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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南宋全文阅读

作者:冷氏子兴     乱入南宋txt下载     乱入南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15章 永州新展望

    鉴于赵汝愚那虚弱的身子,至暮,一行人便在祁东小庄歇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么多人,镖局的人习惯了风餐露宿,在村中的祠堂勉强凑活一晚。李伯言找了户条件较好的人家,给了些钱,腾出了两间屋子。

    “委屈赵相公了,今晚便在此讲究一晚,舟车劳顿,等明日咱们便可入永州了。”

    赵汝愚一路颠簸,脸色略显憔悴,车上基本没有与李伯言搭话,如今坐定,才道:“此番,老夫还以为注定要客死衡州了,多亏伯言相救。”

    李伯言摇头道:“子直公刚正不阿,孰敢谋害您?”

    赵汝愚苦笑地摇头,“长路漫漫,本就身染重疾,朝政噩耗频频传来,若不是尚有心系之事,老朽早已撒手人寰。”

    “赵公还有何愿?”

    赵汝愚微笑地望着李伯言,说道:“韩党当道,排除异己,如今党禁之风愈演愈烈,大宋早已风雨飘摇,如此厄难之际,内忧外患,如何能安邦定国?未得驿卒消息前,老朽想着节夫惧吾,若是吾一死,党禁便能消除,那么能够让天下贤良不受连累,老朽死不足惜,不过如今看来,节夫不但不想放过老朽,连子充兄、晦翁都不放过,他是在葬送国本!”

    李伯言看到老泪纵横的赵汝愚,也明白,党派倾轧,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赵相公节哀,相信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赵汝愚长叹一声,道:“范公差驿卒来信,说是永州大有可为,老朽这副残躯,还有些余力,若是能用在此地,也算是精忠报国了。”

    “赵相公此言极是。”李伯言如今最怕的,还是这位老人郁郁而终,能够有所寄望,那么才有活下去的信念。

    “听驿卒所言,如今荆湖围垦造田,甚为兴隆,可为何所收粮草,不得自给自足,反倒要半仰食江、楚、庐、安之粟?”

    赵汝愚毕竟做过右相,对于政务十分精通,一语便道出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晚生与范公已经讨论过,如今围垦开拓出来的田地比比皆是,只是缺人。”

    赵汝愚摇头道:“如今党禁森严,想调派流民,恐怕也是件不可为之事啊。”

    李伯言心中暗叹,果然当过宰相的人就是不一样,范念德还在琢磨如何兴农事,赵汝愚还未至永州,便将李伯言的计划关键都指了出来。

    既然地有了,缺的是人,当然是增加人手了。大宋的户籍,自然是跟田地联系在一起,想要增加永州的粮产,自然是增派流民的方式来得最简单。

    不过如今党禁森严,贬谪荆湖之地的州官,虽不在党禁名单之内,但多少遭受排挤,这个时候提议调动流民,弄得不好,被人构陷意图谋反,恐怕得不偿失了。

    李伯言笑道:“子直公放心,晚生早有妙计。”

    赵汝愚眉头一挑,“你有计策?”

    李伯言笑道:“既然流民不能调遣,那就落户造籍,让流民成良民。”

    “哪有如此简单?大宋百姓安土重迁,若无官府批文,如何能让他们落户至此?伯言此举不切实际,以我之见,还得循序渐进,湖广之地广袤,若要发展,还需时日啊。”

    循序渐进?若真按如此发展,几十年都未必有所进展,到时候江山都是鞑子的,还谈什么发展?

    “既然如此,就让流民自己迁过来。”

    “呵,大郎好大的口气。”边上的范钦端着煮好的面过来,“这流民都是傻子?说来就来的?更何况让那些流民沦为耕田的客户,无官文强制,岂会自愿?”

    李伯言微笑道:“晚生能让他们自愿来。”

    赵汝愚以为李伯言说得是戏言,便不搭话,注意力被那碗喷香的面食吸了过去。

    “这是什么面?怎如此之香?”

    范钦将面放在桌上,有些发烫的手指赶紧松开,捏了捏耳垂,笑道:“赵相公尝一尝,这是晚生手艺,不知合不合赵相公胃口。”

    李伯言白了眼范钦,心说,怎又如此不要脸的人,居然将这泡面说成是自己手艺?

    范钦脸皮很厚的直接无视了李伯言的白眼,心说,怎的?不是老子煮的还是你煮的?

    “嗯!这味道!”赵汝愚原本因为有些疲乏,食欲不振,然而被这辛香一刺激,顿时食欲大振,“好吃!”

    李伯言见到赵汝愚胃口大开,插言问道:“不知道永州的计划,赵相公可否听我细细讲来?”

    赵汝愚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食,一直赞叹着,“美味啊!这面,比之临安任何的面食,都要美味!啊?永州的计划?老朽说了,不可操之过急,徐徐发展。”

    “……”

    李伯言见到被一碗泡面征服的赵汝愚,心里暗叹道:“感情也是个老吃货啊……”

    原以为赵汝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怕是生命垂危,结果,李伯言深深地被这老吃货震惊到了,不仅将面吃完了,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出了一头的汗,连呼过瘾,仿佛这病都好了似的。

    等到赵汝愚吃完面,范钦也想煮上一包泡面过过嘴瘾,却被李伯言给残忍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肯给。

    “伯言,今日我才看透你,原来咱们两家之间的交情,连一碗面都抵不过!”

    “就这么一箱半了,当中大多都是你消灭的,怎的?你还想吃光不成?”

    “我……我……”范钦被臊得小脸通红,“伯言啊,最后,最后再来一包,成不?”

    李伯言拿着手头的稀饭,喝了几口,道:“你看我吃什么?这些面,还有其余作用,你就别想了。”

    范钦哭笑不得,道:“大郎倒是说得轻巧,这几日吃那泡面,吃得太过瘾了,如今吃这些饭粥,都是淡而无味,这舌头都要废了!”

    “哈哈,那我也没辙了。”

    范钦欲哭无泪,骂骂咧咧几句后,也只得找些东西填肚子去了。

    赵汝愚确实乏了,天还未暗,便入睡了。李伯言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眼神深邃高远,“要是能将朱大神、留正还有周必大都收来,那这个永州才热闹啊……”

0016章 劝退

    赵汝愚接至永州后,范念德未换衣服便匆匆过来拜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没让这位大宋最后的脊梁折戟在衡州,这是李伯言来到这个世道上,良心唯一能够宽慰的一次。

    赵汝愚若是一死,意味着韩胄再也无旗鼓相当的对手,南宋这条破船,会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只要赵汝愚活着,朱大神、留正、周必大,这些能人贤者尚有一息喘息的机会,党禁之风,才会有所转机。

    范念德与赵汝愚促膝长谈许久,才缓缓出来,见到李伯言、范钦等人正在庭院等候着,便唤了进来。

    “大郎,这次老朽欠你一个人情,赵相公能安然归来,范某不胜感激,请受老朽一拜!”

    李伯言忙扶起老范,笑道:“范公还与我客气?如今赵相公安然无恙,便是小子最大的荣幸了。”

    赵汝愚叹道:“老夫残躯一具,上不能报效社稷,下不能自食其力,还要劳烦诸位费心费力,实在心中有愧。”

    范念德忙劝慰道:“赵相公莫要气馁,韩胄懵逼圣听,相信官家终会念及您的功绩,重回中枢的。”

    “不可能了。如今满朝皆是韩党之人,言路把持,就……就连仲至公、子充公这样的三朝元老都被构陷成罪魁祸首,官家若是念及功劳,岂会让韩胄如此胡作非为!”

    李伯言算是听明白了,如今宁宗将这些理学儒士一竿子撸了个光,很明显的就是器重韩胄这个外戚。赵汝愚即便是再回中枢,恐怕也会被这群人弄得心力憔悴。

    “赵相公,辞官吧。”

    赵汝愚还在惆怅,范念德还在安慰。

    这个时候,李伯言的一句辞官,让两人都震惊了。

    “辞官?”

    “大郎,莫要胡闹!”

    李伯言看向迷惑的赵汝愚,坚定地说道:“对,辞官。”

    范念德瞪了眼李伯言,道:“大郎莫要再提辞官一事了。如今朝局动乱,韩党一手遮天,官家未撤赵相公的官职,就是留有一线生机,一旦主动辞官,你让朝中还在坚守阵线,与韩党抗争的同僚如何办?”

    “伯言,老夫多问一句,为何要劝老夫辞官?”

    李伯言这些日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如何能够拯救大宋,任其发展,按照历史的演变,那么几十年后,崖山海战,此后百年沉沦,再等汉人执掌江山,然后满清入关、列强入侵等等,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试图改变什么。

    “敢问赵相公,所因何事而罢相?”

    “节夫进谗,宗室居相位不利社稷。”

    李伯言摇头,道:“此非症结。若官家听信此言,当初您也入不了中枢,更加不可能官居右相。症结之关键,在于您跟晦翁推崇的理学,是否是伪学。”

    “伯言,此话好生荒唐!汝尚未进学,更加不晓得何为理,何为学,如此大言不惭,在赵相公面前探讨真伪,难免贻笑大方了。”若是一般的后生,在他们俩个大儒面前卖弄学问,早就被范念德轰出去了,不过看在李伯言刚刚救了赵汝愚的面子上,他才刻意压住了火气。

    “范公、赵公,多有得罪。不过晚生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晦翁昔日也曾给官家授课,为何韩党框定伪逆之学时,连晦翁都落职罢祠了呢?”

    赵汝愚眯缝着眼,说道:“那是孝宗不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恶,下必驱之!理学乃无数先贤继往开来,不断摸索而来,岂会是伪学?”

    “就是,遥想当年,吾跟随晦翁,在岳麓,晦翁与张敬夫会讲,听者数千人,那场面,晦翁讲之精妙之处,众士子无不欢欣鼓舞,岂会是伪学?”

    这就是李伯言无奈的地方,朱大神是什么人物,那是大成殿十二人之一,忽悠天王级别的人物,走入了他的理论体系,不说把你忽悠瘸了,至少把你忽悠服了。

    “在下不是要跟赵公、范公争辩什么。既然党禁的症结在于伪学之说,那么解决这个问题,党禁不久自然而然的解除了吗?”

