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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南宋全文阅读

作者:冷氏子兴     乱入南宋txt下载     乱入南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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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章 永州败家子

    “听说了嘛,李家又要卖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池畔捣衣的老妇人抹了把汗,闲来无事,随口说道。

    边上麻子脸的妇人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啧啧,这次他李康达又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想要讨来做妾了?”

    “听说是……额……好像是新到任的知州范公家的小丫头。”

    一边捣衣的老婆子眼珠子瞪得滚圆,“天杀的,他李康达五十好几的人,居然要讨一个七八岁的黄花闺女当妾,李家大郎才多大?”

    “唉,要是被‘李半州’知道,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就这么败光了,估计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边上妇人将洗好的衣裳塞进木桶,也插了一句,“别说老的,就是小的,败起家来,比他老子还厉害呢!”

    “瞎扯,李家大郎才多大,顶破天十四五,这半大的娃子,还能横上天了?”

    “啧,三婶,你是多久没出门了?李相公败家,可他旺人丁啊,瞧瞧李家府上的这些妻妾。不过这李家大郎,比他爹还会败家,上月我听说啊,光在勾银赌坊,去岁便就输了三千贯!”

    “三千贯!我的天老爷爷,老婆子耳朵没听错吧?”

    一边嚼舌根的妇人满脸自豪,仿佛这李家的家业,在她舌头上这么一滚,就像是成了她家的一样,笑道:“你猜人李相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千金难买吾儿乐’,直接割了河东的五十亩水田,赌坊的东家郝大通,这回是吃得饱饱的。”

    老妇人一副心痛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气道:“败家,真是败家啊,河东那水田,少说每亩都值个八十贯,败家败成这样,李半州的坟头,估计都要长满毒草了!”

    ……

    ……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失偏颇。

    李家卖地是真,取妾却是假。至于这块地做什么用了,李家人未透露,一些好事多嘴者,便以此传谣,扬言李家相公又要取妾了。

    然而不管怎么传,李家大小败家子的名声却是坐实了。

    李伯言穿越回南宋已经有些时日了。败家倒是还没怎么败,然而臭名已经家喻户晓了。

    也算他二次投胎投对了地方,祖上在苏杭经商,积下了金山银山,然而李老爷子看得远,唯一的独苗,也就是李伯言的老爹,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金山银山放在苏杭,用不了几代人,就被霍霍光了,明智的李老爷子抓住王朝迁都临安之际,大发特发了一笔,卖掉了苏杭所有的产业,举家迁到了永州,买下的田地不计其数,永州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富翁,与了一个“李半州”的别称。半个永州都是李家的,这话虽然夸张乐些,但足以见李家当年之富,富可敌国。

    然而李半州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祖祖辈辈打下的家业,还不够子孙俩败的,李家才来永州二十几年,他是入土为安了,辛苦一世打下的家业,却被败光了一半。

    然而瘦死的的骆驼比马大,当李伯言见到小锦盒之中的一大叠地契房契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不算他爹败光的,居然还有这么大惊人的财富!

    李康达见到发呆的李伯言,眯缝着眼笑道:“大郎啊,怎的?不够你花?”

    “这个,爹啊,你败了一辈子家,真……真的才花了一半?”

    李康达点了点头,道:“是啊,祖上留下的家业太多,永州不如苏杭,连个繁华的夜市都没有,钱能花多少?儿啊,你是没去过临安,当年在临安,那夜市,啧啧,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李伯言瞥了眼回忆满满的老爹,以他爹这败家速度,若放在临安,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要说他未曾谋面的祖父,还真是有远见,这么大的家业,放在永州,就算有个败家儿子,要败光也不容易。

    “那爹这是做甚?”

    “交给你了啊,从今往后,你便是李家的一家之主了。当年老爷子闭眼前,让你爹我发过毒誓,这辈子就算没本事攒家业,也只能败掉一半,留下一半给后辈。”

    李伯言眼睛一白,这败家老爹还真是耿直啊,说败掉一半的家业,绝不多败,这也没谁了。李康达李相公,可是号称永州第一败家子的存在,李伯言这个三世祖,若是再跟着他爹败家的速度,估计用不了多久,老李家就要成破落户了。

    “我当了家,爹您干什么啊?”

    李康达呵呵一笑,道:“儿啊,你爹我别的本事没有,给李家添枝加叶的本事,这可不是吹的。如今你当了家,爹带着你的这些个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准备去滨湖便的庄子享福了。”

    李伯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个本事,说出来……丢人。七娘,这段七娘才比李伯言大五六岁,论享受还是他老爹会享受啊。

    “那爹什么时候走?”

    “哈哈,择日不如撞日,你那几个娘亲都被接到庄子住下了,我也就轻车而去了。庄子的地契还有几十亩田不能动,你老爹败了一辈子家,也算是风光无限,如今你爱怎么潇洒怎么潇洒,有空来庄子玩玩。”

    李伯言看着自家老爹这副德行,难怪当年老爷子要让他发毒誓了,真是除了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啥正经事都不干啊。

    摊上这么个老爹,李伯言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爹就不让我发个誓什么的?”

    李康达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儿子,说道:“伯言啊,你爹我败了一辈子家,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听吗?”

    李伯言一愣,这败家还能悟出人生哲理来?这若不是老爷子死得早,估计棺材板都按不住了。“愿闻其详。”

    “什么翔?哎呀,你这死孩子,爹爹我送去你岳麓书院读书,屁本事没学到,这书呆子这套文绉绉的矫情,倒是给你学来了,不好,不好。”

    李伯言好不尴尬,“爹您也太实在了。”

    “不扯这些没用的,爹要说的道理啊,就是有钱就得花,你若是真败光了李家的家业,爹佩服你!”

    李伯言眉头一挑,“几个意思?”

    “那样子的话,永州今后要传李家谁败的家,都不会说是你爹我了,哈哈,走了。”

    李伯言看着心比天大的败家老爹,心里这叫一个无语,“爹啊,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嘛?”

    “对了,送与范家的田和宅,爹就不去了,你送去,卖个好。”

    李伯言一愣,问道:“难道外头谣传,爹爹要娶范家小女为妾是真事?”

    “你这小子犯浑讨打不是?范公乃是晦翁姻弟,当年在临安与老爷子交好,如今受党禁牵连,贬谪永州,身为李氏子弟,家业可以败,但这份交情,如何能忘?”

    李伯言心说,这事你怎不去,非得我去?

    等等,晦翁?这称呼倒是有些熟悉啊。

    “爹啊,这晦翁是何许人也?”

    “你这臭小子,好歹还去岳麓读了几年的书,连晦翁是谁都不知道?朱元晦朱公啊。”

    李伯言一震,朱熹朱大神啊!

    若说周必大是南宋文坛盟主,那么南宋儒坛执牛耳之人,便是朱熹了。然而李伯言对于这位朱公,毫无好感可言……

    自己老爹跟一群姨娘溜了,留下个烂摊子甩给了李伯言,坐在庭院之中的李伯言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个三世祖,不好当啊。”

    府上仆人忙着往滨湖上的庄子搬东西,李伯言看到连堂上的两对梅瓶都不放过,不由苦笑暗道:“这败家老爹是真的坑啊。”

    “芳儿,等等。”忽然,李伯言发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连忙唤住小丫头。

    “公子,什么事呀?”

    李伯言拿过木盘上那熟悉的劳力士,朝芳儿挥了挥手,道:“去忙活吧。”

    劳力士啊,李伯言抚摸了两下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爱表。

    忽然又嘲讽地笑了笑,呢喃自语道:“一朝身化宋朝人,只言时辰不言点。李伯言啊李伯言,你连穿越,都不带点有用的过来,我要这劳力士有何用?”

    正当他准备摘下这有些嘲讽的劳力士时,时分秒三针走在了一起,晌午十二时整,当当当!

    正当李伯言还在怀疑,自己的表是不是坏了的时候。

    砰!

    一副扑克?

    王炸!?

    我勒个去!

    还带乱入的啊!

0002章 心有宏图

    永州这片沃土,在唐宋之际,依旧是落后偏远之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谓的“湖广熟,天下足”,得等到明清之时才渐渐得以发展。李伯言不得不佩服自家老爷子的眼光,若是李氏后辈争气些,永州的田地,足以养活世世代代。

    不过摊上了自己老爹这样的败家二世祖,万亩良田,都不够李康达嚯嚯的。

    偌大的李宅,那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姨娘,以及一半的丫鬟仆人,都被带到滨湖边的庄子里,顿时清净了不少。李康达还算疼他,剩了七八个丫鬟仆人给他使唤。

    “少爷去哪儿?”

    李伯言钻入马车,道:“驿站。”

    既然这甩手掌柜将范念德的事儿交给了他,总得去见上一见,不说为了范李两家的交情,就是为了朱大神,李伯言都得去上一趟。

    见到城内稀稀拉拉的车马,为数不多的店铺,李伯言呢喃自语道:“难怪这些个贬谪之人,都会被贬到这里了。这种地方,就算想要干出些政绩来,恐怕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到了驿站,有驿卒上前,问道:“可有官文?”

    李伯言下了马车,道:“特来谒见范公,望请通禀。”

    “你是何人?”

    李伯言淡淡地说道:“家父李康达。”

    “永州败……”驿卒差点脱口而出,赧颜一笑,“李家大郎稍等,这就通禀。”

    在永州,实在没什么乐事可言,于是乎,李康达父子败家的笑料,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笑料。

    李家的仆人都觉得丢脸,连个驿卒都喊永州败家子,这脸丢的,唉。要不是卖身李家,李七斤这会儿都想直接跑路了。

    李伯言倒是没什么感觉,败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驿卒出来,朝李伯言揽了揽手,道:“范公有请。”

    李伯言进屋,登上楼,见到正在喝茶的老人,便朝老者作揖,道:“晚生李伯言,见过范公。”

    范念德望了眼年纪尚小的李伯言,问道:“汝便是勋德兄的孙儿?”

    李伯言一听是老爷子的字号,便道:“正是。大父作古,伯言奉父之命,特来看望范公。”

    范念德点了点头,问道:“汝父为何不来?”正常来说,范李两家有过世交之情,怎么说都得是李康达过来拜谒,派了个晚辈过来,就有些奇怪了。

    李伯言心说,这叫他如何回答?老爹败家,没脸来见,还是说妻妾成群,在庄子里享乐?思来想去,李伯言低声道:“范公受党禁牵连,家父有心相助,却爱莫能助。前来拜谒,又怕给范公添堵,特命晚生过来送上田宅,不至于在此委屈。”

    大宋的士大夫俸禄很高,异地为官却很奇葩地没有配套的住宅,加上调动频繁,在外为官大抵都是租房住。如今贬谪永州,范念德住在驿站也有不少时日了,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未曾拿下,要么就是囊中羞涩,要么就是有人存心想让范念德难看。

    “这是做甚?拿回去。”范念德瞥了眼李伯言地上的两张地契,直接回绝道。

    李伯言也不矫情,很干脆地道:“好。”你不想要,老子还不送了呢。说罢,便将两张地契收了回来。

    见到李伯言收回地这么干脆,范念德也是嘴角一抽,这小子,懂不懂人情世故,任谁都不得推辞几下,直接就收回去了,真是不懂事啊。

    “咳咳。”

    李伯言见到脸上有些臊红的范念德,心里暗暗一笑,叫你打肿脸充胖子,脸上却收起了笑意,朝范念德一拜,“范公清廉高义,晚生还拿这些身外之物羞辱您,实在是折煞晚生了。”

    “嗯,咳咳,这个……无妨,你既是勋德兄的后辈,也就是我的后辈,就别这么见外了。”范念德挥了挥手,脸上似乎有些扫兴,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搁谁心里不有些难受。

    李伯言见到范念德如此神色,心里暗道有戏,若是这个老范两袖清风,油盐不进,那么他这趟也就白跑了。

    “范公此次领了致仕永州,不知领了什么职?”

    范念德长叹一声,若不是之前李伯言二话不说,就送田宅留下了好感,这个时候准被他赶出驿站了。

    “领了何职有何关系?贬谪永州,注定在此终老了。”

    李伯言见到心灰意冷的范念德,也就明白,这次的庆元党禁,是结结实实地让这些人吃了个瘪。范念德不在这份伪逆党籍之内,却因为与朱熹是连襟,一样被贬谪此地。

    “范公此话何意?”

    范念德看向这年轻的后辈,摇头笑道:“当年勋德兄两眼如炬,时势看得比谁都清楚,你就看不出来?”

    “还请范老指教。”

    “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回去替我谢谢令尊好意,他日等老朽安定下来,亲自上门拜会。”范念德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锦上添花之人历来不缺,唯独这样雪中送炭的,才是最缺的。

    如今党禁牵连,当初把酒言欢的同僚,恨不得撇清关系,别说在朝堂之上助力了,就是连封告慰信都没有,世间冷暖,在老范心中五味杂陈。

    李伯言一听此话,立马急了,这老头子,动不动就要哄人了?自己的事儿怎么办?忙说道:“范公不必灰心丧气,贬谪永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你不比宽慰老朽了。”

    “真不是。范公既知祖父眼界高人一等,当初弃了苏杭家业,举家迁至此地,会是无用之举?”

