,当时二哥还跟我说,燕儿姐姐以后要做振衣哥的娘子。二哥他历来料事如神,可这事他却猜错了。燕儿姐姐可没做振衣哥的娘子,却做了我小表嫂。”
水幽寒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应该是笑的太多的缘故。“燕儿姐姐是欧阳的什么亲戚?既然嫁给了你二表哥,怎么你不叫她表嫂,要叫小表嫂?”
王嫣然吃了块饴糖含在嘴里,一点点的咬,漫不经心地说:“燕儿姐姐不是振衣哥的亲戚。好像是振衣哥的爹爹和燕儿姐姐的爹爹是好朋友,他们俩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燕儿姐姐的爹爹过世了,振衣哥哥的爹爹就接了燕儿姐姐一家来济水。然后振衣哥哥就带了她来我家玩了。”
王嫣然嘴里含着糖说话,吐字都有些不清。水幽寒就又追问:“那你怎么叫她小表嫂,可是她年纪太小的缘故?”
“那到不是,”王嫣然终于把糖咽下肚去,说话也清楚起来:“二表哥可不是只娶了她一个的。我二表嫂是福州宋家的姑娘。除了燕儿姐姐,二表哥还有怀玉和袭香两个姨娘,都是大美人。灯会那天水姐姐就能看到她们了。”
水幽寒还想继续打探,就见小莲从门外进来。
“姑娘,水nǎinǎi,夫人见了水nǎinǎi送的东西,很是夸奖了一番,说请水nǎinǎi过去说话。”
第三十七章 郡守府(下)
水幽寒本还打算应该拜会下郡守夫人,可又怕人家不肯见她。现在郡守夫人有请她自然是乐意去的。
“那好,我这这和水姐姐一起过去。”王嫣然如是说。
等丫鬟们伺候王嫣然穿好外面的大衣裳,王嫣然就和水幽寒一起出了屋子。院子里已经有婆子准备了暖轿等在那里。王嫣然和水幽寒各自乘了一顶轿子,由婆子抬着,曲折行去。水幽寒怕被王府中的下人笑话,只端端正正地坐在轿里,并不向外张望。大约过了不到一刻钟,轿子停下,有小丫头挑了帘子扶水幽寒下了轿。
小桃在旁边说这是梅院,夫人冬天rì常都在这里作息。水幽寒瞧着院子内外果然遍植梅树,梅花开的正盛,与红墙碧瓦映衬,好一个清雅的所在。
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进上房,就看见房内临窗的炕上设了靠背、锦褥,地上靠墙摆着红木椅子、茶几、脚踏等物。王嫣然一进屋子,就腻到炕上一个中年美妇的怀里。水幽寒看这美妇白净面皮,与王嫣然有七八分相像。只一双眼睛,因有了些年纪,眼角微微下垂,但还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水幽寒就猜到这必定是王嫣然的生母,沈九的姑妈,郡守的原配沈夫人了。
水幽寒走到炕下,屈膝向沈夫人行礼。旁边有人来搀扶,沈夫人就请水幽寒坐下说话。水幽寒在挨着炕边的椅子上一坐下,就有丫鬟送上热茶。
沈夫人用手轻轻抚着王嫣然的背,说:“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可不让客人笑话吗?”
王嫣然只咯咯地笑,说水姐姐不是外人。水幽寒看沈夫人打量自己,就微微欠了身说道:“本来早该来拜见夫人的,只是怕夫人贵人事忙,迟迟不敢来。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沈夫人并未接话,只是在水幽寒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半晌才说:“我听然儿从乡下回来就说,认识了位姐姐,很是投缘,我就早想要见见了。说什么事忙不事忙的,你们年轻人哪里耐烦来看我这老婆子。”
水幽寒听沈夫人说话的语气,看她的表情,哪有自认为是老太婆的意思,就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今rì见了夫人,才是大吃一惊。我虽说年轻些,可看您的仪态、气度,生生把人都比成了豆腐渣。我怎么瞧,您都不过三十岁。若不是嫣然和您这么像,谁能相信您都已经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水幽寒本想拍马屁说沈夫人和王嫣然站在一起,别人不会当她们是母女,都会当她们是姐妹。可又想到文化差异,只怕这样说会显得不敬,就改了说辞。
沈夫人听了水幽寒这话,脸上绽出笑容,指着地下伺候的丫鬟婆子笑着说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水nǎinǎi这张嘴,可真是会说。我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然儿今年十四,我那儿子今年都十八岁了,过两年我就能抱孙子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连声应和、奉承。水幽寒也在一边陪笑。
一会,沈夫人停了笑,问水幽寒:“听然儿说,你是振衣的表妹,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这门亲戚。”
这个问题,却是早和欧阳想好了要如何应对的。水幽寒就照两个人商量好的说辞说了一遍,“因为住的远,又少走动,也就没特意提过。如今碰到了,大哥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接了我来,就近好照应。”
“嗯,欧阳这一家子心肠都是极好。每年都要施药施粥,前些年还白白养了一户人家。”
沈夫人说到这里似乎心有所感,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你还不知道为何我们两家走的这么近吧。那时候,我生然儿的难产,眼看着就不行了。多亏徐大姐,就是振衣的娘,救了我们母女的xìng命。后来,又是徐大姐照顾着,我才慢慢将养的好了,然儿也结结实实的。我就让然儿认了徐大姐做干娘,结成了通家之好。”
王嫣然在一旁插话:“我那时还小,几乎都不记得干娘的模样了。”
沈夫人没理王嫣然,继续对水幽寒说道:“你既然是振衣的表妹,就不必和我们外道。然儿年纪小,家里又都宠着,不了解外面的事。你有什么事,都来找我说。”
沈夫人这后面几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出来,同时看水幽寒的眼神中有厉sè一闪而过。水幽寒再怎样迟钝,也感觉到沈夫人话中有话,稍微寻思了一下,就回沈夫人道:“我一个小女子,求的不过是有大哥庇护,能在济水城里平安渡rì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别的奢求。现在有了夫人这样的话,我就更加心安了。请容水幽寒先谢过夫人。”
说着站起来,又对沈夫人福了一福。沈夫人忙叫请起,有婆子过来又扶了水幽寒坐下。水幽寒接着对沈夫人说:
“嫣然妹妹说和我投缘,其实我才是和嫣然妹妹投缘。像嫣然这样漂亮,又心底纯净善良的女孩,只怕没有人会不喜欢。想来这也离不开夫人的教导,因此我早就对夫人十分敬服。说起来,我本不配和嫣然来往,我识字不多,也不懂的什么,和嫣然在一起,不过说些吃吃喝喝,衣服首饰什么的。夫人只怕心里要将嫣然妹妹培养成德容言功俱佳的大家闺秀,可我就只有做的东西还能吃,其它的可就都拿不出手,想来夫人是要笑话我的。”
王嫣然本来坐在炕上和沈夫人撒娇,听了水幽寒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坐着发呆,似乎若有所思。
沈夫人听了这一番话,脸上笑容更加慈爱:“我不过是要你有事尽管来找我,你倒说出这一大堆话来,自怨自艾地,让人听了心疼。你做的东西,宣儿、然儿还有小九可都赞不绝口。今个你送来的火锅和方子,我都看了,亏你有如此灵巧的心思。那些个糖果、点心也做的好。”
“夫人缪赞了,不过是些乡野的小玩意,可不敢和府上的大厨比。我那个方子,不过是抛砖引玉,想来若是夫人家里做,定会做的更好。”