    “谈何容易?”

    李伯言深吸一口气,回道:“非常容易。”这是他酝酿已久的话,不仅仅为了这些受党禁连累的老人们,更是为了此后几百年的个人价值观!

    赵汝愚跟范念德一脸疑惑地看着李伯言,边上的范钦更是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的疯了,大郎是真的疯了。跟俩儒学大佬谈理学,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钱庄门口卖假钞嘛!

    赵汝愚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了,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觉得非常容易四个字,听着怎么就特别有讽刺意味呢。

    “怎个容易法,你不妨说来听听。”

    “赵相公……”范念德欲言又止。

    李伯言缓缓道:“赵相辞官,重立新学。”

    “辞官著学……”

    “没有错。辞官,乃是态度。立学,乃是路径。”

    赵汝愚捋须道:“老夫在朝一日,尚有回旋余地,韩党也会有所忌惮。若是真辞了官,还如何替大宋鞠躬尽瘁、替官家分忧!”

    “赵相公,说句难听的,您觉得单凭您一人,能救得了大宋吗?”

    “伯言,这话过了。”

    赵汝愚目含精光,直言不讳道:“老朽一人,当然难以匡扶社稷,但……若是连老朽都急流勇退,你让朝堂上的那些忠诚之士,如何坚守!”

    李伯言沉默片刻,又问道:“那试问赵相公,您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我……”

    “您的身体,您的精力,还能够再知几州?这次大难不死,若是再不急流勇退,难保韩胄不会调您去苦寒之地,路途跋涉,您经受得住吗?”

    终宋一朝,天子不杀一个士大夫,然而不杀,不代表不能折磨你。折腾来折腾去的,到最后死在任上的,比比皆是。

    “赵相公,辞官吧!”李伯言再次劝道。

    李伯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赵汝愚原本出知福州,继而又被贬谪永州,正是这样一路折腾,才会积劳成疾,如今若是还不肯致仕,怕正是要被折磨到死了。

    “唉,即便老夫退了,以节夫如今的做派,恐还是难以让官家心软。党禁之祸,就像伯言你说的,症结在理学,官家不认可,我党之人,依旧要遭排挤。”

    李伯言见到有些较真的赵汝愚,说道:“所以晚生才说,辞官是态度,著学是路径。”

    “理学何错之有!”

    “非要晚生说?”

    “直言便可。”

    “咳咳。”李伯言短叹一声,“玄、假、空、大。”

    边上范钦两眼一抹黑,天了噜,李疯子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0017章 万类霜天竞自由

    “伯言啊,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范李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范念德横眉冷竖,他是真的动怒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与朱大神二人亦师亦友,尽管这次党禁,他因为某些特殊的关系,能幸免于难,但是不代表他的做派。

    赵汝愚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他听过的那些抹黑理学的言论,要比李伯言的厉害一百倍,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弹,反倒是笑道:“伯言,你接触过理学吗?这四个字,又是如何得来。”

    李伯言见到赵汝愚心平气和的样子,反倒不忍心再和这位老人争执下去,然而他能放弃?就这样,还让年迈的朱大神,隐退的留正、周必大,这些被韩党一棍子尽数打死的先贤们含恨而终?

    不,他不能。

    李伯言坚定一拜,道:“晚生接下去的话,可能会中伤晦翁、子直公还有范公的毕生信念跟学识,但是,晚生还是要说。”

    “说吧。在临安,老夫早已听腻了那些伪学逆党的中伤,你这四个字,还不足以伤到老夫皮毛。”赵汝愚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背对堂外,气得发抖的范念德,又道:“伯崇,你也坐下消消气。”

    范念德板着一张铁青的脸,即便是落座,也没有好脸色。

    李伯言缓缓道:“晚生学问不多,对于理学,可能略知皮毛,若是说错之处,还请范公、赵相公斧正。”

    “诸公所谈之理学,究其本源,都是探讨性理之学,讲究性即理,可对?”

    范念德与赵汝愚皆是一惊,李伯言的一句话,可以说大抵概括了理学的要点。

    “你说的性即理,确实是晦翁所主张的理学要义,看来大郎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李伯言微微一笑,要真没点干货,如何说服这些老顽固?

    他接着说道:“自我朝之初,胡瑗、孙复、石介三位先生便提出理学之论,至周敦颐、张载这些先贤,将理学不断充实完善,至二程洛学,更是穷尽毕生心血,探寻天地、本心的联系。至如今,不得不说,晦翁、陆子静又将先贤之学,集于大成、完善的地步,理学之说,可谓自先秦以来,又一儒道巅峰!”

    李伯言这些话,听得范念德跟赵汝愚都尴尬起来了,这还是在批驳吗?简直就是理学后生应该有的思想觉悟啊。若不是之前李伯言那“玄假空大”四字,赵汝愚都有心收这个假门生当真学生了。

    李伯言看着两位老儒生目光古怪的样子,心里暗笑,上来若是劈头盖脸一顿批驳,估计会把这两位气得翻白眼,倒不如先吹捧吹捧。

    “伯言有如此之言,若能入……罢了,罢了,你继续说吧。”赵汝愚想到,如今这党禁森严,要是李伯言再入门下,无疑是断了这个有志向的好苗子,便欲言又止。

    “既然理学之大,包罗天地万象,又涉及安身立命之说,不知道赵相公与范公能否解答在下几个问题。”

    “问。”

    李伯言清了清嗓子,说道:“晦翁所言,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可对?”

    “不错。”

    李伯言说道:“既然如此,太祖当年黄袍加身,可……”

    “够了!伯言,你这话是大罪,你可知!”

    李伯言笑道:“非也!唐末战火连天,朝代更替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太祖一统江山,安民定乱,此乃大义,然按晦翁的天理三纲,岂不是不义之举?”

    “这……这个……”范念德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怎么能这么作死呢?什么例子不举,偏偏举这个,天下谁不知道赵宋天下得来不义,就连赵氏都不敢自称为帝,官家这个称呼,纵观历朝历代,可曾有过?当然,范念德不至于蠢到反驳李伯言这个观点。只好憋着这股子不服,忍气吞声。

    李伯言见到老范一脸要被气炸的样子,偷偷笑着,等等还有更气的呢。

    “纵观上下几千年,朝代更迭,皆是国不将国,乱象四起,而无圣主。倘若按照天理三纲,纣王昏庸无道,周不该取而代之?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该亡国?”

    “这个……这个……”

    赵汝愚眯缝着眼,缓缓道:“伯言所举例子,皆是昏庸之君,天理难容,自然派圣人取而代之,此举也是在天理之下罢了。”

    李伯言看了眼赵汝愚,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赵汝愚避而不谈三纲五常,直接用天理说事,避重就轻,反倒说出了一些李伯言不能反驳的话来。

    就像佛学讲究的善恶有报。你说胡扯吧,恶人总有死的一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说灵验吧,多少恶人无疾而终?所以赵汝愚这么说,让李伯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样啊,不知道天理会不会落在官家身上。”

    “……”

    “……”

    范念德心说,这小子咋这么坏呢。什么好事坏事,都往官家身上扯,这不是找死的嘛。

    李伯言见两人不吭声了,便笑道:“既然两位还坚信所谓的天理,那晚生还有一问。”

    “伯言啊,涉及官家的,就别乱问了。难免惹口舌之祸。”

    “好,我要说的是永州的一桩怪事。吾家的一处庄子上,有位善于养猪的屠户,所有猪崽,皆以篱笆圈之。屠户姓郑,总爱与晚生谈论养猪之道,然而晚生往往不知其在说什么,便总是对其说,我只顾吃肉,养猪是你的职责。屠户的养猪之道,确实有一套,不过总有猪想要跑出这个圈子。一日,屠户做梦,圈中之猪,托梦给他,说是要跑出去,屠户不许,制止道,汝等只需长膘长肉,待到膘肥体壮,成为主家盘中之食。猪不服,不断抗争,说道,吾若不醒,汝尽管吃便可,但是吾以觉醒,汝安能阻止哉?屠户骂道,猪者,就是该让人吃的。试问二公,假使我等皆为猪,该如何办?就该困于圈中,等待宰割吗?”

    范念德皱眉,心想这小子会不会又使诈,便道:“猪便是猪,如何通人言?伯言此话荒唐!”

    “那么试问范公,理学所言存天理,灭人欲,何其不荒唐!如今天子就是是主家,晦翁、赵相公等诸公,就像是屠户,有这样那样的治国治民之道,现在理学倡导存天理灭人欲,这何尝不是将黎民百姓当做猪狗畜生养?猪狗不能通人语,那么大宋的百姓呢?难道为了所谓的天理,灭绝七情六欲,遵诸公所言的三纲五常,就像是圈中猪狗一般,就不荒唐?就不可笑?”

    李伯言言之咄咄,到了最后几乎就像是咆哮一般,吓得范念德跟赵汝愚脸色苍白。

    “伯言,你这话过了。所谓灭人欲,也不是指七情六欲,而是……而是……过度的私语、贪欲和**。”

    “那身为愚民,是否就像是圈中的猪一样,只需劳作,不得离圈呢?此话,屠夫可说,所谓儒生,可说吗?您让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认同这样的学问吗?”

    赵汝愚跟范念德都不做声了。他们何曾考虑过这些,身为理学大家,他们注重自身修养,上能忠君报国,下能安民。至于这个安民的方式,是不是就像李伯言所说的,养猪呢?

    “万类霜天竞自由。天下没有永远的主子,没有永远的屠户,更加不可能有永远像猪一样苟活的黎民!但凡民智一开,诸公觉得这套养猪教化之道,还可行吗?”

    “理学谈气、谈理,而不知物即是物,思维规律就是思维规律,为何要谈气,谈理?此谓之玄。三纲五常,纵观朝代更迭,本身便有局限,此谓之假。满篇仁义道德,却无半点惠民、治国安邦之学,此谓之空。古有管仲商鞅,近有魏征房玄龄,此等先贤,皆以如何正己身,顾民苦为治国之道,为何到了理学之道,反倒劝民如何如何?这是退步还是进步?是安民还是养猪?”

    疯了!

    大郎真的疯了!

