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极地雪崩
谁都想不到。谁也想不到,谁也不会想到!
为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红宝石——“鸽血红”,为了这颗六十克重的鸽血红,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真的就这样发生了……
一支由八个人组成的队伍,正沿着亚拉姆赛山脉陡峭的山体缓慢前进。
亚拉姆赛山脉气势雄伟,巍峨壮丽,常年覆盖着冰雪。
但是,由于这里的海拔超过六千五百米,空气十分稀薄,极度缺氧。
这些沿着山体爬行的人们背负着氧气瓶,要间上插着冰镐,紧拉着雪地绳,喘着粗气。他们每迈出一脚,都深深插在没膝的积雪中。他们就这样艰难地向前爬行着,每次简短的移动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虽然是炎热的八月,但是这里极度严寒,气温经常在摄氏零下三、四十度。而且,他们随时都面临着雪崩、冰崩、飓风等危险,他们每向前一步,都是对体力、意志和毅力的严酷考验。
“加油!大家一定要小心,确实累了就吸吸氧气。”走在最前面的地质队长栗况掌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嘴里冒出浓浓的热气。他回过头来,对后面的队伍说道,“希望今天我们能够有所收获。”
“找到金矿就什么都有了!”
“到时候给你十公斤黄金,你可以娶十个老婆了!”
“十个老婆啊?哪里来那么好的体力?我又不是牦牛,哈哈哈。”
“山神保佑我们,千万不要遇到飓风和冰崩了。我还要回去抱孙子呢!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苦中作乐,自我安慰,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在不远处亮得刺眼的雪地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只山羊,正伸直脖子,好奇地望着这群努力攀登的人们。更远处,两只年幼的金钱豹你扑我、我咬你,不停的在雪地上追逐翻滚,快乐嬉戏。
头顶上的太阳,照在这片一望无垠逶迤茫茫的雪山上,也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望着这壮美的大自然景色和生动活泼的动物,栗况掌感到十分开心。
“嗨,小家伙们,你们好,”栗况掌停下脚步,取出腰间的数码相机,对着它们“咔擦咔擦”拍了几张,对它们打了招呼,“赶紧回去,不要贪玩了,遇上雪崩就麻烦了。”
地质队长栗况掌带领的这批地质工作组,到这里进行地质勘探工作已经快三年了。
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地球的内部发生了剧烈的运动,导致它的构造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恰恰在此时,宇宙间成群结队的小行星一次又一次猛烈地撞击地球。
这些小行星像雨点一样,砸落在地球的表面上。一时间,地球内部岩浆喷涌,火山爆发,地震不断。
同时,地球表面的海水急剧上升,不时卷起滔天巨浪,高温和缺氧使大量生物瞬间死亡。
恐龙移动着笨重的庞大身躯,发出的哀号惊天动地。它们争先恐后的四散奔逃,一头接一头死亡了,最后在地球上消失。
这期间,一股沸腾的岩浆,在地壳内部慢慢蠕动,把岩层间的所有空穴都塞得满满的。之后,这股岩浆沿着地球板块间的巨大缝隙不断上升。
但是不久,这个缝隙就被地球表面坚硬的岩石堵住了,岩浆再也不能继续上升,被严严地封在岩石下面。随后,这股岩浆逐渐冷却,最后成为管状的矿体,嵌在地壳的缝隙中间。
天长日久,这块管状矿体一直处于在高温高压的状态中,矿体中的碳分子因为被挤压而形成了钻石。
这个蕴藏着无数钻石的神秘矿体,就深深地隐埋在亚拉姆赛山脉连绵不断的冰川雪山之中。
斗转星移,那块顶住岩浆上升的岩石被风化了,这块管状矿体就裸露出来。经过大自然的风化作用,矿体顶部的钻石终于裸露出来,并在风、雨、水的挟裹下,流向了低洼区域。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关于亚拉姆赛山脉的传说,说在这个山脉的神秘区域里,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的宝藏。
一种说法是里面最少藏有三百万吨黄金。
另一种说法是,就在这条山脉的某一个位置,在那冰雪覆盖的地方,有长达两公里的管状风化矿床,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就裸露在这风化的矿床上面。
多少年来,这个神秘的黄金和红宝石矿床,就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寻宝者。
他们费尽心机,历经千难万险,但是最终都无一而获,一大半的探险者都葬身在白雪皑皑的冰川峡谷雪底之下。
从栗况掌踏入这片高原冰川地带的第一天起,他就把这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神秘区域,命名为“天揭鼎”,表达了自己要穷尽一切的努力,去揭开天赐人间宝藏神秘面纱的宏大志向。
在高原冰川地带开展地质工作极其艰苦。
由于这里的空气含氧量十分稀薄,队员们除了用鼻孔呼吸外,还需要用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时间一长,他们就嘴唇溃烂,接着就是引发口腔溃疡、喉咙发炎,喝不下水、吃不下饭。强烈的高原反应还使他们感到头痛、心跳加剧,有时还会导致呕吐、彻夜难眠。
这里的水在七十度就会烧开,长期以来,他们吃的是夹生饭,多数人因此患上了严重的肠胃病。为了避免感冒引起肺水肿、紫外线爆皮,队员们一连两个月不能洗头、擦脸,更谈不上洗澡了。
这一天,栗况掌带领着和他出生入死的队员们,身负沉重的仪器,一步一趋地在光滑陡峭的岩石上爬行。
经过一番艰难的攀登,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
接下来的两个昼夜,他们一边测量、记录,一边计算数据、整理相关资料。疲惫袭来,他们就在山顶上,背靠石墩,席地而睡。而在前面几十米处,就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这一次的天气非常奇怪。
黎明前,山顶上突然下起了一阵冰雹,把沉睡中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打醒了。
“弟兄们,赶快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不能感冒了!”栗况掌率先从雪地上爬起来,吃力地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到一个个队员面前,拉扯着他们。“回营地休息几天,养好精神后再回来。”
“好的,队长。我们赶紧收拾。”最年轻的地质队员阿泽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睡眼惺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心地揉着眼睛。
随后,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下山时,阿泽主动背起了沉重的仪器箱,迈着酸软的脚步,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凌晨的那阵冰雹整整下了一小时,把山石打得湿漉漉的,山石上的苔藓就变得又软又滑,队员们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
阿泽被仪器压得弓着腰,伸着脖子,直喘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流淌,滴落在山石和若隐若现的雪堆中。
突然,阿泽的脚下一滑,背上的仪器箱撞到了他身边的峭壁上,阿泽整个人被反弹向悬崖的边缘,眼看就要摔倒。
如不及时刹住后退的脚步,就很有可能摔下悬崖,立刻粉身碎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外一个地质队员阿土大叫一声:“小心!”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向前,双手牢牢抓住阿泽,用力往回拉。
阿泽和仪器被保住了!
但是,阿土却因身体失去平衡,跌入深达几百米的悬崖。他的身子在空中翻滚着,坠落在底下白雪皑皑的山坡上,然后继续往下面滚动着。
迟不发生早不发生,就在此时,雪崩发生了!
巨大的雪块在移动碰撞时发出刺骨的声音,呼啸而下,瞬间就把阿土的身躯吞噬了。
这一刻,面对阿土这样舍生忘死的队友,所有的队员们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他们的喉咙里似乎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太阳快要下山了。
这个时候,他们又面临新的威胁:如果当晚不能赶回驻扎在海拔五千米的营地,就可能被活活冻死在路上。返回的途中有两处三十几米高的陡坎,一旦失足滚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比较年轻的队员们先把设备分三次送下陡坎,然后再爬回去接其它比较年长的队员。下陡坎时,他们两人一组,不敢站立,只能蹲下。他们一前一后、以相差不到一米左右的距离,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用屁股一点一点往下蹭,探寻着往下挪动。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后面的队员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前面的队员就可以为他挡一挡!
在无比的艰难和危险中,栗况掌带着队员们忍饥挨冻,跋涉了近十八个小时,到后半夜的时候,终于赶回了营地。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被冻死在路上!”
“神仙保佑,我们安全回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握手、拥抱和捶打对方等方式庆祝在极度的危险和困难中又度过了一天。
回想起这两天的日日夜夜,惊心动魄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他们心中都很明白,在高原冰川雪地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搞地质工作,就好像是在“死亡线”上跳舞,任何一个队员都会因为各种意想不到的不幸而牺牲。
死,对他们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明天、后天,或者在接下去的某一天,下一个的阿土,到底会是谁。
两年过去了,营地上堆着将近三吨的岩芯。通过对这些岩芯进行化验分析,结果还是令人吃惊:毫无价值,废石一堆!
经历了多少危险,克服了多少困难,失去了多少生命,现在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栗况掌大失所望,备受打击,最终一病不起。回到单位后,经过积极治疗,病情没有好转,不久便生命垂危。
遵照他的要求,栗况掌被送回到老家——彩康省大隆县青山镇青山村。
谢世前的十分钟,栗况掌把妻子和三个儿子叫到了床前,吩咐还在地质大学读书的儿子老三,叫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大捆的图纸、一大堆的发黄的笔记本。
栗况掌对老三说:“老三啊,刚才,我梦见一只雄鹰在我的魂魄周围飞来飞去,对我说四句话,我依稀还记得前面两句,后面两句我就忘了,我写给你看。”
老三马上拿来纸和笔。栗况掌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流星化雨飞满天,落作尘寰千万年。
“这只雄鹰一身藏青色的羽毛,头顶上长着一颗圆圆的红宝石,”栗况掌的眼睛突然焕发出惊喜的神采,说道,“这颗红宝石是血红血红的,奇怪的是,它的外面还有两块月牙形状的黄金,把这颗红宝石紧紧围在中间。”
接着,栗况掌就画了一个图形。
大家吃惊得睁大眼睛,听着老爷子说着他的梦中之事。
“这只神鹰告诉我说,你们的儿子都很优秀,只有你们这个家族才能够开发天揭鼎,才能够保护地球,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对,才能够保护琉晶界。”
栗况掌说到这里,望了大家一眼,然后郑重地抓住老三的手,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天揭鼎肯定大有文章,你们要努力啊!你们要开发天揭鼎,要保护地球,保护琉晶界。”
“是、是、是!”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只当是老爷子在冥冥之中说那不着边际的胡话,但也只得一个劲地点着头。
“你跟了我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幸福的日子,”栗况掌抓住妻子的手,老泪纵横,几度哽咽。“我可能要先走了,有三个儿子照顾你,我很放心。”
栗况掌接着嗽了几声,放开了妻子的手。又对老三说道:“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够的话,三兄弟一起上,一定要把天揭鼎的资源情况摸清楚。你们要开发天揭鼎,要保护地球,保护琉晶界。”
接着,栗况掌奋力撑直起上身,靠在床肩上,先后看了他们各一眼,说道:“你们……你们三兄弟都……都记清楚了吗?”
“记住了,请爸爸放心!”
“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妈妈!”
“我们一定会同心协力摸清天揭鼎的资源情况!”
三兄弟垂手而立,站在老爸的床前,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一个接一个表态。
栗况掌深情地看着他们,脸色红润,光彩照人,眼睛闪烁着慈祥、安宁和幸福的光泽。
“哈哈哈,我可以走了!谢谢。”
最后,栗况掌头一歪,斜斜地倒在妻子的怀里,脸上带着笑容,缓缓合上眼皮,四肢渐渐舒缓,轻轻松松地走了。
第3章 “超级壁虎”的陨落
历史,有时往往会有惊人的相似。
又是一个夏天,天揭鼎突然发生一场雪崩,正在海拔五千五百米平台上进行作业的十三名地质人员来不及发出任何信号,他们的身影瞬间就被从天而降的灾难所吞噬了。
雪崩来临时,塌荒式的雪块从山坡的一侧轰然而下,以排山倒海之势,自上而下狂泻而来,发出唰啦唰啦的刺骨响声,卷起堆堆雪雾,然后沿着几乎垂直的山坡迅速向下滑落。它们在下滑的过程中又分解成许多个团团块块,向四面八方急剧翻滚,坠下深不可测的峡谷悬崖,坠下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就被永远埋在神秘的天揭鼎的冰雪之下。
灾难发生的时候,栗板索因为胃痛,正躺在营地帐篷里的床上打滚,奇迹般的躲过了这一劫难。
他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向省地勘局报告了这一灾难。
“我们和……和他们都不需要救援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栗板索声音哽咽,心如刀绞,眼泪与鼻涕齐下,“我们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上帝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会得到安息的。”
“一个都不行,一个都不可以!我们……我们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牺牲了,”电话的另一头大声喊道:“你先回来吧。天揭鼎的自然条件非常恶劣,我们再从长计议。”
“啪”的一声,对方重重地摔了电话。栗板索听着话筒中“嘟——嘟——嘟”的回声,泪如雨下,全身发抖。
灾难的打击是巨大的,更何况,这是近乎毁灭性的灾难。
栗板索再也没有心思工作,营地上只剩下他和一个小伙子——他的助手许督善。
他们两人是“超级壁虎”的幸存者。
他们一起收拾好了所有的地质资料,整理好了行李,把它们装上了两辆越野车,一人开一辆,离开了这个他们曾经寄托无限激情和希望的地方。
到达那个偏僻宁静的巴音格小镇后,栗板索与当地政府领导和朋友作了简单的话别。
晚上,栗板索他们参加了镇里安排的晚宴。脸色黑得发亮的镇长早就知道了雪崩的情况,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之后,问老朋友:“博士先生,你下一步还接着来来吗?”
栗板索心中一酸,犹豫了一会,说:“我现在还不好说。在大自然面前,我们人类是太最弱了。”
“人类当然不能和自然相比。在亚拉姆赛山脉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微醉的镇长抓了抓他那撮坚硬的胡子,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再精良的装备也是没有用的。人类战胜不了亚拉姆赛山脉。”
“是吗?”栗板索反问道。他从来都没有打退堂鼓,相反,现在的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战胜自然的勇气。“我可不同意你的观点。我相信随着科学的进步,开发天揭鼎是完全有可能的。”
“兄弟呀,科学不是神,你要相信我,”镇长重重地拍了栗板索的肩膀一下,双目炯炯,只逼他的眼睛,“除非你有神的帮助!兄弟,除非有神来助你一臂之力,否则,你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这句话重重地捶在栗板索的心窝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似乎被震动得“嘭嘭”作响,快要跳出胸膛了。
但他固执地不相信镇长所说的,只当作是他的酒后胡言罢了。欢送晚宴结束时,热情的镇长执拗地一定要送栗板索一家人回到宿舍。栗板索对这个醉意浓浓的镇长豪无办法,只得一手扶着踉踉跄跄的他,往宿舍走去。
“啊?怎么屋里有金色的光亮?一圈又一圈的,”镇长一踏入宿舍的大门,就惊呼一声,“好像电影中观音菩萨身子周围发射出的光彩,太美丽了。”
栗板索夫妻两、许督善望了房间周围一眼,除了看到一盏电灯在发出微弱的光亮之外,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金色的圆圈。
“是啊,是啊!”栗板索积极附和着说,“这一圈圈的光亮真的是美丽极了。”他只当镇长喝醉了,谁都知道,如果不同意醉酒同志的观点,甚至还批评他的话,那一定是很麻烦的事,至少他会缠着你,像知识渊博的教授一样和你理论。
幸好栗板索是一个聪明人,他的周围也有不少爱喝酒的朋友,正是因为这些朋友,才使他变得这么聪明,对付起镇长来就轻而易举了。
镇长昂起头,牢牢抱着栗板索的腰,把手朝屋顶一指,说:“这是一朵吉祥的光亮,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都……都有了,是不是?”