    范念德眉头一挑,喃喃道:“当年之事,某也有所耳闻,只是勋德未曾言明,传言汝父……”

    “额……”李伯言好不尴尬,道:“范老可知,永州百姓如何称呼吾家大父?”

    “这个倒是不知?”范念德初来乍到,还在为自己安家地盘犯愁,哪里有这个闲工夫打听这个。就是连李家在永州的事情,他都是刚刚才记起来,这位几十年前的故人。

    “李半州。”

    “李半州?”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永州大户,皆筑堤围田,广阔千里。大父当年占得先机,豪掷千金,田地数不胜数,因而得了个李半州的别号。”

    “这……”范念德问道,“永州半个州郡都是你们李家的?”

    李伯言笑道:“这么说是夸张乐些,不过田地很多就是了。”

    范念德后悔了,后悔方才没有收下李家的田宅,这要是知道他李家如此富裕,这田宅不就是九牛一毛?

    “地多又有何用?再说,这都是你们李家的田地。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何意?”

    李伯言笑道:“范老致仕永州,若是政绩卓著,还愁提拔无门?”

    范念德摇头叹道:“何来政绩?”

    “纳粮进税。倘若永州每岁粮税连年广增,范公何愁无政绩?”

    “大郎天真了。”

    “范公可知如今永州亩数以何计之?””

    范念德有些纳闷,“亩数?自然是以亩数计之了。”

    李伯言摇头道:“非也。永州地广人稀,若以亩数计之,上报朝廷,何来粮产?所以湖广诸州,皆以粮作多少为依据。”

    李伯言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李家的田地是多,但是据他了解,种粮的人却少,为何?永州压根就没多少人,没人,拿什么种田?所谓的“湖广熟,天下足”,这得到明清时期才显现,如今的湖广之地,地广人稀,自然无税可收,也因为如此,贬谪的官员,都是被安排到这种地方,没有政绩,又被远放,久而久之,自然淡出了官家的视线里。

    范念德也不是蠢人,立马明白了各中种道理,永州,大有可为!不过又眉头一皱,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此地为官之人没想过呢?”

    “筑堤围田,湖广两地近年才得以兴起,所以晚生才说范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苏常熟,天下足,若是范公治理得当,不出十年,必然是湖广熟,天下足!”

    范念德喃喃失语道:“湖广熟,天下足?老夫也不指望这个,能够自给自足,不必半仰食江、楚、庐、安之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伯言摇头暗笑,“范公还是没看到湖广广阔前景啊……”

    范念德忽然回眸,想起来跟他说这话的人仅仅是后辈小子,便问道:“这些……都是你大父说的?”

    “额……好像是吧……”

    李伯言白眼一翻,若真是他大父说的,他爹也就不会败家成这样了。

新书感言 愿时光温柔以待

    什么?上上本书草草结尾,上本书又太监,你就这样开新书了?你这样的人品还能看你的书?

    焦虑、彷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种种假设,在脑海里翻滚,换个马甲重新开书?嗯,就换个马甲,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神。

    一个月前的我,便是这样草率地做了决定,然而就在两个星期前,我改变了主意,还是用了这个被“人品败坏”的马甲。

    事情总需要有始有终,《吾乃大官人》开书之前,曾经承诺过,也下过决心,绝不太监,即便是订阅低迷的时候,也不曾放弃,然而促使最后烂尾的,不是别的,而是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坎。

    面临残废,甚至瘫痪的疾病,让整个人生彻底迷茫起来。绝望,无助,家人的泪水,还要笑着说没事。

    于是,在《大官人》写到中期的时候,愈发的压抑,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文章,看得让人窒息,甚至不想去翻阅,于是,便含泪结尾了。自己的痛苦,不能以这样的形式传递给大家。

    生活总是要继续,虽然病躯疼痛,尝尝折磨着**跟精神,但还是喜欢写些东西。于是,便有了《逍遥大明医》。那个时候,正如书名一样,渴望逍遥,渴望良医。

    如今病情已经控制,身体也康复了。当回首再拿起《逍遥大明医》之时,发现写下的东西,依旧带着些忧郁,带着些颓废,带着些哀愁。

    这并不是我想传达的。

    如果在闲暇饭后,我想我写的东西,应该是让人为之一笑,抑或是读之舒畅的,所以,大明医就被我给挥刀自宫了。

    从那以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再提笔,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时候说再见了。

    直到当我准备将再也不会去触碰的这些心血修改为完本的时候,一些书友的话触动了我。

    “感觉不错的书,怎么就太贱了?”

    “毕竟我们确实没有支付什么费用。但是扪心自问,这样的结局是你写这部书的初衷吗?也不说读者的感受了。这样子虎头蛇尾,你心里好受吗?有什么问题发个单章说明一下。建个群一起讨论。方法总比困难多啊。”

    “唉,一本好书就此太监。期待作者好好酝酿,来日再见!”

    诸如此类的安慰之语,让我觉得,还是不能放弃。

    于是,《乱入南宋》便与大家相见了。

0003章 败家

    “不瞒大郎,老夫此次领职的正是出知永州,原以为仕途到此无望,大郎真是雪中送炭,一语惊醒梦中人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论朝中局势,李伯言可能看得不如范念德清楚,然而湖广的前景,李伯言这个穿越而来之人,那是相当有话语权。两湖两广,取代“苏常熟,天下足”,那是必然的!

    李伯言见到范念德心情大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晦翁可还安好?”李伯言虽然不知道,几十年后,大宋能否抵挡得住那场浩劫,然而对于这位影响后世几百年的朱大神,他还是很在意,如今趁着朱大神被打落神坛,沦为伪学,赶紧将他弄过来才是。

    范念德眼神一黯,起身叹道:“此次党禁,史无前例,晦翁自知难保,落职罢祠,已回徽州隐世了。你问这做甚?”

    李伯言一愣,道:“久仰晦翁大名,既然先生已经落职罢祠,可否请范公去书一封,请之赴永州?”

    不得不说,朱大神是个狠人,大成殿十二贤哲,除了朱大神,其余十一人皆是孔夫子亲传,千载以来,儒士千万,享此荣耀的唯独朱大神一人,这样的狠人,李伯言只能说……禁得太好了!

    只是这次党禁,没能禁住到后世,让这毒瘤遗留了后世。李伯言不知道历史能否改变,但是朱大神的这套帝王养猪的学问,必须打倒!

    范念德看了眼李伯言,心说你小子多大脸呐?还让晦翁千里迢迢过来谒见?真当老李家是土霸王了?他摇头笑道:“大郎若是仰慕晦翁,去趟建阳便是,至于让元晦兄前来永州,舟车劳顿,还是免了。”

    李伯言说道:“去建阳还是免了,等范公安顿下来,差驿卒送封小子的信可好?”

    范念德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可行。”李伯言提起朱熹,范念德又想起故人来,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赵相公可还安好。”

    李伯言眉头一皱,问道:“范公说的,可是赵汝愚赵相公?”范念德李伯言之前未曾听闻,但是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末的功臣,李伯言还是有印象的。终宋一朝三百年,能列在昭勋阁的也就二十四个。他赵汝愚便是其一,可见其名望如何。

    “嗯,去岁闻赵相公出知福州,本来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可韩党赶尽杀绝,趁着朝堂上有人替赵相公打抱不平,韩党之人再挑事端,将其贬戍永州,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若是赵相公来永州,那么大郎所说的大计,才有真正的出路。”

    李伯言眉头一皱,说道:“想来已经离得不远了,范公,晚生建议立即派驿卒相迎,掐着日子,应该是到了衡州,不过在下恐赵相公命不久矣。”

    范念德一惊,转头问道:“何出此言?”

    “赵相公高义,此次党禁听闻由赵相公失势而起,观韩相公用意,若赵公不死,党禁未已。吾恐赵相公舍己为人……”

    “别说了!大郎此言在理,若真是如此,怕是正中韩胄下怀,更何况出知衡州的,乃是韩党中流钱鍪,老夫即刻差驿卒赶赴衡州,告诉赵相公,永州大有可为!”

    李伯言会心一笑,如今赵汝愚为首的贤臣被排挤,一旦赵汝愚死了,他的宏图大计怕是要落空。

    “那伯言就不打扰范公处理政务了。这田契想来范公不会收,但是这座简舍还请范公务必笑纳。一州之长,若是寓居驿站,丢的不是您的脸,而是丢永州百姓的脸。”

    漂亮话都让李伯言说了,这个时候范念德脸上也倍有面子,来回推辞了几下后,便道:“老朽一间草舍,三尺之榻足矣。”

    “范公能够安贫乐道,但家眷呢?驿站出入频繁,多有不便,还是收下吧。”

    要说在大宋为官的士大夫,已经是薪水够高了,然而奇葩的是,大宋的官员大抵租房住,就连范仲淹在做京官之前,也是租房住,如今范念德刚刚贬谪永州,因为是朱大神姻弟的这层关系,还被扣了三年俸禄,明显就是朝中权臣要羞辱他,这宅子送的,无疑就是雪中送炭不然范念德恐怕就要吃住在驿站了。

    “那……便多谢大郎了,权当租用,等拿了俸禄,再还钱。”

    范念德手下宅子后,越看越觉得李伯言顺眼,便道:“如今党禁牵连,若非如此,老夫倒是想收大郎做门生,以大郎的眼界才识,稍加指点,将来登科及第,也可光耀门楣,报效朝廷。”

    李伯言笑了笑,也就范念德初来乍到,不然要是让永州的百姓听到,一州之长居然说永州败家子能登科及第,搞笑的吧。

    “家父早年也送伯言去岳麓求学,只可惜伯言愚笨,不是读书的料,若是晦翁能指教晚生,倒是极好的,兴许还有一丝希望”说这话的时候,李伯言还是看了眼范念德,心想着非得将朱大神绑来永州不可。

    范念德摇头叹道:“此次党禁,朱门弟子铩羽而归,晦翁怕是心灰意冷,难有起复之日,你若拜入朱门,怕是无缘致仕了。不过晦翁著书立说,这收门生的事情,恐怕心不在焉了,大郎就莫要再提了。”

    李伯言眉头一挑,说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告辞了。”朱大神的事情还是急不得。

    “大郎且去,等赵相公到了,对于你的围湖造田之计,再做商讨。”

    李伯言坐上马车,一边打瞌睡的七斤才陡然觉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少爷,聊好了?”

    “嗯。”

    七斤扯过缰绳,打着哈欠道:“咱们回府?”

    李伯言眯缝着眼,道:“去勾银赌坊。”

    “啊?少爷,又去赌钱?”

    李伯言扯了扯嘴角,笑道:“错。”

    七斤长舒一口气,然而转念一想,这去赌坊,不赌钱还能干什么,便问道:“那少爷去做甚?”

    李伯言露齿微笑,“挣钱。丢了的场子,总要找回来!”

    七斤两眼一抹黑,晕,这不还是赌钱……

    ……

    ……

    勾银赌坊历来不缺客流。娱乐匮乏的年代里,这里便成了娱乐的天堂。李家的马车还未停稳,便有眼尖的仆役过来撩帘子。

    “哎哟,李家大郎,好久不来了啊。”赌坊的仆役看见李伯言,就跟看见财主似的,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啪!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巴掌打在仆役的后脑上,“李家大郎是你可以叫的?李公子,请。”

    李伯言眼睛一扫,笑道:“郝老三,别来无恙啊?”

    “哈哈,托李公子的福,一切安好。今儿个怎记得过来玩两手?莫不是去岁输了点小钱,被李相公禁足了吧?”

    李伯言微笑道:“这点小钱算事吗?我李家若是这点都输不起,还如何在永州混?”

    一听这话,郝老三心里美得不行,这小败家子又来送钱了。

    赌坊之中的不少赌徒,见到李伯言,都投来戏谑的目光。呵呵,李半州今儿个的棺材板,估计又按不住了……

    “大郎来了啊。今儿个想玩点什么?老叔坐东,输多少算我的。”一位面色和善,说得就像是李伯言亲叔叔似的男子,快步走来,在李伯言肩上拍了拍,“一月不见,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去岁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被老叔打断腿敢回乡下去了。”

    李伯言心中暗暗一笑,面善之人,该坑你的时候,坑得越厉害,这个郝大通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表面功夫自然做的到位,便道:“老叔开门做生意,侄儿若是输了钱让你掏腰包,那还有什么玩劲儿?”

    “哈哈,在理在理。大郎想玩什么,随便挑,老叔给你腾位子!”

    李伯言看向郝大通,面色不变地道:“今儿个,侄儿想要跟老叔玩两手,可好?”

    郝大通一听,玩味地看了一眼,笑道:“哦?倒是有趣。”

    边上的郝老三抖了个激灵,凑过来说道:“小相公,大哥许久不上桌了,要不让洒家陪你玩两手?”

    “老三,边儿去。大郎既然要跟我玩两手,做叔叔的,哪有不奉陪的道理?来啊,给大郎送三千贯赌筹来,今儿输了算我的!”