    范钦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词语来形容李伯言了。

    赵汝愚沉默良久,终于动了动发颤的嘴唇。

    “老夫在临安听过不少批驳理学的言论,今日听完大郎的批驳,才觉得之前听到的都是轻的,大郎所言,才是最诛心的啊!”

    “晚生仅仅论学问,绝非人身攻击,还请二公宽恕。”

    赵汝愚苦笑一声,道:“我等学问不精,无法回答大郎的质问,这些话,他日转问晦翁,相信会有合理的解答。”

    李伯言笑道:“前些日子,已经托范公送信,告知晦翁了。”

    “你!……”范念德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汝愚哈哈大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晦翁终其一生,探索理学,著书立说,如今看到大郎的书信,怕是要被气得不轻。”

    “赵相公不怪晚生胡说八道?”

    赵汝愚捋须笑道:“做学问本就这样,大郎一句万类霜天竞自由,不知道晦翁如何答之,很是期待啊。”

    李伯言挺直了腰板,眯缝着眼笑道:“晚生,也是很期待呐。”

0018章 爆炸短杆菌

    赵汝愚贬谪永州,并不想连累家人,孤身一身,好在李家的宅院够多,安置了范家老小,赵汝愚索性也挑了边上的一间小苑,寓居在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晨儿李伯言的那些话,深深地刺进了两位老人的心里头,赵汝愚领的是虚职,并无什么公务要处理。范念德匆匆走来,看到失魂落魄的赵汝愚,道:“赵相公切莫往心里去,大郎也是好意,并非有心诋毁。”

    赵汝愚眯缝着眼,长叹一声,道:“致仕的事,容我再想想。”

    范念德眉头一挑,“赵相公真的要辞官?”

    “这个朝堂,是容不下我了。年轻二十年,老夫势要与韩胄斗上一斗,只是就像大郎说的那样,老夫还能有几个年头?此次大难不死,下一次呢?”

    范念德回道:“赵相公尚在朝堂,韩贼已如此猖獗,吾恐赵相公这一退,将来大宋中枢再无可与之抗争的人啊。”

    赵汝愚眼神黯淡,道:“老朽上书致仕,若是官家念及功绩,再调老朽回中枢,那还有挽救余地,若是官家准了……那便准了吧……”

    那便准了吧,这五个字,道不尽的无奈。以退为进,但是真的就这样退了,赵汝愚明白,恐怕余生再难回中枢了。

    范念德叹道:“真的像大郎说的那样,辞官治学?”

    “看看晦翁的意思吧。”赵汝愚起身道,“天底下哪有什么完美无缺的学问?若是大郎能够说动了晦翁,怕是要掀起大宋文坛的腥风血雨了。”

    “比党禁还可怕?”

    赵汝愚目光如炬,道:“晦翁当年被指十罪,落职罢祠之时,怕过吗?老朽贬赴永州,怡然就道,早早便与有开等人说过,韩胄杀心已生,我死了,节夫才会善罢甘休,我可怕过?不过大郎今日所言,老夫真怕了。”

    “怕被后人千夫所指?”

    赵汝愚点头道:“都想做圣人之学,可大郎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样的学问,是否有瑕疵呢?”

    “赵相公心系天下黎民百姓,依我看,还是像您所说的,等晦翁的来信吧。”

    赵汝愚自嘲地笑道:“我等做了一辈子学问,居然被一个后生问倒了,惭愧啊,惭愧。”

    “赵相公不必太过自惭形愧,而是大郎这小子路子太野,当好好引导,不然用不到正途上,难以成为国之栋梁啊。”

    赵汝愚点了点头,道:“不过如今我等皆深陷泥淖,如何提携晚辈后生?”

    “也是,如今只求官家能够醒悟吧。”

    ……

    ……

    李伯言本来是准备回府的,不过范家自从入住了李家的别苑以来,还没正正经经地招待过李伯言,如今又将赵相顺利接回,自然是要好生款待。茹夫人命下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佳肴,一定让李伯言留下吃饭。

    对此,刚刚将理学骂得狗血淋头的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范钦自打晨儿之后,便离李伯言这个疯子远远的,生怕被传染变疯了。李伯言也就笑笑,哥的这套思想,那是从几百年后带来的,岂是凡夫俗子能懂的?

    李伯言闲来无聊,在小池边,拿了些冷饭喂鱼。忽然,这衣服下的那手表又疯了似的震动起来。李伯言脸色一变,暗骂一声,我滴个神呐,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你给我来了!

    他东张西望了好久,飞快地跑进了一间杂物室,还没站稳脚步,忽然两大麻袋从手表里嘣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咳咳。

    这别苑的杂物间,看来还没有人来收拾过,扬起的飞尘,简直能把李伯言给呛死。

    “这么大两袋,什么玩意儿……”

    李伯言蹲下来,借着光翻了过来。

    “国稻1号?中黄39?杂交水稻?”李伯言稍微扯开麻袋,看到里边的稻种,不禁陷入了沉思。

    大宋如今的稻子亩产不过两石到三石,估摸着也就三百斤上下,用杂交水稻,这产量就是上千斤的亩产量了,简直是绝世利器。只是李伯言也明白,这杂家水稻确实厉害,但是产出来的稻子却无法再做稻种,那这一麻袋稻种能够有多大作用。

    “上次是方便面,这次来了一袋稻子跟一袋黄豆,你这破玩意,真当老子是垃圾桶啊!”李伯言气得想骂人,要乱入,你倒是来点有用的啊,这一袋稻子百十来斤,能种个十亩地就顶破天了,有个锤子用。

    “有种你给老子来一吨短杆菌种!”

    之前李伯言想着,用粮食跟盐酸发酵的方式来制造味精,不过这样的方式,对于设备的要求太高,民国吴蕴初的那套制备方法,也要近代工业的基础,在一穷二白的大宋王朝,根本无法实现真空。

    不过李伯言知道的,现代味精都是用微生物发酵起来的,最主要的菌种便是短杆菌。然而在古代,找个发酵菌容易,酒曲里就有酵母菌,要找纯的短杆菌就难了。这也是李伯言这些日子发愁的地方。

    “卧槽!”

    李伯言刚发了句牢骚,这手表便烫得让他有些受不了。

    当他将手表脱下后,忽然从表盘之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

    轰!

    杂物间就在一瞬间,被一堆薄膜包着的菌种包塞得满满的。

    李伯言瞬间懵逼了,不是吧,老子就是说着玩的,还真来?

    李伯言挣扎地举起手表,表盘上被一层的黑膜笼罩着,然而有一点儿的缝隙,还在慢慢扩大。

    “我去,还进入冷却了?!”

    李伯言有点明白了,估计自己许了个愿,短杆菌成功乱入之后,这手表便进入了冷却状态!

    神器啊!

    之前随机乱入,泡面、杂交水稻,这样的功能如同鸡肋,不过有了这个选择乱入功能,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李伯言坐在高高的菌种堆上,爱不释手地抹着手中的劳力士,若不是上头有一层黑膜,他简直想亲上一口!

    “喂,你是谁?捉贼啊!”

    一声柔声娇气的呼喊,将李伯言的视线的吸引了过去。

    李伯言见到那张干净的脸蛋,简直就是年轻清纯版的神仙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溜下菌种堆,盯着小妮子上下打量。

    “啊!你个登徒子!”小妮子看到李伯言直勾勾的眼神,立马尖叫起来,顿时将一堆人吸引了过来。

    范家老四抄着木棍,夸张的范钦更是拿着灶间的菜刀,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挡在小妮子的面前,呼喊道:“谁?谁敢欺负吾家小妹!老子剁了他!”

    小妮子躲在范云身后,小手指着李伯言,道:“他!就是他!”

    “大郎?”

    李伯言眉头一挑,感情不是神仙姐姐乱入啊,立马微笑道:“误会误会,这位是范小妹啊,这水灵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某人的小妹啊。”

    范钦牛鼻子粗喘,菜刀霍霍,装腔作势道:“小妹是茹娘的骨肉。”

    “哦,难怪呢。”

    范家两兄弟一副眼神不善的样子,喝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哈,小妹妹过来,哥哥请你吃糖。”李伯言朝范小妹招了招手。

    范云跟范钦二人赶紧挺身遮住李伯言的视线,一副坚决不让李伯言碰范小妹一丝一毫的样子。

    “怎的?这是怎的?”

    范念德与茹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到一地的狼藉,不用说,准是李伯言搞得鬼,便问道:“大郎,这是做甚?”

    李伯言一愣,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杂物间落下点东西,过来整一整。七斤!七斤!你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李七斤嘴里叼着米糕,手里拿着饭团,一副美滋滋的样子,匆匆跑过来,用手拿下嘴里的米糕,气喘吁吁地说道:“少……少爷,您喊我?”

    “是啊,不然喊鬼呢?去,到庄子上喊些人来,将这些东西统统运回去。”

    “这些……都拉回去?”

    李伯言点头道:“都拉回去。”

    “哦。”李七斤手里拿着吃食,匆匆往外边跑了。

    范钦一副眼神警惕的样子,凑在范家老四身边,小声问道:“四哥,这些是咱家的不?”他现在是怕了李伯言,生怕这个疯子再赶出什么事情来。

    范云看了眼一脸疑惑的范念德,道:“应该不是。”

    范念德拿起那圆筒形,有些轻飘的菌种包,问道:“大郎,此为何物?”

    “发财土,说了你们也不懂。”李伯言眯缝着眼,傻笑地看着这些菌种包,这些,可都是宝贝啊!有了它们,味精也就有着落了!

    范念德见过李伯言捣鼓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了,双手负背,拿着一个菌种包,若无其事地离去了,缓缓道:“吃饭吧。”

    边上的范家老四还有范钦,也跟老范一样,顺手牵羊地拿过一个发财土,藏在袖子中,看都不看一眼地跑开去。

    李伯言呵呵笑着,看着范小妹抱着半人高的菌种包,藏在茹夫人身后,便道:“小贼,站住!”

    范小妹看到恐吓她的李伯言,小脸慌张不已,抱紧了“发财土”,地匆匆跑开了。

    “啊!四哥,五哥,等等我!”