“哇,是啊!太美丽了,真是神奇的光亮。一、二、三、四、五、六、七,”栗板索马上配合着,也把手朝屋顶一指,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正是七种颜色!镇长一来,就给我的破房间带来了吉祥的光亮,奇迹,奇迹啊!”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当然,”镇长满意地看着栗板索,就像热恋中的少女深情地望着心中的王子。“我今天很高兴,哈哈哈,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要回去休息了。”
看到爸爸送着镇长,终于走出了房门,栗翰梅走到母亲面前,仰着头,问:“妈妈,他送我们到家,还没有三百米,怎么说是一千里啊?”
妈妈蹲下身来,亲了女儿一下,说:“叔叔喝醉了,吹牛的!”
栗板索把镇长安全送到宿舍,哄着他躺到床上,就往回走,和铁莲莲、许督善一起,在简陋的房间了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收拾好了所有的家当,把它们装在大大小小的六个行李箱里,放到车厢里。之后后就早早的休息了。
栗板索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在床铺底下掘地三尺、埋藏红宝石的这件事情告诉妻子。
不知为什么,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关于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毫无睡意,他一遍遍玩味着刚才镇长所说的话,问自己:难道刚才镇长真的看到了红宝石发出的光亮?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就看不到?
随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酒醉的人眼睛出现幻觉,胡言乱语,接下去甚至还可能说看到了嫦娥、玉兔和桂花树呢!
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红宝石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他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能够回来,将它亲手带回,放在最适合它存放、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乐观地想,那时,接送这个奇珍异宝的,可不是这些四个轮子的破旧车辆,至少要动用专用的直升飞机,这样才能匹配上它的价值连城。
“莲莲,你知道吗,小善子好像最近又什么心事,我看得出来,”栗板索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对妻子说,“他的行为有时古里古怪的,好像对我防着什么似的。”
“哪有什么心事啊?你多想了。他还是挺听话的,没有什么大事的。”铁莲莲转过身来,轻轻地吻了吻丈夫那黝黑的脸颊。“他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心情不好,这是很正常的。”
“我绘了一个很重要的天揭鼎的路线图,一直在想,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栗板索答非所问。他睁大眼睛,看着房顶,想了一想,说:“贴在女儿上身最里面的衣服上好不好?”
“亏你想得出来,有什么那么重要的宝贝图纸啊?”铁莲莲笑了起来,点了点丈夫的鼻尖,生气地说,“女儿皮肤过敏了怎么办?”
栗板索解释道:“不会的,绝对不会,就用胶布粘在她的衣服上。”
“好好好,我来粘,你粗手粗脚的,别把女儿动醒了,还是我来粘吧。”铁莲莲爬起来,佯装生气似的说道,“快点,博士先生,把你那张通往黄金帝国的宝贝路线图拿来。”
趁着女儿熟睡,铁莲莲把栗翰梅翻了一个身,以最轻微的动作,把那个路线图粘好了。
第4章 黎明前的杀机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栗板索和许督善就各自开着一辆越野车,赶往机场。
栗板索打算先回到彩康省地勘局,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对今年的工作进行总结,然后对天揭鼎的勘察方案进行研究。
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十一个小时。
两辆越野车在高原的天路上缓慢前行。
栗板索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副驾位置上,坐着妻子铁莲莲,后排坐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栗翰梅。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暖暖的小棉帽,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熊猫。
车厢里响着悠扬悦耳的音乐,特别祥和温馨。
行驶在前面的那部车,突然停了下来。
栗板索只好把车停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栗板索开了一点点窗户,对他大声喊道。
“我先小便下,叔叔。我憋得很急了!您先走,我随后就来。”许督善站在路边,一边解开裤裆,一边转过头来,大声回答。
他好像笑了一笑。
他那黑黝黝的脸,在凌晨的微光中,闪了几闪。
他那道从左脸颊斜斜划到上嘴唇中间的刀疤,在这几闪之中,抽搐了几下,显得特别狰狞。
“完事后你就快跟上!我先慢慢开着。你的车千万别熄火!”栗板索空踩了几下油门,越野车发出一阵轰轰轰的咆哮声。
“好咧!”许督善说道。
栗板索开着车,慢慢往前行驶。
栗板索的车到了一个转弯处。
这里道路比较开阔。
许督善突然加大油门,从左侧直追过来,猛地打方向盘,逼着栗板索的车往右边靠。
右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
栗板索的车只好往右边靠。这时,车轮碰到了一块石头,石头掉落深渊,七、八秒钟后,才从谷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响。
栗板索以为许督善受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刺激,发疯了,或者是车子失灵了。
他只得把车子紧急刹住。
车子的轮胎,距离悬崖边缘只有三厘米!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吃错药了?哪有这样开车的?”栗板索打开窗户,吓得满头是汗,愤怒地望着许督善,厉声喝斥。然后拍着妻子的肩膀,说:“老婆,不用怕,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栗板索接着向许督善大声命令道:“快往左边闪开,就差一点出大事了,你这小子!”
铁莲莲在一旁瑟瑟发抖,惊恐得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督善全然不听博士的咆哮,迅速后退了几米,又一打方向盘,把他的车头紧紧贴在栗板索的车左侧中央,然后打开车门,走到栗板索的车窗旁。
“博士,我没有疯!我很冷静。”许督善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他那脸上的疖子和粉瘤充满了血。
他的眼球转动了一下,放射出一道寒光。
“你的红宝石呢?我要你的红宝石!”许督善伸手抓住栗板索的衣领,猛地拽了一下。
栗板索的脸重重地在车窗碰了一下。
“红宝石?什么红宝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栗板索心里一惊,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相反,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那天晚上,你在房间里,对那颗红宝石爱不释手,拿着放大镜一直研究。我看你非常兴奋!这颗红宝石一定是真的。”许督善咬牙切齿地说。
许督善忽然间换了一个人,凶狠的表情笼罩着他那漆黑的脸。此时的他,像一个凶神恶煞,面目极其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更想不到的是,他用一根**,对准了栗板索的头部。
这种猎枪的射程较远,发射的霰弹威力非常大,它可以把一块岩石击得粉碎。
更和况是——血肉之躯!
“那是颗普通的石头,根本不是什么红宝石!它就在我车子的后备箱,装在那个小铁箱里。”栗板索尽量保持着冷静,他的思维迅速转动着,考虑如何摆脱险境。“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它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你要的话你就拿去吧!我也不打算当作礼物送给我的女儿了!”
铁莲莲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是啊,女儿哪里会看得上你说的那块石头?请你别骗小孩了!大人不能欺骗小孩天真无邪的眼睛。”
铁莲莲现在已经知道,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块普通的石头。
她根本不相信,在这个穷山恶水、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还有什么所谓的红宝石!
从她到这个地方开始,她看到的,都是那些毫无价值的黑乎乎的石头,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红宝石?
她觉得,这一切简直太可笑了!
更何况,她压根儿也没有听丈夫说过关于那块石头的事,更何况是什么红宝石了!
铁莲莲微笑着对许督善说:“请你放下枪,别开玩笑了!小善子。”
“你懂个屁!”许督善对她吼了一句。
铁莲莲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好一阵。
突然,她怒喝道:“许督善,小善子,我们家对你不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许督善在读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当时的他只有十五岁,失去父母后,他四处漂泊,无依无靠。过了两年,他来到蛟杨市打工,栗板索看在他是自己最要好同学儿子的份上,在自己工作的单位——彩康省地勘局,为他争取到了一个临时工的指标。后来,栗板索送他去考驾照,许督善就成了局里的一个专职驾驶员。接着,栗板索又把他安排到地质大学进修两年,让他掌握了地质基础知识。
这小子脑袋聪明,对地质这门学科还算是有点天赋,结合实际运用起来头头是道。
栗板索看他是一块好苗子,就把他提升为自己的助手,跟在自己的身边。
从此,许督善的人生就得到了彻底改变。当初,他懂得知恩图报,对栗板索以“叔叔”相称,见到铁莲莲时,也是左一声“婶婶”、右一声“婶婶”的。
铁莲莲想不到,现在,这个自己长期当作侄儿看待、并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居然瞬间变了脸,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这根枪可不认识你!你快下来,把后备箱的铁箱子打开,把那块红宝石给我!”许督善全然不顾铁莲莲的呵斥,摇了摇那**,目露凶光。
他恶狠狠地向栗板索威胁道,“你不能独吞那颗红宝石,它的一半应该属于我!”
第5章 绝地博弈
面对气势汹汹的许督善,栗板索只得装出乖乖听话的样子。
“好、好,我就拿给你看。”他一边说一边走下车。他来到了车子的后面,在堆满了东西的后备箱里折腾着,装作在寻找那个铁箱子。
“你有手电吗?”栗板索抬起头,转身问许督善。“这后备箱黑乎乎的,放了太多行李,我找不到那个放矿石的箱子。”
“你别给我耍花招,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站着。”许督善的**顶着栗板索的后脑勺,说,“我回车上去拿手电,如果你乱来,我就一踩油门,把你的车撞下万丈深渊!到时,你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车上有自己亲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宝贝女儿,栗板索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们有半点的侵犯。
现在,她们正处于极度危险中!她们的脚下,就是那深不可测的悬崖。她们所坐的车子,就停在这悬崖边上,距离悬崖才有三厘米!
一想到最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栗板索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同时,一个男人应该保护女人的本能从他心底遽然升起。他的五脏六腑和各个关节突然间腾起了勃勃的力量,他感觉到自己在这一瞬间强大了许多,并充满了自信。
他就像一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老鹰,突然间汲取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只要它猛然抖一抖羽毛,就可以马上展翅高飞!
过了一会儿,许督善拿来了手电,电光在后备箱里晃动。“在哪里?那颗红宝石在哪里?”他急切而贪婪地说,“快把它给我找出来。”
栗板索把堆放在后备箱的行李拨弄得稀里哗啦乱响,说:“你能够过来一起找吗?来,把手电凑近一点。”栗板索心想,许督善只要弯下腰来,才能把手电靠近铁箱子,而这样做就必须放下**。如果是这样,他身旁的最大危险源就解除了。
这就给了他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果然,许督善真的这样做了。
他弯下腰,打着手电,把灯光聚集在那个铁箱子里,睁着发红的眼睛,急切地搜寻着他向往已久的红宝石。
栗板索看机会已到,猛然直起身,迅速抡起紧抓在手中的地质锤,“呼”的一声响,重重的一锤,先是砸着许督善的下巴,然后又在惯性的作用下,落在许督善的面门和额际,许督善顿时“啊”的一声大叫,四颗牙齿从嘴中飞出。他疼痛难忍,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两耳轰鸣,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最后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铁莲莲眼看着发生的一切,紧张、愤怒、激动,一时百感交集,也禁不住“啊”的一声大叫。
栗板索迅速抓起被扔在地上的那根**,瞄准许督善的胸膛,双手颤抖个不停。他想不到,自己向来最信任的助手,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却在发现了红宝石后,居然起了杀戳之心,甚至举起了猎枪,企图杀人灭口!
他实在是卑鄙阴险至极、穷凶极恶至极!
栗板索伤心、绝望、愤怒,真想一枪毙了他,让他在尸横荒野,魂归峡谷。
“快点上车!”铁莲莲在车内大喊,“别杀他,放他一条生路。”
栗板索听了妻子的话,作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一次决定。他一挥手,把**扔下悬崖,关好后备箱,迅速上了车。
此时,女儿栗翰梅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眼珠转动几下,叫了声:“妈妈,我们在哪里?”
铁莲莲亲了宝贝女儿一口,说:“小熊猫,我们在回北京的路上,现在去机场,你好好睡哦。听妈妈话的好孩子才能梦见漂亮的白雪公主的哦!”
“好,我听妈妈的话,我要梦到白雪公主。”小家伙眨了眨她那漂亮的眼睛,接着就不说话了,准备去见白雪公主了。
栗板索上了车,开始把车驶出悬崖边缘。他踩了几下油门,挂了前进挡,准备往前行驶。
此时,车子突然熄火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这老爷车就是发动不起来。
“这头老秃驴”,栗板索骂道,“关键时刻就顶不上,秃驴,秃驴一个。”他不停地点火,还是发动不起来,一时急得满头是汗。
发动机不能工作,一切都成为空话。高原的凌晨特别寒冷,空调不能够运转,车厢里一时间没有了热气,温度直线下降,车窗玻璃上慢慢的结上了一层冰。
栗板索看了看旁边许督善开的车,这辆车还在轰轰轰响着。“我们不能再等了。看来,我们只能开另外一部车了,”他对妻子说,“你在车上休息,别动,我去搬行李。”
栗板索要把自己车上的行李搬到那部车上,首先就得把那部车上的行李卸下一部分。
当他把最重要的一个箱子搬放到地面上,要接着搬第二件行李的时候,许督善突然间醒来了。
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时,许督善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他自己刚才开着的车!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彻底泯灭了人性和良知。
他的脸上青筋暴露,扭曲的肌肉在不停的耸动,从额头流下的血正渗入他那双暴突的眼睛,他习惯性的一挂档,一踩油门,越野车咆哮着,往前一冲,重重地撞在栗板索的车身上。
栗板索的车子抖了一下,滑上悬崖,掉入万丈深渊!