沈夫人又笑:“你也不必太谦虚了。以后你有空闲,尽管来我这里,陪我说说话也好,教教然儿厨艺也好,尽管常来就是。”
王嫣然听了沈夫人这话,又对沈夫人说请了水幽寒一起看灯,沈夫人满口答应,说:“今年的灯会可热闹,你们到时就好好玩一玩。”
又对水幽寒说:“我这里,也做了些小点心,一会也装一些,给你拿回去尝尝。”水幽寒道谢。
沈夫人又让人端了一个托盘上来,水幽寒看是一副黄澄澄的金镯子,看样子一只足有二两,还有两只金钗,都是十足的赤金,样式也很雅致。
沈夫人就说:“从振衣那边论,你也是我的晚辈。第一次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几样还都是我当初陪嫁的东西,一直舍不得给人,今天就给了你,别嫌寒酸。”
水幽寒推辞了一番,看沈夫人是真心相送,也就顺水推舟,让小红接过来收下了。心里市侩地计算着这几样东西的价值,也足以抵上她今天的花销了。
水幽寒正想起身告辞,就见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二少爷带着欧阳少爷来了。水幽寒就知道是欧阳来接自己回家。一会,欧阳果然和宣少爷一起进来。欧阳给沈夫人请安,闲话了两句。王嫣然又和水幽寒再次敲定了一起看灯。欧阳就带着水幽寒辞别众人,出了王府坐车回家。
第三十八章 上元节
隔rì就是正月十五,也就是上元节。水幽寒了解到现在这个朝代上元节都要吃浮圆子。商人为了讨利市,也有叫元宝的。这个浮园子其实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元宵、汤圆。
元宵是北方人的称呼,汤圆是南方人的称呼。而且元宵和汤圆的做法也不一样。元宵可以油炸、拔丝、蒸、烤。汤圆就更适合煮着吃,劲道,汤也清。
先是元宵的馅料。水幽寒准备了豆沙、桂花五仁、什锦、山楂这四种馅料。又准备了笸箩,倒进去糯米粉,把切成小块后蘸了水的馅料放进去。这样晃动笸箩,馅料就都均匀地裹上了糯米粉。摇元宵是个体力活,水幽寒向欧阳要了两个小厮来专门做这个。又让冬儿在一边看着,及时把摇好的元宵拣出来。
汤圆当然也要做一些。至于做什么馅料的,水幽寒想起自己吃过的宁波有名的“黑洋酥”。想起那那滑糯软烫,无与伦比的口感,水幽寒就决定汤圆就做这种馅了。让欧阳遣人去买了上等的猪板油来,撕去外面的筋膜,然后用手挤压、揉搓,再一点点地把磨好的黑芝麻粉加进去,再揉,直到最后粉、油融合,馅料就制好了。
然后选jīng制的水磨糯米粉,加水和面醒透。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了,和包豆包一样,将一个个面剂子压成圆饼,加上馅料,包起来揉圆就好了。
水幽寒带着人忙了半rì,做好了几大篮子的元宵、汤圆。这些元宵、汤圆,也就是上元节的时候,大家吃上一两顿。水幽寒一次做这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给欧阳做的。先是宅子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份,然后就是欧阳手下那些个掌柜、伙计,此外还有相邻铺面rì常交好的那些人,每个人都送上一包,这是欧阳家历来的习惯。以前欧阳都是找铺子定做,今年水幽寒就把这活揽了下来。由欧阳提供原料,水幽寒带着人制作。自然比在外面铺子里买的要好上许多。
这一rì的饭桌上,除了每人一碗煮的黑洋酥汤圆外,中间还摆了一盘油炸的黄灿灿的元宵。元宵皮薄馅大,下油锅一炸,体积一下子增大了一倍。炸好后,外皮酥脆、馅料甜软。这个是水幽寒比较爱吃的一道点心。没错,她有这么一个不太好的饮食爱好,非常爱吃油炸的东西。虽然平时因为考虑到皮肤的缘故,她都控制着这个爱好。但毕竟一年一次这个节rì,她决定不能亏待自己。
欧阳对油炸元宵反应平平,对黑洋酥汤圆却赞不绝口。水幽寒心里自然高兴,亲自多舀了几个汤圆送到他碗里,看着欧阳笑眯眯的全吃了下去。
自打水幽寒搬到欧阳府上来,对外都说是欧阳的表妹。但是欧阳府里的下人,是从未听说过欧阳家还有这门亲戚的。虽然欧阳治下有方,家里用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但一开始,大家难免摸不着门道,有些个猜测。
但是这些rì子相处下来,欧阳对待水幽寒的态度,那是明摆着。水幽寒虽然别院而居,可好些个人都拿她当府上的主子看待。而水幽寒主仆三人也都是好相处的,nǎi娘温和慈善,针黹刺绣更是人群里拔尖的。小红年纪小些,可这院子里上上下下,什么活计都拿的起来。水幽寒,模样自不必说,在他们眼里,就如同画上走下来的仙人一般。更有一点好处是,没有丝毫骄矜之气,不仅持家有道,又经常自己下厨。做出的吃食,他们好多连见都每见过。还有一样,他们都觉得这位水nǎinǎi待人接物,处处透着大气,虽然语言常带着笑,可隐隐透出些威仪,让人不敢、也不忍心违背他。
就说桐婶,一开始还对水幽寒有些试探,不过一连几次都被水幽寒太极推手给推了回去。桐婶从水幽寒这里啥新消息也没探听到,可水幽寒的态度又让她生不起气来。渐渐地,她和桐叔虽然还是诧异,自家少爷啥时候多了这门他们都不知道的亲戚。可看水幽寒的种种做派,都从心里敬服,也就把那些猜疑的心思撂下了。不过,有一样她一直没改,就是一看到麒儿就粘上来,还经常盯着麒儿的小脸一瞧就是半天,恨不得盯出花来。水幽寒虽然不解,可瞧出她并无恶意,也就听之任之了。
一家子吃过了饭,眼瞧着天sè渐暗,水幽寒就去洗了个澡,准备去观灯。nǎi娘抱着麒儿坐在炕上逗弄。麒儿这些天越发长开了,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大眼睛亮晶晶地,嘴里咿咿呀呀,吐着泡泡,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胳膊小腿,长的和粉藕似地,小手小脚也越发有力气。有时候抓住什么东西,可得费好大的劲才能让他松开手。
水幽寒洗了澡,回到屋里,就看见麒儿在nǎi娘怀里挣动,扭着小脸看她。水幽寒凑到炕上,把麒儿抱进自己怀里。麒儿闻到了娘亲的味道,不再挣扎,只挥着小手,要抓水幽寒的头发。水幽寒赶紧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手里,让他抓着。
nǎi娘在一边做吃醋状:“哎呦呦,我的小祖宗。我没rì没夜地带着你,却还是和你娘亲近些。看到你娘亲,就不要姥姥了!”,又对水幽寒说:“麒儿现在一天比一天懂事,一睁开眼,就找你。睡觉前,也要有你在身边才行,要不然可难哄他了。”
水幽寒听得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很像现代那些年轻的小媳妇。生下孩子来,就扔给父母。自己或是要打拼事业,或是玩心不减。这个打拼事业还好说,给孩子创造经济基础。可这,扔下孩子,自己呼朋引伴、出去玩耍,总有些……。
“麒宝儿,你要体谅娘亲啊。你娘亲我正青chūn年少,也需要娱乐啊。观灯每年只有这一次,你就准了娘亲的假吧。乖宝宝,娘亲买好看的花灯给你好不好。”
水幽寒小声哄骗麒宝贝,麒宝贝哪里听得懂她娘在说啥。只是听着娘亲声音温柔,笑容灿烂,也就咿咿呀呀地应和,还要把水幽寒的手指往自己嘴里送。
nǎi娘在旁边看着这娘两个亲亲热热地,只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舒泰、暖和。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就拿起笸箩里做了一多半的小衣服,缝起来。
水幽寒看nǎi娘手里的衣服,五颜六sè地,似乎是拿碎布头一块块缝起来的,就问:“nǎi娘,咱们虽说不上富裕,可也没到要给麒儿穿补丁衣服的地步,nǎi娘你这是?”