    茹夫人忙呼道:“冰冰啊,慢着点。这孩子……大郎莫要见怪啊。”

0019章 郝何联袂

    短杆菌的菌种包是有了,接下来就是发酵酿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正好在李伯言去衡州的那一日,从郝大通那里赢来的五千贯闲钱放在府上,便让七斤负责收米收黄豆。

    永州的米价略高,主要还是农作不发达,一半的米,都是从苏州、常州而来,价格自然就高了不少。不过要酿造味精,大米、黄豆作为原料,是李伯言如今最快捷的首选粮食了。他琢磨着等下次还能乱入的时候,就应该搞点玉米过来,那玩意儿的淀粉含量才高。

    味精的事情有了着落,李伯言才松了口气,在府上还没安稳下来几日,便有人找上门来。

    “通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不在赌坊坐镇,跑到我这儿来做甚?”李伯言看了眼郝大通,以及身边那位公子哥,暗想这货上门来,准没什么好事情。

    郝大通笑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大郎好几日未来赌坊玩了,甚是想念,特来看看。哦,这位是何家府上的二公子,何余庆何公子,前些日子大郎豪赌,让何公子十分敬佩,所以特来见见。”

    李伯言眉头一挑,何家?他倒是忘了,如今头上还顶着个永州三世祖的名号,便坐在椅子上,笑道:“何有单是你什么人?”

    何余庆眉头微皱,不过依旧微笑着,纸扇轻摇,道:“吾家老爷子。”

    “哦,何厨子名气是大,脾气也不小,去岁过年关,请他派个月波楼里的大厨子来给我家做顿年夜饭,愣是不肯,小气鬼!”

    见到说话毫不遮拦的败家子,何余庆嘴角一扯,暗道这货不败光家业还真是说不过去啊,坐在左侧的椅子上,说道:“大郎误会了,月波楼里的大厨,不接私活,这是规矩。开门做生意的,若是没规没矩,今儿个这家请厨子,明儿那家请,这月波楼还做不做生意,更何况去岁,老爷子不还托人送来一桌子酒菜,给李老叔赔不是了?唉,说了这么久,李叔怎不在府上?”

    李伯言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啊,会庄子上享福去了,怎的?何二公子找我爹有事?”

    何余庆笑了笑,道:“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听通爷说大郎掌家了,有些不相信,所以来看看。”

    李伯言立马站起来,有些“得意”地说道:“怎的?如今信了?告诉你,咱现在是李家的头儿,半个永州都是我的!”

    郝大通咯咯暗笑,还半个永州呢,李康达败了一半的家业,落在你个三世祖手里,也就千顷良田了,还真以为李家还是当年那个李半州?

    何余庆附和道:“是是是,大郎如今厉害了。不过……不过是老叔留了一手,让你在李家管教几个下人,其余的东西一定不会让你碰的。”

    “呵,何公子是瞧不起人呐。四喜!四喜!给我把地契都给取来,让何公子过过目!”

    何余庆举手阻拦道:“别,别劳烦大驾了。我信还不成嘛。”说着,将纸扇一合,嘴上的笑意更加重了,“既然大郎真的是掌家了,总该拿出些掌家的气派了,你说是吧?”

    郝大通附和道:“就是,这么大家业,还不享享乐,难不成让钱烂在地里?”

    看到这两货一唱一和,还想骗钱的样子,李伯言点头称是,道:“是了是了。这永州可有什么好去处?”

    何余庆哈哈一笑,道:“大郎年纪也不小了,莫不是连食上月波楼,醉眠红袖招都没听说过吧?”

    “月波楼倒是知道,这红袖招,莫不是风花雪月的场所?”

    “哈哈,看来大郎也是明白人。”郝大通搓着手,一副猥琐的样子。

    何余庆面色当时稀松平常,只是淡淡道:“明晚花魁之争,那是争奇斗艳,好生热闹的大场面,大郎若是有兴趣,倒也可以去看看。”

    “诶,何公子这是什么话,大郎这毛都没长齐,哪里去得了那风月场所,还是别了,别了吧。”

    李伯言看着这两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模样,便好笑,还当自己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那就让你们尝点颜色!

    “呵呵,通爷这话,看不起谁呢!明日,一定去!”

    何余庆微微一笑,道:“那就恭候您大驾了。”

    “两位亲自上门,就是为了这事儿?”

    何余庆一愣,眼中略带诧异,不过转而一笑,心中暗道省事了,“这个……大郎啊,是这么回事。新上任的范知州,听说住在李家的别苑?”

    “呵呵,何二公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何余庆稍稍坐直了身子,丝毫不忌讳地问道:“是这样,大郎可否引荐一下,在下十分仰慕伯崇公的学识,几次想要拜见,都被拒之门外,思来想去,大郎跟范家是世交,还是好说话一些的。”

    “这堂堂知州,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见的。范公既然避而不见,我这去说好话,那不是触霉头嘛。”李伯言微笑道。

    刘记入驻永州的事情,那必然要触动何家的利益,当年何家极有可能是动用了关系,才能在永州压得刘记喘不过气来,最后无奈收场,如今范念德知永州,估摸着这条大粗腿,老何家是想着法儿的要抱上。

    “既然这样,不知道大郎可否透露下,范公好什么?范知州劳心劳力,我等永州百姓,能遇到如此忠良,实乃余之福分。”

    李伯言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这我哪能晓得?美人?还是钱财?哎呀,不知道不知道。”

    说者无意,可是听着却有心的。他们可不认为李伯言会耍小心眼,以为这败家子随口这一说,是在暗示什么。加上这范念德赴任永州,便舒舒服服地住进了李家赠送的别苑里,真以为这个范知州是个贪财之人。

    “啊,哈哈,多谢大郎点醒,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明白了明白了。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告辞了。”何余庆似乎确定了些什么信息,立马起身告辞。

    李伯言一脸坏笑,你明白个锤子!

0020章 填词?

    如今想要发展永州,范念德与赵汝愚都没有那个魄力,革新理学还得看看建阳的朱大神是几个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天下理学,朱门弟子为最,要是朱大神没这个意思,一切都白搭。至于赵汝愚是否辞官,利弊李伯言已经讲清楚,他也不能强行扯了老赵的官帽子。

    所以,刘记的进驻,成为了李伯言现今计划之中的第一步。

    在这个年代里,金杯银杯不如食客们的口碑。味精的酿造已经进入了初步的实验阶段。不过即便是制造出来,这晶莹剔透,犹如细盐似的味精,要想打开销路,还是得通过刘记来慢慢拓宽。

    味精是用来干什么的?提鲜啊。这不在食铺之中体现出来,光靠吆喝,那得吆喝到猴年马月。最好的广告便是将来永州的新刘记。

    倒不是李伯言不想跟老何家合作,而是左右一打探,这些年头自家老爹同样没被何家少坑过。光月波楼一项,一年就不知道给何家送了多少钱,当然家里那些姨娘们,也是给何记的胭脂铺、首饰铺送去了数不尽的钱财。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当李伯言从刘封手中得到的那封信看来,何家早就对李家的田宅觊觎已久,就连勾银赌坊的郝大通,都是何余庆的狗。原本对于老何家没有什么厌恶感的李伯言,渐渐发现,真正要置李家于死地的,居然就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何有单。

    既然老何家做初一,他李伯言就不怕做十五。

    “七斤,备轿!”

    这些日子被折腾不轻的李七斤急忙跑过来。

    “少爷,又要做甚?”

    “咱们去红袖招听曲儿。”李伯言撂下话,便独自走向院里的角落,将小缸里的两个土豆疙瘩翻了过来。

    “几个芽儿,这要扩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说着,便将抽芽的土豆递给边上的花匠,“老柴,好好给我种。一个芽一个坑。”

    边上的老花匠拿过土豆,左右把玩了许久,皱眉问道:“少爷,这玩意儿能开花?”

    李伯言打着哈欠,道:“能发财!”要是土豆能够大面积种植起来,不说能够强宋富宋,至少举国再无饥荒。

    老柴一脸懵逼,发财?这是几个意思?

    “少东家最近是得了癔症吧……”老柴把玩着手里的土豆,嗅了嗅,“这玩意儿能开花?见了个鬼哟。”

    ……

    ……

    初夏的风,倒是清凉舒爽。永州小城,能数得上热闹的日子,也就逢年过节,不似临安,夜市能够闹腾到子时。

    红灯高挂,李伯言坐在轿子之中,还未到地儿,便听到丝竹的悠扬之声。边上的李七斤同样很是纠结。这种花街柳巷,当然是男人所无法抗拒的,然而关键……关键是自家的少爷还是个雏儿啊,指不定要被那些妖孽给折腾得不轻呢。

    “那个……少爷啊……”

    李伯言帘子一撩,见到李七斤吞吞吐吐的样子,便回道:“有事?”

    “今儿个是睡那儿?”

    “睡你个头!”李伯言那扇柄敲了敲李七斤的脑袋,“年纪轻轻,不知道学好!”

    李七斤这叫一个委屈,翻了翻白眼,心中暗道:这不是您自个儿要过来,还怨我咯?

    等进了巷子,莺莺燕燕的欢笑声更加清晰了。李伯言下了轿子,抬头望了眼,心里也有些小激动。这地方,倒是头一回啊……

    李伯言刚进屋,便有迎客的女子,轻摇罗扇,问道:“公子几位?”

    “两位。”

    女子黛眉微展,笑道:“那是填词还是销金?”

    李伯言眉头一挑,“有什么说法?”

    “今日红袖招定花魁,秦大家定规矩,姑娘们要唱的词儿不许事先准备的,必须唱当场才子们作的词,所以啊,填词的话,您就楼上雅间请,若是被挑中了,今夜不光免了酒水钱,若是姑娘欢喜,兴许还能……嘻嘻。”

    李伯言微微一笑,乐呵地暗笑着,真是到哪儿都一样,有才的奉茶看座,有钱的花了钱,你才能当爷。

    “我……填词,填词。”

    边上的七斤眉头一皱,低声道:“少爷啊,您才读了几个月的书?字儿还没认识几个呢,填词可不是那么好填的呀。”

    听到边上七斤的话,女子拿罗扇掩面轻笑道:“公子若是填不出词来,可是要付十倍价钱的哦。若仅仅想一睹红袖招之中姐妹的风采,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底下买花票的实在。”

    李伯言起身朝小楼之上走去,道:“填词,当然填词啦!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哟,大郎果真来了?怎的,是这位小美人儿不让上楼?莫慌莫慌,今日喊来了姜兄,有他给撑场子,咱也算半个读书人了。”

    李伯言转头望去,见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就像上去揍他一顿,“何二公子真是赶得巧,这都能碰上。这位是姜……”

    书生模样的男子抖了抖衣襟,颐指气使地斜眼看了下李伯言,冷冷道:“姜尚书是也。”

    尚书?你咋不上天呢!这名字,也不怕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能科举高中算我输!