许督善在车子撞上去的瞬间,抓起了随车携带的挎包,迅速打开车门,从中侧身扑出,滚到公路上。
他的车也由于惯性的作用,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前冲,接着冲出公路,坠入深渊。
接着,许督善偷偷爬上了一辆路过的货运大卡车,躲在它那空荡荡的车斗里,漫无目的地随车往前行。
就在掉入悬崖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妙力量,从铁莲莲的体内升起,她奋发神威,奇猛无比,把怀抱中的女儿用力往窗外的公路上一扔。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的女儿啊……”
正在此时,天空中遽然出现了一道五彩斑斓的金光,筱忽之间,便到了正在从空中坠落的栗翰梅身边。
这道金光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稳稳地托着了她那急剧掉落的身体,使她缓缓的下降。
栗翰梅的身形,在凌晨的黑暗天空中滑过一道耀眼的弧线,最后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公路上方的山坳上。
五彩斑斓的金光迅即消失。
这个地方被一堆乱石包围着。它是一层风化了的砂砾,厚厚的,柔软的。
栗翰梅掉落在地,受到轻微震动,“嗯”的一声,皱了一下眉头。
第7章 神秘地
当接到于都成打来的电话,告诉三弟夫妇在高原峡谷发生悲剧这一噩耗后,栗板探并没有急于告诉远在纽约的栗板真。
下午五点左右,在拉萨市区入口处接到于都成他们时,正好是纽约时间凌晨四点左右。栗板探清楚,此时,栗板真肯定还在睡梦之中,他不忍心打破他那近乎奢侈的睡眠。
在前天的通话中,栗板真告诉他,这一段时间,因为波丹史利公司刚刚成立,要面向国际招聘金融人才,要制定公司发展战略,要建立公司治理构架,要准备和加拿大、芬兰等三家很有潜力的公司接触,洽谈合作事宜,等等等等,千头万绪,事情非常多,所以经常忙到凌晨两、三点,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到办公室,就又像潜水员深入海底一样,一头扎入那成堆成堆的工作。
栗板真像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一样运转,没日没夜的,不免让栗板探担心起他的身体来。一次,栗板探善意提醒他,栗板真这样回答:“时不我待啊,二弟!公司要马上进入正轨,人员必须马上到位,制度必须马上完善,这一切做好了才能迎接更大的机遇。”
“请问:一艘连基本配备都不齐全的轮船,可以到大海里远航吗?”栗板真当时还这样反问他。然后又说:“错过机遇和坐失良机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我的身体棒棒的,你放心。小时候我们家里穷,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的那段日子锤炼了我的体质,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了。”
从此,栗板探就给自己立下规矩,无论碰到什么天大的事,都由自己先解决,不能够随随便便打扰正在忙得焦头烂额的哥哥。
他知道哥哥有他远大的志向,他是个达不到目标绝对不会罢休的那种人。如果确实有天大的事,也只能在他上班的时候告诉他。
想不到的是,距离上次一家人团聚还不到一年,天大的事就这样发生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多,伦敦方面是上午十点左右。
侄女梅梅已经安全接到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上天有眼啊!栗板探心中慨叹。
到了晚上十一点,也就是纽约时间上午的十点,栗板探拨通了国际长途。他想,现在是应该告诉哥哥一切,并商量下一步工作该如何开展的时候了。
“您好,这里是波丹史利公司,我是董事局主席的国际部秘书,雅科夫·贝尔丽莎,谢谢您的来电。”一串流利的英语从电话中传来,这是俄罗斯籍女秘书的声音。
这是栗板探很熟悉的声音。
贝尔丽莎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悦耳动听,就像早晨山涧里潺潺流动的泉水。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女,精通中、英、法、俄等六国语言。
不仅如此,她还有着那魔鬼一般的身材,会说话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她对人彬彬有礼,而且十分注重细节,永远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只要见上她一面,你就永远不会忘记她。
“上午好,贝尔丽莎。”栗板探也用英语回答,“请问主席有空吗?家里有急事。”
“哦,您好,亲爱的栗板探董事长,听到您的声音我很高兴。”贝尔丽莎高兴地改用中文说道,“我马上到主席办公室,马上告诉他。”
栗板真静静地听着二第说完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沉默良久。
然后,他向栗板探详细地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翻,便结束了电话。
栗板探在拉萨接到侄女栗翰梅后,没有直接回北京,而是在瑞吉酒店住了下来。
他和小姐妹俩、秘书、助理、保镖等统一住在总统套房里,公司的其他随行人员则住豪华单间。总统套房最大的好处在于,餐厅、会议室、会客厅、健身房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可以做到休息、办公和召开会议三不误。
由于拉萨是个高原城市,和北京相比,含氧量大大降低,虽然酒店的服务已经很令人满意,但栗板探还是再三交代秘书,要向酒店强调,公司员工入住的所有房间,都必须全天候供应充足的氧气,以确保孩子和员工不至于因为高原反应而导致身体不适,给工作和生活带来麻烦。
在酒店一住下,栗翰梅就一直抓着后背,对姐姐说:“青青姐姐,我的背后痒痒。”栗翰青赶快跑去告诉爸爸,栗板探不以为然,交代秘书朱青运,叫行政助理元芮帮助栗翰梅洗个澡。
元芮调好了水温,准备好了一切,刚脱完栗翰梅外面的几件衣服,就惊奇地发现,在她那贴身的内衣后背上,竟然贴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布包!
元芮不知道那个长方形的布包里面到底有何物,她看多了仙侠玄幻类的电影和小说,首先猜测的是藏有暗器的机关,接着是可以提升内力的神奇宝盒,再三可能是降妖伏魔的袖珍瓷器。
她三步变成两步,边猜边跑,既紧张又兴奋,连脸色都变了,惊慌失措到了栗板探办公用的房间,向他报告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栗板探见她大惊小怪的,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接着来到洗浴间,想探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助理紧张得连大气都喘不过来。
栗翰青听了也觉得惊奇,也跟着爸爸走了进来。
他问栗翰梅:“梅梅,你背上贴的是什么?谁给你贴上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叔,痒痒,痒痒!”栗翰梅像猫一样弓着背,舞动着她那小手,想努力够着那块布包,要把它撕下来,但因为穿得太多,手比较短,总是够不着。
栗板探赶忙按住了她那乱动的手,轻轻地把那布包慢慢的揭了下来,认真打量了一番。
“这是什么?是谁把它贴在我背上的?”栗翰梅蹙着粉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叔手中的布包。“不可能是妈妈给我的葱花飞饼,它没有那么大。”
栗翰青受到提醒,扯着栗板探的手,提出要求:“爸爸,我很久没有吃葱花飞饼了,晚上带我去吃好不好?”
“好好好,晚上就去吃,让你们吃个够。”栗板探答应着,慢慢的把布包解开,发现里面是一块白布,布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地图,地图上有许多圈圈和点点,旁边还标明了找矿标志、地名和海拔的高度。
栗板探发现,这幅地图中有一根最粗的线条,走向是弯弯曲曲的,先是由西而东,接着是自南向北,最后在一个标注为tjdddte的地点处结束,这个地点的海拔高度为五千七百二十三米。
再仔细看时,这副地图并不是用电脑绘制,而是用红、蓝、黄三种颜色的棉线刺绣而成。
栗板探主要经营的就是矿产开发业务,地矿知识自然懂得不少,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副找矿地形图。但是因为没有更加详细的图注,至于里面所表述的内容是什么,他看来看去,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此时突然想起了中尉于都成交给他的地质锤、手电筒和那个铁箱子,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让朱青运把它们送到房间来。
栗板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大堆的关于找矿方面的图纸,每一张都是由三弟栗板索亲自绘成,一笔一画都无不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智慧。
栗板探聚精会神,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几十张图纸看了又看,内心的激动就如汹涌澎湃的海水,一阵比一阵激烈!
这可是关于天揭鼎最全面、最原始的地质勘探材料啊,包括父亲栗况掌留下的图纸在内,总共有七十九张。
这里的每一张图纸,图纸上的每一个标注,每一根线条,是父亲和三弟用自己的血、汗、智慧乃至生命凝聚而成!
栗板探忍俊不禁,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他转身眺望着窗外,发现傍晚的拉萨市骤雨初歇。
静看窗外华灯初上,栗板探任凭泪水橫流,竟无语凝噎。
“这些图纸是关于天揭鼎的地质勘探材料,更有大量的野外一线采集到的地质数据,十分宝贵,”栗板探以十分严肃的口气交代朱青运道,“回到北京后,要把它们进行电子化、矢量化处理,把这些易损的纸质材料转化为能够长期保存、使用的电子图景。”
“是的,我一定按照董事长的交代做好。尽快交给长虹鸿泰大数据中心进行处理。”朱青运知道这些资料举足轻重,马上应道。他刚走出房门,栗板探又叫了声:“回来,还有一件事。”
栗板探把那块白布地图也一起交给了朱青运,说:“请那个长虹鸿泰大数据中心搭建天揭鼎的三维地质结构模型,科学分析、评判那里的地质环境。”
接着,栗板探“啪嗒啪嗒”的按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在对这些数据进行分类处理、分析和建模后,再按照生成的数据模型来估算,说不定啊,天揭鼎会有十分惊人的发现!”
朱青运说:“那就太好了!经过大数据中心的处理,也可以为政府部门对天揭鼎区域制定资源保护和开发方案等工作提供便利。”
栗板探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栗板真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接通了哥哥的电话。
“板探,我估计,三弟和莲莲两人同时失踪这件事,十有**是一起谋杀!很可能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在公安部门还没有确切的结论之前,我不希望有关于他们失联的报道出现,”因为悲伤和愤怒,栗板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那么沉着有力。
“不惜一切代价,一查到底!我刚才和北京方面通了电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板探,你要多辛苦了!”
栗板真以很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几句话,好像又有什么事情,来不及等栗板探回答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栗板探独自走出房间,来到大街上,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阵阵阵寒意。他不觉得冷。相反,从他的内心最底处,正升腾着一股热量。
栗板探明白,也许,所有的一切,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8章 现场疑云
经过栗板真出面斡旋,栗板索博士夫妇失去联系的这一消息,非常顺利得到了封锁。
彩康省地勘局也按照相关部门的要求,统一了口径,对于栗板索博士夫妇和博士助理许督善失联的消息只字不提,一切工作照常运转,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栗板索是个在国际上知名度很高的地质学博士,他们夫妇失联的消息一旦被媒体报道出来,在国内和国际肯定会引起轰动,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们的母亲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了。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年迈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许还过于自信,栗氏兄弟还当心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而这种结局,都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
母亲为了拉扯三兄弟的成长,尝遍了人间凄楚,历经了数不尽的苦难。父亲去世后,留下她独自一人颐养天年,三兄弟唯一的心愿,就是要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幸幸福福过好每一天。
母亲住在栗板探北京的别墅里。
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栗板探特意从老家请来了一个保姆,平日里除了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外,就是带她到公园、超市走动走动,更重要的是,要陪老人家拉拉家常,说说闲事。
这样一来,母亲的心情就好很多了。她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环境。看到母亲心境恬然,神清气爽,幸福地安度晚年,每一天都过得开愉快,家里的人都十分宽慰。
三弟的噩耗传来之后,栗板真、栗板探兄弟俩就在电话中商定:要采取一切办法,绝对不能让母亲和栗翰梅知道栗板索夫妇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们遭受失去亲人的沉重打击!
至于采取什么办法,他们当时就已经统一了思路,早就安排好了。
栗板探把这个思路前前后后又理了一遍,接着就亲自给于都成打电话,请他帮忙协助公安部门的调查工作,能够尽快让真相浮出水面。
“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向部队请假几天,”栗板探诚恳地说,“如果需要,由我来直接协调军区的领导,请你帮忙我。”
“没有关系,我明天直接向大队请假就行了!”于都成爽快地说,“配合调查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必须严惩凶手!”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栗板探想了想,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把今天的最新进展情况向她说了,并交代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八十岁高龄的老母亲。
“你不能告诉妈妈我们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和青青、梅梅说过:板索和莲莲当时接到紧急任务,去英国了,”栗板探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之后,又叮嘱道:“孩子回到北京后,妈妈问起,就说板索和莲莲在去英国前,就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考虑到北京的教育条件较好,就叫我们把她接回北京读书。”
“如梅梅在家里吵着要见她爸爸妈妈怎么办?纸包不住火啊。”阙妮在电话那头啜泣着说。“你们编织的谎言,太残酷了!”
栗板探可以想象,此时的她一定是在擦着不停掉落的眼泪,悲伤得肩膀都在颤抖。
阙妮的哭声没有停止,她接着说:“总有一天,妈妈会知道这个坏消息的。这对老人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啊。”
“你别哭,一个叫于都成的军官刚好路过现场,梅梅叫他和我通电话时,我就叫他帮忙马上报案了。我想,现在,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
栗板探听到老婆的哭声,尽量把声音压得轻松、冷静和平稳些。
“哥哥已经协调好了北京方面,明天公安部会来三个国内一流的刑侦专家。他们明天上午十点从北京起飞,到达拉萨后……”说到这里,栗板探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栗板探顿了顿,喝了半杯蜂蜜水,接着说:“到达拉萨后,我们就乘军用直升飞机,直接飞往案发现场,拉萨方面将会组织精干力量进行现场勘查。”
“主耶稣保佑,但愿板索和莲莲能够创造奇迹。”阙妮说,“但愿这一切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愿。在没有找到他们之前,我们都要有信心,不能够悲观失望。”栗板探说,“特别是你,一定要坚强乐观起来,要创造积极快乐的氛围,而不能有伤心绝望的表现,不能让妈妈从你的表情和情绪中,发现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我知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你们在拉萨一定要注意身体。”此时,阙妮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她一再叮嘱,“高原城市条件差,两个孩子一定要照顾好,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放心吧!公司的人会很好照顾好她们的,会带她们在拉萨开开心心玩几天,”栗板探安慰着阙妮,“我呢,就全力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一结束我就带她们回到北京。”
第二天,武装军用直升机在峡谷上空盘旋。
飞行员聚精会神地选择最佳的降落地点。很快,飞行员就看好了山顶上一个椭圆形的区域,直升机在降落点的上空悬停两分钟后,然后缓缓的垂直降落,停在这块比较平整的山地上。
栗板探、自治区公安厅副厅长、三个国内一流的刑侦专家等一行六人先后下了飞机。他们刚一落脚,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公路旁警灯闪烁,一大堆的人在那里忙着什么。
“前面就是出事的地方。”于都成用手指了指,气喘吁吁地说,“我们自己的飞机就是好,又快又稳,原来要九个小时的车程,现在不用一小时就到了。”
他们沿着山道,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事发现场。
事发地点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三辆警车、两辆救护车和其它大大小小的轿车停在路边,使原来并不宽敞的道路看起来变得更加狭窄。
刚刚堵塞的过往车辆在交警的指挥下,正有序的往前行进。车上的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警戒线里的人群望去,纳闷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现场,刑侦专家、公安厅副厅长和地方领导认真听于都成介绍他当时看到的情况,其它公安干警则在周围不停地拍照、取证。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公安、武警、消防派出精干力量,对方圆三十多公里的峡谷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再次出动直升飞机,进行空中侦察和排查。
第一天,在峡谷底的河滩上,发现了摔得支离破碎的越野车、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野外地质勘探所需的贵重器材。
第二天,在悬崖上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支挂在树杈上的**、岩石上的几滩血迹,和散落在峡谷乱石间的书籍、衣物。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回到拉萨,三位专家征求了栗板探的意见以后,来到总统套房,请栗翰梅详细回忆当时的情况。栗翰梅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所能想起的事情都说了,专家们认真听着,作了十分详细的记录。
“你们问我这么多问题,是为什么?”栗翰梅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身穿警服的他们,“难道你们怀疑我的爸爸妈妈是坏人?”
“不是,警察叔叔是怀疑当时有人给你爸爸的车子搞破坏,问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坏家伙,”站在一旁的栗板探急忙站了出来打圆场,“所以要问你整个事情的经过。谢谢梅梅记得那么清楚,哈哈,梅梅的记忆力真好!”
“反正我当时没有看到有坏家伙故意在破坏我爸爸的车。是不是……是不是他搞破坏以后就逃走了呢?这也有可能,”栗翰梅扑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把每个人都扫了一遍,“也许他跑了,那警察叔叔就要把他抓回来。也许没有,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反正,警察叔叔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栗翰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等他们回答什么,小屁股一扭,一转身,一溜烟似的,找青青姐姐玩去了。
专案组一直搞不明白:如果人和车是同时坠到悬崖,那么为什么连遗体也找不到?即使被狼吃了,也会留下骨头或者身体的其它残迹才对啊!?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
悬崖底是一片狭长的谷地,中间是一条缓缓流动着的小河,河道不宽,河水不急,尸体根本没有被冲走的可能。
血迹、发丝和车子的残片证明,栗板索夫妇十有**已经遇难。然而,尸体到底在哪里?