nǎi娘瞪了水幽寒一眼,继续缝。“姑娘,你都做了母亲了,这些个事也该知道些。我缝的这个是百家衣,是桐婶从街坊邻居家里讨来的。麒儿这就快一百天了,穿上这个百家衣,就能保佑的咱们麒儿健健康康长大。”
水幽寒哦了一声,低头见麒儿正咧着小嘴看自己笑,一颗心瞬间化作水豆腐。
“麒儿跟着我吃苦了,我这个当娘的不合格。咱们那时候在王家的宅子里住着,为了瞒住消息,还告诉海伯说麒儿是捡来的。小孩子出生是多喜庆的事,可咱们什么都没给麒儿cāo办。nǎi娘,咱们给麒儿半个百rì宴吧,把以前的份都补上。”
“好主意,”随着话音,欧阳已经跟着小红走进屋里来。
水幽寒赶忙招呼:“大哥。”
欧阳在炕边坐了,对水幽寒说:“以前你那是没有办法,也是为麒儿着想。如今情况不同了,麒儿百rì宴的事,就交给我办吧。”
水幽寒客气:“哪里还能麻烦大哥。”
欧阳笑:“小寒,你可不该和我如此客气。麒儿除了你们,也就我一个亲人。我不替他办,谁替他办。你年纪尚轻,很多规矩也不懂。我叫桐叔、桐婶他们来帮着cāo持。那些老例他们知道的多,办的肯定妥帖。”
水幽寒想想很有道理,而且自己麻烦欧阳的事已经很多,也就不差这一件了,就笑着答应了。
又说笑了一会,看着要到和王嫣然约好的时辰。水幽寒就到里屋,重新穿戴起来。镶金边绣彩凤的大红羽缎子袄,配上灰鼠皮裙。头发利落地挽起来,却不梳发髻,也不插戴,只戴了顶貂皮帽子,帽檐直压到耳朵上。
穿戴好了,水幽寒就出来辞别nǎi娘,让她早点带着麒儿睡下。桐婶也过来了,说是陪着nǎi娘和麒儿,要水幽寒尽管去看灯,不必担心家里。欧阳还另外安排了上夜的人,比往rì多了一倍,又叮嘱了一遍小心火烛。水幽寒就带着小红、冬儿跟着欧阳上了马车,直往东十字大街的灯市去了。
第三十九章 元月夜 ――观灯
因为路上行人、车马甚多,马车走不快。本来不是很远的路,倒走了有一刻多钟,最后在东十字大街街口的一座牌楼下停住。水幽寒下了马车,就见王嫣然的马车也刚到。
王嫣然依然是带了小桃和小莲两个,另有宣公子和沈九陪着。大家都是熟人,也没有太多的客套,就从街口进去,逛这灯会。
看灯的人摩肩接踵,济水城的人似乎是倾城而出,听说话的口音,似乎还有好些个外地人。宣公子就让跟随的家丁围成一圈,他自己,欧阳和沈九陪着,水幽寒和王嫣然走在中间,慢慢地一路看过去。
沈九是爱说话的xìng子,见到出sè的灯,就会指出来,说给水幽寒她们听,什么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秀才灯、媳妇灯、和尚灯、通判灯、师婆灯、刘海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鲇鱼灯、螃蟹灯、羊皮灯、掠彩灯,不可计数。这些单独设了架子悬挂的,都是郡上安排的花灯。
另外,很多家店铺也都挂出了自制的花灯。有些还在上面贴了谜语,若有猜到谜底的人,就可以把灯拿走。王嫣然对于猜灯谜,极为热衷。她本身就聪明,又有她哥哥在旁边偶尔点拨一两句,一眨眼的工夫,就赢了好些个花灯过来。
沈九指着王嫣然刚赢来的一盏灯说:“嫣然,你赢的这盏灯,有个人好像也猜到了谜底,就比你晚了一步。我瞧他眼巴巴地看你拿走了灯。”王嫣然四处看了一下,噢了一声,“我也不是想要这些灯,就是喜欢猜那谜语。等会,我就把赢来的这些灯,都送人。”这么说着,王嫣然也就不再抢着去猜那些灯谜。
水幽寒冷眼瞧着,王嫣然若要猜那些个灯谜,旁边的人都会让开。想来是见到她们这一行人的气势,不是等闲的人,也有的应该认识郡守的公子,自然不会来和她们争抢。这时,她们看王嫣然不再来猜,好些人就都围上去,眼见着花灯一盏盏被赢走,也有谜面太难,谁也猜不到的。水幽寒瞧了半天,看出些门道,这些店铺的灯谜,谜底必是和店铺的生意相关,看来这些店铺都费了心思的。
除了这些,路边还挨挨挤挤地摆着小摊,卖花灯的自然不少,还有就是卖吃食的担子、也有胭脂水粉木梳、簪子的小摊子,也有吹糖人的,卖泥捏娃娃,大阿福,不一而足。走到开阔处,又有耍杂耍的,还有搭了的戏台子,吹拉弹唱、唱大戏的。
这些个地方,小孩子最多,王嫣然果然让下人把赢来的那些灯,都分给那些孩子们,喜的这些孩子又跳又笑的,旁边就有百姓认出这时郡守家眷,连声赞叹。
女人的购物**,是不随时代不同而有任何变化的。王嫣然几乎走一路,买一路。水幽寒也买了两盏花灯,还买了一组形态各异的泥娃娃,摊主看她是大主顾,还给了个木匣子。冬儿和小红跟在水幽寒身后,拿着这些东西。这两个小姑娘今天能出来一起看灯,比水幽寒还要兴奋。
一会走到一处,原来是首饰楼和药铺,都挂满了花灯,等下围着一大圈的人。水幽寒认出这就是欧阳那家济生堂药铺。
宣公子、沈九自然也知道这是欧阳的生意,沈九就撺掇王嫣然,去猜灯谜,要把欧阳家的花灯都赢走。
王嫣然撇撇嘴,“我才不上你的当。振衣哥家的灯谜,谜底必定和药材有关的。这我可不懂。”
虽然这样说,王嫣然还是拉了水幽寒,挤上前去。水幽寒看这些花灯上,果然都贴着纸条。有的写“寒冬腊月纸糊窗”,又有“月中神树”、”任人唯贤”、“百岁老人鬓如霜”,药材方面水幽寒还是知道一些的,心里一一揣度,这些个也不算难,应该是防风、桂枝、使君子、白头翁。
还有难些的,是花灯的两面、或四面都贴着灯谜的。只有一盏是水幽寒能全猜出来的:“一人一家多辛苦,儿子再大不离母,百年古书已无用,千里捎书一字无”,打四中药材名,应该就是丹参、附子、破故纸、白芷这四味药材。
王嫣然冥思苦想,只猜出一个“皇帝送客”是王不留行。水幽寒看她有些不乐,就悄悄地提点了一句,王嫣然就猜了“任人唯贤”是使君子。看着这些花灯的,正巧有那rì的掌柜,想来是看到自家老板带了人来,就分外客气,把花灯摘下来,送给王嫣然。
王嫣然心满意足,也就不在这里耽搁,一群人继续向前走。走到卖花灯的摊子前,两人停住脚步。这个摊子比别的摊子不同,所卖的花灯都不大,但是用料、做工、样式都是上选。水幽寒一眼瞧上一盏走马灯。这走马灯外面镶着琉璃,四角坠着玉石坠子,里面是纱绢,惟妙惟肖地绣着十二生肖图,灯里燃着红烛,热气催动,那些画就在琉璃片里不停转动。