    边上好些个赌徒都暗暗偷笑,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通爷,又给人挖大坑了。

    李伯言将计就计,笑道:“怎能让老叔破费。”

    他从手中抖出那张原本送与范念德的田契,“二十亩薄田,在这儿了。”

    边上的七斤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忙扯了扯李伯言的袖子,小声道:“少爷,老爷若是知道了,又得……”

    郝大通朝边上的人使了使眼色,立马又人过来,将李伯言的小仆拉扯开去,道:“小哥过去,咱俩喝酒。”

    郝大通支开七斤后,便坐在赌桌上,笑道:“咱们永州,有那家的公子有大郎这副魄力!还带着地契来的?得,今儿个老叔若白送你赌筹,怕是要被大郎取笑了。”

    边上的那些看热闹的赌徒,见到李伯言乖乖被宰的样子,纷纷摇头叹气,心说这个败家子,得亏他李康达也是个败家玩意儿,不然还真的被气死啊。

    “这许久不上桌,手都生了,大郎可是得让这老叔点啊。”

    郝大通这话一说,旁边那些老赌徒立马就一阵白眼,关西通爷,哪里是不想赌,而是这些赌徒们在郝大通手底下,就没有不输钱的,最后搞得勾银赌坊凡是郝当家的坐庄,就没一人敢押注的,这郝大通才金盆洗手。也就这李家三世祖傻缺似的敢来叫板,这些人眼里,李伯言手头的那张地契,俨然已经写上了郝大通的名儿。

    李伯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牌来,放在桌上。

    诸人凑近,才有碎语传来。

    “哟,这是何物?看着做工倒是挺细致的。”

    “看着像是骨牌?不过这估摸着张数也太多了吧?稀罕嘞。”

    郝大通也是眉头一皱,问道:“大郎,此为何物?”

    李伯言笑道:“此物乃是侄儿不久前从番商手中偶得,算是一种赌具,怎样?老叔想不想玩上几手?”

    郝大通倒是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有些玩味地问道:“怎么个玩法?”

    “是啊,李公子,这东西如何玩?”

    李伯言将纸牌一扫,尽数摊开,说道:“其实很简单。这一至十,按上头点数来算。”

    “那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是何物?”

    李伯言说道:“此三张,乃是藩国赌界三巨头,帝王、皇后以及武士。”

    大小王都被李伯言藏了起来,这扑克牌的基本认识倒是完毕了。

    郝大通双手环抱,有些兴趣地问道:“倒是有些意思,那怎么个玩法?”

    “玩法千变万化,那藩商才教侄儿几种,便离去了。”

    郝大通眉头一松,既然都是新手,那他怕什么?

    见到郝大通脸上的细微变化,李伯言才暗自一笑,总算是上钩了。

0004章 找场子

    凡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伯言琢磨勾银赌坊许久了,他之前败家,可以说跟郝大通有一半的关系。也就是他李家家大业大,若是碰上一半的富家公子,早就被坑得哭爹喊娘了。

    李伯言拿起扑克,背面朝上,来回各发三张,道:“老叔,咱们起手皆是每人三张,称之为暗牌。”

    “噫,这个晓得,不给别人看的。”边上有赌徒插嘴道。

    “大郎继续。”

    李伯言又各发一张,这回是明牌。

    “现在老叔跟我手头上,各有三张暗牌,一张明牌了。咱们玩的叫做斗牛。”说着,李伯言就又各发了一张,然后示范性地将自己的三张暗牌摊开,“共五张牌,选三张作为牛牌,也就是点数之和为整十,其余两张便是牛数,称之为比牛。点数末数大者,即为胜方。”

    李伯言意识到,自己讲这么长一串,可能让郝大通听得云山雾罩的,干脆直接做了个释放,“老叔且看,侄儿这三张即为牛牌,此为牛三。老叔手里这牌,五选其三,皆无牛牌,故此局就是侄儿赢了。”

    郝大通赌场纵横,对于点数精通的很,琢磨了片刻,问道:“那这三张巨头牌,又是如何计算?”

    李伯言意识到郝大通问道是j、q、k,便道:“此三巨头皆以十计数。”

    郝大通大致明白玩法之后,又跟李伯言过了几手,微笑道:“倒是个新鲜玩法。老三,发牌发牌!”

    毕竟是赌场老手了,才一炷香的功夫,边上有些迷糊蛋还没琢磨明白,郝大通已经完全领会了,急着让郝老三发牌。

    郝老三古怪地瞥了眼李伯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发牌。

    各发三张暗牌一张明牌之后,李伯言与郝大通便拿起纸牌。

    李伯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老叔牌面大,您先加注。”

    郝大通眯缝着眼,将牌放下,道:“咱第一手不能失了阔绰,一贯钱。”

    周围凑热闹的赌徒们惊叹一声,真是神仙打架嘞,好家伙,一下就是一贯钱。

    李伯言放下牌,道:“老叔这么客气,贤侄若是不跟,岂不是失了威风?”他将一根赌筹丢在桌上。

    郝大通便发第五张牌了。

    “老叔这牌面真是大啊,又是您说话了。”李伯言瞅了眼,郝大通的两张明牌就是j跟k了,牛牌的几率很大,反观自己这里,一张七,一张八,不是很好的牌面,除非底下的暗牌恰好能牛上。

    斗牛最大的乐趣便是,明面上的牌大没什么用,有时候四张牛牌,配上一张a,反倒是成了最小的牛牌。

    郝大通哈哈一笑,道:“再添两贯!”

    李伯言故作小心地瞄了眼底牌,道:“老叔这么果决,看来牌面很大啊,不跟了不跟了。”他将纸牌一甩,“就个牛二,底气都不足,不敢跟老叔叫板了。”

    郝大通收下了之前的那一贯钱,嘴角一笑,将暗牌一摊,道:“真是可惜了,老叔我这个牛一,大郎若是再心狠点,这三贯钱就是你的了。”

    可别觉着三贯钱不痛不痒,对于家大业大的李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这里混迹的赌徒,能够几个如此有钱的?三贯钱,差不多就是一千毛爷爷了,就这样一眨眼李伯言就输了一贯钱。

    “哎呀呀,被老叔唬住了。继续继续,下一把,我可要扳回来!”

    郝大通一看李伯言上头的样子,便暗暗一笑,看来今天是有的赚了。赌场老手,不管赌桌上的花样怎么变,凭借自己的经验,即便是不出老千,郝大通也有自信,能够将李伯言这个败家子手中的钱赢个精光。

    之后的几场较量,果不其然,李伯言赢的时候就只能赢个小头,然而等到郝大通赢的时候,往往真的就是大吃一通。斗牛的玩法,就是讲究快速刺激,这恰恰也符合赌徒们的心理。

    “哎呀呀,这才多少工夫,你们看看,李家大郎居然不知不觉输掉一千贯了!太恐怖了!”

    “小点声!关西通爷是白喊的?你们看,李家大郎还毫不察觉呢。”

    一边有个今儿赢了小钱的赌徒,呵呵笑道:“老子要是有李家一半的家业,也这么嚯嚯。”

    李伯言故作上头地样子,怒道:“我就不信今儿个点子这么背了!发牌发牌!”

    他扫了一眼眉飞色舞的郝大通,眼中划过一道戏谑。郝大通在摆局,他又何尝不在算计他。

    郝老三发了牌,郝大通微笑道:“大郎,怎不看牌?”

    “不看不看了,看了都一样,心闹得慌。”

    郝大通放下手中牌,这样啊,那该加注了。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暗笑李伯言还真是年轻。

    赌坊里的赌徒都是懂规矩的,这会儿若是出言劝阻,别说坏了规矩,就是勾引赌坊都饶不了他们。

    赌徒若是真的赌红眼了,那是谁劝都不好使的。

    “统统都押了!”

    李伯言扫了眼,道:“两千贯,都押了!”

    “我的天!李家大郎疯了吧?这都没看牌,都押上了?要死了要死了!这败家玩意儿!”

    郝大通生怕李伯言反悔似的,立马笑道:“好!大郎有魄力!老叔我再添一倍的筹码!”

    郝大通觉得,是时候大大的坑一笔李伯言了,没想到这个愣头小子自己送到他嘴里来了,就别怪他不客气,连同之前赢的一千贯,整整四千贯,都摊到了牌面上。

    “大郎若是认怂不跟了,也就罢了,今日咱就到此为止,去红袖招,老叔我做东。”

    一边的赌徒们都看不下去了,这郝大通,是坑死人不偿命啊,这李家大郎若是不接,三千贯,就这么没了,连牌都还没开,就这么没了。

    不过郝大通的口气,还在循循善诱着李伯言,想要再骗些钱来花花。

    “跟!谁怂谁孙子!”

    郝大通也不矫情,嘿嘿乐道:“大郎赌桌上可没筹码了。”

    李伯言故作懊恼地一拍大腿,道:“这可咋办?唉,老叔,你等着,我回去取钱!”

    “大郎不必劳烦了。区区两千贯,老叔还会怕你不还吗?”他立马朝郝老三使了个眼色。

    两千赌筹立马送上桌。

    边上看热闹的赌徒闲人们都懵逼了。

    这……这是活生生地豪赌啊!

    就桌上的筹码,都已经到了八千贯?

    就连一旁的赌徒们都看不下去,凑上去道:“大郎啊,收手吧,再赌下去……”

    “走开走开!”李伯言故作不耐烦地推搡了两下,撸起袖子,“今儿个谁都拦不住我!”

    郝老三发牌的手都是抖得。这上个月的三千贯,弟兄们还美得冒泡,这财神爷又来送钱了,真是一把舒服啊!

    “唉,你们几个,快去李家支会一声李家相公,别到时候气得昏过去。”

    众人将目光扫向桌上的牌面,郝大通这边,一个三、一个二,看上去很弱的样子,但是已经熟悉玩法的赌徒们明白,底下的三张暗牌,很有可能改变局势,不到揭开牌的那一刻,谁都不好说。不过按照四张牌的时候,郝大通敢加注,起码说明已经是牛牌了,至于点数是多少,谁也无法从郝大通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得出什么信息来。

    李伯言扫了眼自己的牌面,两个q?

    这时候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来,喝道:“今儿个,老子是赌上瘾了!河东五百亩良田,折价三万贯!换老叔这间勾引赌坊!”

    几张地契轻飘飘的落在桌上,然而却在众人心里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疯了!

    绝对是疯了!

    这样败家,李半州的棺材板,恐怕真的按不住了……

0005章 中等意思吧

    五百亩良田,要疯了!

    一边的老赌徒走过来,结巴地问道:“大……大郎,你可知道五百亩地有多大么?这么个赌法,别说你李家了,就是王公贵族,要败光家业也是朝夕之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回,就连边上的郝大通跟郝老三都不拦着老叟劝说了。

    三万贯,不,还远远不止。河东那五百亩良田,起码能换上四万贯,而且还有市无价。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谁还傻呵呵地卖地?也就李家这么玩罢了,因为李家穷得就剩下地了……

    “大郎还是收手吧,这么大的地,你做不了主。”郝大通终于是说了句人话,让边上的赌徒们觉得,关西通爷,还是有点觉悟,真的把李家宰痛了,今后估计他们勾银赌坊的财神爷,也就少了一尊。

    李伯言喝道:“七斤!七斤!死哪儿去了!?”

    偏厅被灌得跌跌撞撞的七斤忙不迭地跑过来,晕乎乎地看着李伯言,结结巴巴地问道:“少……少爷,有何……嗝,有何吩咐?”

    “你告诉通爷,如今李家谁当家?”

    “啊?哦,如今李家……咱……咱少爷当家。”

    “大点声!”

    “咱……咱少爷!当家……”李七斤醉醺醺地倒在了地上,被边上的赌徒们扶了起来,如一滩烂泥般搁在长凳上。

    “赌!五百亩良田,老叔敢跟吗?!”

    “大郎啊,别闹了。五百亩,太多了。”

    李伯言双手环抱,笑道:“不多不多,才五百亩嘛。对我李家来说,不能说小意思,那样子显得太狂了,中等意思吧。”

    中……中等意思……

    郝大通被李伯言这通狂言惊得哑口无言。

    怎么办?到底该不该跟?

    问题是这牌,让郝大通怎么跟啊?这败家子压根就没看过底牌,分明是赌昏了头!

    他李伯言要是输了,李家顶多放点血,败家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若真的是赢了呢?

    郝大通的牛牌并不大,发完第五张的时候,原本的四牛牌,反而变成了牛三。这就让他没了底气。万一这小子真的走了狗屎运,按照现在明面上的牌,牛牌的可能性很大。

    郝大通已经不去看李伯言的脸色如何了,这货压根就没看过底牌,还看个屁啊。

    赢了,吃饱。

    输了,倾家荡产?

    郝大通的眉头越皱越紧,汗都滴落下来。

    边上的人都在劝李伯言收手,可这时候,反倒是他,最希望李伯言收手。

    然而李伯言通红着脸,仿佛破釜沉舟,誓不罢休的样子,让郝大通如同吃了屎苍蝇一般难受。原来财神爷发威,往你头上砸钱的时候,也会让你吃痛啊。

    赌?

    不赌?

    李伯言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汗流浃背的郝大通,觉着还差最后一根稻草压垮这位关西通爷,便出言道:“哈哈,诸位莫要劝了。输了不就五百亩地嘛,我还指望着吃下老叔的勾银赌坊,这地方生财,五百亩地,换老叔生金蛋的鸡,值了!”