专家分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某种巨型的动物吞噬了,二是被外星人或者不明飞行物掠走了。
年轻的地质博士和夫人的失踪,从此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第三天,栗板真从美国回来,他和政府、公安的领导进行了简短的会谈之后,详细商议了一些重要事项,就和栗板探等全部回到了北京。
因为刚成立的波丹史利公司此时恰逢进入一个极其关键的发展节点,有很多重大的事项需要会商决策,所以,在陪了母亲几天后,栗板真就又匆匆回纽约了。
按照大人的吩咐,懂事的栗翰青、栗翰梅并没有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奶奶。
奶奶看到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欢聚一堂,心情非常愉快,两个孙女围着她活蹦乱跳的,左一声奶奶、右一声奶奶的叫个不停,极是淘气可爱,清纯逗人,更让她内心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要是板索和莲莲也在的话该多好,一大家人聚在一起,那就热闹了,可惜他们就回不了。”老太太左手抚摸着栗翰青的小脸蛋,右手整理着栗翰梅的小裤衩,不无遗憾地说。
“妈,板索和莲莲他们都在忙于工作,单位临时派他们去英国了,所以赶不回来,”栗板探只好搪塞着说,“他们这几年要出重大的成果,现在就必须以工作为重,不能因家事分心,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好。为了能够安心工作,他们就交代我,把梅梅也安排到北京读书了。”
老太太显得很无奈,却很欣慰地说:“是啊,是啊,我的儿子都很听话的,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
然而,直到她老人家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也没有明白事实的真相。
第9章 一出荒诞戏
栗板真回到美国已经第二天了,栗板探已经收到了他安全到达的短信,并告诉了母亲。按照惯例,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和母亲打电话报平安。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这个晚上,栗板探陪着母亲,先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放在她旁边,然后给她戴上老花镜,和她一起看电视。栗翰青则在书房里安静地写着作业。
栗翰梅趴在奶奶的椅子旁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安装着她刚刚拆卸下来的玩具飞机。她的旁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金属的、塑料的组件。
这时,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栗板探小跑着去接了。他说了几句,大家就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说完后,他兴奋地对栗翰梅说:“梅梅,快点,妈妈来电话了!”
栗翰梅抓起了电话,一听,果然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你好狠心,没良心!那天你怎么丢下我不管呢?让我四处找你,结果你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栗翰梅大声哭了起来,生气得像个发怒的小豹子,“后来是一个解放军叔叔把我带到二叔身边的。”
铁莲莲急忙说:“宝贝女儿啊,那一天,我们的车开到那地方时,突然坏了,——对了,当时你都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栗翰梅慢慢止住哭声,用有点不相信的语气问:“哦!那后来呢?”
铁莲莲解释说:“就在这时,爸爸接到单位上的电话通知,说有一个紧急任务,要马上飞到英国,参加一个科研项目。让我也一起去,去照顾爸爸。”
栗翰梅有点生气了:“又是紧急任务,别把我爸爸累坏了。那后来呢?“
“后来呀,我就给跟在我们后面的一个解放军叔叔打了电话——对,当时你睡着了,你肯定不知道接下去的事情——”铁莲莲开始耐心地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你睡着的时候,我们继续开车前进,碰到了解放军的车队,我们就停下来和他们打了招呼,真的很巧,其中有一个是爸爸和二叔的朋友!你说巧不巧啊?”
“咦,真的有这么巧吗?妈,那你继续讲。”栗翰梅越听越有趣,好奇起来了。
铁莲莲继续说:“我和他们打完招呼后,就继续往前开。解放军叔叔距离我后面好远好远。爸爸接到单位的电话后,我就打电话给这个解放军叔叔,说,我和爸爸要赶飞机,要马上飞往英国,只得把你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他到了这地方的时候,他就来找你,然后把你带到二叔那边去。接着呢,我们就马上和二叔打了电话,叫他到拉萨来接你。”
栗翰梅又问:“哦,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把你放到山坡上那个很安全的地方。接着,我和爸爸为了赶飞机,就坐别人的车,先走了。女儿,爸爸妈妈非常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山坡上。”
说到这,铁莲莲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是,妈妈你好狠心,万一我被大灰狼吃了怎么办?以后你老了,谁来照顾你啊!”栗翰梅责怪着母亲,也哭了起来。
沉默了好一阵。
铁莲莲接着说:“我的好女儿,你是专门打大灰狼的小英雄,大灰狼怕你都还来不及呢!”
栗翰梅这时又生气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山坡上。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解放军叔叔!他根本没有来找我。他不守信用!我不喜欢他。”
“女儿,请别误会!解放军叔叔的车是大车,开得比较慢,当你醒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到呢!”铁莲莲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委婉些,耐心地对她说。
“解放军的车太落后了,要换了。害得我一直在找你和爸爸,一边找一边喊,就是找不到你们。我很害怕,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被野兽吃掉了呢!”栗翰梅又哭了起来。
“女儿,你别哭好不好?我们都是命大的人,都是好心人,野兽是不会吃我们的,我们会很安全的。你别哭啊,宝贝女儿!”铁莲莲急忙安慰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栗翰梅又问:“那,你和爸爸就那样先走了呀?”
铁莲莲回答:“是的,因为要赶飞机,我和爸爸只得拦了另外一辆小轿车,让它加快速度,先赶往机场了。真的是太赶了,太辛苦了!”
栗翰梅问:“那我们的车呢?”
铁莲莲说:“我们的那两辆车,让修车师傅拖回去修了。”
“妈妈,那要记得叫他还给我们。那是我们的车,不能给别人。”栗翰梅提醒道。
“女儿真懂事!他一定会还给我们的,你放心。”铁莲莲表扬了一下。
栗翰梅又问:“妈,那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英国?我也想去!”
铁莲莲沉默了几秒钟,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因为这是单位上的安排,只有爸爸和我才能去。而且,我们已经和二叔商量好了,你下学期就要到北京上学,所以不能去。爸爸妈妈在英国稳定后,就可以回来接你了。”铁莲莲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以最大的耐心解释着。
“他们太小气了,多一个人也不可以,唉!”栗翰梅带着童稚十足的语气,对那铁公鸡一样的单位提出了批评。
铁莲莲在电话中笑了一阵,接着问:“解放军叔叔接到你后,肯定联系二叔了,是不是?”
栗翰梅说:“是联系了!他问我还能不能想起大伯、叔叔的电话。我不知道大伯和叔叔的电话,我只知道青青姐姐的电话,就让他打青青姐姐家的电话了。”
铁莲莲又问:“那是谁接的电话啊?”
栗翰梅高兴地说:“我以为是青青姐姐,结果不是,是二叔。太有意思了!”
“我的女儿真聪明!”铁莲莲又及时给她重重地奖了一个。
“妈妈,我觉得奇怪,那个解放军叔叔都认识二叔,你说他是二叔的好朋友,为什么他自己不打电话给二叔呢?哼,还要我告诉他青青姐姐家的电话。”栗翰梅生气地说。
铁莲莲说:“我想呀,他可能是要故意考考你的记忆力好不好,能不能记住几个关键的电话号码。”
栗翰梅自我表扬地说了一句:“妈,好在我记住了青青姐姐的号码。”
铁莲莲加大了声音:“是呀,给你一个一百分!”
“还要一个大红花!对了,妈,你和爸爸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栗翰梅沉浸在自豪中好一会,接着提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钟。
“妈妈和爸爸现在英国,因为工作需要,要五年以后才能回来。你在北京要好好上学,要帮忙奶奶捶捶背、洗洗脚,”铁莲莲以非常轻缓、认真的语气,一再叮嘱,“更要好好听二叔二婶的话,要多多帮忙家里打扫卫生、洗洗碗,我和爸爸每个星期六都会和你打电话,要问奶奶和二婶,你的表现到底好不好。”
栗翰梅马上表态:“好的!我听妈妈的话。但是,妈妈你不能骗人,要早点回来。我会表现好好的,我们拉钩——”
铁莲莲响亮的回答:“来,拉钩——”
两人在电话中同时承诺:“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接下来,栗板索又和栗翰梅说了几句。再接下来,在家的所有的人都和栗板索、铁莲莲说了一阵,尽都是些平平常常、嘘寒问暖的话。
轮到奶奶时,奶奶老泪纵横,说:“我的三儿啊,你和莲莲在外面要好好工作,要注意身体,要注意休息,忙完了就回来看看妈妈。五年,五年后,我都可都不在人世了……”
栗翰梅看到奶奶哭了,眼睛也立刻红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就像被水浸泡过似的,变得潮湿淋漓起来。她抚摸着奶奶那像树根一样粗糙的手,仰着头看着奶奶,说:“奶奶别哭,我会叫爸爸妈妈早点回家,别在外工作挣钱了,长大后我会挣钱养爸爸妈妈的。”
栗翰梅的这席话,像针一样,深深刺痛了栗板探夫妇的心。
栗板探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酸楚从内心传来,他赶忙转过身去,对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鼻子一酸,暗自垂泪。
阙妮早已控制不住,大步冲进卧室里,把门反锁了,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一个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一个是年迈慈祥的母亲,她们是承受不起失去亲人的巨大噩耗的!万一她们知道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
为了彻底隐瞒栗板索夫妇可能遇害的消息,栗板真和栗板探兄弟经过仔细商量,作了一个决定,要演这一出戏:
请在英国工作的堂弟栗保华及其妻子吴燕佯装成栗板索夫妇,尽量模仿他们的声音,在每个星期六打电话回来,向老人问个好,向孩子套热乎,营造亲情的温暖,给她们一个好心情。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能让她们过早知道失去亲人的消息,不能让痛苦和悲伤占据她们的生活。
这个决定很无奈,这出活戏很残酷。
他们也担心,如果有一天,真相浮出了水面,该怎么解释、怎么收场?
栗板真、栗板探相信一点,等到栗翰梅懂事以后,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虽然这个晴天霹雳会使她痛苦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但是,她会因此而变得更加顽强、更加坚韧。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为了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栗板真、栗板探决定:要精心选择一个教育机构,请专家对栗翰青、栗翰梅姐妹两进行健康心理引导、意志耐力锤炼等有关特种课程的培训及训练。
栗板真、栗板探更加相信,因为栗翰梅不但天资聪颖,伶俐乖巧,而且从小就极其孝顺。为了奶奶晚年的健康和幸福,最终,栗翰梅也会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永远不会暴露悲剧的真相。
然而,这个扑朔迷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目前谁也说不清。
第10章 龙卷风
那一天,许督善发疯似的把栗板索、铁莲莲夫妇连人带车撞下悬崖后,偷偷爬上了一辆路过的货运大卡车,躲在空荡荡的车斗里,一路漫无目的地随着车往前走,没有想到过自己要去哪里,走向何方。
一路上,许督善惊魂未定!
他的心窝里时而掠过一阵阵冰凉,时而又翻腾着一股股灼热的巨浪,使他六神无主,无所适从。
即使是夏天,高原的凌晨也十分寒冷。但他的额头不停地冒出汗珠。慌乱、恐惧和良心的谴责夹杂在一起,猛烈地捶打着许督善的灵魂。
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又好像是正在被别人万箭射穿!
他痛苦极了,失去规律的心跳几乎要使他窒息。
栗板索掉下悬崖时那愤怒、绝望的眼神,铁莲莲最后那声凄厉的惨叫,这一切,在他眼前一幕幕循环呈现,如梦魇般挥之不去,让他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强迫自己不能去想,但是越强迫,就越想得厉害。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举动。
现在,他瑟瑟发抖躲在车厢里,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音,除了铁莲莲坠下悬崖时那一声凄惨的惊叫,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他看不到周围到底还有什么,除了栗板索坠入悬崖那一刻吃惊、绝望、愤怒和仇恨交织在一起的眼光。它们交织在一起,突然变成了千万支利箭,呼啸着射向他。
这一切都使许督善毛骨悚然,遍体冰凉,再加上高原的早晨温度聚降,十分寒冷,他便忍不住的浑身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咯的上下打战。
同时,他满脸的疖子和指头大小的粉瘤也因寒冷而变得更加狰狞可怕,在一抖一动之间泛着腥红的光亮。
天空灰蒙蒙的。大卡车在高原的山路上七拐八弯的向前行进,“光当光当”的吵个不停,好像四个轮子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由于所有的行李,包括防寒的大衣都随着车子坠入了悬崖,身上几件单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寒风,许督善只得环抱胳膊,手掌插在腋窝。
寒风无孔不入,这样做毫无用处。那双皮毛手套早已经不知去向,很快,他的手指就被冻得红肿起来,一时间又痒又麻又痛,接着,他的脚趾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前行了多少时间,大卡车的喇叭长鸣几声,速度放慢,随着“嘎吱”的一声,车身猛地抖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一个粗嗓门说道:“啊哈,妈的,这鬼天气,看来又要下雨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歇歇脚,歇歇脚再走,肚子也饿了,先填填肚子再说。”
看来,司机要留在这里吃饭了。接着,他们就下了车。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小,许督善估计他们已经走远,就从车上小心翼翼地下来,躲在车子的阴影里,对准硕大的车轮就是一阵急尿。他向四周打量,发现这里是一个山口,除了不远处还有几个蒙古包、两个羊圈、栓在羊圈篱笆上的三匹马以外,其它什么也没有。
两个司机骂骂咧咧,抱怨着这鬼天气,走进了距离路边五十米远的一个小饭店里。饭店里正播放着藏族歌手欢快嘹亮的歌曲,窗户上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影影绰绰的像鬼影一样,为这空旷的高原荒野增加了更多的萧条气氛。
此时,天空渐渐变得黑暗起来,一阵接一阵的大风像吹口哨似的响着,“呼呼呼”刮了起来,大有要吞噬这里一切的气势。
“这天气古里古怪的,见鬼了!”那个粗嗓门又吼了一句。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抱怨。看来大家不是忙得不行,就是冷得要命,或者饿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饭店里面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和叮叮当当的响声,厨房开始忙活起来。这些声音使许督善更加饥肠辘辘,干渴难忍。他抬起手,想看看表,现在是几点了,但是手表早已不知去向,随时携带的挎包也无影无踪。摸了摸现裤兜,那几百元还在,除此之外,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随后,他装作过路的游客走进了饭店。
一进门,许督善就大声问道:“嗨,老板,还有什么好吃的?”一个粗壮的黑脸大汉只顾在锅碗瓢盆中忙着,头也不抬地应道:“大米饭面条水饺馍馍啥都有,你随便看看。”
此时,一大堆黑压压的云团越来越近,形状如一条长长的巨龙,正向他们这里压顶而来。
许督善叫了一份大碗的面条,埋头吃了起来。他侧眼看了看旁边的大卡车司机,见他们也正吃得起劲,看来也是饿极了。他们一看就是长期跑长途的,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他们是要到香格里拉的什么地方拉铜矿石,然后再原路返回,来回需要三天的时间。
司机看到旁边多了一位朋友,便主动和许督善打了招呼,叫他坐在一起,凑凑热闹。许督善只得“嘿嘿”一笑,点了点头,装作没有听懂,继续吃他的面条。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这个笨蛋不是聋子就是傻子,哈哈哈。”
许督善不敢和他们多搭讪,以免节外生枝,被他们看出破绽。他匆匆吃完面条,付了账,就往门口走去。他要在司机上车之前捷足先登,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他所做的勾当。
大风“呼呼呼”地刮着,夜色突然降临,几乎看不到前面一百米远的地方。许督善感觉到此时虽然刚刚吃饱,但觉得似乎比刚才更加冷了,他刚一出门就猛地一哆嗦,双脚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赶快加快步伐,一步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突然,本来就乌云密布的天空电闪雷鸣,不远处的几棵树木像喝醉酒似的,接二连三被连根拔起,有的歪倒在地,有到被吹出了几十米远。
山口的龙卷风突然来了!
许督善先是看到一股高速旋转的气流把地面上帐篷、木头、铁桶等瞬间“吸”了起来,接着,他又看到那些马和羊,还有停在店门外的摩托车,突然间发癫似的在原地转了几下,眨眼之间,就旋转着被卷人十几米的高空,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重重地砸回地面。
看到这样的前景,许督善大叫一声:“不好!”