水幽寒还想再看下去,王嫣然已经拉着她走到街的另一面,原来是个观灯亭。这个观灯亭,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既想看灯,可又不愿去人群里挤,就选了好地势,搭起亭子来,观赏灯景,兼看游人。
亭子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年纪在三十出头,锦衣貂裘,鼻直口阔,长相俊美,眼带桃花。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微丰,打扮华美。有两个**岁的男童,依在两人膝下。两人身后簇拥着一群打扮的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女子。
两下相见,难免要客套一番。欧阳似乎与那男子也颇熟悉。那男子对水幽寒点首为礼,王嫣然就拉了水幽寒过去,介绍说:“这是我二表哥。”,又把男子身边一个打扮的甚是端庄的女子介绍给水幽寒:“水姐姐,这个是我二表嫂”。水幽寒连忙见过礼。
这些女子中有三个,虽然打扮的不如那坐着的女子华美,却也与别人不同。一个弱不胜衣,很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意态。一个粉面桃腮,眼角微微上挑,横波一顾,媚态横生。另一个要比众女子都高些,身材纤侬合度,气质不俗,在众女子中鹤立鸡群。其他那些年轻的女子,好些个都梳着妇人的发式,环肥燕瘦,各有风姿。水幽寒看她们看那男子的眼神,就暗暗猜测她们应该是那男子的通房丫鬟之类。
宣公子和沈九,已经走上前去,和那一男一女见礼。王嫣然低声告诉水幽寒那就是她二表哥和二表嫂。水幽寒就明白这是沈家的二少爷和二少nǎinǎi了。
等宣公子他们见过了礼,王嫣然也走过去见礼,被二少nǎinǎi拉住了叙话。水幽寒一时停在那里,发觉自己被很多道目光扫视。水幽寒并不怕被人瞧,可总觉得其中一道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
沈家二少nǎinǎi十分乖觉,问王嫣然:“然儿,那位可是你的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王嫣然忙答道:“那就是水姐姐,振衣哥的表妹。我昨个和嫂子说过的。”
沈家二少nǎinǎi就笑:“原来是水妹妹,快过来坐。我就说这是谁,眼生的很。就我所知,你们府上可是没有这样的美人。”
水幽寒忙走上去和沈家二少nǎinǎi厮见过,沈二公子也对水幽寒点首为礼:“原来是欧阳大夫的表妹。”
马上有丫鬟搬了绣墩,请王嫣然和水幽寒在沈二少nǎinǎi身旁坐下。沈二少nǎinǎi就提起火锅的事:“前天九弟说得了个好东西,就做火锅。就拿了那锅子,让厨房的人按照方子做了。二爷和我一尝,都爱吃极了,就问九弟是从哪里淘换来的。九弟说了缘故,我就想着要见你一面。今个见了,妹妹果然不俗。”
沈二少nǎinǎi和水幽寒客套了几句,就拉着王嫣然说话。刚才在她身边的那两个男童,在亭中呆不住,想往外跑,沈二少nǎinǎi又吩咐人好生看着小少爷。
王嫣然趁了这个空子,在水幽寒耳边低语:“水姐姐,你看到了吧。我二表哥屋里的美人多不多。你瞧那三个,个子最高的是怀玉姨娘,那个吊眼梢的是袭香姨娘,旁边那个娇弱的就是燕姨娘,以前我叫她燕姐姐。”
水幽寒听了她这样说,就忍不住拿眼去看,正好与燕姨娘的目光碰上。水幽寒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去看这些莺莺燕燕,转头看街上的花灯和过往的行人。坐在这亭子里观灯,也别有些意趣,起码不用和人群挤。只是水幽寒觉得这样总比不得自身在街上边走边看,那才是真正的热闹、快活。
当然了沈二公子带着这么多美人,怕在人群中被人占了便宜,也情有可原。水幽寒心里灰暗地想,沈二公子艳福不浅,可要照应这么多个,只怕也是劳心劳力,这活一点不轻松。
正想着,水幽寒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分开人群向这边亭子走来。水幽寒一眼认出是欧阳,而他手里拿的,正是她看了半晌,很想买下的那盏十二生肖走马灯。
远处不知是谁家已经放起了烟火,此情此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第四十章 元月夜 ―――烟火
欧阳走还没走进亭子,忽然从街上窜出一个穿红挂彩的女孩。看她面容艳丽,年纪只有十四五岁,手里拿着提着几盏花灯,身后一个小丫头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女孩越过欧阳,给沈二少爷行礼,甜甜地叫:“姐夫,我买了花灯送给你。”
水幽寒心想,这样的称呼应该是身边这位二少nǎinǎi的妹妹。可瞧着二少nǎinǎi脸sè,又像并非如此。水幽寒看她明明撇了撇嘴角,很有些不屑。
这时街上正有一群人走过,把欧阳困在那边,一时过不来。欧阳看到水幽寒坐在那里,就举了举手中的花灯,向她示意。水幽寒就明白那花灯是给她买的。小红和冬儿在水幽寒身后站着,也都看到了。小红就说:“姑娘,那可不就是您刚才看中的那盏花灯。一定是欧阳少爷看您没来得及买,现在买来送给您的。”
“嗯,好。莺儿,你去找你姐姐吧,别再乱跑,让你姐姐担心。”二少爷笑着应道。
那女孩子答应一声,就往莺莺燕燕那一堆里走,正好欧阳刚刚越过人群,也走近了。女孩扭头看见欧阳,咦了一声:“你这花灯可真好看,哪里买的,怎么我就没看到。比我的那些要漂亮,送给我好不好?”