    郝大通终于是被李伯言这一通看似脑残,实则攻破了他心里防线的话给击溃了。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擦去额头的汗,笑道:“大郎赌昏了头,老叔可不能陪你玩火,这局,你赢了。”

    “什么?”

    “我的天老爷!”

    关西通爷认怂了?

    所有人都出乎了意料,以为李伯言这五百亩地已经写上了郝大通的名儿,结果关西通爷认怂了!

    “哎呀呀,我还打算大吃一笔呢,老叔怎么不玩了?真是……唉!”李伯言一副故作捶胸丧气的样子。

    郝大通苦笑着,这败家子,这回是把他给坑了,“五千贯,会送到贤侄府上。”

    李伯言收起了地契,笑道:“老叔客气,哎呀,时候也不早了,这样,五千贯,大伙儿有一人算一人,等改日通爷送钱到了府上,小爷请你们喝酒!”

    “大郎仗义!”

    “公子豪气啊!”

    李伯言连桌上自己的到底是啥牌都懒得看,这牌是什么重要吗?

    “这副扑克,就送与老叔了。”

    一边的郝大通咬牙切齿,还得面带微笑地将李伯言送走,烂醉如泥的李七斤被抬上了马车。李家其余的仆人早早地等候在了赌坊外。

    “李相公,见好。”

    李康达坐在马车之中,看到郝大通,便问道:“通爷这回又从犬子手中拿下多少田地来?”

    见到李康达面如沉水的样子,郝大通这叫一个郁闷,“李相公这次猜错了,公子他赢钱了。”

    “赢钱了?是一贯还是两贯呐?”李康达戏谑地问道。

    “五……五千贯。”说这话的时候,郝大通连自己都不信,他堂堂关西赌圣,居然在一个小毛孩手里头输走了五千贯,这要是传出去,丢脸啊。

    李康达还没反应过来,淡淡地轻笑道:“哦?五千贯啊……”

    “五千贯!”

    李康达差点从车上跳起来!

    赢钱了?还一赢就赢了五千贯?!

    见到李康达这副惊容,郝大通的脸更加黑了,拱了拱手,“赌坊生意忙,就不招待李相公了,回见。”

    郝大通折返赌坊,见到赌桌上还没人敢动的那副牌,长叹一声,“失手了啊。”

    他过去翻开李伯言的三张底牌。

    “233……qq……”

    没牛!

    草啊!

    郝大通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地打在了桌上。

    ……

    ……

    李康达看着一脸无辜的李伯言,问道:“赢了这么多?”

    李伯言淡淡道:“也不多,上个月输了的五十亩水田,一来一去,就赢了一千贯吧。”

    “大郎,你……”

    李伯言见到哑口无言的李康达,觉得这话从一个十四五虽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确实有些狂妄了,便道:“大郎知错了,这次不过就是运气好,侥幸赢了,今后再也不赌钱了。”

    “不……不是……”李康达内心好生复杂。父子俩败家,从未往家拿过钱,结果这一回,居然见着回头钱了,这能让李康达内心不五味杂陈吗?“为父怕你真的输得倾家荡产,看来是我担心得多余了。”

    李伯言问道:“那咱们回去?”

    李康达摇了摇头,道:“有件更棘手的事情。”

    “跟孩儿有关?”

    “范公的事情。”

    李伯言一下子就明白了,便道:“爹爹不会怪孩儿多嘴吧?”

    李康达望向车外,喃喃道:“当个败家儿不好吗?不愁吃喝的。”

    “愁啊。”李伯言叹道。

    身为炎黄子孙,面对几十年后,江山易主,异族当权,李伯言如何能够做到不闻不顾?也许他等不到披挂上阵的那一日,但是他总想做点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走仕途?”李康达并非没有给过让自己儿子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机会,只是李伯言自己不争气罢了。

    李伯言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够做到哪一步,喃喃自语道:“若是有机会,想去京城看看。”

    李康达长松一口气,“大郎若是想去临安,明儿便可。”

    “孩儿说的是汴京。”

    噗!

    李康达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汴京?

    这死孩子,要死了!!

0006章 被门生?

    “大郎方才说的话,可是当真?”李康达有些郑重地盯着李伯言,去汴京看看,这可不是一般人应有的志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看,当然不是真的是看一眼这么简单。

    李伯言看着如临大敌的老爹,呵呵一笑,道:“谁知道呢?”

    “若真如此,范公倒是能成为你的一块跳板,但是大郎可要思量再三,真若如此,再也回不去那种优哉游哉的时日了。”

    李伯言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父子二人同乘一车,之后便再未说过什么。李康达是败家,然而他不蠢啊,金山银山,他不花,将来指不定姓谁的,潇洒度日便是他的理想罢了。

    李康达跳下了马车,看着简朴的宅院,叹道:“范公乃晦翁姻弟,若不是与老爷子有过命的交情,按照如今的局势,真不想浑水。”

    李伯言一怔,狐疑地问道:“过命的交情?”

    闹呢,一个商贾跟大宋的文官,有交情也就罢了,还过命?什么事情还能牵扯到性命上来?

    李伯言幽幽地问道:“莫不是当年范公赶考途中饥肠辘辘,老爷子一饭之恩,救了范公?”

    李康达瞥了眼瞎编故事的李伯言,摇头道:“若是如此,老爷子也不会心心念念一辈子了。不过老爷子也没说,只是当年提到过,倘若范公落难,李家子弟定当倾囊相助。”

    “伯言,你若不来,我真得亲自去寻你了。”

    门忽然开了,范念德恰好出来,见到李伯言父子俩,愁眉稍展,“快些进来,咦,这位是……”

    “康达拜见范公,家父在世,常提到您,说是范公对我李家有再造之恩,定要没齿难忘。”

    范念德盯着李康达好久,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些勋德兄的神采。当初老朽在临安之时,你还在襁褓里呢。唉,岁月蹉跎啊……”

    “范公有要事,就别唏嘘短叹了。”

    范念德一怔,点头道:“对对对,快进来说话。”

    “啊?爹,怎么了?”李伯言感觉原本一脸轻松的李康达,忽然变得脸色凝重起来,便问道。

    “范公若是借钱、借地,这都好说,若是让你去浑水,记住,千万别掺和。”

    “浑水?”

    李康达摇头不语。

    李伯言心头忽然有些觉悟了,原来自己老爹不傻啊。

    几人进屋,也没个端茶递水的,范念德坐下,道:“还得先谢过康达贤侄借宅之恩。”

    “范公高义,何须多言?不知今日何事,如此着急?”

    范念德道:“赵相公被扣押在衡州了。”

    “啊?”李伯言一脸问号,“赵相公虽贬谪永州,但也是个官啊,谁敢扣押?”

    范念德老脸凝重地道:“衡州知州,钱鍪。韩相公的人。”

    李伯言眉头一皱,“他们怎敢呢?”

    赵汝愚还是大宋的官,这样私扣的事情,就不怕引火烧身?

    “派去的驿卒已经将大郎的建言禀告赵相公,得亏早了一步,不然赵相公真的怕是要死在衡州了。”

    “那为何不接来?”

    范念德有些为难地说道:“据驿卒说,赵相公病倒了,钱鍪怕舟车劳顿,再有什么闪失,便不准出州。”

    一边听了许久的李康达觉得不对味,便道:“范公,此事理应不是我等升斗小民须知,为何……”

    范公赧颜一笑,道:“康达,实在难为你了。是,此事与你们李家无关,不过老夫还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范公,若是钱财方面,定是鼎力相助,至于其他方面,真是爱莫能助了。”李康达觉得自己说此话,也是仁至义尽了。毕竟李家除了有钱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道的了。

    李伯言见到范念德犹犹豫豫的样子,便道:“范公有话不妨直说。”

    “衡州与永州,不过一日之程,赵相公此番领宁远军节度副使,乃虚职,官家此意,乃让赵相公终老永州。如今钱鍪不肯放人,必定是想要逼死赵相公,不过若是老朽派人相迎,难免被嚼口舌。如今党禁森严,赵相公又是党首之人,恐钱鍪在此做文章,所以最好是借民力,迎回赵相公。”

    “范公此言说笑了。驿卒奉命去迎,那钱知州尚且不放人,我等无权无势,哪里来的本事,可让他们放人?”李康达虽然败家,然而脑子也不傻。

    范念德苦笑道:“赵相公料定钱鍪会如此,特地送来书信一封,大郎,你看看。”

    “我?”李伯言有些疑惑地接过信,然而当他看完之后,面色古怪地暗骂道,赵汝愚,真他妈的不厚道啊!

    “这一来二去,素未谋面,我倒是成了赵相公的门生了。”

    李康达一怔,拿过书信扫了一眼,忙道:“范公,使不得啊。伯言愚钝,难当此重任。”

    范念德苦笑道:“如今赵相公让大郎前去,门生接恩师,天经地义,他钱鍪即便是天大的不服,又能如何不放?康达,你放心便是。”

    门生前去接老师,这自然是天经地义,也难怪范念德一直遮遮掩掩,这完全就是赵汝愚一厢情愿。

    一个惨遭罢相,贬谪出京的党首,任谁都会避而远之,这李伯言若是真应承下来,将来若是韩党不灭,这仕途也就断送了。

    要让一介布衣落榜,对于如今权势滔天的韩胄来说,太简单不过了。单凭伪学,即可将李伯言摒除在考榜之外。

    “这……范公,这怕是……”李康达犹犹豫豫,心说,自己这宝贝儿子,真被坑下水了,你范念德脱得了干系?

    范念德捋须道:“大郎自己决定吧。赵相公为人磊落,大义凛然,如今惨遭构陷,若真横死衡州,此乃天亡我大宋啊!”

    “我去。”李伯言心说,这都赶鸭子上架,将信送到面前了,要是真认怂了,估计将来赵汝愚横死衡州,算清账的时候,保不齐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就真的是冤死了。

    李伯言仅仅说了两字,让一边的范念德方寸大定,笑道:“果然没有看错大郎,这个车马……大郎也明白,州府之内的车马……”

    李伯言扯了扯嘴角,得,出钱出力都我来呗。

    “范公放心,等到明日,我便动身去衡州。”

    范念德似乎觉得还是不妥当,说道:“伯言啊,范李两家既是世交,我也不多矫情了,迟则生变,今夜动身,天亮便可抵达衡州。”

    李康达见拦不住了,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斜眼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作死,短叹一声,道:“只盼钱知州莫要为难才好。若是钱知州不放人,大郎莫要强来,切记切记!”

    李伯言明白自家老爹担心他出事,便点头道:“大郎知道了。”

0007章 康帅博

    永州不似临安,夜市即便再繁华,至戌时,街上便人影稀疏,三三俩俩地也只是那些赚足了生计,准备收摊的小贩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勾银赌坊早早打烊,几大箱铜钱被脚夫用扁担抬了过来。郝家哥仨恭恭敬敬地站在边上,似乎等候着什么。

    “大哥,东家不是说好戌时就过来,怎还不见人?”

    郝大通斜眼一瞪,喝道:“急什么?等着!”

    门帘被撩开。

    三人循声望来,齐齐地弯腰作揖,“少东家。”

    郝大通不是勾银赌坊的东家?

    这绝对是一个劲爆的消息,若是传出去,永州百姓又可以说上好几天。

    年轻公子哥坐在椅子上,瞅了眼几大箱的铜钱,戏谑道:“郝大通,你倒是够给何家涨脸的,如今都要从何家的账面上支钱了!”

    郝大通面露难色,苦笑道:“少东家息怒,这次真是情有苦衷。”

    “行了,我就不听你倒苦水了。让李家那败家三世祖阴了一手,早就传遍这个永州了。去岁老爷子还夸你,从李半州的坟头刨了几亩地来,你倒好,钱还没焐热,又给送了回去!”

    郝大通低声下气地认错道:“少东家劳烦转告老太爷,大通三月之内,定能将账面上的损失补回来。这回真是那小子邪门,拿了个什么扑克牌,弄得洒家大意了。”

    年轻公子拿起一边的扑克,轻笑两声,道:“有趣。”

    “少东家准备如何治一治那败家子?”

    年轻公子眉头一挑,“治?勾银开门做生意,钱财有进就有出,你怎还改不了这一身的匪气?”

    郝大通吃了个瘪,忙点头称是。

    年轻公子放下李伯言留下的扑克,道:“看来这败家子身后有高人相助啊,不过……李半州的家业,终究还是会姓何的。”

    灯火阑珊,年轻公子草草嘱咐几句,便从后边小门离去了。

    郝大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对这个阴森森的年轻公子哥,比对付何家老太爷还累。

    “这何余庆也太狂妄了!大哥,咱们在关西哪受过这遭罪?要不是这赌坊是他何家的,当初李家小子豪赌时,大哥也不会犹豫了,如今倒好,屎盆子都扣到咱仨头上了。”

    郝大通闭目短叹,“老二,差不多得了。”

    郝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几大箱子的铜钱,抿了抿嘴,道:“大哥,要不咱那这些钱跑路得了。这天大地大的,哪里不是咱们哥仨伸展拳脚的地方?”