他转身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那股旋转的气流像毒蛇一样吐出信子,然后飞快的把他缠住,许督善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捆绑着,然后迅速地旋转,在激烈的摇晃和抖动中,向无边无际的空中升去。
接着,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11章 绝处逢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督善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动了一下,立刻感觉到浑身一阵激烈的疼痛,特别是腰椎和后背,只要稍微移一动,那刺骨的痛就只冲脑门,让他直冒冷汗。
他想伸伸手,擦拭一下汗珠,搔搔发痒的后背,这时才感觉到四肢都被什么东西绑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动弹。他尝试着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就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疼痛,只好作罢。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到正躺在一张不软不硬的床上,屋顶上是绘满了云朵、花儿、钱币和羊角等图案的圆形屋顶。
这里所能看到、所能感觉到的一切,都是让他完全陌生的!
难道我是被哪个深山老林的土匪抢劫了?还是被索马里的海盗给绑架了?还是掉到了像《西游记》里面描写的那个住着一群妖怪的石洞里了?这样想着,禁不住又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头,紧接着颈椎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废了,废了,我真的就这样完全报废了!
许督善绝望地想着,想到从此后将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下辈子的余生就是这样躺着度过了,就不免悲从中来,心中一阵酸楚,一滴滴泪水从眼角留出。
但是,与其就这样凄凄惨惨过一生,还不如带着痛苦干干脆脆来个死。他想不顾一切地直起身来,想找个坚硬的地方,竭尽全力撞过去。
“哎呀!”他大叫了一声,又是感觉到又是一阵剧痛。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随后,他就再也不敢动弹。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有的是死的勇气,但就是没有死的权利。
报应啊,报应!他以前不相信宿命,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终于相信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许督善突然想起了自己去世的母亲。
他的母亲勤劳善良,非常能够吃苦耐劳,富有同情心,左邻右舍对她赞不绝口。同时,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还是在童年的时候,母亲就告诉他,耶稣是一位圣洁的至高者,是与神一体的,是生命的源泉,他可以把他的百姓从罪恶中解救出来。
每天的早上和晚上,他的母亲都要雷打不动的进行祷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请主耶稣保佑他们唯一的儿子平安顺利,所以,她每天都在千篇一律的重复着这一段话——
“主啊,求你保佑我的孩子。求你赐他聪明和健康,求你与我们同在,让他健健康康聪聪明明地长大,把他交托在我们伟大的主——你的手中,请你赐福于他。奉我们主耶稣的名,阿门!”
除了祷告外,母亲还经常带他去教堂,参加信徒们的祷告会。许督善至今还对教堂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印象特别深刻。当时,那些信徒们满怀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给了他一种异常神圣和庄严的感觉。
出于好奇和对新鲜事物的向往追求,年少的许督善便在母亲的带领下,开始诵读诗文。在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就是其中这几段——
“我的主,我们需要你,一刻也不能没有你,只有紧紧地依偎着你,心中才有满足、才有安息。我的主,我们感谢你!因为在这黑暗的时代中,你是唯一的光明,求你的真光,驱逐我们内心的黑暗,使我们成为圣洁,成为你贵重的器皿。我们深知,这一切在人不能,在你岂有难成的事?奉主的名祈祷。阿门!”
“天父,我赞美您,您是公义的神,您按公义审判世界,您按正直审判万民,人种的是什么,您让人收的也是什么,顺从圣灵种的,您使他收永生;顺著**种的,您使他收败坏。天父,我感谢您,您也是为我伸冤的神。”
“快快回到主的身边吧。别想你能继续躲过去。他的愤怒可能突然临到你,你将在惩罚下之死去。”
“切莫认为自己犯罪之后能够逍遥法外;主会迫不及待地惩罚你。”
许督善知道自己已经做了惨绝人寰的事情,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结果可能就是《圣经》所说的:“切莫认为自己犯罪之后能够逍遥法外,主会迫不及待地惩罚你。”
现在,他,只有等着主的惩罚。
想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未来一片空白。他的情绪就一落千丈,悲观到了极点。
这时,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什么声响,一个少女白皙的脸蛋闪人他的眼帘。
“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扎西德勒!”
少女“啪啪啪”地鼓着掌,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笑容,高兴得跳了起来。接着,她俯下腰,凑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甜甜地说:“我们都很担心你,你伤得太严重了。现在可好了!”
接着,少女又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从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许督善看到,她身穿一身五彩缤纷的藏族服装,身材高挑,充满活力,给这个沉闷的屋子带来了一股春天般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少女和一个婆婆走了进来。
“阿妈,他醒了。你看,他的眼睛睁开了!”少女兴奋地说。她和这个婆婆坐在床沿,仔细地打量着刚醒过来的这个天外来客。
阿妈用手轻轻地捏压着许督善的肩膀、腰椎、颈椎和胯部。
“会很疼吗?”阿妈慈祥地笑着问道。她的脸上布满了黑黝黝的、深深的、像树根一样粗糙的皱纹。
“谢谢你,阿姨。还很痛,”许督善说道,“可能骨头都断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看到他脸上流着汗珠,少女从口袋中掏出小毛巾,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葡萄般黑亮有神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爱怜。
许督善看着少女,茫然地问道:“美女,你好,你贵姓?我在哪里?”
“我没有姓,我叫次仁边珍,”少女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不要叫我美女,叫我卓玛或者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哦,次仁边珍,这名字太好了!”许督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头一回听到只有名字没有姓的说法。他马上露出了笑容,接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的名字。你的名字真好!”
“当然了!这是我阿爸阿妈给我取的名字,当然好听的。”次仁边珍露出洁白晶莹的牙齿,自豪地说:“我阿爸阿妈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疼爱的人,我敬仰我们心目中的神——卡瓦格博,也爱着我的阿爸阿妈。”
许督善听得一头雾水,但又不好意思多问。他感觉到胸有点闷,调节了一下呼吸,接着问道:“次仁边珍,我现在是在哪里?”
“你在香格里拉。这里是我们香格里拉的大草原,你现在住的是我们家的蒙古包。”次仁边珍“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带着迷人的笑容,“这里是很安全的,我们会用我家的祖传藏药秘方,来治好你的伤。”
“啊?我怎么会在大草原?在蒙古包?”许督善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谁带我到这里来的?”
“是……哦,我差点说漏嘴了,”次仁边珍凝视着她,脸上因为兴奋而绯红。“我不告诉你!你先猜猜看。”
这时,阿妈用藏语对次仁边珍说了一通什么,次仁边珍点着头,对许督善说:“你先别问了,我和阿妈要把你的身子翻过来,等会我们要和你换药了。”
次仁边珍说完,侧过身,在旁边的桌子上悉悉索索的忙着什么。不一会,她端来了冒着腾腾热气的一个碗,放在许督善床头边的小方桌上。
“这是我们家的酥油茶,等会儿凉些了,你就把它喝了。”次仁边珍闪动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的阿妈叫格桑央宗,阿爸叫扎西次仁。我阿爸是这里的一个很热心的医生。”
次仁边珍的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他喝完了酥油茶,接着又命令似地说:“等下我们给你换药,不要怕疼。其实也不疼的。”
次仁边珍和阿妈把许督善的身子翻过来以后,接着就进来了一个身高约一米八左右的英俊的中年人。他不胖不瘦,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什么东西。
次仁边珍骄傲地对许督善说:“这是我的阿爸扎西次仁。他是一个男子汉。”
接着,三个人在床对面的古老的四方桌上忙开了。他们一边用藏语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一边还时不时的开心大笑。
次仁边珍在欢笑的时候还不时转过头来,对许督善瞅了瞅几眼,那神态很是妩媚可爱。她好像是对许督善说:“看,你这个样子太滑稽了,我们都觉得很好笑。”
敷上药之后,次仁边珍的阿爸阿妈就出去忙其它的事了。接下来,次仁边珍就把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对许督善说了。
许督善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第12章 天外来客
原来,前天傍晚,次仁边珍和阿爸扎西次仁刚把牛马赶进圈里安顿好后,这时,草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寒风。扎西次仁看了看天空,脸色剧变,惊呼一声:“不好,龙卷风来了,快,把最后那些羊赶进圈里去。”
接着,父女俩骑着马,飞舞着套羊杆,赶紧把羊群赶到山坡下背风处的那个羊圈里。他们在默默祈祷龙卷风千万不要吹过来,不能让牛马和羊群被卷走,否则,今年的损失可就大了。
一切安顿完毕,他们转身离去,正往蒙古包的走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柱巨大的、旋转着的烟尘,正从羊圈上方的山坡上降落!
扎西次仁看着这股烟尘,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明白,这是草原上难得见到的龙卷风,如果继续刮下去,不仅他们的牛马、羊群和蒙古包都会消失殆尽,而且,他们的生命都有危险。
谢天谢地,非常幸运的是,这股烟尘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大家终于安全了!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一个圆形的物体像皮球一样,正从山坡上迅速往下滚动,快到羊圈时,碰到山坡上凸起的一个小草包,它就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最后迅速地掉落在他们的羊群中。
扎西次仁和次仁边珍赶到羊圈时,看到这个圆形的物体已经把两只小羊羔砸得没有了气息。看到这两只自己最喜欢的小羊羔被这怪物砸死了,次仁边珍当场就伤心得大哭起来。
她二话不说,“忽”的一声,立刻从腰间掏出匕首,狠狠地说:“你害死了我的小羊羊,我要惩罚你。”接着,她一抖手腕,锋利的匕首便刺向它刺去。
但是,扎西次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趋身而进,右手一探,就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扎西次仁对她怒目圆瞪,呵斥道:“不能刺,万一里面有人怎么办?”
次仁边珍的眼泪在风中飞扬,根本不理会阿爸的怒气,反而更加气势汹汹地说:“管它是人是鬼,谁叫它害死了我的小羊羊?我就要惩罚它!”
扎西次仁不再和生气中的孩子计较。他蹲下身,对这个落在自己脚边的怪物仔细打量。这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被经幡、皮袍、帐篷布包裹着。接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卡卓刀,由外往里,把它们一层层剥离开来。
挑到最后一层时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蜷着身子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铁青,脸上到处都是伤疤,脏兮兮的糊着沙子和树叶,好几处的伤口还流着血。
扎西次仁二话没说,弯下腰,轻轻地把这个年轻人抱回蒙古包里,让次仁边珍掀掉床上的被单,换了一条新的铺上,然后把他放在床上。
扎西次仁叫次仁边珍装了一盆温水,然后用一条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的脸擦洗干净。之后,他叫次仁边珍出去,把伤者的衣服脱了,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受伤部位,发现他的腰椎、胯骨和肩胛骨等多处受伤。所幸的是,他除了轻微骨折外,其它并无大碍。
扎西次仁按照祖传的秘方,把六十种植物的根、叶集中起来捣碎,倒入青稞酒,加上红糖,拌以蛋清,制成药膏,均匀的敷在长条形的纱布上,再贴在这个人的受伤部位。
他吩咐次仁边珍,用自家特制的药水,一天九次,擦拭着这个年轻人脸上的伤口。
讲完后,次仁边珍说:“你呀,就是一个天外来客,像个外星人一样来到地球。”
许督善十分感激地说:“非常感谢!是你们一家人救了我。”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把他卷到了这个大草原,奇迹般地让他们萍水相逢。
“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报答你们。”许督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同时也为自己大难不死深感庆幸。
次仁边珍莞尔一笑,说:“我们不需要报答。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好了后,你就可以帮我放羊看牛了,然后……”说到这儿,她的脸突然一红,顿了顿,说:“然后,我再教你骑马、煮酥油茶、采虫草。”
“好,好,做什么都好!”许督善连忙答应。
次仁边珍接着想了一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被龙卷风吹到我这里?”
许督善的脑筋急速转动着,想着该怎么样回答。
他在想,现在,自己的身份证等什么都丢掉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公安部门正铺开了天罗地网,开始在全国通缉他,要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肯定是凶多吉少,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许督善接着说道:“别人都叫我瓦片孩。我的名字,小时候别人都叫我、叫我……叫常识。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亲戚也不要我,我只得到处流浪。”
“天哪!你真可怜!”次仁边珍被他的苦难出生感动了,禁不住落泪。
“这次我想到拉萨打工挣钱,挣到钱后,我就买房子娶老婆,这样才对得起我死去的父母亲。”许督善一边观察着次仁边珍,一边继续努力编造着他的故事,“前几天,我乘坐一个亲戚的车出发了,半路上,他们嫌弃我脏,就把我扔了下来,叫我自己想办法去拉萨,结果我就一个人沿着山路到处瞎走——反正我流浪惯了的,我一点也不怕——结果就不知怎的,就遇到了龙卷风。”
许督善见次仁边珍睁大眼睛,神情极是专注,正听着他的诉说,知道她并没有对自己怀有戒备和疑心,一时释然,便不再忐忑。他低头不语,静默一阵,然后才说道:“我现在可麻烦了,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无依无靠的,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真可怜!”
“瓦片孩,不能说你真可怜,以后也不许你这样说,”次仁边珍的眼里重又滚动着晶莹的泪珠,“我们家、我们的蒙古包就是你的依靠。梅里雪山神灵会保佑你的,卡瓦格博神仙会保佑你的。”
次仁边珍见许督善一脸的迷惑,知道他是对自己刚才的话不能理解。于是继续解释道:在藏民心中,梅里雪山是一座圣山,梅里雪山的每一座山峰的山神都统领着一方的自然,卡瓦格博是梅里雪山的主峰,统领着整个自然,成了藏民心中的保护神。他身骑白马,手持长剑,一直以来都在统领边疆之地,给我们的雪域高原带来幸福,是我们的安全保护神。
“哦,原来如此。什么时候,我也要去梅里雪山,向卡瓦格博神仙祈福。”许督善说,“我大难不死,肯定是得到了卡瓦格博的庇佑。”
“太好了!你一定要去,到时候我叫我阿加带我们一起去。”次仁边珍的脸上溢彩流光,明眸中闪烁着别样的晶莹光彩,十分动人。“我只去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啊,梅里雪山风云多变,我没有看到神山的真面目,很可惜的。”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不是说要去拉萨吗?听说,只要在拉萨的布达拉宫最高处,你往东南方向看,就可以在五彩云层之间,看到卡瓦格博的身影。”
“太神奇了!太令人向往了。”许多善说道。而后,他不解地问:“对了,你刚才说的阿加……阿加是谁?”
“阿加就是我的哥哥,他叫格桑顿珠。”次仁边珍欢快地说。
“哦,太好了!又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那,你的阿加……你的哥哥格桑顿珠,他在哪里?”许督善开始打听她的家庭情况,现在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
“你还不知道我有哥哥吧?那我告诉你。”次仁边珍把食指放在嘴边,闪了闪大眼睛,做了个神秘的手势,说:“我的哥哥可能干了。他在我们云南建起了六个水电站,还成立了矿业公司和旅游公司,对了,还有一个五星级的酒店。他是我们家的骄傲。他就像草原上飞翔的雄鹰,胸中有凌云壮志,一直往更加高尚和美好的方向努力。”
许督善听了,心中一动。他沉默了一阵,说:“但愿他的事业越来越兴旺。等我身体恢复后,我一定要向他学习。”
许督善心里想,一个哥哥能干成这么大的事业,看来,次仁边珍的家族势力绝对不可小觑。借力一个强大的家族,实现自己的发展,改变自己的命运,正是他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
“你可以帮忙他!我们都可以帮忙他。我刚刚高中毕业,高考刚结束,我不想再去读书了,”次仁边珍说,“我要帮助我哥哥,我哥哥很辛苦,他缺乏一个得力的帮手。况且,他的身边,没有自己的亲人照顾,因为家里的事多,所以,我的嫂子要留下来照顾我的阿爸阿妈。”
许督善笑了笑,说:“真幸福的一个大家庭!要是有机会,我也去帮忙你的阿加,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
“你当然可以!只不过是要我阿加喜欢你,”次仁边珍甩了甩那长长的头发,高兴地说,“我阿加对用人可是很严格的,公司的人都很敬佩他,同时又很惧畏他。”
次仁边珍从床沿上直起身来,在屋里走动了一圈,然后又回来坐下。她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我问你,前天晚上,我和我阿爸在为你治伤的时候,你一直在喊:红宝石,这是我的红宝石,红宝石在哪里。这是什么意思?你梦到红宝石了?”