    “大郎,莫慌。今日姜兄便是过来填词的,咱们跟着上去便是。对了,可曾买了花票?”

    李伯言笑道:“花票?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何余庆甩了甩手中的纸票,道:“填词交给姜兄,咱们要是想夺魁,不得出出力嘛。这花票,便是评定花魁的筹码了。”

    李伯言微微一笑,“我也来填词的,这花票就省了。”说罢,李伯言大摇大摆地朝楼上走去。

    何余庆一愣,忽然笑出声来,“呵呵,这李家大郎说……说来填词的?姜兄,我的耳朵没听错吧?”

    “黄口小儿,李家?莫不是永州最废的败家三世祖吧?”

    何余庆呵呵一笑,道:“姜兄慧眼如炬啊。”

    “啧啧,这种烂人,何兄还跟他攀什么交情,等着看他出丑吧,我们也上楼。”姜尚书纸扇轻摇,与何余庆一道朝楼上走去。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何余庆瞥了眼入了厢房的那个背影,笑道,“最好啊,这败家玩意儿能够爱上这里。”

0021章 长相思

    至暮时,天色渐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曲笙歌起,将众人的碎语声盖过。楼上雅间竹帘升起,永州才子贵人们皆可倚栏下望。

    无巧不成书,李伯言落座的小厢,恰好在拐角处,竹帘一升,便见到隔壁的何二跟“姜上天”。

    “真是巧啊,大郎独自一人落座,还以为有高人陪坐,这样子待会儿填词,吃得消嘛?”何二依旧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行。边上的姜上天倒是没有再招呼,似乎并不讲李伯言放在眼里。

    “不劳何兄劳烦。”

    今日何余庆要做局,李伯言同样想看看,这何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丝竹之乐入耳,李伯言扫了一圈,问道:“七斤,看看上头的都有哪些人。”

    李七斤昂着头,四处望了望,“那边在摇扇的公子哥,是将门子弟,也是个纨绔。”

    李伯言侧头,看着那油头粉面的少年眼眸子盯着台上姑娘移动着,便道:“为什么要用也?”

    “啊?”李七斤一愣,然后很尴尬地笑了笑,“这……少年您心里头不清楚嘛。”

    李伯言侧目,喃喃道:“就是南陈北李,与本公子败家齐名的主儿?”

    李七斤舌头一吐,讪讪一笑,弯腰说道:“陈百川祖上是陈遘老将军,钦宗时候的兵马元帅,后围困中山,举家十七人遇难,留守永州的末子,便是如今作古的陈家老太爷。”

    陈遘倒也是个人物,李伯言知道,当年靖康之变,金兵南下,攻破开封,朝廷一度传旨放弃中山,但陈遘势要失守,结果金兵还没破城,却被部将沙振所杀,开城投敌。

    李伯言呢喃道:“陈家即是将门之后,那老太爷又是武人之后,怎会有如此败家子孙?”

    “宠爱有加呗。”李七斤心说,当年老太爷还定下家规十八条呢,结果还不是让疼爱老爷的老妇人一条条的给废了。

    李伯言朝东边望去,见到几人勾肩搭背走来,嘴角便露出笑意。

    “我的天老爷!李家大郎居然来红袖招了。大郎,毛都没长齐,就来这里闹了?”几个稍大点的纨绔子弟像是见到鬼似的,绕在李伯言边上,就连何余庆、陈百川都侧目朝这里望来。

    李伯言眯缝着眼,这几个纨绔聚在一起,真是半个永州皆在于此了。永州农田两万顷,李家占当年占了三千顷,这周、潘、楚、赵四家皆是良田千顷的富商之家,加起来,真是抵得上半个永州之大了。

    不过这几个纨绔倒是没有李伯言来得幸运,家里有兄弟叔伯,还轮不到他们来继承家业,于是乎,混着混着便成了纨绔子弟。

    “大郎啊,听闻去岁赌输了三千贯,被李叔禁了足,我等几个也好久没联络了,前些日子听闻又去勾银赌坊了?是不是皮又痒了?”

    李伯言瞥了眼这个嘴欠的家伙,不过从他之前跟这几人的交情看来,这个楚明哲虽然嘴欠,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便笑道:“我被禁足?楚大嘴你也不打听打听,前些日子我从勾银赌坊勾走了多少钱币。”

    “你再喊我大……嘴,我……我跟你绝交!”

    李伯言单眉一挑,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道:“绝交是个什么姿势?”

    楚大嘴似乎没明白过来,以为李伯言又在出言戏弄他,便道:“看来赶明儿是时候去你家拜访拜访老叔了。”

    李伯言知道,只要他一出大事,这楚明哲立马会传消息回李家,这也是楚大嘴这个绰号的来由,不过之前的李伯言头脑简单,不分敌友,一直觉得这货是多管闲事,如今反倒是觉得这货还是挺仗义的。去岁如若不是楚大嘴传信回去,估计李伯言得在勾银赌坊输个底朝天。

    “你随便去。”

    边上的周宁一乐,笑道:“怎的?大郎如今天不怕地不怕了?”

    李伯言笑而不语,侧目望去,无意间看到何二跟陈百川交头接耳,还频频朝这里望过来。

    楚明哲见到李伯言光顾着笑,便觉无趣,看了看四周,问道:“喂,疯子。你一个人来的?”

    李伯言收回眼神,笑道:“怎的?不许?”

    “嘿,还狂了!你在我们面前还充什么胖子?”周宁坐下来,“红袖招的规矩,楼上雅间,定花魁的日子都是得填词的,那看看咱们那边,哪哪儿不坐着几个书生。你倒好,单枪匹马过来,到时候怎收场?”

    李伯言笑道:“得,诸位想看笑话也回去再看,我这儿还等着看美人儿呢,别打扰我。”他倒是不担心这何二跟南陈会如何阴自己一手,不过这群纨绔在这里,恐怕会搅局,就下了逐客令。

    楚明哲起身,笑道:“得,你会儿拿不出词来,可别让这满堂之人笑话。”

    何余庆笑眯眯地走过来,纸扇轻摇,说道:“楚兄说得正是。方才我还让大郎与我同坐呢,待会儿拿不出好词来,得多丢人。”

    楚明哲见到自说自话走过来的何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道:“大郎肯做你那儿才见了个鬼!别以为我不知道,勾银赌坊的郝大通跟你们何家眉来眼去的,若不是去岁我阻拦着,恐怕大郎家的田宅,都要输在那老杂毛的桌上了吧!”

    “楚大嘴!给我闭嘴!”李伯言微笑道,“赌场各凭本事,我相信,通爷跟何二公子都是好人,用不着你打抱不平。”

    楚明哲气得简直想揍李伯言一顿,怒道:“你这厮怎这般不知好歹!”

    何余庆依旧微笑着,丝毫没露怯色,缓缓道:“楚兄这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装什么老好人?你们何家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不知道,但准没安好心!”

    何余庆纸扇轻合,道:“前几日大郎一口气从勾银赌坊赢走了五千贯,郝大通一分没少,如数送到李家府上。若真是要骗钱,难道还有傻到亏本做买卖的?”

    “五……五千贯?”这下轮到楚明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李伯言说道:“所以我说通爷跟何兄都是好人,怎么可能联手骗我呢,是吧,何公子。”

    何余庆看了眼李伯言搭在肩上的手,纸扇轻轻打在手心,抬头侧目,喃喃道:“大郎心中明白就好。”

    李伯言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来,心里早就冷笑不已,明白?明白你这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没安好心?

    “诸位,诸位!秦大家定词牌了。”

    女子衣装素雅,微笑间轻袖一招。楼上那些不管是受邀过来的,还是自告奋勇的文人才子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酒杯茶点,侧目望来。

    “小娘子,是何词牌?”

    女子莞尔,朝那出声的地儿望了眼,嘤嘤道来。

    “长相思。”

    “长相思?秦大家可真是难为我等啊。”

    “唉,难填啊……”

    女子报了词牌之后,周边便传来抱怨之声。

    “少爷,这词牌怎的了?怎么看一个个的读书郎都皱眉挤眼的?”

    李伯言端起茶碗,饮了口茶,说道:“平仄两格。双调三十六字。平韵格为前后阕格式相同,各三平韵,一叠韵,一韵到底;仄韵格如是压仄韵。”

    七斤没想到自家少爷还真的能说出花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道:“唔,那确实挺难的。”

    李伯言翻了翻白眼,道:“我说什么你听得明白?”

    “啊?听不明白啊,所以好难。”

    李伯言笑道:“词的平仄倒是不难,难就难在太短。”

    “短,那不是更容易吗?”

    李伯言摇头,“我问你,如果我让你将今日红袖招的场景用二百字描述出来,你觉得难吗?”

    李七斤琢磨了下,说道:“这个倒是不难。”

    “一百字呢?”

    “很容易啊。”

    李伯言摇头笑道:“那让你用三十六个字,把你方才所有讲过的东西都描述出来,还得考虑平仄转承,你觉得比写二百字容易?”

    李七斤一想,恍然大悟,道:“那确实字少的难。”

    李伯言微微一笑,侧目望去,这些文人雅士头疼也就不奇怪了。唐诗之中,公认最难的就是五绝诗,短小精悍,看似字少最容易,但是要写得传神极难。

    长相思为词牌的,历史上能够写得惊艳绝伦的,李唐后主、白居易、晏几道、欧阳修等等,哪一个不是诗词大家?而这些人,大多都已经作古的,可谓是珠玉在前,要想能填出好的词来,何等的不容易。

    当然,在李伯言这里,这难处显然不存在,除了之前提到的那几位,还有位纳兰同志,可以供他参考参考。

    “七斤,去请笔墨。”

    在边上分神张望的李七斤忽然一愣,听到李伯言喊他,便回过神来,忽然又一愣,“少爷,要笔墨做甚?”