欧阳先是有些诧异,等看轻了女孩的脸,就笑道:“你是莺儿,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欧阳大哥。”
莺儿听了欧阳的话,打量了他一眼,甜甜一笑:“欧阳大哥,我当然记得。欧阳大哥,你这花灯可是买给我的。我很喜欢那。”说着,就要去欧阳手里拿灯。灯火映照下,可以看出欧阳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还有的就是尴尬。
眼瞅着莺儿的手就要碰到花灯,一个娇小的身影拦在她和欧阳之间。
“少爷,您怎么才把灯买回来,nǎinǎi都等的急了。这花灯麒儿小少爷一定喜欢。”
欧阳瞧清楚眼前说话的人正是冬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就把花灯交到冬儿手里。冬儿笑嘻嘻地拿了花灯,就往回走。
“你是哪家的丫头,这花灯是我看上的,你还给我。”莺儿眼看漂亮的花灯被半路杀出来的一个丫鬟拿走,不由得竖起了好看的柳叶眉。
莺儿偷偷瞄了眼水幽寒,见她依然一脸笑容地和王嫣然说话,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就停下脚步,对莺儿撇了撇嘴,说道:“哪家的你也管不着,不是你家的就行。你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感情你是个小姐,怎么还和我一个丫头抢东西。”说着做了个鬼脸,仗着身材灵巧,几步就挤过众人,站回到水幽寒身后。
莺儿看她跑了,就跺了跺脚。回头看到欧阳还站在那里,就走过去,拉住欧阳的衣袖,来回晃:“欧阳大哥,那个是你家的小丫头不是。她欺负我,欧阳大哥你要替我教训她。欧阳大哥,那花灯你会送给我的是不是。”
欧阳被小姑娘扯住了袖子,又听她如此娇声娇气地说话,不由得更加尴尬,似乎还红了脸。好在有灯光映衬,倒并不显眼。水幽寒因为时刻关注他那边的动静,所以发现了。
正相持间,一个弱不胜衣的美人从沈二少爷身后走出来,到了欧阳面前。
“欧阳大哥,好久不见,大哥一向可好。”美人盈盈下拜。又对莺儿轻叱:“莺儿,你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放开欧阳大哥。”
欧阳略微僵了僵,然后避开不受那美人的礼,一边躬身还礼:“原来是姜nǎinǎi,劳您挂念了。”
“欧阳大哥怎么这样称呼妹妹。你我两家是世交,我们情同兄妹,我们爷也是知道的。还请欧阳大哥像以前那样称呼我。”
二少爷这时站起身,也走过来,说:“欧阳贤弟,你对燕儿屡次有救命之恩,燕儿把你当作亲兄长。你们兄妹相称就是了。”
欧阳只好笑着应了。
“姐姐,姐夫,我好喜欢欧阳大哥那盏花灯,却被个小丫头抢走了。”莺儿说道这里,还恨恨地瞪了水幽寒这边一眼。“姐姐,他是不是济水城济生堂的那个欧阳。那姐姐,你让他把花灯给我吧。我这一晚上,就看上那一盏花灯,别的我都不喜欢。”这是在跟她姐姐撒娇了。
“妹妹,别闹,既然灯让别人拿走了,那就算了。咱们不要让欧阳大哥为难。”燕姨娘笑着安抚姜莺。
水幽寒听见沈二少nǎinǎi身后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回头看时,却见众女脸上都面带笑容。怀玉眼睛一直跟着沈二少爷,袭香见水幽寒回头,就回了个笑容。水幽寒瞬间有被电到的感觉,心里想这个就是人类中的鳗鱼,时时刻刻,无差别放电的人种吧。
“宣弟,那边快要放烟火了吧,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沈二少nǎinǎi站起身来,询问宣公子。
“表嫂说的是,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王嫣然和水幽寒也站起来。
二少nǎinǎi被丫鬟妾侍们簇拥着,走到二少爷身边,声音温柔:“子信,咱们该去看烟火了。”
二少爷点点头,抱起那两个男童中年纪稍小的一个,领先向外走。
二少nǎinǎi走过欧阳身边,点了点头:“欧阳大夫,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一边宣公子、沈九已经走过去,拉了欧阳,赶上前面的沈二公子。
二少nǎinǎi落后几步,冷冷地打量了燕姨娘一眼:“你虽是个姨娘,也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丢了爷的脸。爷每月给你的银子还少了,还是你没见过东西?大庭广众,和人家一个丫头抢东西,你不觉得羞耻,我们可替你没脸。”说着并不看莺儿,迈步出了亭子。王嫣然和水幽寒自然也跟着一起走。
水幽寒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中,燕姨娘满脸泪痕,一只手紧紧拉着燕儿,而燕儿则是一脸气恨。怀玉面上看不出什么,袭香满面chūn风,其它女子也有好些偷笑的。
少时,一行人就到了北城墙下,由兵士领着登上了城头。那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宣公子安排众人坐下。水幽寒和王嫣然的座位与沈二少爷夫妇的隔开了一些。沈二少爷的姨娘也有座位,只有袭香和怀玉坐了,却不见了燕姨娘。
沈二少爷面露询问,就有人回道:“燕姨娘刚才觉得身子不大好,就先回别院休息了。让我们不必惊动少爷和少nǎinǎi。”
“燕儿姐姐越发的娇贵了。这一大家子人一起出来,偏她一个人偷偷回去了。竟然也不知会少nǎinǎi一声。刚才看灯,她可是比我们的兴头都足。”说话的是袭香。
沈二少nǎinǎi哼了一声。沈二少爷斜了一眼袭香,袭香也不害怕,抛了个媚眼回去,沈二少爷咧开了嘴角。
离放烟花的时辰还有些时间,宣公子起身说要去校场监督,就带了几个人走了。
水幽寒正扶着垛口,看城中灯火通明,勾勒出济水城的各个街道的大致轮廓。忽然听得背后有人说话。
“水nǎinǎi,可瞧见什么好看的,我也一起看看如何?”
水幽寒回头一看原来是袭香,领着两个小丫头站到她身后。水幽寒就请袭香一起看城中灯景。两人客套了一番,袭香就看着站在水幽寒身边的冬儿说:“这个是水姐姐的丫头,瞧着这机灵劲儿真招人喜欢。水姐姐可真会条件人,不知水姐姐可肯把她让给我?”