被他这样一问,许督善的心往下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连忙说:“是啊,我梦到我在一个山洞里看到一个红宝石,想把它捡起来,结果它就一直飞,我就一直追……”
次仁边珍听到这里,禁不住“咯咯咯”的大笑起来。她想象着他追那个红宝石的样子,一定是滑稽极了。
“真好玩!你就别追了,任何东西,是你的终归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追都没有用。”她一边笑着,一边踮起脚尖,小跑着,旋转着身子,双手比划着,像往空中抓那颗红宝石一样。“你就是这样追呀追呀,是不是?肯定像猪八戒一样难看,太可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督善被说到了痛处,好像受到当头一棒,一下子紧张起来,额头渗出了汗珠。接着,他马上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是的,是的,就像你这样。”
“红宝石倒没有追到,倒是追到了龙卷风,再后来就追到我的羊圈里来了!”次仁边珍又大笑起来。突然,她换了另外一种语气,佯装生气地说:“你还让我最喜欢的两只小羊羔都没有了,以后……以后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惩罚你才解恨!你不知道,我抱着它们的时候,是多么的舒服,它们的眼睛是多么的可爱,哼!就是你,让它们就没了。”
虽然心中揣揣不安,但是,少女的热情、爽朗和散发出的迷人活力,倒是驱散了许督善心中不少积郁已久的阴云,他的心情也因此而轻松了许多。
就在此时,突然间,铁莲莲坠下悬崖时那一声凄惨的惊叫,又在许督善的耳边响了起来。栗板索坠入悬崖时那吃惊、绝望、愤怒和仇恨交织在一起的眼神,又像利箭一样射向他,吓得他禁不住抽搐了几下,脸上又冒出了汗珠。
“又疼起来了,是吗?”次仁边珍秀眉微蹙,爱怜地问道。她只当是许督善的伤口又痛了起来,就拿出一块柔软的小毛巾,把他脸上一滴接一滴冒出来的汗珠,轻轻地拭去。
“我阿爸说你的伤不重,很快就会好的,最多两个月。”她安慰着许督善,“你放心好了,我们的瓦格博神会保佑你的。”
天真的少女哪里知道,在这个天外来客的心中,竟深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13章 变脸
感谢一品泼妇大大10588币的打赏、钟宅湾大大8988币的打赏、书友151209111230456大大3776币的打赏、书友151215212344468大大3264币的打赏、书友1512141662645191大大1988币的打赏、书友151214135140445大大200币的打赏、书友121216094645994大大100币的打赏。在当前经济十分不景气、任何一行都冷潇潇的情况下,大家每收入一分钱都十二分的不容易,各位大大能够慷慨解囊,实在让铁石梅花感动了。铁石梅花在此向各位大大们鞠躬拜谢了!
大大们能够对我这个带着害羞、带着胆怯、带着不安登入起点大雅之堂的《天揭鼎》进行打赏,让我非常感动,倍受鼓舞!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我感觉到了各位大大的暖流,正温暖着我。非常感谢!铁石梅花向您鞠躬致谢了!!
《天揭鼎》写到13章了,从无人知晓,到现在渐渐有了反应,心中还是有点高兴的。起点网大神众多,高手云集,精彩纷呈的作品更是浩如烟海,能够在这几天被亲爱的大大门打赏,嗨,感觉真的是好!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里喝了一大玻璃杯的啤酒,爽!哈哈哈!!
当然,我也会时常打赏自己一下(这些起点币请起点的老师在统计时,千万要记得剔除呀!),鼓励自己:铁石梅花,在兄弟姐妹们的支持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天揭鼎》现在才不过是个小不点,你要让它逐渐成长起来!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长,你都要走下去。
新书期间,真诚地请求各位兄弟姐妹的大力支持、收藏、推荐、评价!铁石梅花在此感激不尽了!鞠躬,拜谢!!
铁石梅花
2015/12/20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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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格里拉的大草原上,许督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奶酪、酥油茶、青稞酒,特别鲜美的羊肉、牛肉,畅饮着饱含多种矿物质的高原矿泉水,度过他平生以来第一次像神仙一样的生活,实在是惬意极了。
一个多月以后,奇迹出现了:他原来脸上的疖子和粉瘤已经不见踪影,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好像重生了一张脸:白皙、干净、滑嫩,皮肤富有弹性,肌体充满活力,变成了一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子!
这一天,次仁边珍和扎西次仁刚刚从草原深处回来,他们一边吆喝着,把羊群往羊圈里赶。
次仁边珍大声喊道:“瓦片孩,快出来帮帮我们!帮忙我们干点活。”
“好嘞!”许督善从蒙古包里飞跑而出,来到牛马羊群中间,手脚并用,左冲右突,和次仁边珍他们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它们赶进了圈里,并牢牢扎上了篱笆。
次仁边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摘下帽子,让瀑布般的头发抖散开来,她平伸双手,舞动着那性感迷人的腰肢,旋转转了几圈,那秀发便飘逸起来,如波如涛,让许督善看直了眼。
“你看什么呀?啊?我看你都看傻了!”次仁边珍一声娇叱咤。
此时,她发现,站在她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瓦片孩,原来那张坑坑洼洼、凹凹凸凸的脸不见了。她扑闪着大眼睛,惊奇地问,“咦?怎么回事?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我变了?变成怎么样了?”许督善不解地问。
“你可要谢谢我,要感谢我们的大草原,感谢我家的祖传秘方,”次仁边珍大笑着,跳跃着,开心极了!“你变美了,变成了一个大帅哥了,真的是大帅哥!也许,你现在就是我们草原上最帅的一个人呢。”
次仁边珍看到这张和原来完全不同的脸,吃惊得杏眼圆睁,心跳一阵比一阵加快。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甜蜜和兴奋,荡漾着浓浓的幸福涟漪。
她仔细凝视着许督善,激动得呼吸也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看到许督善这张阳光俊美的脸这一刻起,她的心跳就加快了。
而在以前,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她觉得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简直就是怪怪的。
“是吗?那,这样是好,还是坏呢?”许督善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忐忑不安地问道。“不会像是你说的猪八戒吧?”
次仁边珍又“咯咯咯”的大笑起来,说:“你这个瓦片孩,变美了当然是好事啊!我刚才说了,你现在就是我们这个大草原上最帅的人。你太与众不同了!”
经过和许督善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流,这个正值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十九岁藏族少女,不知不觉地发现,许督善身上有一种深深吸引她、令她不可抗拒的魅力。
这到底是什么魅力,她自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次仁边珍就这样悄悄地、热烈地爱上了他。
不久,许督善的身体完全恢复,他在次仁边珍手把手的教导下,很快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做草原上男人应该做的所有活计。
次仁边珍喜欢看他在草原上策马飞奔,喜欢他在这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汉族男孩那别有一番韵味的潇洒英姿。
她喜欢听他唱歌,喜欢这时候他所流露出的与藏族青年完全不同的汉族风情。
她喜欢看他跳舞,喜欢这时候他所挥洒出来的令人着迷的翩翩风度。
一个英俊的汉族男孩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觉和体验。
她觉得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充满温馨和富有魅力,这一切的一切,就一日更甚一日的增添了她对他的深深眷恋。
为了生活上的起居方便,扎西次仁一家专门为许督善搭建了另外一个蒙古包。这个蒙古包用羊毛毡和白布围成,简单而又实用。两个蒙古包相距不到一百米。
茫茫的草原,肥壮的羊群,奔跑的骏马,白色的蒙古包散落在碧草蓝天之间。
一辆摩托车和勒勒车停在蒙古包的外面,远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绕着草原中的一个小岛缓缓地流淌,成群结队的马、牛、羊经常在这里悠然自得的畅饮甘甜的河水。
有时候,还可以看到几十只鹅在河中游泳,它们把头钻进水里,然后猛得摇了摇,踮起脚尖拍打着翅膀,趾高气昂地“嘎嘎嘎”叫着,然后又摇着笨重的身子,向像绿色地毯一样的草原走去。
许督善经常在另外一个山头上,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牧民家园美景!如醉如痴,沉浸其中,乐不忘返。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许督善就觉得草原的生活开始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这里没有任何娱乐设备,没有电,更没有大城市的霓虹灯闪烁,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茫茫的草原,辽阔的牧场,肥壮的羊群,奔跑的骏马,星星点点的毡包,河流、湖泊,除了它们还是它们。
每天上午,扎西次仁就骑着他的黑色骏马,吆喝着上百头的牛、马,把它们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
每当这个时候,次仁边珍的嫂子边玛丹珍,也骑着另外一头漂亮的白马,不停地挥动着套马杆,不停地吆喝着,配合着扎西次仁驱赶着它们。
一粗一嫩的两种声音,此起彼落,此长彼短,在草原上回荡,仿佛是天籁之音,十分动听。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的羊圈里,次仁边珍则牵着她那两岁的藏獒天狼,跟在阿妈格桑央宗的后面,也在“哦赤、哦赤”的吆喝着,帮忙着把那些“咩咩”叫着的羊儿往圈外赶。
不久以后,许督善跟着扎西次仁大叔,一起去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放牧。两个男人出去的时候,留在家里的三个女人就在蒙古包里各自忙开了,她们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其乐融融,说说笑笑的,等待着他们放牧归来。
许督善就这样跟着扎西次仁,日出而去,日落而归,日子过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有规律,更加平淡和宁静。
他牢牢记住次仁边珍一家对他的救命之恩,非常主动勤快的帮助他们干所有的活计,很快就获得了他们的喜欢和赞许。
然而,许督善这样做,其实另有目的。
在这个世界上,许督善已经没有了真正的亲人,只有亲戚。即使有亲戚,他也恨他们。他们从来没有给过他爱和关心,哪怕是一丁点儿。他还记得还有一个叔叔和舅舅,都在城里上班,但是他们从小就看不起许督善这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几年也不会到他那摇摇欲坠的泥土房中走动一下。即使是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也不可能慷慨解囊救济一把。那一年的一个深夜,一连夜的倾盆大雨,使他家那座本身就支离破碎的泥土房土崩瓦解,沉睡中的父母亲被突然倒塌的泥墙和横梁压死在几块木板和两条板凳拼起来的床上。
那一夜,在离家三十公里远、正在上初中三年级的许督善因为住在学校而幸免于难。好心的邻居你五十块、他一百元的东拼西凑,最后才算终于把丧事办完。
许督善把在这个时候所有帮助过他的每一个人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并向他们写下了欠条。
狠心的叔叔和舅舅没有参加丧礼,更不要说能够提供什么帮助。开始懂事的许督善,从此就把他们永远铭记在心里。
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铭记。他铭记着他们,就是为了有一天要报复他们。他从此发誓,一定要比他们更有钱,更有出息。
而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甚至很可能没有了人身自由。他相信,公安部门已经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使他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许督善心情十分沮丧。这时,以前诵读的《圣经》中的诗文,又一次回响在他的耳边——
“快快回到主的身边吧。别想你能继续躲过去。他的愤怒可能突然临到你,你将在惩罚下之死去。”
“切莫认为自己犯罪之后能够逍遥法外;主会迫不及待地惩罚你。”
许督善虽然有忏悔之心,但是,他一万个不愿意接受主的处罚。他还需要奋起,还需要拼搏,还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改变他的人生!
因此,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他最重要的是,不能够因为任何某个原因被次仁边珍一家人赶出蒙古包。只有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做事做人,才是长久之计。
许督善认为,现在到处都充满了危险,只有躲在草原,才是最安全的。
第14章 情迷意乱醉鸳鸯
草原上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又过去了十多天。
傍晚,扎西次仁和许督善回到蒙古包,却没有发现格桑央宗她们在外面迎接他们这俩个男人的归来。
扎西次仁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什么,就走进了蒙古包,发现桌子放着一个碗,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汉语写着什么,扎西次仁看不懂,就交给了许督善,让他看看是什么意思。
许督善拿过来,一看那娟秀的字迹,就知道是次仁边珍写的,从她特意用汉语书写这一做法来看,显然是次仁边珍有意写给许督善的。她写的是说,她们三个人下午就回香格里拉县城洗澡了,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你们好好享用。
次仁边珍还在纸条的空白处,画了好几个心形符号,许督善对它凝视良久,耳朵一热,便想入非非起来。就这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却包含着少女许多温柔的情义和良苦的用心。
但是,次仁边珍却没有说晚上要不要回来。
“哈哈,今晚喝酒没人管了,”扎西次仁高兴地说。他三下五除二,就从床底下取出一瓶五粮液,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一大半,然后就要往许督善的碗里倒。
许督善急忙说:“我今天不喝酒,肚子有点不舒服。”扎西次仁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他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就“哦”的一声,欢天喜地的继续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一些。
许督善在一旁忙着,等他把次仁边珍她们准备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扎西次仁碗里的酒就下沉了一半。真够快啊!
“没人管我喝酒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哈哈哈!”扎西次仁开心极了,仰头大笑,蒙古包的房顶似乎都被他的笑声震动得直哆嗦。接下来,俩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开始享受丰盛的晚餐。
扎西次仁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刚煮熟不久、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大块羊肉。“瓦片孩,你年纪不小了,也应该有一个老婆了。有老婆晚上睡觉才舒服,知道吗?”
“谢谢,谢谢大叔!我年纪还小。”许督善把那一大盘烤好的藏香猪肉推到他的旁边。“过几年再谈也不迟。况且,我现在也没有任何条件。”
扎西次仁嘴里虽然“哦哦哦”地应着,但是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只在乎他碗中的美酒和眼前一大堆的香肉。他一人独饮,酣畅淋漓,不一会儿便喝高了。
许督善只好扶着他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蒙古包,把他安顿在床上,看他“呼呼呼”的睡去,就放心了,接着就往自己的蒙古包走去。
草原上没有三个女人忙碌的身影和悦耳的声音,周围突然间就变得死气沉沉的。许督善耐不住寂寞,骑着那辆扎西次仁三年前买的、破旧得漆面脱落的摩托车,一踩油门,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狂奔了好一阵。
回到蒙古包,放好摩托车,天色依旧大亮。许督善信步走着,来到一小山包上,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景色发呆。
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洒在草原上。远处,三五成群的犏牛、羊群在专心致志地啃着绿草,它们就像标点符号一样,零零星星的散落在草原上。还有从那藏民居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夕阳下的河流和远处的群山交辉相映,相得益彰,便构成了一副色彩斑斓而又生动亮丽的草原风景。
许督善正看得怔怔出神,突然间,一双柔软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背后传来一阵“咯咯咯”清脆的笑声。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次仁边珍已经悄悄来他他的身后。
许督善没有抓开她的手,反而反手抱着她的腰,说:“不用猜我就知道,除了次仁边珍美女,难道还会是其他人?”