    “拌饭吃。”

    李七斤疑惑道:“拌饭吃?能拌饭吃?”

    “拌给你个猪脑子吃!笔墨自然填词了,还真拌饭吃啊。”李伯言笑骂道。

    对角的黄尚书呵呵一笑,自语道:“长相思啊,这平仄押韵,伯言是否需要愚兄帮忙指点指点?”

    李伯言轻笑道:“就不劳烦姜公子了。”

    姜尚书侧过身来,背对着李伯言,脸上的笑意隐去,对着何余庆说道:“打肿脸充胖子,何兄看着这小子出丑吧。”

    何余庆依旧微笑着,“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0022章 吃香

    红袖招内丝竹悠扬,虽说长相思仅仅三十六字,不过真的填起来,还是难住了不少才子文人,不少人都是硬着头皮,将那勉勉强强压住韵脚的词递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伯言倒是没这样的困难,毕竟纳兰同志的词虽说没什么眼界开阔,但是细腻旖旎,不然也不会被况周仪称之为国初第一词手了。

    词递了过去,接下去就不是这些前来游戏的文人词手的主场了。再好的词,若不谱上曲,从佳丽的喉咙间流转而出,就没了趣味。

    大宋朝的填词高手,总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佳丽红颜。

    用填词来泡妞,李伯言最佩服的就是柳三变。能让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到了六七十岁,都还有无数佳丽红颜,为得柳七一首词,倾其所有。

    何余庆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李伯言这桌上,微笑道:“没想到,大郎还真会填词。不知道会有多少佳丽倾慕。稍时,等争花魁的美人儿过了目,便会出来求词。若是能够有倾慕之人,真是羡煞旁人呐。”

    李伯言也不赶何余庆,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去岁何老爷子做寿,定了何大公子掌管月波楼,余庆兄,你甘心?”

    何余庆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笑道:“大郎好福气,家中单传。如今又掌了家,呼风唤雨。我有什么不甘心的,家里兄弟姊妹多,大哥精明能干的,掌管月波楼是迟早的事。”

    “呵,这样啊。也罢。”

    何余庆见到李伯言欲言又止的样子,反问道:“大郎为何忽然打听起我家的事来了?”

    “没什么,这李家的地不会自个儿长粮食,寻思着做点生意。总不能一直靠赌钱发家吧,通爷那里能赢一回,也不可能次次都赢,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何余庆眼睛一眯,问道:“做生意?大郎有这个念头?”

    “怎的?不行么?”

    何余庆笑道:“行行行,这有什么不行的?大郎打算做什么生意,不妨说出来,为兄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倒是没想好,等想好了,一定找余庆兄商讨一番。”

    “好,好说。”何余庆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只要李伯言拿他当兄弟,李家的田地,何愁拿不到手?他愣得失了神,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了,便道:“红袖招新来的几个雏妓,大郎好生把握把握,别被人先下手了。”

    禽兽!

    李伯言在心里暗骂了何余庆一声,不露声色地说道:“多谢余庆兄提醒了。”

    “出来了!”

    十几个珠帘遮盖的小厢之中,侍女们纷纷拿着手头的红签,朝阁楼之上走来。

    这次填词的,不下三十首,能够被挑中的,即便是说不上好词,至少差强人意,总比没被人看上的好。

    永州的一些达官显贵,也纷纷仰头侧目,想看看究竟有谁的词,被这些艺妓们看上了。

    宋人虽说对于这些出身青楼的艺妓有地位上的鄙夷,但艺妓之中,不乏才女,有些才女,甚至连男子都望尘莫及。光在这楼上坐着的,估摸着还有斗大个字不认识一升的白丁。

    楚大嘴几个,不约而同地都溜了过来,笑道:“大郎东张西望,真以为有哪个美人儿看上你那破词?没学会走,倒像是跑了,别以为比咱们在岳麓读过几年书,就能充读书人了。嘿嘿,甭看了,丢人。”

    李伯言笑道:“要是有人看上了,又怎说?”

    “我楚明哲认你当大哥!”

    李伯言放下茶碗,眯缝着眼笑道:“我不收没头脑的小弟。”

    “周宁,你看看,这疯子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这么欠揍呢。”

    边上稍年长的周宁拦着楚大嘴,笑道:“得,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挤兑谁了。”

    “老子才懒得挤兑他,等着看他出丑!最好啊,让他那酸溜的词拿出来,让我等也乐乐。”

    李伯言摇头轻笑,不再接话茬。

    忽然两个丫头拿着红签,朝李伯言这里一望,见到木栏上对应的签号,快步走了过来。

    转交的姜尚书同样看到了这两个侍女,本来对自己匆忙填得词还觉得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忽然心头一喜,从那视线看过来,这里也就李家那败家子跟他们这一桌,不是李家的三世祖,那还能有谁,当然是他了。

    姜尚书起身,缓缓将衣服整了整,面朝走来的侍女,面带微笑地等候着。过道有些狭窄,姜尚书挪步站在过道上,走来的侍女面色一尬,朝姜尚书微微一笑。

    “不知是哪位……”

    姜尚书话才说一半,侍女见到身后那个小姐妹马上要追上她了,生怕慢一步,便道:“这位公子,借过。”

    “……”姜尚书脸上的笑容立马僵硬了。

    这……简直比给他一个耳光都还要尴尬。

    楚大嘴、周宁几个纨绔本来就离得近,见到这一幕,顿时笑喷了。

    “哈哈,这位仁兄真是……哈哈……”

    楚大嘴本来就看何余庆不爽,物以类聚,自然看不惯姜尚书,见到这副尴尬场面,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当那侍女走至他们身边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了。

    侍女将红签一递,问道:“哪位公子填的《山一程》,花姐姐求词。”

    楚大嘴瞠目结舌,这桌边,可都是他们几个永州富少,哪里来的词人,刚要说是不是找错了,李伯言抬头笑道:“这里。”

    “你?”

    “大郎,你填……居然你填的?”

    “居然还有人看得上?”

    几个纨绔,包括周围的何余庆、姜尚书,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朝李伯言望过来。

    “让让,诸位让让。明姐姐求词,《山一程》,是公子您填的?”

    噗!

    一来还来俩?楚明哲简直要吐血了,这小子不会撞了狗屎运,还是那些姑娘们眼瞎啊,这么多才人的填词不选,居然看上李疯子的填词?

    李伯言起身,正想说话,忽然背后的廊前涌出七八个侍女,拿着红签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伯言。

    “公子……”

    “这位官人……”

    见到一个个水灵灵的女子围在李伯言身边,二楼上的才子文人都嫉妒到眼红。谁这么讨人厌,出这么大风头,不怕闪着腰?

    楚明哲等人都贴在栏杆前,看着眼巴巴盯着李伯言的十余个侍女,忽然有一种被门挤到脑袋的感觉。

    词,什么时候这么好填了?

    是不是自己去岳麓混个几年,也能这么吃香抢手?

0023章 雨露均沾

    侍女们围在李伯安边上,十余张红签,看得楚明哲等人眼皮直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一词可多唱?”

    一旁的侍女有些无奈道:“照理说是不行的。”

    “公子,我先来的……”一个小侍女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词唱得好坏,跟嗓子有关,当然词的好坏,意境,也是十分影响表演的效果。

    此话一出,边上来求词的小侍女们不乐意了,纷纷向李伯言表达着求词的心切。

    “大郎,我看明美人挺好,要不就……”楚明哲搓着手,建议道。

    “诶,那我看琴菡姑娘更符合大郎的口味,不如……”

    李伯言白了眼周宁,老子这是头一回过来,什么口味你又知道了?

    “既然这么多姐姐想要这首词,这样,先来后到,这位花姐姐的侍女最先过来的,这首词就与了花姐姐吧。”

    被点了名的小侍女一脸欢喜,连忙朝李伯言一礼,兴奋地小跑离去了。

    另外没被点中的侍女们准备怏怏而回,再从那些挑剩下的词中选一首来唱。当然,挑剩下的词,自然是没有佳作了。

    几个不甘心的侍女站在李伯言身边,央求道:“李公子可否再填一首?拜托了。”

    词的好坏,直接影响争夺花魁的成败,这些侍女们自然不想自己服侍的姐姐们留下遗憾。

    李伯言瞥了眼远处的陈百川,发现那双炯炯有神的星目正盯在此处。

    “实在抱歉。”李伯言讪讪一笑。

    一边忽然闪过来面容清瘦的书生,朝当中一位侍女招手,道:“不才方拒了两位侍女,等着季姑娘求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侍女握着手中红签,有些迟疑道:“可是……季姐姐说了,只要这位李公子的词。”

    李伯言淡淡地瞥了眼那个书生,正是当时坐在陈百川边上的那位。看来这位跟他齐名的败家子“南陈”,是倾慕这位季姑娘。

    边上的书生吃了个闭门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然而还是沉住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过这位公子的词,已经送了别人,季姑娘待会儿唱词,难道还要拾人牙慧不成?”

    其余的侍女都走了,就剩下这位倔强的侍女,在原地咬着嘴唇,仿佛不肯善罢甘休。

    “那我再填一首就好。”

    李伯言此言一出,边上的楚明哲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再填一首?什么时候这词有这么好填了?