水幽寒笑,“姨nǎinǎi缪赞了。冬儿是欧阳府的家生丫头,今天我身边人少,特意借给我的。她确实是个好的,却不是我的功劳。”
“哦,我还想着和水nǎinǎi要了她来,看来是不成了。”
水幽寒笑眯眯,“我做不了主,只怕要让姨nǎinǎi失望了。”然后转头对冬儿说:“冬儿,沈二少nǎinǎi看上了你那,你的福气到了。”
冬儿赶紧给过来给袭香施礼:“姨nǎinǎi抬举我,只是我福薄。我一家子人几辈子都在欧阳府上,不能离开。”
“你别急,你不愿意,我还能抢了你不成。你既然一直在欧阳府上的,燕姨娘一家可是在你们府上住了好几年,你怎么不认得她们姐妹了?”袭香又走近了几步,问到。
冬儿看了看水幽寒,见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说:“回姨nǎinǎi的话,燕姨娘富贵了,我哪里敢认。至于姜二姑娘,当时在我们府上的时候,也不到10岁,现在长大了,我也有些不敢认。不过,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我家少爷了。当时我家少爷拿她当宝贝似的,要什么给什么。有时候她不高兴了,就让少爷背着她,在花园子里跑。整整三年,她那时候的年纪该记事了。可她竟然一点不记得我家少爷。更可气的是,明明不记得了,可为了抢我们的花灯,还骗我家少爷说她记得。”冬儿越说越气。
水幽寒咳嗽一声,转开话题,夸赞袭香的衣饰。冬儿也察觉自己话多了,就退了几步,走到小红身后站了。袭香见她们主仆如此,不好再追问,又和水幽寒聊了两句,就回沈二少爷身后坐了。
一会工夫,北校场一连几声礼炮响起,接下来就是一片火树银花。正是:
人间巧艺夺天工,炼药燃灯清昼同。
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
后夜再翻花上锦,不愁零乱向东风。
这烟花会足足放了半个时辰。水幽寒听得沈九在旁边和欧阳说起这灯会、烟火的花费。因为他声音压的低,水幽寒也没听清楚数目,不过看沈九和欧阳的表情,想来花费不菲就是。
烟花结束,众人互相道别,各自回家。在马车里,水幽寒问欧阳:“大哥,那盏花灯,本来我想买来着,被岔开了。后来冬儿看你拿着,就认定是买给我的了。当时那么多人,她再怎样也是咱们自己的丫头,我不想为了别人,伤她的脸面。莺儿姑娘只怕生气了,不知道会不会记恨大哥。不如,我明天让人把花灯送给她如何?“
欧阳看了看水幽寒,问:“怎么小寒你并不喜欢那盏花灯?”
“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那盏了。我只是……,听说她们曾经在大哥家住了几年,大哥你待她们那样好,我怕莺儿恼了大哥,大哥会伤心。”
“你喜欢就好。你瞧了那花灯好久,我就买下来打算送给你。至于莺儿,她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大哥了,要说伤心,也早就伤过了。”欧阳的语气平淡,脸上却有些黯然。
水幽寒瞧着,就笑道:“大哥,其实我刚才对你说了谎。”
欧阳惊讶地看水幽寒。
“大哥,我只是想求证,这花灯你是不是买给我的。你说了是买给我的,任谁跟我抢,我也不会让的。所以,刚才说的明天就把灯送人的话,是我说谎。”
欧阳看水幽寒脸上摆出yīn谋得逞,得意夸张的笑容,也被逗笑了。
“要是有人来抢,我也不答应的。小寒,以后和我,你怎样想就怎样说好了,不要委屈自己。”
回到家中,水幽寒把买来的两盏花灯给了小红和冬儿,还从梳妆匣里拿了只钗出来赏给了冬儿,说:“你跟了我有些天了,也没给过你什么。这只钗你拿着。以后好好和小红一起做事,该机灵的时候就机灵些,我会像看待小红一样看待你。”
冬儿千恩万谢:“我跟着nǎinǎi的rì子虽短,却比我几年都要有长进。跟着学了好些个东西。今个这事,nǎinǎi您和我一说,我就愿意。那两姐妹从小到大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了,她们太没良心。咱们府里,没一个不讨厌她们的。我这也算是出了口气。”
这时已经天交五鼓,水幽寒就匆匆洗漱过后,将那盏十二生肖走马灯挂在床头,钻进被窝里,一会工夫就甜甜入睡。
第四十一章 百日宴
济水城的灯会从正月十五到正月十七,连着办了三天。水幽寒只在第一天去观灯,其余两天就没有出门。王嫣然也说了,只有正月十五那天最热闹,有烟花。剩下的两天,郡里就不没有那样大型的烟花会。
那盏十二生肖走马灯,现在是麒儿最喜欢的玩具。水幽寒干脆就把灯挂在他的摇篮上,一到晚上就点起灯来,指着灯里旋转的生肖图,一一讲给麒儿听。
转眼到了三月里,花园子里的冻土解了冻,散发出泥土的芳香。天气乍暖还寒,夜里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水幽寒半夜里醒来,听着窗外细雨敲打着房檐,感觉有寒湿之气一丝丝地钻进屋来,不觉把棉被又裹紧了一些。一切都在昭示,chūn天来了。
这天一大早,桐婶就过来和水幽寒、nǎi娘一起商议麒儿百rì宴的安排。桐婶做了这许多年的管家,自然事事都安排的妥帖,只剩下菜单一项,要和水幽寒商议。
“nǎinǎi,我估计着,这上等的席面得摆上五桌才成。”桐婶说。
水幽寒惊讶:“有那么多的人?桐婶,济水城里,我认识的人有限,只怕不会会有那么多的人来。”
桐婶笑:“nǎinǎi,这是少爷特意吩咐的。nǎinǎi你想,王家和沈家的人,就要一桌。少爷还知会了咱们那些店铺的掌柜,这最少是一桌。还有平rì里和少爷交好的,受过少爷恩惠的,好些个听说少爷要给麒儿哥庆百rì,都说好了要来的。五桌还是少的。”
水幽寒心想,这一定是欧阳故意散了消息出去,打算让百rì宴热闹些。否则,仅凭自己的关系,只怕也就有一桌的客人。
“那么就按照六桌来预备吧,多了总比不够用要好。”水幽寒拍板。
桐婶把拟好的菜单拿给水幽寒看。
“少爷定了客似云来的张师傅来掌勺。这是菜单,咱们城里给小孩办百rì,一般都是这些个菜。”
水幽寒细细看了菜单,猪牛羊肉、鸡、鸭,河鲜、海货、鲜蔬都有,也算十分的丰盛。这是麒儿的第一个大rì子,水幽寒还想弥补上没办满月的遗憾,就越发想着要办的好些。就指着菜单上的几项说:“这个点心去掉,换上咱们自己做的。就换成水晶虾饺、炸圆子、豆沙南瓜饼和豌豆黄。这个鱼,每桌上两条,一个酸菜鱼、一个松鼠桂鱼。鸡也在加一只,就做盐焗鸡。另外我厨房里还有自家做的麻辣香肠和腊肉,比外面买的好,到时候就让张师傅用这些就成。其它的,就按这个单子办就好。”
水幽寒想,百rì宴那天她自然抽不开身下厨,这客似云来的厨师想必是不错的,倒不用担心。她所换的和加的那些点心和菜,都可以提前准备好,到时候或炸、或蒸、或煮,让人看好了火候就行。
桐婶答应一声,就急着到各处去安排。因水幽寒这院子里的厨房小,还另外搭了个厨房出来,专门预备给厨师用。
到了百rì这天,欧阳府的下人都早早地起来,按照桐叔桐婶的安排,到水幽寒这院子里来伺候。水幽寒主仆几人也起了大早,草草地吃了早饭,就忙碌起来。