次仁边珍笑着,把手松了开来。两人在草原上追逐打闹了一阵后,一起坐着,遥望着草原那美丽的景色。
藏獒天狼乖乖的蹲在主人的旁边,不时警惕地望周围观望,寸步不离,忠诚地保护着主人的安全。
多少年以后,当许督善走到绝境,又一次穷凶极恶,要屠杀次仁边珍全家的时候,正是这只威猛无比的藏獒,在千钧一发之际,瞬间把他扑倒击昏,才挽救了他们全家性命。
当然,这是《天揭鼎》很后面的话。
次仁边珍告诉许督善,香格里拉的来源是一个传奇。它缘起于英国作家希尔顿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当年,希尔顿看了探险家洛克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发表的照片,从而触景生情,就虚构了一个亦真亦幻、世外桃源般的世界——香格里拉,写成了《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
这本书成于1933年。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战争的阴云正在聚集。向往和平的人们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和打杀,渴望得到一个安宁、团结而又稳定的生存环境。《消失的地平线》中所描写的香格里拉这种地方恬静、美丽、安详,正好迎合了当时人们的愿望。
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在苦苦寻找《消失的地平线》中的香格里拉。直到上世纪末,人们才发现,云南迪庆州境内的雪山、冰峰、草地、峡谷以及多民族、多宗教和谐共处的氛围,正与《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所描绘的情景有着惊人的相似。这样,天堂一般的香格里拉,终于被世人发现、并被很好地挖掘出来了。
“我觉得,香格里拉就是真实的人间天堂,我永远爱着它。”讲完故事后,次仁边珍幸福而自豪对许督善说,“瓦片孩,我看你在大草原呆得很烦了,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什么地方?”许督善问。
“一个很漂亮、非常漂亮、绝顶漂亮的地方,就不告诉你。”次仁边珍打下伏笔,神秘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许督善就跟着次仁边珍,来到了香格里拉县城,租了一部私人的轿车,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出发了。
今天,次仁边珍打扮得很简约,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肩上背着一个淡蓝色的小包,戴着墨镜,全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青春气息。
“我们到底往哪里去啊?”在路上,许督善按捺不住好奇,一个劲地问。次仁边珍好像和他捉迷藏似的,只是不停的鬼笑着,却不回答。她戴着耳机,很享受地听着手机里播放着的音乐,时不时地和着旋律哼上几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神情极是清纯可爱。
他们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这里的湖水清澈见底,绿幽幽的。一阵风吹来,水平如镜的湖面便泛起了层层涟漪。周围是绿意簇拥的原始森林,清幽而又宁静,身在其中,让人倍感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这是属都湖。”次仁边珍一边说,一边给他一张宣传单。“你看看,里面是关于它的详细介绍。”
次仁边珍带着许督善上了一艘橡皮船,橡皮船劈波斩浪,很快就渡过了属都湖。下船后,他们有换乘了车,越过牧场,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直下一条河谷,就来到了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深山、峡谷和密林,在那水草丰腴的牧场上,一堆堆、一簇簇的牦牛和绵羊,正星星点点的散落期间,伸手可及的古树和灌木林千姿百态,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里涛声浅唱,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和狼毒花在微风中摇曳多姿。
许督善深深地呼吸着这里清凉的空气,好像觉五脏六腑都被清洗过了一遍似的,轻松惬意,无比舒畅。
“哇,好漂亮的花朵!”
“快来看哪,哪里有一只雪兔……呀,那边又有两只毛冠鹿耶!”
“这就是尼汝,我最喜欢的地方!太美了,简直就是神话的仙境,世外的桃源!”
次仁边珍高兴得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她在花丛中、树林里来回穿插奔跑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清脆悦耳的欢呼。
从次仁边珍的一举一动和特别神采奕奕的眼神中,格桑央宗已经看出,自己的女儿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勤劳英俊的小伙子。
有一天,当她问起女儿心事的时候,次仁边珍红着脸,承认了。
“阿妈,我已经高中毕业了,以后我也不想去读书了。我想留在草原上照顾您和阿爸,”次仁边珍低着头,一脸的羞涩,用藏语说。“这样,嫂子就可以跟着阿加,照顾好阿加了。”
阿妈说:“等你阿加回来后再说吧。那个小伙子看起来挺好,干活挺不错的。阿爸阿妈也喜欢他,你们的事,一定要征求你阿加的意见。”
“我看这小伙子真的是不错,还可以陪我喝上好几杯呢!次仁边珍,我的西姆,你如果不去读书,也是可以的。你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阿爸扎西次仁提着一个新扎的马鞍走进了蒙古包,“只要你喜欢,他同意,我和阿妈都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阿爸阿妈祝福你们。”
“但是,我还……还没有问过他是怎么想的。”次仁边珍垂下头,手指把那长长的辫子卷了卷去,心中不安地说,“或许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去问问他。如果他同意,我们以后就可以养更多的马、牛、养了。希望明年它们可以增加到一千头。那小子可以帮忙我管,我们俩管得过来。”扎西次仁安慰女儿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从小失去父母,一直到处流浪,什么户口都没有,不过这没有关系。在草原上,流浪的羊长得更快。总有一天它会找到家的。”
“家里多了一个壮小伙,日子就可以过得更加安稳踏实。”嫂子边玛丹珍翻转着挂在墙壁上的各种风干的肉,“这样,我就可以更加细心地照顾好阿爸阿妈了,我们家境可以比以前更好,到时候可以在城里再建一栋楼房了。”
边玛丹珍温柔细腻,做任何事情都很有主见,而且有条有序,计划性很强,自然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虽然丈夫格桑顿珠常年在外打拼,一年才回来几次,但是她毫无怨言,总是为全家人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里的大事小事,把里里外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同时悉心照料好公公婆婆,不论再苦再累,脸上总是露着微笑,很得一家人的喜欢。
这时,许督善从河里提了满满的一桶水,走进了蒙古包。
“嗨,瓦片孩,你喜欢我的西姆吗?”扎西次仁一边往碗里倒青稞酒,一边大声问道。“次仁边珍喜欢你,我想你不是个傻瓜,应该比我更明白。”
许督善听了,心中狂喜。
“您全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你们给予的,”许督善十分谦卑地说,“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我什么都听您的。”
“非常好,懂得感恩是一种宝贵的美德。”扎西次仁一只脚踏在椅子上,高兴得把半碗青稞酒一饮而尽,把碗往桌子上一丢,那个碗和他一样兴奋,得意地转了几圈,最后在桌子的边缘停住了。
扎西次仁接着说:“她的哥哥格桑顿珠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全家商量,给你上个户口,取个名字,选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晚上,草原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夜晚的气温已经是零度以下,草原上不可能有电,没有电灯,更没有空调,这突然而降的大雨更使气温直线下降,许督善盖了四床棉被,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雨继续下着。
在电闪雷鸣之中,一个身影在许多善的蒙古包门前一闪,接着走到了他的床前。
许督善在电闪雷鸣中睁开迷离的眼睛,恍惚之中看到了这是个高挑而丰满的身影,正要张嘴说什么,却被那饱满、温热、湿润柔软的嘴唇堵住了,她紧紧地抱着他,气喘吁吁地地吻着他。
“阿爸阿妈同意我们结婚了,你也同意了,我太幸福了……”次仁边珍像做梦一样喃喃地说,“我太激动了,一直睡不着,一个人睡,好冷……”
许督善把被子掀在一边,乘势一个翻滚,把她压在身子底下,肆意地亲吻着她。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电一样的传遍他的全身,他那环住次仁边珍的手臂越来越紧,他激动地抚摸着次仁边珍那温热的、如白玉般光滑柔嫩的肌肤,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次仁边珍第一次接触到青春男人的气息,一时间激动得燥热难耐,身体打颤,也不由得也紧紧抱着许督善的腰,享受着许督善那雨点一样密集的吻……
在这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美丽大方、活力四射的次仁边珍,就像天上降下的甘霖一样,滋润着许督善久旱的心田。
但是,她想不到,自己一见钟情的以身相许,后来不仅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幸福,却因此拉开了爱情的梦魇。
第15章 盛宴
这个夜晚,就在风雨雷电中悄悄的过去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次仁边珍赶紧从许督善的床上爬了起来,收拾好胡乱扔在一旁的衣服,迅速穿好,来不及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就急着要回她自己的蒙古包。
“我要赶紧走了,要是被我阿爸发现,发现我们在一起……一起这样了,那可不得了!”次仁边珍的心还在狂跳着,她弯下腰,匆匆忙忙的亲了许督善一下,幽幽地说道,“我爱你,瓦片孩,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辜负我!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嗯!”许督善坐在床上,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永远爱你,对你不离不弃。”
听了这句话,次仁边珍怀着无比的甜蜜,带着荡漾在心头的激动和兴奋,走出门外,冲进雨里,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
躺在床底边的天狼听到动静,“霍”的一声爬了起来。当它闻到主人那熟悉的气息后,就重新躺回原地去了。它一躺下,喉咙里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次仁边珍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天狼只有在生气和对陌生人产生怀疑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音。天狼好像是在抱怨她出去太久、太不考虑到自身的安全了。次仁边珍只好在它的脑袋和耳朵上上轻轻地抚摸着,轻声对它说:“天狼乖乖,把你冷落了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了。”
天狼用嘴拱了拱次仁边珍的脚跟,意思是叫她要赶快去睡觉了。看到主人上了床躺下,它也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底旁,再也不发出任何声响了。
早上一起来,次仁边珍就看到阿爸早已经忙开了。他看到次仁边珍从她的蒙古包里走出来时,有点吃惊,更有点纳闷。他不好意思地说:“次仁啊,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昨晚上又喝多了?真不好意思,又是你扶我上炕上了。看来,阿爸以后要戒酒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是瓦片孩扶你去睡的吧?”次仁边珍看着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孩子气的阿爸说,“不过我相信你不会醉,根本不需要他来扶。你很清醒,肯定清醒得很。”
扎西次仁长笑一声,说:“那当然,那当然,老当益壮么,老当益壮。”接着,他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马上变得严肃起来,说:“对了,对了,你阿加明天就回来了,等会我们去趟城里,买点像样的东西。你的阿加会带二十多个朋友来我们这里。”
接着,扎西次仁就拿起了电话,敞开他的大嗓门,一个劲地吩咐在城里的边玛丹珍,应该如何如何做好接待远方贵宾这件大事。交代完毕后,他发动了摩托车,带上次仁边珍,风风火火地往城里,亲自检查准备工作去了。
次仁边珍一到县城的市场,就先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找到了就近的一家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知道她和许督善的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她心里明白,自己刚刚高中毕业,还是一个学生妹,如果万一真的怀孕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至少,阿爸和阿加是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她后悔自己昨天晚上疯狂的冲动。
第二天,扎西次仁起得特别早,不停的打着电话,询问着今天中午在草原举行欢迎午宴的每一个细节。他那浑厚的大嗓门在蒙古包里回响着,似乎都要把屋顶爆炸开了。
为了迎接儿子格桑顿珠的回来,扎西次仁已经忙活了整整一个星期。他认为,儿子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他们家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庭,今天,他要以最隆重的仪式,欢迎远行的儿子回到这个养育他的大草原。
在他的心目中,格桑顿珠永远都是草原的儿子,他在草原上出生、成长,后来就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展翅高飞。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以一个康巴汉子的坚韧和执著,最早是在私人的矿业公司干苦力活,接着就自己注册了一个从事矿业开发的小公司,后来企业一步一步做大。现在,他精心经营的公司——高远青云——已经成为一家实力雄厚的集团公司,格桑顿珠也因此成为令人羡慕和尊敬的企业家,成了家族中的骄傲。
八点过后,家族中的所有男女老少都来了。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在扎西次仁的蒙古包前忙着捣酸奶、煮全羊、盛青稞酒,摆放餐具。
另外一边,演出团队的工作人员正在安装发电机、连接音响和布置舞台背景,演员们大呼小叫,你来我往,紧张地忙着为上演的第一个节目化妆、换装。
扎西次仁蒙古包前的草甸就像一壶煮开的水,沸腾起来了,奶茶的芳香和牛羊肉的清醇混合在一起,美妙的味道随着草原上的微风,徐徐飘向远方。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十几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就沿着草原上那条黄飘带似的沙石道路奔驰而来,情景很是壮观,引起路人的好奇观望。
格桑顿珠一路走来,看到高原阳光灿烂,吉祥的云彩像花瓣一样飘荡在蓝天,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快两年没有回到大草原、没有见到自己亲爱的阿爸阿妈、妻子边玛丹珍和妹妹次仁边珍了。
现在,熟悉的草原就在眼前,儿时放牧的地方是那样的亲切。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亲人的笑脸,格桑顿珠就激动得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十几分钟后,车队在蒙古包前的绿地上停下。当格桑顿珠和他的朋友们走下车子时候,悠扬的马头琴响起来了,金黄色的哈达献上来了,香喷喷的下马酒端上来了,嘹亮的歌声唱起来了,熟悉的舞蹈跳起来了,卓玛的水袖也像蓝天的白云一样,飘起来了!
一时间,音乐和欢笑在吉祥的氛围中汇成了快乐的海洋,悠扬的旋律、高亢的歌声在草原上久久飘荡、回响。
格桑顿珠热烈地拥抱着阿爸阿妈,亲吻着他们沧桑的脸颊,禁不住泪水横流,啜泣不已。
次仁边珍和许督善站在一旁,见哥哥如此动情,也暗自垂泪。和阿爸阿妈拥抱后,格桑顿珠转过身来,拥抱并亲了亲妹妹。他看到旁边站着的许督善,用藏语问道:“这就是阿爸阿妈说的,被龙卷风吹来的瓦片孩?”
就在这时,天狼跑了过来,它在许督善的脚跟周围闻了闻,好像嗅到了什么不正常的味道,突然间狂吠起来,暴跳着,张开大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许督善,似乎要对他发起攻击。
次仁边珍急忙蹲下身来,抚慰着它,叫它别闹。天狼安静下来,但还是紧盯着许督善不放,好像他是一个强盗,抢劫了主人的什么东西似的。
“是的。我在电话中和你说起过他,”扎西次仁说,“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干起活来挺卖力的,还能够喝几杯。”
“次仁喜欢他,他是个孤儿,不过这倒没有什么关系,”阿妈格桑央宗接过话茬,“次仁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她不想再去读书了,想留下来照顾我们,你看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不是……”
“阿妈,这是个大事情,千万不能草率行事,等会再说吧。”格桑顿珠不等阿妈说完,就转过身,握了握许督善的手,对他笑了一下,接着就去招呼他的客人了。
次仁边珍听了哥哥的这句话,心里一紧。她十分敏感的察觉到,哥哥刚才对许督善的一笑一握,看似既热情又礼貌,其实大有文章。
她感觉到哥哥对许督善怀着明显的警觉。
许督善听不懂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他已经从次仁边珍的脸色上猜中了一半。这使他的心里非常不安。
“呀拉的嗦,扎西德勒索!高原阳光灿烂哦阳光灿烂,云霞飘洒吉祥的花瓣吉祥的花瓣,哈达托起了祝愿哦美好的祝愿,祖国母亲送来春天温暖,隆哒飞舞在草原哦飞舞在草原,彻马撒向蓝天撒向那蓝天,银碗盛满了真情哦浓浓的真情……”
在嘹亮的歌声中,伴随着快乐的舞蹈,迎宾宴席开始了。
扎西次仁以最隆重的礼节接待了儿子的朋友。今天的宴席十分丰盛,奶皮子、奶茶、手扒肉等草原美食都悉数上了,让第一次来到大草原的各地宾客们吃得油光满面,连声叫好。
其中,最让他们赞不绝口的就是全羊席,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全羊席是草原上极为贵重的名菜,只有在盛大的节日宴会上出现。它色、香、味、形具佳,别有一番风味,宴席以整只羊做成而得名。
全羊席的食材选用一头二岁左右的肥羯羊,上席时,整羊平卧在一个大木盘中,羊脖子上系这一条红绸带,以表示它的隆重。主人先是把它端上餐桌,让宾客观看。然后取出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锋利小刀,从头到尾,按照羊的结构顺序依次摆好。
接着,主人先用刀将羊头皮划成几小块,首先献给席上最尊贵的客人,然后将羊头撤走。之后,主人就把羊背完整的切割下来,在羊背上划一刀后,再从两边割下一块一块的羊肉,逐个逐个送给客人。这一系列的程序忙完后,客人就自己动刀,切着羊肉,蘸着调味汁,开始尽情地享受。
宴席的气氛越来越高涨了!