    “大郎,莫要口出狂言,到时候被打脸可就不好了。”

    李伯言微微一笑,道:“你稍等片刻。”

    李伯言提笔,略微沉思,随后笔走龙蛇,没多时,便将一首《西湖雨中》填完,交到了侍女手中,微笑道:“若是季姑娘不喜,莫要见怪。”

    “多……多谢公子。”侍女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么快就又填了一首?她接过词的时候不免往上扫了一眼,也不知合不合季姐姐的心意。纸上的字,她倒是认得,但是词好不好,还得让季姐姐过目才是。

    侍女才跑开,边上那位被冷落的书生冷冷地哼了一声,笑道:“李公子真是才华横溢,听闻前些日子还在赌坊豪赌,今日便能提笔填词,真是文韬武略啊。”

    李伯言听得出这孙子话里的嘲讽意味,便笑道:“也没什么。填词本就是雕虫小技,没什么好得意的,这位兄台贵姓?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喝酒就不必了,伯言能够送词给季昀,也算是给我陈某一个面子,改日定当谢过。今日薄酒一杯,敬谢。”陈百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到那清瘦书生身前,端起酒杯,朝李伯言一敬,一口饮下。

    还没等李伯言说什么,便带着那书生扬长而去。

    赵明哲冷哼一声,拿着手中的杯盏把玩着,觑了那两货的背影,“要不是看在他死去的老爹份上,老子早揍他一顿了。”

    李伯言坐下来,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何余庆,不知道这笑面虎跟陈百川说了什么,居然对他如此大的敌意。不过李伯言倒是不介意他们耍花招,自己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是连几个纨绔都对付不了,自己也就别混了。

    “喂,疯子,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学的填词?”

    李伯言微微一笑,“岳麓的学生都会,若是你们想学,去岳麓书院混几个月。”

    “哼,别想骗我等上当,填词哪有这么容易,你看看我带来的那位,一个美人儿都没看上,得,得亏有你撑场面,咱们这些人啊,就怕遇上有文化的。”

    “呵,明哲,方才你还嘲讽大郎呢,怎才这一小会儿,就开始恭维上了?”

    楚明哲挥了挥手,道:“去去去,都给我边儿呆着去。大郎啊,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得一定要答应我啊。”

    “你先说。”

    “那个……若是季美人儿夺了魁,请你入厢听曲儿,能捎上我不?”

    李伯言眉头一挑,道:“你好这口?”

    几个纨绔脑袋凑在一块儿,古怪地看着李伯言,沉默了片刻,还是直言道:“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世道上,就没有男的不喜欢那张倾世之颜的。”

    “真的假的?”

    楚明哲朝下探看着,道:“快看,季美人儿出来了。”

    红袖招之中,不少贵人都伸头探看着。

    琵琶声悠扬清脆。

    “黛眉收,翠鬟流,恹损芳波一段愁。愁时梦未休。”

    何余庆忽的眉头一皱。

    听到季昀的唱词,就连还想诋毁李伯言几句的姜尚书都没什么话说了。

    “山浮浮,水悠悠,欲问行云何处留。有人天际头。”

    曲毕,不少人还回味着。

    “这是何人填得词,如此有意境?”

    “好词啊!我永州居然有如此才人!”

    李伯言轻轻一笑,低头望去的时候,恰好见到季昀仰头望来。

    两人目光稍稍交流了一刻,季昀便入了一侧的珠帘之中。

    等到李伯言再次收回目光的时候,边上的几头饿狼早就狂咽口水了。

    “大郎,看到没有?这姿色,真是没话说啊。唉,对了。方才的词,大郎赶紧跟我讲讲,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待会儿见了季美人儿,我也好插几句话。”

    李伯言见到楚明哲这么急切的样子,便笑道:“你就不怕陈百川活撕了你?”

    楚明哲扫了眼对头那边的陈百川,见到那双警惕的目光,赶紧收回了视线,强作镇定道:“他能怎的?还能动手不成?”

    周宁呵呵一笑,道:“记得这个季美人儿头一次夺魁,那时候当红头牌还不是她,陈百川砸了一万花票的时候,结果真还有嫌钱多的杠上了。最后直到陈百川砸到了五万花票,那人才收手。你们知道那个跟陈百川抬杠的傻缺,最后怎样样了?”

    楚明哲眉头一挑,道:“都是花钱的主儿,谁还没个脾气?怎的?他陈百川还能动手?”

    周宁点了点头,“陈家那些个武师,可不是吃软饭的,差点把那富家子的鸡儿给揪下来。”

    几个纨绔下身一紧,立马就在心里笃定,绝对不跟陈百川硬顶了。

    “还有前些日子,有人强行闯入红袖招,要找季美人儿的麻烦,第二日被人在永宁巷发现,打得四肢全废,半身不遂。”

    楚明哲一哆嗦,不再犟嘴。永州的南陈北李,李伯言败家,或许只是输点田地,但是这陈百川败家,是在败祖上积下的功德。陈家的那些家将武人,一个个都挺拔魁梧,要废掉一个人,轻而易举。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再次将众人从议论中拉回台面的,还是这首李伯言抄的好词,明朝第一词手跟清朝第一词手的底蕴,自然不是永州这些歪瓜裂枣可以比的,从这两位口中唱出的词,基本就是碾压众人。

    这首词,更加惊艳到了众人。

    一位永州有才学的老儒,原本只是过来听曲儿,忽的睁开了眼。

    “榆关?燕云十六州?填词之人,真有大才啊!”燕云十六州,那是宋朝之痛,然而这个痛,自打王朝迁都临安之后,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老儒沉吟片刻,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故园无此声……故园真当无此声了……”

    说着,用手溺爱地抚了抚怀中酣眠的黄猫,嘴里喃喃自语道:“唔,小主子醒了?要吃点馒头不?”说着,便将吃到一半的馒头撕下一小块来,递到怀中的黄猫嘴边。

    喵!

    黄猫爱答不理地嗅了嗅,将头撇了过去。

    “不吃拉倒!”

    说着,老儒便将馒头塞入嘴中,不过又喃喃自语了一句。

    “回去给你吃鸡肝。”

    或许那些才子文人填不出这么好的词来,但是品评还是有点水准的,基本上,今日夺魁的热门,便在这两人之中了。

    “大郎啊,这……《山一程》,不会又是你填的吧?”楚明哲忽然想起方才侍女口中喊出的题名,好像就是这首啊……

    “见笑了。”李伯言靠在椅背上,听着古曲,想的却还是陈百川跟何余庆二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隐隐感觉何余庆实在利用季昀,来挑拨陈百川跟他的关系,可是有些不明白的是,他完全可以不跟陈百川针锋相对啊,这样挑拨离间,他李伯言又能损失什么?什么也捞不着好啊!

    那么何余庆究竟在盘算什么呢?

0024章 巨坑

    李伯言抿了口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宋朝的茶,不似明清时候,用杀青脱水后的茶叶冲泡那般,茶汤清亮,更接近于日式的茶饮。或许应该说,日式的茶饮便是从大宋传过去的茶文化。

    饮茶多以点茶为主,就拿李伯言手上的这杯带着白色泡沫的茶来说,是将团饼经炙茶后,将茶碾磨成粉末状,然后再用筛罗分筛出最细腻的茶粉投入茶盏中,用沸水冲点,随即用茶筅快速击打,使茶与水充分交融并使茶盏中出现大量白色茶沫而成。饮入口中,更像是再喝一杯抹茶味的饮料。

    “明哲,这往届定花魁,都能投出去多少花票?”

    还在琢磨着如何跟季昀花前月下的楚大嘴一愣,说道:“这个嘛,以往的话我也不清楚,一百贯差不多够定个花魁了。可是最近不是有陈百川那个王八蛋么,每次定花魁,这小子一张嘴就是五万张花票,这就五百贯飞了,加上季美人儿本身就姿色出众,已经连夺两届花魁。”

    周宁见到李伯言来了兴趣,笑道:“而且更可笑的是,人陈百川出钱出力,这位季美人儿若是识大体,凭借陈家老夫人宠溺独孙的劲儿,早就能够换得个自由身,嫁入陈家了。可偏生这季美人儿就是这么不识趣,除了唱曲,从不单独见客。陈百川也是个贱骨头,越是见不到,他还越来劲了,你看到他刚才那双死鱼眼了没?简直就想把季美人儿吃了!”

    “这么说来,这季姑娘是夺魁无疑了?”

    楚明哲两手一摊,摆作一副好笑的样子,道:“我的季美人儿本身就漂亮,就算陈百川这个二愣子不出手,我也铁定支持。”

    有些脸黑的潘超,是几个纨绔之中最沉默寡言的,那小眼睛觑了楚大嘴一眼,道:“得了吧,你能支出几个钱来?超过五十贯,估摸着还没回到家,就被你爹吊在柱子上打了。”

    “滚!潘黑炭,你再揭老子短,信不信老子揍你!”楚明哲推搡了一把潘超,骂骂咧咧道。这几个人,虽说出身豪门,但是论手头的宽裕,以及府上的地位,远远不及李伯言这个败家三世祖来得潇洒,也正因为如此,永州百姓口中,败家地位首屈一指的,永远都是南陈北李,而无这几个纨绔子弟。

    “陈公子,花票一万资以季昀!”

    唱票小生嗷一嗓子,顿时有一种霸气四射的感觉。一般的投花票,都是挪步前往众多艺妓面前,将花票赠给那些艺妓们,换得一声多谢,也只有这样的大手笔,才会有资格让那位油头粉面的唱票小生念出来。

    有些常客们都见怪不怪了。楚大嘴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黄豆粉,笑道:“看吧,五百贯,也就这败家玩意儿能干得出来。何必呢,有这闲钱,还不如赎买个漂亮的美人儿。”

    周宁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若是季美人儿能这么随便赎买,估计他陈百川也失了兴趣。”

    “李公子,花票两万,资以花晴!”

    唱票小生又是一嗓子,让原本以为就此而终的花魁争夺陡升变数。

    李公子?

    哪个李公子?

    “诶,二楼方才送词的那位小生,好生眼熟啊……”

    “我的乖乖,那位不是李半州家的公子哥嘛!”

    也不是是哪个嘴欠的吼了一声,不少人都将目光朝李伯言这里看过来。

    哦,感情是永州三世祖。

    稍远处的富商看到纨绔集聚的这边,笑道:“南陈北李,两大败家子终于杠上了?呵呵,今日真是有好戏看了。”

    “原来是李家大郎出手了,也难怪,能跟陈疯子对着干的,也就李家这位三世祖了。”

    当听到李姓公子投票两万的时候,陈百川也下意识地将目光朝李伯言这里看来,眼中杀意尽显,指节捏得啪嗒响,“李伯言,你也想招惹我不成?”

    潘超黑着那包公似的脸,朝李伯言立马竖起一个拇指,道:“哥,厉害厉害。”

    李伯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我动过?”他忽然心里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边上的楚大嘴朝陈百川那儿指了指,道:“不管是不是大郎你,反正这个陈疯子是盯上你了。”

    李伯言忽然看上何余庆,发现这货跟没事人似的,跟姜尚书窃窃私语着。这货今儿个,就是想挑事!