水幽寒的首要任务,当然是照顾今天的主人公,水天麒宝宝。先是在热水里放了艾叶和香料,给麒儿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然后又给麒儿从里到外换了新衣,当然也穿上了那件百家衣。还戴了虎头帽、穿了虎头鞋。穿戴好的麒儿越发显得玉雪可爱。水幽寒忍不住自卖自夸起来:“我家麒宝贝果真是天下最帅的宝宝。人家都说巧娘能生俏丫头,我这漂亮娘自然生的是帅宝宝。”
这话正好被从门外进来的nǎi娘和欧阳听到,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将近晌午,马上应该就有客人来了,水幽寒就抱着麒儿跟随欧阳到正厅,准备迎接客人。
果然,水幽寒刚在正厅坐下,贺客就陆陆续续地上门了。自然就有一番相互见礼、寒暄。这些客人都是得了消息的,知道水幽寒是欧阳的远房表妹,来投奔欧阳。欧阳给自家的外甥办百rì宴,花费的心思就和给自己的儿子办似的。众人就知道,水幽寒在欧阳家地位特殊,因此都称呼水幽寒为姑nǎinǎi。这倒让水幽寒很是受用。
稍后,宣公子带着沈九和王嫣然也来了。郡守家的公子和小姐,渤海沈家的九公子,座上的人哪有不认得的,少不得都过来行礼、恭维。王嫣然亲密地和拉着水幽寒说话。沈九送上贺礼,说是除了自己的份,沈二少nǎinǎi也送了一份。更令人吃惊的是宣公子。只见他一挥手,让随从抱了两只箱子过来,说是给水小公子的贺礼。
水幽寒看出那两只箱子分量不轻。虽然见识过王家的大手笔,可是小孩子百rì,最多不过一两件金锁、金镯子之类。可那随从打开箱子,水幽寒一看,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项圈、赤金麒麟锁、赤金的手镯、脚环,下面还铺着一层金珠。另一个箱子里,竟然是一对翡翠麒麟。
别说水幽寒吃惊,就是那些眼尖的贺客也都惊讶不已。暗暗猜度这位水nǎinǎi和郡守府交情不浅,态度不由得更加恭敬了几分。
忙乱了半rì,麒儿已经有些倦了,水幽寒就让nǎi娘带他回内室休息。一会,欧阳的小厮黄芪进来禀告,说是客人来的差不多,时辰也到了,是不是该开席。欧阳点点头,一时外面鞭炮齐响,有家人过来引领贺客入席。
因为来客中大多为商贾,宣公子和王嫣然自然不能与他们同坐,水幽寒早已想到这点,就在自己的偏厅中安排了一桌,只招待他们和沈九三个人,她自己和欧阳相陪。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水幽寒举箸请大家开动。客似云来的大师傅,手艺自然不用说。大家对水幽寒另外备的点心和菜肴也是十分捧场。王嫣然最喜欢水晶虾饺,和松鼠桂鱼。宣公子似乎除了盐焗鸡,说是香而不腻之外,更青睐麻辣香肠,说是辣的很过瘾。水幽寒暗地里想什么时候做盆水煮鱼给他尝尝。沈九吃饭就没那么挑,看着哪道菜他都喜欢。
三个男人因为要喝酒,所以吃的慢些。王嫣然喝不得酒,水幽寒就叫人依旧拿了山楂酒来,两人就当喝果汁那样喝了。大家边吃边聊,水幽寒就让沈九回去时给沈二少nǎinǎi问好。然后又对宣公子和王嫣然说,他们送的礼物太重了些。宣公子微笑说是沈夫人的吩咐,让水幽寒只管收着就是。
酒足饭饱,宾客纷纷散去。宣公子和沈九说吃多了酒,就去了欧阳的书房。水幽寒领着王嫣然回自己房里说话。
早有桐婶将收到的贺礼,连同礼单都送到了水幽寒的屋子。水幽寒将王嫣然让到炕里坐下,就拿起王家的礼单,打开那两只箱子,从里面挑出几件,对王嫣然说:“嫣然,你家这次的礼送的太重了,我不能留。我只收下这项圈和金锁,其它的,你还是拿回去吧。就对夫人讲,她的心意我收下了。”
王嫣然自然不答应,“水姐姐,这些礼物,是我娘亲自挑拣出来的。那玉麒麟,还是听了麒儿的名字,叫人从库房里特意找出来的。水姐姐你若是不收下,可枉费了我们的心意了。”
“嫣然,你们待我好,我都知道。可这不只是玉麒麟,你瞧瞧这一箱子,少说也能值千两银子。你我两家,以后常来常往的,你们这样,倒让我以后不敢蹬你们家门了。”
王嫣然看水幽寒推拒的坚决,想起出门前娘亲的嘱咐,就说:“水姐姐,你不用害怕。这里面其实有个缘故。你知道,前些天是当今皇上的生辰,这各地数得上的官员当然都要送礼。奇珍异宝,皇上收的都烦了。各地官员就变着花样地送寿礼。今年本来我爹爹还发愁,送些什么才好。我娘想起姐姐送的火锅方子,就和爹爹商量,送了火锅和火锅方子给皇帝贺寿。结果,皇帝吃了火锅,赞不绝口。他以为那方子是我娘想出来的,就颁旨封我娘为四品恭人,还赏赐了好多东西。”
说道这里,王嫣然偷偷打量水幽寒的脸sè。
“四品恭人很大的官吗?”水幽寒一脸小白地问。
王嫣然见水幽寒这样问,脸上明显一松。
“水姐姐,这不是官,是朝廷给官员家眷的封号,不过也有印信和俸禄。四品恭人只比我爹的三品官小了一级。我爹说,就是当朝的宰相夫人也就是这个封号。我娘可高兴了,就想到水姐姐……”
听到这里,水幽寒已经明白王家这份重礼的含义。就笑着对王嫣然说:“原来是夫人的大喜事,那我就愧领了。就当是沾沾夫人的福气。嫣然,你回去对夫人说,她的好意我领受下了。我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历来是不多话的。还是上次和夫人说过的那些,我就想在这济水城安安稳稳地过rì子。夫人肯照应我,我只有感激,绝没有其它的想头。”
王嫣然见水幽寒终于肯收下贺礼,也非常开心,就和水幽寒说要回去。水幽寒赶紧派人去通知宣公子来接。一会工夫,欧阳就陪着宣公子和沈九过来了。水幽寒和欧阳将这三人一直送到门外,目送他们的马车走远,才转回院里。
第四十二章 第一桶金?
欧阳陪水幽寒走回屋里,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交给水幽寒,说是他送麒儿的百rì贺礼。水幽寒笑眯眯地打开盒子一看,原来是一挂长命锁,还有一个香包。这两样东西都十分jīng制,可也分辨得出并不是新物。
“这长命锁和香包,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旧物,是我小时候一直带在身上的。这个香包,还是我娘亲手绣的,里面放了些驱邪、避毒、防蚊虫的草药。方子还是我爹研究出来的,我小时候带着这香包,还真的没沾染上过什么。这些都是旧物,小寒你不要嫌弃。”
这两样东西虽说年岁久了些,可看的出是jīng心保存,而且时常被人拿出来摩挲的。水幽寒只觉得心中涨涨的,又暖暖的,感激的话却说不出口。正好麒儿醒了,被nǎi娘抱了出来。水幽寒就亲手把香包系到麒儿的衣服上,又把长命锁给麒儿带上了。
看着屋子里,地上、炕上摆着的贺礼。水幽寒就把小红叫进屋里来,让她在炕上摆了一个小方桌。水幽寒请欧阳在桌子边坐下,nǎi娘抱着麒儿坐到炕里,水幽寒自己坐在欧阳对过,拿了礼单,几口人一起收拣今天收到的贺礼。
欧阳念礼单,小红就把相应的东西拣出来,给欧阳和水幽寒过目,然后一一收起。水幽寒见沈九和沈二少nǎinǎi送的礼也很丰厚,都是足金的项圈、镶了铃铛的金锁、银锁,还有镯子。等这些都收拣好了,就只剩下王家的两箱子东西。水幽寒和欧阳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问对方。
“嫣然和你怎么说?”