远方的来宾两个一对、三个一伙的走到扎西次仁夫妇身边,高声地说着许多祝福的话,向他们敬酒。淳朴而豪放的扎西次仁一视同仁,来者不拒,端起银杯,每一次都一饮而尽。
接着,来宾们争先恐后地和他们的家人、歌手、舞蹈演员合影留念,并送上了他们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精美礼物。
扎西次仁夫妇看着这喜庆腾腾的场面,开心极了,幸福的微笑堆满了他们饱经风霜的面庞。
唯独次仁边珍脸上挂着忧郁,心事重重地躲在最角落的一边。
第16章 抉择
草原上的盛宴在继续进行着。远方的来宾一些人还在品尝着美酒佳肴,一些人酒足饭饱,情之所至,兴趣盎然,和美丽大方的藏族姑娘手牵着手,在她们的指导下学跳起了“锅庄舞”,嘹亮的歌声、翩翩的舞姿和欢乐的笑声,把午宴推向了**。
“尊敬的各位贵宾,按照我们格桑顿珠董事长的安排,我带领大家,从明天开始,参观我们香格里拉的著名景点,”正在**之间,一个美丽的女导游站在舞台上,举着喇叭,对大家喊道,“我们香格里拉著名景点有普达措国家森林公园、碧塔海、独克宗古城、藏民家访、松赞林寺、虎跳峡等等,我们希望,这个鸟语花香,水清天蓝,风景秀丽如童话般的香格里拉,能够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人群中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声,经久不息。
而在另外一边,在扎西次仁的蒙古包里,却显得相对安静。
他们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讨论着最近家里发生和近期将要发生的大事,并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在这次家庭会议所有要讨论的话题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次仁边珍的人生大事。阿爸、阿妈和嫂子三个人都认为,次仁边珍今年十九岁了,如果没有考上大学,就要认真考虑结婚这件大事了。接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他们各自对瓦片孩的印象,一致认为他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格桑顿珠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等他们所有的人都说完以后,格桑顿珠沉默了好一阵。次仁边珍看到哥哥像个菩萨似地坐着不动不说,感觉到空气都要凝固了。她的心里非常着急,但又不便向哥哥提问。
格桑顿珠并没有急于对许督善作出评价,而是先给阿爸点燃一根烟,然后自己再点了一根。他吐了几口烟圈,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瓦片孩,来历不明,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真的流浪汉?有没有犯过事?这一切,你们想过吗?这些问题,一直很让我担心。”
扎西次仁听了,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我看他人是挺好的,不像个坏人。”边玛丹珍眼波流转,看着久违的丈夫。“他挺勤快的,本分又老实,什么事都抢着干,家里的人都喜欢他。”
“你没有走出草原,外面的世界复杂着呢。凭感觉,我觉得这个人有心事。”格桑顿珠倒了喝了一口酥油茶,“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在我没有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不答应。”
他说这席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次仁边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紧了一样,呼吸也变得快要停滞了。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感觉喉咙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她一直担心这个她最尊敬、同时也最害怕的哥哥会有不同意见。
现在,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的发生了。但是,她不能反驳,更不能分辨什么。
在这个家里,格桑顿珠是家中的老大,更是家中最核心的人物,有最大的话语权。他那至高无上的尊严是与生俱来的,特别是随着最近几年社会地位的不断提高,不怒而威的霸气愈加浓厚。家人感觉到他的一言一行无不体现出不同凡响的分量,没有人有更充分的理由对它产生半点的质疑,甚至是否定。
此时,扎西次仁说话了:“既然格桑这样说了,我们就按他的做吧。”他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低着头沉默,也就不在说什么,只好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他心里明白,格桑顿珠见多识广,他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见过大世面,不像自己一样,脚步永远停留在这个大草原。
格桑央宗接着说:“次仁跟我说过,不打算去念书了,要留下来照顾我们……”
“不行!考上了大学就要去读。考不上我也会安排她继续去读。上了大学才能长见识,有文化的人总比没文化的强,”格桑顿珠脸色一变,瞬间提高了声音,他没等阿妈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断然否定,“次仁报考的是财经大学,按照她平时的成绩,肯定能被录取,录取了就得继续读!毕业后,次仁就到公司来工作,来帮帮我。”
听了这些话,大家都纳闷了。都要谈婚论嫁的人了,还读什么书?大家心里一百个不明白。但是纳闷归纳闷,不明白归不明白,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同意“。
次仁边珍心里此时比谁都着急,她的脸涨得通红,一个人窘迫不安,浑身不自在。
她在想,自己已经把身子给许督善了,万一在接下去的几年里,他或者她发生了什么变化,俩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了,这可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会,次仁边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咬了咬牙,一甩头,突然倔强地说:“我不想去!读大学没有意思。我要陪阿爸阿妈,帮忙家里干活。”
格桑顿珠吃惊地看着妹妹。他几乎不相信,见了他一直都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妹妹居然说出了顶撞他的话。他的脸色有了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他望着妹妹,笑了笑,深情的说:“妹妹啊,你现在还不懂事。听哥哥的话,你以后会比现在好上一百倍。”
次仁边珍低头不语。
“好了好了!你就在大学好好读书,瓦片孩就呆在家里帮忙阿爸阿妈,机会合适的话我会对他作另外安排,”格桑顿珠见状,只得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他猜到了妹妹的心思,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事,我同意。但要在你毕业以后,我们再考虑为你们举办婚礼。”
阿妈说:“格桑顿珠说得对。次仁啊,你还是去读书吧!反正你还年轻着,过几年结婚也耽误不到了什么。”
“就听阿妈的话。阿妈说得很有道理,说得很对。”一向大男子主义的阿爸,为了争取到老婆在喝酒这件事上对他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便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见缝插针地拍起了马屁,及时跟老婆站在同一立场。
“是啊,次仁,你要听哥哥的话,哥哥比你想得更加长远。你就去大学读书,家里的事情我担待着,你不用担心。”边玛丹珍看了大家一眼,往丈夫的杯子里添了添酥油茶。“瓦片孩就跟着阿爸放牧。反正是一个流浪的孩子,没有地方去。在我们这里,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愁,你还担心什么?”
次仁边珍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喝着碗里的酸奶,想着另外一番心事。
格桑顿珠认为她已经同意了,就说:“那好吧,五天后,次仁就跟我去昆明,到公司熟悉熟悉情况,并照顾照顾我,等录取通知书来了,我就派人把阿爸阿马和你嫂子一起接到昆明,我们祝贺一下。”
“太好了,太好了!录取通知书来得越快越好!”扎西次仁兴高采烈,马上同意儿子的观点。
格桑央宗知道丈夫那根花花肠子在打什么主意,她对坐在身边的女儿说:“看,你阿爸高兴了,到昆明就有好酒喝了。”
边玛丹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摘下水獭皮毛制成的三角帽,放在大腿边,说:“瓦片孩长期要住在这里,没有个名字不好,我们还是给他取个名字吧。”
扎西次仁刚才和客人们喝得尽兴,此时的他,古铜色的脸色闪着亮光,思维变得异常敏捷起来。听了边玛丹珍的建议,他的眼睛眨了一下,顺口就说出了一个名字:“美郎多吉。”
“哇——哈哈哈,美郎多吉!”格桑顿珠猛拍了一下大腿,爽朗大笑,“好!阿爸的脑袋反应真是敏捷,那么快就想出来了。”
“就是要喝点酒!而且要喝到恰到好处。没有酒,一个大男人就笨头笨脑的,很没形象。”扎西次仁说出了他的秘诀。
格桑顿珠看了看可爱的阿爸一眼,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接下来的几天,我要带我的朋友去几个景点走走,边玛、次仁也跟着一起去!他们第一次来,我们一定要认真接待好、照顾好。”
许督善自始至终没有参加扎西次仁的家庭会议。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还是扎西次仁家中的一个外人,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忙着报答他们救命之恩的天外来客、流浪汉。
至于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格桑顿珠家庭中的一员,他觉得充满变数。更何况,他刚才已经从格桑顿珠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什么。
傍晚时分,草原上盛大的宴会结束了。格桑顿珠带上边玛丹珍和次仁边珍,一起前往香格里拉县城。
当晚,格桑顿珠选择了香格里拉县城最好的藏式酒店——天界神川酒店,接待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
许督善忙活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蒙古包,就要躺下休息时,发现枕头底下有一张纸条,许督善打开一看,字迹是次仁边珍的,写的是:
我哥哥要我去他公司帮忙,并照顾好他。他要我读完大学后才能让我们结婚。另外,我们家给你取了名字:美郎多吉。我这几天和我嫂子去陪哥哥的客人。然后就直接去昆明了!想你……
许督善看了,心中一阵惆怅。
但是,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扎西次仁一家并没有让他离开,他可以继续呆在这个天隔一方的大草原,躲避公安有可能的通缉和追捕。
这对于许督善来说,是最奢望不过的事了。
第17章 狂澜逆转
那一天,被栗板索击倒在地的许督善突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睁着发红的眼睛,蹑手蹑脚地爬上了车,愤怒、绝望和嫉妒像一阵暴风雨一样,瞬间吞噬了他。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凶残暴戾的恶魔。他睁大杀意森然的眼睛,恶狠狠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这时车子后的两个轮胎急速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把地上的砂石和泥土卷得四处飞溅。
许督善发疯了!
他目露浓浓的杀机,握紧方向盘,车子咆哮着,以最大的力量,撞上栗板索停在悬崖边缘的车,车子失去重心,车身一斜,便掉下悬崖。
车子在空中翻滚着,急剧向下坠落!
在坠落的过程中,车子先是碰到了长在悬崖壁上的一棵大树,被缓冲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接着又往下坠落,然后掉在石壁上突出的一块岩石上。
这时,车身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然后落下,这样反复了三次,剧烈的震荡把车门震开了。
栗板索首先从车中飞了出来!
紧接着,铁莲莲从另外一边的车门中被弹了出来!
两人重重的摔在岩石上。
栗板索在岩石上滚了几滚,终于停了下来。铁莲莲这时正好掉在栗板索的右边,栗板索急忙探出手来,一把拽住铁莲莲的右手,想阻止她继续往岩石外面的悬崖方向滚动,避免接着又掉下深渊。
但是,情况更糟糕了!铁莲莲不仅没有停止滚动,相反,巨大的势能还把已经稳住身形的栗板索往前一带,夫妻俩就这样手拉着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继续往下坠落。
栗板索的耳边回响着风驰电掣般的啸啸声!同时,一阵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因为刚才急坠在岩石上,他的腰椎和肋骨已经严重受伤。
在坠落过程中,栗板索紧闭着眼睛,牢牢抓住妻子的手,一点也不放松。
他知道他们的生命即将结束,他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再次抓住妻子那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手,共同走到生命的尽头,相伴着走到另外一个世界!
同时他也感觉到,妻子也正在使劲地抓住他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心正在向他传递着一种力量,让他感觉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她给他的最后一丝、像电流一样直通五脏六腑的温暖。
他们继续往下坠落。栗板索在冥冥之中听得到了妻子的声音,铁莲莲对他说:“板索,别离开我。我们生,能够惺惺相惜在一起;死,还能双手紧握不分开。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就让我们这样牵手走向天堂吧!”
在死亡的临界面,眼泪,从栗板索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天揭鼎的秘密告诉他需要告诉的人。他只是把那像天书一样的神秘路线图贴在女儿栗翰梅的背后,这张满藏玄机的地图,当今世界上,除了他,又有谁能解得开呢?既然没人能解得开,那么,天揭鼎就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真想不到,我栗板索就这样带着巨大的遗憾,要永远地从地球上消失了。栗板索心中大声呐喊:苍天啊,你为何不长眼睛,让我死在一个狼子野心的小人手中,我死不瞑目啊!
铁莲莲从把三周岁的女儿奋力扔到车窗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因为过度的悲伤和绝望,瞬间昏了过去!
她在坠下悬崖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但在被弹出车窗、从空中坠落的瞬间,她的神志反而突然变得有点清醒起来。在恍惚之间,她看到了女儿蹒跚学步的模样,看到了她那娇嫩稚气、极其可爱的笑容。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正在抓住女儿栗翰梅的手,发誓母女永不分离,她微笑着对栗翰梅说:“我的乖女儿,你不要有任何害怕,妈妈会保护着你健康的成长。”
但她接着就感觉到了生死离别在即!
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只恨上帝不公平!他和丈夫就要死在惨无人道的小善子——这个全家曾经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和培养的许督善手下,真的是一万个不甘心啊!
铁莲莲想到自己就要离世而去,却把自己年幼的、至亲至爱的骨肉无情地丢弃在残酷人间,这是自己多么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啊!栗翰梅从此就要失去父母的呵护,她要孤独面对的,是人生诡异莫测的千重浪、万层礁,是险象环生,凶吉难卜的茫茫前途。
这样一想,铁莲莲更是悲痛欲绝,在坠落之中,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栗板索和铁莲莲继续坠下深渊。
刺骨的寒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呼作响,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好像要把他们剪成碎片似的。
他们原来那紧握的双手,此时因为精力衰竭,力道尽失,终于无奈的松开了!
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往悬崖底坠落。
几秒钟以后,他们将粉身碎骨,脑浆迸裂,血肉横飞,陈尸荒野。他们戚然无助的身影,就像树叶一样,从悬崖的虚空中飘落、再飘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蔚蓝的天空突然间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随着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刺耳的雷声紧接着滚滚而来,轰隆隆炸响天际。
就在这电闪雷鸣之间,一只巨大的黑影扑闪着翅膀,从这个缺口中迅捷飞出。
接着,传来“呦——”的一声尖叫!
犀利的尖叫声直刺苍穹,响彻云霄。
一时间,风翻云动,金光四射,这只巨禽如一枝疾射而出的利箭,从云中猛冲下来,扑向急剧坠落栗板索、铁莲莲。
当巨禽接近他们时,“呼”的一声,张开了利爪。它的左爪抓着栗板索,右爪吊起铁莲莲,把他们牢牢地环扣在爪心之中。
随后,巨禽又是“呦——”的一声尖叫,扇动着它那长达十米长的巨翅,翱翔高飞,直刺那洞开的云层,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当它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云层中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接着,天空便恢复原状,蔚蓝如初。
巨禽继续向前飞行。
它穿云破雾,越过冰川,掠过湖泊,之后,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空缓缓低飞。
它飞到一处壁立千仞的岩壁旁边,悬停着,对准岩壁尖啸六声。
忽然间,从这个壁立千仞的岩壁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岩壁分成两块,一左一右徐徐打开,接着竟然出现了一个缝隙,一束束蓝色的柱状光线,大小不一的从缝隙中倾泻而出。
随着这“轰隆隆”的巨响,缝隙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强,之后,就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洞口。
响声嘎然而止,巨禽飞身而入。
此时,岩壁中又是一阵“轰隆隆”作响,缝隙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弱,椭圆形的洞口缓缓关上。
响声嘎然而止,岩壁恢复到原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