    整整五千贯啊!

    这么多钱,他们仨一辈子都花不完。

    郝大通斜眼觑了郝二一下,冷冷道:“那也得有命花!”

    郝二一哆嗦,便不再说话了。

    郝大通缓缓道:“老三,派人将这些铜钱挑去李家,老二,你在永州城打听打听,这些日子,那个败家子究竟跟哪些人混迹在一起,居然敢对我设局,真是找死!”

    “大哥,不如我们宰了……”

    啪!

    话还未说完,郝大通一巴掌扇在了郝老二的脸上,“再说一遍,我们是良民!良民!要找死,你别拖着哥几个一起!”

    ……

    ……

    日暮之时,李府的马车便出了城。

    夜里赶路,这危险系数,相当于将羊丢入到狼窝里。李康达财大气粗,直接雇了永州镖局几十个大汉,一行人风尘仆仆,赶赴衡州。

    范念德为了让李康达心安,虽然官府的人一兵未动,然而让范家五郎跟着同乘而来。宋朝对于士大夫的福利,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宽容。外出为官,携带家眷更是稀疏平常。范念德膝下五子,大郎、二郎早夭,三郎如今在苏州为官,三十开外的四郎范云以及跟李伯言年纪相仿的五郎范钦,同至永州。

    “伯言,咱们赶夜路,会出事吗?”

    李伯言见到眼神中丝毫没有慌色,反而有些兴奋的范钦,笑道:“你是盼着出事?”

    范钦咯咯一笑,道:“大郎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听父亲说,这些郊外的治安很不好。”

    李伯言倒事不怕这个,一般的宵小,打劫打劫三三俩俩的路人也就差不多了,看到这么大阵仗,谁敢过来?

    “对了,今儿帮着你拿行李的是你哪位的嫂嫂?”

    范钦一愣,道:“哪有嫂嫂?大郎说的是茹娘吧?”

    李伯言一愣,结巴道:“她她她……是你娘?”

    范钦很不解地点了点头,“大郎又什么问题吗?娘亲故去很多年了,这位是父亲的妾室,怎的?”

    李伯言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不管五十八还是八十八的男人,都喜欢二十八的姑娘啊。

    范钦见到乐得跟傻呵似的李伯言,笑道:“你那七娘,不也没比咱大几岁么?”

    “行啊,才来多少日,你就这么清楚我家的事了?”

    “永州能有多少事儿,更何况叔父还这么出名。”

    李伯言呵呵一笑,忽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道:“范公是我爹的长辈,你的这声叔父……”

    范钦投来一个讥笑地目光,道:“难不成大郎还想喊我一声叔叔?”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辈分上的事情,李伯言懒得去计较,既然范念德让范钦跟他以平辈之礼相交,他也就不多嘴什么了。无缘无故地认个叔叔,李伯言也不想。

    “大郎,你看着点,我先眯一会儿。今夜咱就不用想睡了,等明日到了衡州,再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

    李伯言觉得此事真的是有些无厘头,堂堂大宋相公,居然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去接,若不是时局太过敏感,恐怕传出去都要贻笑大方了。

    李伯言撩开帘子,由于漆黑一片,便唤道:“镖头,什么时辰,到哪儿了?”

    “公子,估摸着子时了吧。已经过了永州边境,天亮赶到衡州不成问题。”镖头回答道。这趟镖走得,真心是让他舒服了一把。人李家相公给的利润丰厚不说,来回还就两三日的光景,这年头,哪有这么好的活找去?

    李伯言忽然感觉到手腕一颤,顿时警觉起来。

    天杀的,又要乱入了?

    扑通两声,边上迷迷糊糊酣睡过去的范钦挠了挠脸,朝角落凑了凑。

    李伯言撩开帘子,借着月光扫了眼。

    “康师傅?我勒个去!”

    “公子喊我?”镖头凑了过来。

    李伯言一愣,道:“没喊你。”

    “哦,那是在下太紧张了吧。这荒郊野外的,若是真有匪类,还真难办。”镖头牵着马稍稍离远了些。

    李伯言朝下定睛一看,破口大骂道:“卧槽!康帅博!”这乱入两箱方便面也就罢了,还来个山寨的?

    “公子,这回我听得清清楚楚,是你在喊我。”

    李伯言一脸懵逼,道:“没喊你啊。”

    “咳咳,在下姓康,名帅博。”

    “……”

    跟我扯犊子的吧?

0008章 下面给你吃

    李伯言一行抵达衡州时,天还蒙蒙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镇南门入,镖局的康镖头长舒一口气,道:“走镖,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办,就不叨扰公子了。长乐客栈,回程时,康某在哪儿等您。”

    李伯言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康镖头了。”

    “不劳烦,不劳烦。”康镖头呵呵笑着,要知道他们一行人的马匹,那可都是李家的。南宋不产马,尤其是永州这类的地方,马匹都是从异地买来的,能够养得起这么多马的,永州也没几个大户。

    过去走镖走镖,那可都是靠走的,像这趟这么舒服自在的,康帅博哪里会嫌麻烦。他跟范钦两人顶着重重地黑眼圈,哈欠连天地走下马车。找了家像点样子的客栈,倒不是李伯言看不起康镖头,而是那间长乐客栈实在是太简陋了。

    “伯言,这车子里的两个红箱子是什么啊?”

    李伯言一愣,这范钦不提醒,他倒是忘记这两箱山寨方便面了,不过转念一想,顿时有了坏主意,笑道:“这是给钱知州的见面礼,也好办事。”

    “哦,方便面?这是面吗?”

    李伯言点了点头。

    范钦笑道:“你爹也太小气了吧。堂堂知州,会看得上这点口食?”

    “呵呵。”李伯言也不解释,这要不是山寨的,他还不送呢。

    范钦哈欠连天,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回屋补补觉,伯言你一路顺风,赶紧将赵相公给接回来。”

    “你不跟我一道去?”李伯言一愣。

    范钦嘻嘻一笑,道:“赵相公信中,可没提到我,我去算怎么一回事?没准还给你添乱呢,走了走了!”

    见到范钦嬉皮笑脸地溜了,李伯言也无奈苦笑两声,“这倒成了我一个人的事了?”

    “七斤?七斤!”

    “啊,少爷您喊我?”李伯言跟范钦好歹晚上迷糊地睡了会儿,一直赶车的七斤可是眼睛都没闭一下,方才说话的这一会儿,便靠着柱子打瞌睡了。

    “你也回房歇息去吧。这知州府,我一人去便是。”

    “啊?少爷您一人去?”七斤惊讶地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知州可是大官,会让您进去吗?”七斤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李伯言边走出客栈,边说道:“行了,这事情也不是你操心的,回去歇息吧。”

    ……

    ……

    比起永州,衡州显然富庶得太多。街头巷尾,商业繁荣。

    “赵相公门生,特来拜谒钱知州。”李伯言到了钱鍪府上,决定还是先私下会晤一番,看看这位扣留赵汝愚的钱知州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若是油盐不进,他就得甭想了。

    门子觑了一眼,见到如此年轻的公子哥,问道:“赵相公?哪个赵相公?”

    “赵汝愚,赵相公,如今正在府上的那位。”

    门子如临大敌,警惕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钱府的大门瞬间合上,李伯言眉头一挑,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位钱知州是早有防备啊。”

    若是一般情况,府上的仆人多少进去通禀一声,再来传达主人家见亦或不见,然而这家伙直接是关门不见,看来这钱鍪是提前吩咐过,诚心给李伯言吃闭门羹。

    正当李伯言有些无奈想回去的时候,却见到一个贼眉鼠眼的书生,朝他不断地招手。

    “兄台有事?”

    书生上来就搭住了李伯言的肩,一点也没有斯文人的样子,轻声道:“小兄弟也是来拜见钱知州的?”

    “怎的?不行吗?”说着,李伯言拿开了这位自来熟搭在肩上的手。

    书生讪讪一笑,道:“小兄弟别这么见外,吃闭门羹的事常有,钱知州又不是你隔壁二大爷,怎会说见就见呢?”

    “哦?兄台有何高见?”说实话,如今李伯言的身份,堂堂知州自然是想不见就不见,他也很尴尬。

    书生眯着眼笑道:“这个……小老子,在下家境贫寒,如今饥肠辘辘,不知道……”

    李伯言暗笑,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啊,便掏出几十文钱,拍在书生手上,“老兄莫要嫌少。”

    书生眼睛大放异彩,一般人,给个三五文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哪里见过如此阔绰的,若不是有大志在胸,他真想跟李伯言混了,“不少不少,兄台出手阔绰,在下敬佩!”

    “你现在能说了吧?怎么才能见到钱知州?”

    “我告诉你,你可莫要传出去。这钱知州好一口面食,兄台也晓得,咱们衡州多以米粟为食,面馆少之又少,所以钱知州隔三差五都要去庆云食铺吃面,若是兄台好运气,便能在那里碰上钱知州,就祝兄台好运了。”书生嘿嘿一笑,将铜钱揣入怀中,生怕李伯言反悔似的,麻溜地跑开了。

    李伯言站在钱府门口,喃喃自语道:“喜好面食是吧……我下面给你吃!”

    ……

    ……

    庆云食铺的当家,早年从北边逃难而来,落户衡州之后,靠着一手的厨艺,在衡州城里安身立命。衡州百姓大抵不以面为主食,觉着面食为主,吃着发虚,说白了就是干活没力气。

    不过刘记得庆云食铺,不光卖面,人其他的菜,也做得极好,不然也难有如此多的回头客。

    李伯言来到庆云食铺,才发现不少的衡州才俊,都坐落在食铺当中,或有填词,或有论文,仿佛置身于书院的感觉。

    “果不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李伯言坐在靠窗的小桌边,笑着将杯中的酒引入腹中。宋酒还多为发酵所得,民间要酿酒,须向官府购买酒曲。

    边上正在讨论诗赋的两位书生听到此话,顿时有些不爽了,瞅了眼李伯言,道:“这位兄台,有何高见?”

    “没什么见解。”李伯言起身,将酒钱付了,便走出了庆云食铺。

    两个书生瞅了眼李伯言的背影,喃喃道:“嘁,装腔作势。”

    李伯言走到食铺对边的小摊前,问道:“老翁这卖的是什么?”

    一见来了生意,老翁顿时心情大好,“糍糕,公子要不要尝一尝?”

    “来一份。”

    “好嘞。”老翁将方方正正的米糕在锅里煎得金黄,串上竹签,递给了李伯言,“两文钱,公子小心烫口。”

    李伯言用大门牙扯了一小口,喷香的糍糕,外酥里嫩,倒是挺不错的美食。

    “老翁一日可卖多少?”

    接过李伯言递来的铜钱,老头微笑道:“小本买卖,一日能有几十文,碰上好时候,百余文吧。”

    李伯言微微一笑,将钱袋子掂量了两下,出来也就剩下这么多钱了,便道:“这里也有百余文钱,老翁这摊子可否租在下一日?”

    老头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问道:“公……公子说什么?”

    “借你摊位一用。”

    老翁也是个老实人,道:“实不相瞒,老翁日入百余文,也得刨去成本,盈利不过五十文,公子若是想借摊位盈利,还是不要想了。”

    李伯言钱袋子放在桌上,道:“老翁就说借不借吧,不光摊位,连您都雇于我,一百文,如何?”

    “好,好。”就算再实诚的人,个中厉害讲清楚了,还有送上门的钱财,也不会不答应李伯言的条件。老翁收了李伯言的钱,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小老儿今朝,不,三日之内,都听您的。”

    李伯言笑道:“这样,老翁先去福升客栈,找……”

    一切嘱咐完之后,老头匆匆离去,李伯言拿起吃剩下的糍糕,继续吃着,眼睛却是看着对头的庆云食铺,喃喃道:“就不信你不来!”

0009章 国士无双面

    马老汉走街串巷,早已经没有年轻时候出摊时的那种羞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迎来送往,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如坐针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公子,咱们的摊名是不是太狂了些?”

    李伯言坐在摊位前,倒是没有尴尬,笑道:“啊?大么?不大不大。”

    一旁的七斤汗都要滴下来了,天老爷爷啊,国士无双面,虽然听不懂,但是无双二字,足以见这噱头十足了。

    果然,招牌才打出去没多少时间,便有人过来凑热闹了。

    “国士无双面?哟,这不是马老汉嘛,不好生卖你的糍糕,怎卖起面来了?”

    马老汉呵呵一笑,道:“王公子,好说好说,小老儿今日帮人坐摊,卖面的乃是这位小公子。”

    “哦?”那人目光投来,看着李伯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你细皮嫩肉,也不似贩夫走卒之徒,这字你写的?”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客官若是不买,别在摊子前挡着,可否?”

    被李伯言酸了一句,王斌青有些怒意,道:“怎的?哪家食铺规定,不买就不能看看了?你这面,能有刘记的面好吃?真是,还国士无双,好生狂妄,赶紧收摊走人吧,别丢人现眼。”

    “摊子是我租的,这位老翁是我雇的,招牌是我写的,敢问这位兄台,哪一样跟你沾半文钱关系了?”