“宣公子可和你说了什么?”
也无需回答了,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知道了答案。
水幽寒一笑,说:“是沈夫人,拿了我送的火锅方子给皇上做了贺礼。结果得了不少的赏赐不说,还被封了四品诰命。想起我的功劳来,就送了这些东西。”
“阿宣和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是圣上以为那火锅和方子都是沈夫人琢磨出来的,所以才给了那样的恩典。我听阿宣的意思,似乎……”
欧阳说到这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迟疑。水幽寒就说:“大哥有话尽管只说,这屋里都是可靠的人。”
欧阳点头,“nǎi娘和小红是你的心腹,我自然放心。阿宣的意思,就是让你以后不要对人说这火锅和方子是你送给沈夫人的,免得节外生枝。”
水幽寒早猜到这个,就说,“大哥,一开始看到他们送了这么厚的礼,我就疑心。本来我不敢收的,就和嫣然说让她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这样嫣然就和我说了火锅的事,我这才知道这重礼是有缘故的。这朝廷上做官的,都有颗七窍玲珑心,思虑的多。那火锅的事,我本来没放在心上。他们既然送来重礼,我想就不只是答谢咱们,也有买了咱们的口的意思。我这才收了礼,还告诉嫣然回去就和沈夫人说,我会守口如瓶。我想这样他们就能心安了。”
欧阳笑,“果然,阿宣说你通透,不必嫣然明说,你就能领会意思。他还对我说,这火锅在咱们手里,不过就是一道佳肴。可到了他们手里,才能得到如此的富贵。这意思,是劝咱们不要看着他们眼热。”
水幽寒心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古往今来事情都是如此,小萝卜头有啥成绩,可不都归到大萝卜头名下吗。这沈夫人还给了她这么些个东西,如果不给,她又能怎么样。到处宣扬那东西是自己的?有人信吗?即使有人信又如何。况且,东西在自己手里和在人家手里,那能获得的利益可是天差地别。
“现在,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收这份礼。以后买田买地,再支两个铺子。我们娘几个一年的嚼咕就有了,可不怕饿着了。”水幽寒笑呵呵地说。
nǎi娘和小红也满脸喜sè,rì子过的好,谁能不高兴那?
欧阳就说:“你哪里就要自己做这些了。你忘了你在我这还有股份那,足够你们花用的了。我虽然比不得沈家、王家那么财大势大,可你们这几口人我还供养的起的。”
nǎi娘在一边就说麒儿饿了,拉了小红一起出去,说是去给麒儿热牛nǎi。两人走出屋子,还细心地替水幽寒把门帘子整理好,又特意关了门。
屋子里一时静默,欧阳似乎显得有些不自在,就说时候不早,他该会那边院子了。水幽寒眼珠转了转,想起一件事,就叫住欧阳,说“大哥,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噢?什么事?”欧阳马上又在桌子边坐好,问水幽寒。
“大哥,是这样。你是开药铺的,可知道哪里有卖烧碱的。”
“烧碱?你是说纯碱吗?”
“对,就是纯碱。”水幽寒心里一喜,看来现在果然已经有人开始用碱了,至于纯碱或烧碱,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小寒,碱是有毒。平常很少有人会用。我药铺里应该有一些,那是留着解毒的。若是有人中了断肠草的毒,一般就要用炭灰、碱水来解毒,然后再用药催吐。”
“嗯,碱有毒,我是知道的。还是我小时候听一个老人说起的。他说是烧碱再加上一些东西混合,就不再有毒xìng,用来洗脸、洗澡,比皂角、澡豆还要好用。他还说了个方子,就是用葡萄酒加上烧碱,经过溶解、晒制,做成的东西,不仅洗的干净,还能美白和滋润肌肤。”
“有这样的事?”
“嗯,只是年头有些久了,如何配置我还记得,但是这材料的比例我记不清了。所以想问大哥,哪里有碱。我好买些来,试试做的成不。若是做成了,我以后就开个小作坊,专门做这个,然后卖给那些有钱人。”
“这个,”欧阳想了一下,“好吧。纯碱虽然有毒,但是只要不接触皮肤,就没事。我也听过有些地方,有人直接拿了含碱的石头洗衣服,还说洗的很干净。我把我店里存的那些给你,只是量很少。这样,我再去其它的地方,帮你搜罗些来。只是,小寒你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别弄伤了自己。”
水幽寒满口答应,“我会小心的。大哥,你若是没有别的事,到时候就来帮我好不好。”欧阳自然应承下来。
水幽寒想着今天这一天,府里的人都出了不少力,就和欧阳说,晚上也办几桌酒席犒劳大家。两人正商量着,nǎi娘、小红,桐叔、桐婶、冬儿等都来拜见。原来她们也准备了贺礼,专等宾客都散了,才送过来。
水幽寒看着面前摆着的银锁、银镯、小孩的衣裳、鞋子、荷包、拨浪鼓等,心里分外感动。
“大家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做什么还颇费这些。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是忠心耿耿,哪个也不是有钱的。”
众人就纷纷说,这是她们对麒儿的一番心意,不拘贵贱,都让水幽寒收下。
水幽寒知道这几个都是真心诚意的,太过推辞反而会冷了大家的心。
“我知道了,刚才都是我矫情。说起来,这别人的礼我可以不收,唯独你们的我无论如何是要收的。你们不给,我就是硬抢,也要从你们身上给麒儿抢些东西下来。”
一屋子的人听得这话都笑成一团。欧阳看着水幽寒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抢劫犯表情,也忍不住笑。水幽寒自然是看到了,就觉得今天欧阳笑的样子,格外发傻。
“桐叔、桐婶,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很是辛苦。晚上,我打算专门办几桌子酒席,请咱们全府的人热闹热闹。咱们备办的东西,还颇有些剩的,另外你们看缺什么,咱们再去买来。务必让大家吃好,就说是我家麒儿请大家的。只是,又要劳烦你们两位了。”
“不劳烦,不劳烦,都让大家借借喜气。要说,咱们府里,可是好多年都没这样热闹过了。”
桐叔、桐婶看欧阳并不反对,也就高高兴兴答应了,一阵风似地带着人出去张罗。
这rì晚上,欧阳府的花园子里又摆上了几桌宴席,每张桌子上都是满登登的鸡鸭鱼肉。等酒席吃到半酣,水幽寒又撒下赏钱来,人人有份。从此,欧阳府上下提到水幽寒,没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的。平rì里与欧阳府有来往的,也都交口称赞水幽寒为人宽宏、办事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