    边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就是啊,王兄。人家开门做生意,你这不买,还指点江山,任谁都不爽了。”

    王斌青冷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一碗面嘛,来一碗!我倒要看看,这面究竟如何美味,才配得上国士无双四字!”

    边上的马老汉一见来生意了,立马起身想要煮面,却被李伯言一下按住了。

    “抱歉,此面不卖与你。”

    王斌青眉头一挑,笑道:“开门做生意,还有不愿卖的道理?我看你是怕了吧?”

    李伯言呵呵一笑,“国士无双面,自然得配得上的人方可吃,这位兄台,敢问你配吗?”

    你配吗?

    这个问题,问得王斌青好是生气。

    什么话,我堂堂王斌青,还配不起一碗面?

    “小子好生狂妄!一碗面还吃不得了?你说说,这面谁才配得上!”

    李伯言见到动了真格的王斌青,便道:“这位兄台莫要急躁,国士无双面,自然是国之栋梁才能配得上,在下有一问,谁若是答出来,便配得上吃这碗面。”

    “嘁,我当是什么呢。来来来,商贾之问,我等都有经世之才,岂会难倒?汝问便是!”

    李伯言也是懒得说话,指了指边上的招牌,道:“问题在底下呢,兄台自己看便是。”

    王斌青扫了一眼,摇头笑道:“我还以为什么难题,商贾逐利,此等问题,有何难的。”

    李伯言笑了笑,“兄台能答出来,再放豪言不迟。”

    一些好事者纷纷凑了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有趣的问题。

    “三人住店,一人十文,掌柜见三人同来,只需二十五文,差伙计送回五文。伙计贪财,私藏两文,余下三文分于三人。出十入一,住宿共计二十七文,伙计私藏两文,余下一文,何处去焉?”

    “一文钱去哪了?”

    “哎,是啊,一文钱去哪儿了?”

    一些人忽然瞳孔放大,照着李伯言的逻辑一推断,还真是!

    王斌青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然而细细又读了一遍,发现自己居然无从下手。

    住店花了二十七文,有两文被伙计私藏,那么,还有一文钱呢?

    一时间,摊位前众说纷纭,都说不出一个名堂来。

    马老汉也听了周围人的讨论,眉头一皱,“还真是。公子,这……这一文钱去哪里了?”

    李伯言打着哈欠,道:“马老伯且在这里看着摊子,若是无人答出来,切记不可卖他面吃!若有人答出来,七斤你到客栈过来支会一声。”

    两人也被这个问题弄得云山雾罩,点头称是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李伯言嘴角露出诡异地微笑。

    ……

    ……

    等李伯言回到福升客栈时,补觉完毕的范钦正在吃面。

    “呵,你倒是不见外。这国士无双面,衡州才俊们都没吃上一口,你倒是吃上了。”

    范钦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嘛,何来国士无双美誉?”

    李伯言看了眼色泽清亮的面汤,问道:“调料包呢?没放调料你吃个锤子的泡面?”

    范钦拿筷子搅了搅,捞出三包调料来,道:“大郎说的是这个?不好吃不好吃,食之无味,嚼之不烂。”

    “……”

    李伯言算是服气了,过去将两包调味包撕开,放入面汤之中,拿筷子搅了搅。

    即便是山寨的方便面,在调料上的香味,也是一般的油盐酱醋无可比拟的。面汤尚还温热着,调料的香气四溢开来,顿时让范钦为之一震!

    “香!好香啊!”

    李伯言呵呵一笑,道:“国士无双,可否当之?”

    “当!太值当了!”

    范钦乐呵呵地捧着面汤,一辈子也没喝到过如此浓郁喷香的面汤,仿佛如同寻到了至宝一般,爱不释手。

    客栈之中的其余人也问道了,纷纷找寻着香气的来源。

    “这个香味?是什么美味?”

    “伙计,这什么味儿?给我也来一份!”

    跑来的客栈伙计一脸懵逼,他也不知道香气从何而来,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个,小的也不知啊。”

    李伯言打着哈欠,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日又奔波了一天,自然是哈欠连连,上楼补觉去了。

    他不知道,一碗国士无双,一道陷入逻辑误区的题,已经让衡州才俊们快疯掉了……

    ……

    ……

    钱宅之内,中年男子刚到了府上,便问道:“子直公的门生真的上门寻来了?”

    “是的。被小老儿打发走了。”

    钱鍪长舒一口气,坐定下来,眉头微皱,叹道:“若非时局敏感,钱某也不至于如此。”

    老头儿眯缝着眼,笑道:“年丰何必忧心忡忡?韩相公不是来信言明,只要除了赵汝愚,您就可调回临安了吗?”

    “柄昌,赵汝愚乃宗室之臣,如今官家避嫌贬谪,已是最大的忍让,一旦暴毙,官家念及赵公之好,将来清算起来,如何是好?”

    钱柄昌缓缓道:“韩相公又不是让年丰动手,只要讲明个中厉害,赵相公会体谅年丰苦衷的。”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赵相公遣了门生,来要人,你说说,我如何是好?避而不见,不是长久之计啊。”

    老者笑了笑,道:“赵相公未至永州,何来门生一说?依我看,是有人暗中作祟。”

    钱鍪眉头一挑,“昌柄的意思,是……范念德?”

    “不错。”

    “如此看来,子直公还是不死心啊……”

    “年丰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钱鍪眉头一挑,“我避而不见,那人若是识相,自然滚回永州去了。至于赵相公,我钱某人不差这一口饭食供着。韩相公若是真的杀意已决,钱某也只好出手了。”

0010章 找上门

    “你是说,钱知州没有来过庆云食铺?”李伯言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边上的七斤点了点头,道:“昨夜面摊摆到了戌时,前来破题的人倒是不少,就没见过哪一个能说得明白的。后来马伯见时辰不早了,便收了摊,让那些人明儿再过来,我回来之后,见少爷已经睡下,便没敢打扰。”

    李伯言伸了伸懒腰,道:“倒是够沉得住气。今日再去,我就不信了,他钱鍪能不吃这碗面。七斤,你让马伯将锅里的水坐开,到两包调料进去,光烧水,莫要下面。”

    “干烧汤?”

    李伯言点了点头,道:“水烧没了,就再添水,若是依旧无人答出此题,就立马收摊。”

    边上正在回味昨日那面汤滋味的范钦不乐意了,有些急着道:“如此美味的面汤,大郎居然干烧着,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南宋虽然烹调手法较之隋唐的清淡,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然而单一的调味品,依旧还是让菜品没有太多的鲜香,闻惯了方便面那种刺鼻的香味,如今让李伯言打死都不想吃的泡面,其浓郁的香气,却让范钦回味无穷,仿佛这条十几年的舌头,味蕾才刚刚被激活一般。

    李伯言瞥了眼吃山寨泡面吃得乐呵呵的范钦,真不忍心告诉他,这玩意儿,搁在八百年后,都是要被下架的货。

    “大郎,这面汤若是能够复制出来,再永州,就是当之无愧的国士无双面了,只是可惜了,就两箱面。”

    李伯言一愣,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上边去。靠着这两箱山寨泡面,就算能够将每包泡面卖到天价,撑死十几贯铜钱,要是能够将这调味料给研发出来,真的就发达了!

    “脱水蔬菜不难,酱包的话,也不是关键……只是这粉料包,胡椒、味精!对,味精!”李伯言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要知道,味精这玩意儿,提鲜极品。之前李伯言还担心,一旦湖广两地的农业飞速发展,粮食泛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粮贱泛滥,就很尴尬了。然而,范钦的一句话,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大郎,你再说什么胡话呢?”

    李伯言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道:“我们发财了!”

    “啊?”范钦一脸懵逼地看着李伯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伯言忽然眉头又皱了起来,有喃喃自语道:“谷物酿造,那么盐酸从何而来呢?”

    “什么酸?”

    “不对,盐酸的话……设备又无法解决………”

    李伯言一脸正经地看着范钦,旋即转身回屋了。其实李伯言知道,从海带、蘑菇这样的原料提取味素更加简单,然而产量极低。若是能成功,大宋的餐桌上,必将多一味调料!而且,还是垄断!属于李伯言的独家垄断!

    见到李伯言神神叨叨的样子,范钦摇头叹道:“爹说大郎是个怪才,依我看,是个疯子还差不多!”

    ……

    ……

    快到晚间之时,一位老者端坐在福升客栈之中。

    “少爷,这位老先生找您。”

    李伯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钱鍪?貌似听说这位钱知州才不惑之年,怎这般显老,便问道:“老先生是……”

    “呵呵,这位公子抬举,哪里配得上先生二字,老朽刘钰,刘记庆云食铺的掌柜。”

    李伯言眉头一挑,这正主没招来,倒是招了些闲人过来,笑问道:“刘掌柜的有何指教?”

    “国士无双面,敢问这个面汤,是公子您的秘方?”

    “没错,不知道刘掌柜有什么想问的?”

    刘钰依旧微笑着,道:“如此香浓的汤料,公子的秘方,可否让与刘记?”

    李伯言看着老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问道:“刘掌柜就这么自信,在下一定会将秘方让给刘记?”

    “听公子谈吐举止,也是斯文人,如此以卵击石之事,想必不会做吧?”

    见到刘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更加让李伯言乐呵了,笑道:“那刘掌柜觉得,秘方多少价合适?”

    “您开个价吧,毕竟是公子的方子,想必得来也是不易,价格上,刘记不会亏待您的。”刘钰嘴角隐隐暗笑,连个铺子都租不起的对手,何惧之有?

    “一百贯?”李伯言打趣地出了个价。

    刘钰不动声色地淡淡道:“一百贯,这个价倒是不贵,不过嘛,谈生意总得有来有回,八十贯?公子觉得可好?”

    李伯言见到奸商嘴脸显露的刘钰,他这个秘方若是真的能够调制出来,不说名震大宋,就说在衡州,凭着味与香,赚个盆满钵满不在话下。李伯言随口说了个一百贯,还算说少了。

    见到李伯言不搭话,刘钰觉得自己砍价太狠了,便道:“这样,你我二人各让一步,九十贯,九十贯,您看如何?”

    “两百贯。”

    “什么?”

    李伯言很认真地说道:“三百贯。”

    刘钰方寸一乱,下意识地问道:“不是,公子,咱们不是说好……”

    “五百贯!”

    刘钰眉头紧皱,道:“这样,咱们的买卖没法谈了。”

    “一千贯。”刘钰说一句,李伯言便将价码往上提一次,丝毫不给什么情面。

    这时候,刘钰才将脸真正地沉下来,缓缓道:“看来公子根本就没有想卖秘方的意思,在戏耍刘某啊。”

    “敢问刘掌柜,论香味,在下这个秘方,比之庆云食铺的任何一道菜,是否都跟添食欲?”

    刘钰一滞,明白这是摆明了再抬价码,便道:“菜品讲究色香味,公子这面汤,香气倒是十足,不过味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庆云食铺的菜品,也是色香味十足,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然如何,刘掌柜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刘钰被羞了一个大红脸,看着李伯言,说道:“这个……不过就是想借鉴借鉴,互补一下不足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李伯言淡淡一笑,道:“那不卖了。”

    “公子可要想好了。在衡州,单凭一个小摊子,跟刘记作对,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我劝您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将秘方卖与刘记。”

    “一万贯。买吗?”李伯言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公子是在说笑吗?一万贯,庆云食铺一年利润才几百贯,您觉得一万贯是个小数目?”

    李伯言暗笑一声,老子之前赌钱,都是大几千大几千的赌,便道:“您看看,我出了价,刘掌柜又不愿意买,那还谈什么呢?”

    刘钰起身,脸上笑容恢复过来,拱手道:“告辞。”

    “不送。”

    “公子是外乡人吧?”

    “算是吧。”

    “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一点。”

    “托您的福,一路平安。”

    刘钰略显不快,转身离去。

    楼上的范钦才凑过来,问道:“钱知州?”

    李伯言摇了摇头,“一个奸商。”

    “……”

0011章 刘李会

    所有围聚在面摊前的,倒不是图那一口面吃,而是李伯言的那个问题,都快把人逼疯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消失的一文钱,究竟到哪儿去了?

    明明正着推理,毫无破绽,为什么反过来一推,每人花了九文钱,伙计藏了两文钱,合计二十九文,那消失的一文钱呢?

    衡州的一些才俊,大抵心高气傲,为了面子,谁也没有来福升客栈讨教,如今已经不是一碗面的事了,而是面子上的事了。

    一个商贾,居然问倒了一群读圣贤书的士子,这事情能承认?

    当然不能!

    至暮,李伯言依旧没有等来想等的人。

    然而,刘记的人,又来了。

    年轻的公子哥,在刘钰的引路下,跨进了福升客栈。

    “这位兄台贵姓?”

    李伯言瞥了眼刘钰,微笑道:“免贵姓李。若是兄台还想讨论方子的事宜,还是免开尊口了。”

    “在下刘封。掌柜的之前可能有些冒失,还望兄台见谅,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兄台包涵。”

    李伯言说道:“看来刘兄是庆云食铺的少东家了。”

    “见笑。小小食铺,哪里有东家一说。”

    一边的刘钰朝李伯言拱手一礼,道:“之前失礼了,还请公子见谅。”

    李伯言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便问道:“兄台前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来破题的。公子在面摊之前设下的趣题,在下能回答。”

    “请讲。”

    刘封缓缓道:“所谓消失的一文钱,不过是公子使了个障眼法,三人住宿所花的二十七文,已经涵盖了伙计私藏的两文钱,加上退回的三文,一共三十文,分文不少,在下解释得可曾对?”

    “哈哈,不错不错。”李伯言喝了口酒,古人并非都是蠢人,李伯言也没有寄希望于用智商碾压古人。这样一道逻辑题,无非是个噱头罢了。

    “不知到,这国士无双面,在下能否有幸品尝?”

    李伯言眉头一挑,便吩咐七斤去煮面了。

    这下倒是轮到刘封惊讶了,问道:“此等国士无双面,随便一个小仆就能煮?”

    李伯言很淡定地说道:“面与料都是配好的,谁都会煮。”

    “哦……这样啊。”

    李伯言瞥了眼刘封那神色,便道:“想来兄台心思不在这碗面上吧?”

    “实不相瞒,这个面汤秘方……”

    李伯言笑道:“兄台说到底,还是为了面汤秘方而来。”

    刘封见李伯言没有起身轰人,觉得还有戏,便道:“在商言商,庆云食铺对于公子您的这秘方,实在很敢兴趣。”

    说话间,七斤已经将面端了上来。

    刘封一惊,问道:“如此快便好了?”

    香气散逸开来,闻到那熟悉的问道,李伯言也是微微一笑,不就是一包泡面,搞得兴师动众。他喝了一口酒,说道:“刘兄还是先尝了再说吧。”

    刘封点了点头,那筷子吃了一口泡面,点头道:“味道浓郁,确实美味!就是这个面,有些不筋道,换上我庆云食铺的面,相信会是绝味!”

    李伯言看着吃得一包欢乐的刘封,心里暗笑,这红烧牛肉面的味道,能不经典?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之所以面汤如此鲜美,主要还是当中的味精起了作用。

    一碗山寨康帅博,完完全全地征服了刘封。略带丝丝辣味,混合的香辛料,刺激着味蕾,这样的滋味,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食材本身之味可比拟的。

    刘封放下手中碗筷的时候,周围不少食客都聚集在边上,盯着面汤吞咽口水。

    “好你个滑头小子,昨日问你此味从何而来,你还支支吾吾,如今都供上了,是嫌我等掏不起钱?给我也来一碗!麻溜的!”

    伙计站在一边为难道:“客官,这真不是本店菜色,是这位公子自带的,不能怨我啊!”

    食客之中,忽然有人说道:“不对,这味道!今日我在庆云食铺对面的摊子上闻过,这是国士无双面!天呐,居然有人破题了!”

    李伯言见到客栈之中顿时热闹起来,便道:“借一步说话?”

    刘封点了点头,道:“李兄,请。”

    两人出了客栈,到了庆云食铺。

    跟来的七斤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刘记的人把他吃了似的。

    酒菜上来之后,刘封才开口,说道:“家父去了潭州,未能会见,望弟海涵。”两人一来二去间,已经兄弟相称,对于刘封这样的脾气,倒是很对李伯言胃口。

    别人敬他李伯言一尺,他便回敬一丈,所以尽管知道刘封这样的姿态是为了得到那秘方,李伯言还是不介意到庆云食铺赴宴,因为他压根就无法拿出秘方。

    “贤弟家中排行第几?”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弟排行第一,不过家父尚在努力,估摸着年末,家中添丁数量应该不少。”

    “哈哈,大郎说话真是风趣。”

    李伯言微微一笑,他可不是胡说八道,自打家业全权交给他之后,他那老爹在滨湖庄子上造小人的进程,可是一刻不停。

    “大郎之前所说的一万贯卖秘方,此话当真?”

    李伯言瞥了眼,试探地问道:“若是当真,刘兄觉得如何?”

    刘封沉默了片刻,有些手抖地拿起了桌上的酒,缓缓道:“一万贯,这个愚兄当真做不了主。五千贯,若是大郎愿意,五千贯!”

    见到刘封咬牙切齿,一副心疼的样子,李伯言哈哈大笑,道:“比之刘掌柜,丘山兄真是下了血本啊。”

    刘封面对李伯言的调侃,不得不苦笑两声。刘钰的眼界终究是小了,这碗面汤的价值,绝不仅仅一百贯两百贯的小钱。

    “大郎莫要取笑愚兄了,五千贯,若是大郎肯割爱,丘山就是砸锅卖铁,也将这五千贯凑足!五千贯,足够大郎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五千贯,很多吗?”

    一句反问,便把刘封噎住了。

    五千贯啊!换做是一个平民老百姓,估计都被乐晕了吧。然而刘封反观李伯言,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动容,仿佛五千贯,仅仅是九牛一毛罢了。

    刘封收起失望的脸色,叹道:“早该知晓,大郎并非一般人啊。”

    “永州李半州,不知丘山兄可有耳闻?”

    刘封忽然一怔,吃惊地看着李伯言,结结巴巴道:“你……你……永州败家子?”

0012章 钱景

    “呵呵,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伯言摇了摇头。

    刘封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尴尬地回道:“一时失言,望大郎见谅。”

    李伯言倒是没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道:“所以,丘山兄还觉得,五千贯很多吗?”

    “呵呵,大郎是李半州的后人,五千贯,怕是真看不上眼了。”

    倒不是说五千贯对于李家来说无关痛痒,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是李家会不会在乎的事情。一个急了连祖业都敢变卖挥霍的二世祖外加三世祖,你跟他说五千贯够用一辈子?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丘山兄莫要见怪,之所以不卖这个秘方,是有原因的。”

    “哦?大郎尽管说来。”

    李伯言从怀中掏出三包调料来,“这三包,便是面汤真正的秘密。”

    刘封盯着桌上的三包东西,问道:“冒昧一问,一碗面汤的成本几何?”

    李伯言眉头一挑,微笑道:“兄台可算是问道点子上了。一碗面汤,成本大致在五文钱左右。”

    “五文钱!”刘封惊得大呼起来。

    “可能还要更低一些。”李伯言参考一包泡面的价格,这点破调料,成本一两毛?三四毛?可能一文钱的成本就已经顶破天了吧。

    刘封眉头紧锁,缓缓道:“大郎可知,庆云食铺的一碗面汤,成本多少?”

    “不知。”

    刘封说道:“刘记能够在荆湖路名声远播,用料讲究占了一大半原因。不少菜色、面食当中,所添的皆是上好鸡汤,单单衡州一家刘记,一天要消耗二十只老母鸡。光熬鸡汤,刘记一日的成本,已经在三贯钱左右了。”

    “三贯钱,确实够奢侈的。”李伯言暗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怪刘记食客络绎不绝,这开销成本也忒大了。

    “所以,在下才会如此在意这个面汤秘方。”

    李伯言笑道:“丘山兄还是未见到这一包小小佐料的前景。若是此等提鲜的佐料,不光是面食,就连平日炒菜都能添入,就像食盐一般进入寻常百姓之家,当中的利润有多少,能想象得到?”

    刘封瞳孔一缩。

    像盐一样?

    我的天老爷!这……这得有多大的需求量啊!

    刘封被李伯言说得有些震惊了,一包小小的调料,居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利润!不过他再如何觊觎,那都不是刘记的。

    他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大……大郎,既然这秘方还没兜售,能否先供给刘记?我出双倍的价格!”既然秘方收购不起,但是刘记若是能第一时间拿到货源,不失为抢占市场的先机。

    李伯言淡淡道:“不能。”

    刘封脸色一变,疑问道:“为何?”

    “因为这个秘方,还没研制成功,无法量产。”

    “什么?没有秘方?”刘封一阵无语,搞了半天,这永州败家玩意儿是来戏弄他的不成?他又问道:“若是没有秘方,那这些汤料,大郎从何而来?”

    李伯言看了眼有些激动刘封,缓缓道:“这个丘山兄就无需多问了,我只能这么说,在荆湖,还未能有第二人知道此秘方。”

    刘封糊涂了,问道:“大郎之前还说未研制成功,怎又说无第二人知晓此秘方,这不是前后矛盾?”

    当然不可能有人知道,味精那得到二十世纪才发明,这个世界上,自然只有李伯言知晓了。当然,他手头的这些个泡面,那是乱入后的产物,李伯言只能解释道:“这些佐料来自一个神秘藩商,不过已经离去了,所以秘方的事情,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知晓了。”

    刘封沉默片刻,道:“大郎说了这么多,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李伯言哈哈一笑,“本来倒是没有,不过跟丘山如此谈得来,倒是可以考虑合作。”

    “什么条件?”

    “丘山兄快人快语,弟弟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在下也想在永州开食铺,不过白手起家,食材、厨子以及口味,这些都要不断摸索,所以想跟丘山兄合作,将食铺开起来。”

    刘封苦笑一声,道:“这件事,兄台可能找错人了。”

    “为何?”

    “永州、衡州毗邻,刘记分店按理早该开到永州,只不过太难了。”

    李伯言一愣,问道:“难?这有何难的?”

    在大宋当商人,怕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如此乐土,还有难开的铺子?

    “大郎居在永州,难道不知有句顺口?”

    李伯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哪里知晓什么顺口溜。没穿越前吃喝玩乐,当个败家纨绔,穿越过来,才一个月,哪里知晓什么顺口。

    “李家田地好捞,何家生意难赚。”

    “……”

    李伯言呵呵一笑,这永州败家子,看来是臭名远扬了。他缓缓道:“何有单,月波楼?”

    刘封点了点头,“刘记食铺,三入永州,皆无所获,何家立了首功。”

    李伯言点了点头,永州这块蛋糕还没做大,一共才这么点人,一个月波楼,若是刘记食铺再添一脚,自然会让月波楼客源流失。

    “又不是什么官营生意,月波楼都吃不下,丘山兄想要做大刘记的志向,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刘封盯着李伯言,严肃地问道:“大郎,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李家田地千顷,又有那面汤秘方,何必要在永州开食铺?”

    李伯言微笑道:“缺钱。”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也让刘封无可反驳。缺钱,天底下谁会嫌钱多呢?

    刘封沉默了片刻,道:“刘记入驻永州的事情,还需等家父回来,再做商定。不过,大郎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如果家父不答应,我便自掏腰包,跟你合伙!”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丘山兄豪气,说实在的,凭李家的财力,要在永州开食铺,自然轻而易举,不过就是我嫌麻烦,想找个现成的合伙人罢了。”

    “哈哈,合伙人,倒是新鲜的词儿。大郎小小年纪,却已掌家,将来定然能有不小作为。”

    李伯言拱手笑道:“彼此彼此,不过眼下,丘山兄还需帮在下一个小忙。”

    “说,只要我刘丘山能办得到的,定是尽力而为!”刘封并不是看重李半州的家业,最关键的,还是那神秘的汤料,一旦刘记率先掌握,将来刘记的食铺,将会在大宋天下皆知!

    这个想法并不夸张,加了味精的菜肴,就是碗白菜汤,都要鲜美不少,本身的起点就比别家食铺高了一等,何愁没有客源呢?

    “钱知州,丘山兄可否引荐引荐?”

    刘封一愣,旋即大笑,“大郎真乃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来回周折,为的是钱知州吧?”

    “差不多吧。”李伯言微微一笑,自己心中的宏图,必须有一个领路之人,赵汝愚,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封点了点头,道:“这个好说,钱知州好面食,不知道这国士无双面,大郎还有存货?”

    李伯言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有就好,一切都好说,好说。”

    李伯言心中暗笑,若是刘丘山知晓他这次来衡州面见钱鍪的目的,乃是党禁之首的赵汝愚,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0013章 谋面

    钱府别苑

    暮春花落,庭中虫鸣不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钱鍪整了整衣裳,深吸一口气,才敢轻扣房门。

    “子直公,可曾入睡?”

    房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门未锁,年丰进来便是。”

    钱鍪长舒一口气,推门跨入房中。见到面无几两肉,眼神却已经迥然有神的赵汝愚,上前作揖,道:“子直公,病体可曾康复?”

    赵汝愚侧头看向钱鍪,笑道:“胄跟年丰,不是巴不得老朽病死在此吗?”

    钱鍪尴尬一笑,说道:“赵相公为人坦荡,在下敬佩。”

    赵汝愚摇头笑道:“坦荡?不若愚直二字,来得贴切,你说呢?”

    钱鍪忙呼:“不敢,不敢。”

    “吾已罢相,如今仅挂了闲职,年丰不必拘谨。”赵汝愚见到有些紧张的钱鍪,笑着让他坐下来。

    钱鍪擦了擦汗,不得不说,他不惧韩胄,不惧朱熹,唯独面对赵汝愚,仿佛整个人在这位的面前,都被洞悉得一清二楚,偏生……偏生你还拿他没办法。

    “韩相公来信,托我问候您。”

    赵汝愚眼中满是笑意,道:“节夫又干了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想要告知于某?”

    钱鍪短叹一声,缓缓道:“去岁晦翁落职罢祠,今岁韩相公来信,伪学之人乃逆党,仲至公、晦翁、子充公,皆……皆未幸免。”

    赵汝愚眯缝着眼,旋即闭目良久,继而又落泪。两手搭在椅把上,有些无力地耷拉着。

    钱鍪在边上不敢出声。朱熹、留正、周必大,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被韩相绊倒,他这小小知州,何敢不从?只能在旁静静地等待赵汝愚。

    “胄这么做,就不怕背千古罪名?他究竟要干什么!晦翁、子充公,皆已致仕,何苦一再咄咄相逼!真要赶尽杀绝吗?!”

    钱鍪缓缓道:“子直公莫要动怒,免得病体加重。韩相力主伐金,此举必有深意。”

    赵汝愚只是摇头不说话。借伐金之口,排挤政敌才是真吧。

    “年丰啊,我那门生可曾过来接我?想走了。”

    钱鍪一滞,摇头道:“未曾谋面。子直公病体抱恙,出行怕是加重成疾,还是休养好了,再赴永州吧。”

    赵汝愚看着漆黑的窗外,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难啊……”

    ……

    ……

    国士无双面,终究还是把钱鍪吸引过来了。

    翌日暮时

    一碗山寨康帅博泡面,在刘记的厨子手下,添了些笋丝、扣肉,味道更是上了一个档次。受邀前来的钱鍪一碗面下肚,大呼过瘾。

    “丘山,汝家这面,鲜美浓香之极,老夫平生吃过的面食,当属此面为最,为何如今才拿出来?”

    刘封也算跟钱鍪见过几回,如今刘父不在,自然由他来谒见。见到钱鍪吃得大呼过瘾,便觉时机成熟了,说道:“不瞒知州,此面并非刘记所做,乃一位后生所做,恰好被晚生发掘,知晓知州您爱吃面食,便留下来,特地等年丰前来品鉴。”

    钱鍪大喜,忙道:“那人可还在食铺中?速速招来引荐引荐。若是可以,来钱府当个厨子也是极好的。”

    刘封嘴角一扯,让李半州的后辈当厨子?想得有些多了。

    “在下这便请他过来。”说罢,朝外边的刘钰使了个眼色。

    良久之后,李伯言才跨入厢房,见到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朝刘封使了个眼色,得到肯定之后,便知是钱鍪无疑了,才上前一拜,“草民拜见钱知州。”

    钱鍪一见李伯言如此年轻,便觉不可思议,问道:“这碗面是你做的?”

    “不错,为了见到钱知州,晚生可是好等多日了。”

    钱鍪眯缝着眼,见到李伯言不卑不亢的姿态,便觉有些蹊跷,又问道:“等我?你又何要事,需要面见本府?”

    李伯言看了眼刘封,说道:“丘山兄……”

    “明白。”刘封朝钱鍪一礼,退出了厢房。

    “在下李伯言,奉恩师赵汝愚,赵相公之命,特来接老师回永州,然钱知州闭门不见,可让晚生好是苦等,无可奈何,只得出此下策。”

    咳咳。

    钱鍪急咳两声,感情这小子在这里等着他呢,兀的起身,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李伯言,道:“你……你……胡说!”

    李伯言将回信拿在手中,道:“有恩师亲笔书信在此,学生出永州之时,特地谒见了范知州,向他言明此行之意,也有范公私信一封,钱知州可要过目?”

    钱鍪没想到,李伯言在这里给他来这么一出,有些手足无措,吞吞吐吐道:“本府不信!若是随随便便就有人拿信谎称赵相公门生,难不成本府都要见?速速退下,莫要不知好歹!”

    听到钱鍪言语之中的威胁,李伯言明白,软的怕是不管用了,语气立马强硬起来,道:“赵相公去岁贬谪永州,如今被扣留在衡州,我身为赵相公门生,又有书信为证,钱知州若是再强词夺理,我虽升斗小民,但一纸诉状,递呈范公,这私禁大臣的罪名,怕是……”

    “胡闹!赵相公累病卧床,谁说被软禁了?在别苑静修罢了,想走随时就可离去,本府何曾阻拦过?”

    李伯言暗松一口气,好在没完全撕破脸,说道:“既然如此,钱知州还是让晚生见一见恩师吧。”

    钱鍪厌恶地看了眼李伯言,冷冷一笑,道:“你才多大,岂会是赵相公的门生,识趣些的,还是回去吧,免得招惹上什么灾祸!”

    李伯言眯缝着眼,嘴角的微笑渐渐冷下来。

    “敢问钱知州,您是大宋的臣子吗?”

    “自然。”

    “那赵相公是您的同僚吗?”

    “这……自然。”

    “让一位罢相挂了虚衔的同僚,卧病扣留,这是同朝为官之人做的事吗?您还有良心吗?”

    李伯言真的是愤怒了。

    这已经不关乎利害关系,而是让一位精忠报国的老臣,就这样屈辱而死,于国,是损失,于情,不能忍!

    “大胆!”钱鍪大喝,“来人,给我……”

    李伯言上前一步,怒目而视,道:“永州人皆知,吾乃赵公门生,汝安敢动我!”

    “哼,逆党罪首,汝真以为找到大靠山了?赵子直永远不可能再入中枢!”

    “既然如此,韩公怕什么?您又在怕什么?”

    钱鍪身子微颤,眯缝着眼,道:“我怕了?”

    “不怕就放人!不然到了天下人皆倒之时,钱知州可就追悔莫及了!”

    钱鍪脸色阴晴不定,缓缓道:“本府说过,赵相公在别苑养病,要走随时走就是。只不过,本府担忧赵公病体,挽留下来罢了。”

    “这么说,只要赵……恩师答应回去,您就放人?”

    “既无强留之意,何来放人一说?”钱鍪也是怕了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李伯言,最关键的,还是那招人恨的范念德,自己不动,居然让一个愣头青过来,他是骑虎难下啊……

    “谢过钱知州。”

    李伯言嘴角轻笑,见好就收,何必闹得撕破脸。

    这一次,终于是有戏了。

0014章 霸气侧漏

    翌日清晨,镖局的原班人马,牵着马匹,在钱府别苑严阵以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康镖头要不是看在丰厚的利润以及李家在永州的势力上,搁在平日,这地儿连来都不敢来。他小声地问道:“公子,这里……好像……”

    他隐约看到,几个官差真忌惮地藏匿在小巷之中,仿佛随时都会出动一般。

    李伯言笑道:“康镖头,咱们是正经人。”

    “嗯,不假。”

    “那就好了。”

    官轿从一侧匆匆赶来,钱鍪扶轿下来,看着李伯言如此大的阵仗,起初以为是管家胡说八道,然而看到几十个彪悍,牵着高头大马,还不是那种低劣的驽马,这……这阵仗,都快比州府之中的营军厉害了。

    “你……你……你这是要做甚!”

    李伯言微笑一礼,道:“昨夜钱知州才允诺的事情,难道忘记了?”

    钱鍪一愣,想起昨日应付的几句话,本想着拖延时日,等韩公回信再议,没想到李伯言动作如此麻利,大清早便堵在了别苑前。

    “这个……赵相公还……”

    “请钱知州开门引荐,是去是留,全凭恩师自己决定。”

    李伯言话说这么明白了,钱鍪也不好再搪塞推辞,毕竟韩相的意思,他也是骑虎难下,如今杀出个程咬金,反倒是变相让他找个台阶下了。逼死赵汝愚,这事情他还是心有畏惧的。

    边上的老者出言道:“既是赵相公门生,何必如此阵仗?”

    李伯言心说,你这丫的,都要逼死人了,不找点狠角色,能撒手?不过如今双方都未撕破脸,李伯言不敢,因为毕竟官民有别,但是钱鍪也不敢背负这个恶名,要是事情闹大了,逼死赵汝愚这事,韩胄将他当做弃子,比包庇他,简直容易一万倍!

    “恩师虽已罢相,然依旧是大学智者,如此儒士,请些镖师护送,不过分吧?”

    钱鍪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分?这不过分,还要多过分?他长舒一口气,道:“你这趟可真是破费啊,不知道是范公出资,还是赵相公自掏腰包?”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李半州的后辈,这点破钱还要说事?”

    钱鍪一愣,李半州?何许人也?

    边上的老者附耳轻语道:“永州富贾,良田千顷。”

    钱鍪一脸无语,感情碰上土豪了。要说李家,那还真是实打实的土豪。因为穷得就剩下地了……

    “赵相公倒是收了个金疙瘩门生,只是你可想好了,朝廷早已发文,逆党之人,皆不可登科及第,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钱知州多虑了。”

    见到李伯言依旧执迷不悟,钱鍪便带着李伯言进入别苑之中。门还未开,李伯言便在门外高呼道:“学生李伯言,前来接恩师归家!”

    钱鍪冷冷扫了眼这狡猾的小子,好嘛,这一喊,就算不认识也认识了,这对假师生,想要一唱一和,他又能如何?

    “进来。”声音有些虚弱地传出来。李伯言心中暗道,看来赵汝愚真的病了啊。

    门推开之后,李伯言才得以见到这个传说之中,为列昭勋阁之末的子直公了。形容枯槁,身形消瘦,这位老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摧残折磨,以至于如此虚弱,若是那双眼神依旧炯然如炬,李伯言真看不出,他,便是那个务实刚正的子直公。

    “学……学生李伯言,特来接恩师赴永州。”

    赵汝愚倒是没什么太过的心潮澎湃,只是整了整衣裳,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道:“伯言啊,我们走。”

    李伯言前世也见过不少商场大佬,然而从未见过,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会有如此大的气场,不关乎地位,而是那种在经历大风大浪之后,依旧平静地像是海浪打湿裤腿一般,无关痛痒的云淡风轻。

    赵汝愚才走两三步,仿佛有些行走苦难,脚步蹒跚欲坠。李伯言上前扶住了,缓缓道:“学生背您走吧。”

    赵汝愚攥着李伯言的手肘,坚定道:“老夫能走。”

    “年丰,告辞了。”

    钱鍪脸色一滞,道:“韩相说……”

    “节夫说什么重要吗?老夫要归永州,乃官家旨意,汝不答应?”

    钱鍪躬身一礼,道:“不敢。子直公,请。”

    李伯言扶着赵汝愚,慢慢走出别苑,就是这样一段路,赵汝愚走走停停了好久。李伯言见到不忍心看着国之肱骨如此折磨,便道:“学……学生背您上马车吧。”

    赵汝愚笑道:“老夫,能走!”

    等到赵汝愚缓慢地上了马车,李伯言才回身道:“偌大一个衡州,拜钱知州所赐,竟无一人可治恩师身疾,李某代天下学子,拜谢钱知州!”

    一句话,让钱鍪如鲠在喉。

    “这个……子直公体弱……”

    李伯言转身上马,喝道:“衡州无良医,赵公之疾,永州庸医可治,归也!”

    李伯言的话,绵里藏针,句句诛心。钱鍪偏生还无法反驳,韩相要置赵汝愚于死地,他能如何?

    钱鍪朝马车长拜,道:“子直公,非吾本意,望公莫怪。”

    马车之中已无动静,边上的范钦压低了帽檐,讥笑道:“衡州之大,不知可有牵线木偶卖?想买个与吾家小妹玩玩。”

    被两小儿左一句右一句的奚落,钱鍪居然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来,不是因为李伯言跟范钦的话太严密,而至面对马车之中的这位老人,他实在没脸再解释辩驳。

    “伯言,启程吧。”马车之中,轻飘飘地传出这样一句,钱鍪长拜恭送。周围的镖师都震惊了,这可是堂堂知州啊,居然行此大礼。马车里的这位老人究竟什么身份?

    康镖头凑近问道:“李公子,这马车之中的是……”

    “子直公。”

    “赵……赵相?”

    李伯言点点头,道:“启程,回永州!”

    “大郎留步!”

    李伯言见到闪出来的刘封,便下马,在马车旁轻声道:“赵相公,我去见一位故人。”

    “嗯。”

    李伯言走了过去,道:“丘山兄,是有轻重缓急,合作之事,等日后再详谈。”

    刘丘山长舒一口气,看到这阵仗,便知道昨夜定是有大事发生,便道:“大郎误会了,今朝家父刚到家中,对于刘记入永州一事,已经全权交由我,所以特地过来给你的确信。”

    李伯言笑道:“那真是喜事,不过如今有要事,不能面见伯父,改日定当上门拜访。”

    “不打紧,不打紧,能够跟大郎合伙,是刘记的荣幸。”就在方才,他从一位永州来的货商口中听到的消息,几日前,李伯言从关西通爷手中赢下了五千贯。得到这个消息的刘封,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老爹。

    凭这个魄力,这个胆识,他爹刘乾城本来犹豫不决的态度立马改变了一百八十度,全权支持刘李两家的合作。

    因为什么?

    可能连刘封也不知道这回他那老爹为何如此果决。

    别人可能以为勾银赌坊是郝大通的,但深知内情的刘乾城知道,赌坊跟谁姓。

    既然李何两家不存在互通挖坑的可能,那么,这回,刘记进驻永州,老何家可能真要跌倒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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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284/ 第一时间欣赏乱入南宋最新章节! 作者:冷氏子兴所写的《乱入南宋》为转载作品,乱入南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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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南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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