    如今满座都认为是李伯言出手了,都想看着南陈北李斗上一斗,一决雌雄。若是按照李伯言之前的做派,定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是何二能捞着什么好呢?

    “明哲,红袖招跟何家有关系?”

    “大郎为何这么问?”

    李伯言低声道:“若是没关系,不介意让何余庆出出血。”

    周宁眼睛眨巴着,“应该没有何家的份头。何家的生意,不涉及青楼。”

    “这样是吧……”李伯言说道,“明哲,以你自己的名义,去给季姑娘投上一万花票。”

    “一万?大郎你杀了我吧!”

    李伯言笑道:“没事儿,钱我替你出。你不是想在季美人儿面前威风一把吗?给你表现的机会。”

    楚明哲咬着牙,皱眉道:“你真给?”

    “废话,一百贯,本少爷还会赖账不成?你们几个作证就是。”

    楚明哲点头道:“好!”

    场内等着看好戏的贵人们也都乐呵呵地,等着南陈北李两大败家子针尖对麦芒。

    陈百川握着椅子把手,原以为经过之前两次夺魁,今日不会再有人跟他作对,没想到杀出个李伯言。

    “秦叔,还能再支点钱出来不?”

    一边魁梧彪悍的中年男子低声道:“百川,老夫人掌家不易……”

    “就问你能不能?!”

    中年男子短叹一声,道:“能是能,可……”

    “去,兑三万花票来。今日这场子,不能服软,不然你让季昀如何看我?”

    秦武人性子直,直言道:“我看那个不识好歹的戏子,根本就在戏耍你,百川,别浪费……”

    “去,别废话。秦叔,今日我心情很不爽,别招惹我。”

    秦武人又是一声叹气,这样一个败家子,如若不是当年的救命之恩,秦武人早就夺门而去了。

    “楚公子,花票一万,资以季昀!”

    唱票小生声音之中透着一股戏谑,今日这是怎的了?永州的纨绔子弟都是疯了不成?居然杠上了!

    以往没有陈百川这个冤大头,几千张花票已经是顶破天了,毕竟谁也不会拿钱当纸烧,结果今日可倒好,冤大头一个接一个。

    陈百川眉头一皱,再次朝李伯言这里望来。

    一旁的潘超也是纳了闷,低声问道:“大郎,你这是做甚?自己嫌钱多,左手干右手?”

    李伯言眼皮跳了跳,心里暗道,***的,那个李公子,鬼知道是谁,摆明了有人想借刀杀人!李伯言今日如果不让楚大嘴出手,可能走出红袖招都困难。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何余庆,忽然眉头一皱。

    “何兄,怎的?”

    “没什么,咱们继续。”何余庆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两边花票各有两万情况下,很明显,季昀的人气要高上不少,收到的那些散票足以夺魁了。

    李伯言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李公子,花票三万,资与花晴!”

    “告诉你家公子,继续跟。”

    李伯言这边的小厮跑动着,都被远处的陈百川看在眼里。

    “这个杂碎!”秦武人手上腱子肉不停地蠕动着,恨不得生撕了李伯言。

    红袖招内闹哄哄地,谈论着今晚的好戏。

    “诶,方才这李家三世祖还跟楚家的那个纨绔坐一起谈天,怎才过了这么些时候,两人就唱起反调来了?你看看,这李家三世祖又出手了。三百贯啊,啧啧,他李半州的那点家产,也禁不起这样折腾吧。”

    何余庆时刻盯着不远处李伯言的背影。每每看到李伯言起身欲价码的时候,他都心里一阵激动。这两把火是他点的,然而事与愿违,本以为抛出个一百贯,两头一撺掇,就能把李伯言的口袋子打开来,然而半路杀出个楚明哲,这就让何余庆很不爽了。

    “他们两个,闹翻了?”就连一旁的姜尚书都有这样的一种错觉。只有何余庆心里头在滴血,自己掏钱挖坑,可不是过来掏钱给李伯言买威风的。

    如今只能希望陈百川赶紧出手,而楚明哲这个小王八蛋别打肿脸充胖子。

    “秦叔,去买花票。”

    “百川,这钱这么撒,老夫人若是知道,会气死的!”

    陈百川怒目圆睁,“季昀若是连夺三魁,按照红袖招的规矩,便是自由身。这次,说什么也得帮她!”

    “百川啊,别犯傻了!”

    “楚公子,花票三万,资与季昀!”

    哇靠!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逼了。

    咋的?楚明哲这个不入流的败家子是疯了?

    陈百川坐下来,脸色阴晴不定。然而最无语的是何余庆,这做宝搞啊,楚明哲身上,何余庆可没期望挂下什么油水来。按照何余庆对李伯言的揣测,如若不是楚明哲这个傻缺跳出来,早就跟陈百川干上了。

    “李公子,花票五万,资以花晴!”

    众人的目光已经不在台面上了,唱票小生,更是嗓子都喊哑了。这样烧钱,真特么刺激啊。

    “看这架势,李家三世祖是要捧红这位花晴姑娘。啧啧,败家子就是败家子,花起钱来,你看看,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

    李伯言当然不皱眉的,花钱的是何余庆这傻缺,跟自己有毛个关系?

    何余庆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在底下吊儿郎当坐着的楚明哲,这白痴,真是个白痴啊!要作死滚边儿去,居然搅局?

    五百贯,楚家的庶子,应该拿不出这么多闲钱来吧。但是何余庆笃信,陈百川就算倾家荡产,也会跟,这要李伯言真的出手,就有好戏看了。

    唱票小生觉着,就凭李家三世祖这手五百贯,应该是一锤定音了。也就这样的败家子,才会不拿钱当钱啊。

    他觉着可以拿口水喝一喝了。

    慵懒地坐在抱椅上的楚明哲,见到楼上李伯言的手势,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有人花钱给装逼,他能不装?

    于是这一回,楚明哲忽的站起来,朝众人喊道:“区区五万花票,何来自信?我跟就是了!”

    噗!

    何余庆一口酒喷了出来。

    ***的楚大嘴,掺和你大爷啊!

0025章 墙头草?

    何余庆的心头简直在滴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九百贯啊,他何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来今日准备的一千贯,除了话一百贯当个诱饵,引起陈百川这个愣头青跟李伯言的争端,剩余的九百贯花票,是准备拿下陈家的那座楼,结果倒好,陈百川没搭进去,自己莫名其妙地跟楚明哲这傻缺干上仗了。

    两边持平的情况下,明显季昀略胜一筹。何余庆缓缓起身,自己大头都已经抛下去了,也不甘让李伯言就这么置身事外。

    “咳咳。我也觉着花魁之名,非季昀莫属。去,将这一万花票送与季姑娘,聊表何某心意。今日啊,我倒是想看看,还有谁能撼动季姑娘夺魁的目的。”

    何余庆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嗓门放得老大,鉴于上回勾银赌坊李伯言孤注一掷的模样,他料定李伯言不会善罢甘休,丢面子的事情,想来是这些纨绔最不情愿的吧。

    “何公子,花票一万,资以季昀!”唱票小生这一嗓子,又让在场之人哭笑不得起来。

    什么意思,墙倒众人推?

    “连何家的智公子都出手了,这是要合力干翻永州三世祖?”

    “啧啧,你们觉得李伯言会再出手吗?前些日子,我可是听闻在勾银赌坊,这败家儿赌得都红了眼睛,直接拿出五百亩水田,吓得关西通爷都收了手。”

    “唉,有钱真好啊……看来今晚,这败家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余庆看着一直坐在位子上的李伯言,眯缝着眼睛,心中盘算着,楚明哲那家伙会不会再出手,他不确定,但是只要李伯言真的出手了,那绝对是楚明哲惹不起的,也只有陈百川这个傻缺会不顾一切。他这一百贯,目的还是只有一个,挑起李伯言的好胜之心。

    一直看戏的李伯言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一千贯,差不多已经是何余庆的底线了吧。

    “快看,李家那厮起身了!”

    在远处一直盯着李伯言行径的陈百川,同样眯缝着眼,死死地盯着李伯言。

    “这个混蛋,他难道不知道,这次花魁,对季昀是多么重要吗?!”

    何余庆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楚明哲没有再搞事,李伯言起身,看来是真的要出手了。也没有枉费他花了这么多钱,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李伯言缓缓下楼,走向那唱票小生处的时候,觉得周围都静得可怕。仿佛一万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万众瞩目,有钱……真好啊……

    “李公子,有什么吩咐?”唱票小生的嗓子已经哑了,见到李伯言这个财神爷过来,依旧不敢怠慢。

    李伯言问道:“花晴的九万花票,钱给了?”

    唱票小生一愣,看了眼身后的账本,点了点头。

    “名字是我的?”

    唱票小生纳了闷了,这位财神自己掏的腰包,还反问他做甚,道:“确实是您的。”

    李伯言道:“那好,这样……”

    李伯言在那小厮耳边轻语了几句。

    楼上几人,面色紧张。

    陈百川皱眉道:“若是这厮再出手,只能请何余庆动手了。”

    秦武人低声说道:“不可啊,百川。何家盯着白楼许久了,若是因为一个红尘女子,欠何家一个人情,届时不好推辞。”

    “希望这厮不要超过我的忍耐极限吧。”陈百川眼中抹过一丝杀意。

    小生听完李伯言的话,面露难色,说道:“这个……我恐怕难做主,得问秦大家。”

    “去吧。秦大家想必是明事理的人,我这么捧红袖招生意,若是这点薄面也不给,今后就……”

    唱票小生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道:“好好好,李公子的意思我会传达给秦大家的。”

    李伯言坐在有些威风八面的楚明哲边上。

    仅仅这一坐,就让在场之人觉得火药味重了。

    “李家小郎君好生威风啊,这是公然挑衅吗?”

    楚明哲笑着说道:“大郎,够仗义!今日这风头,哥们算是过足瘾了。待会儿不知道季姑娘如何感激我呢。对了,你当真要捧红那个花美人?我可是听说,这女子极为风骚,大郎初生牛犊,怕是要吃不消啊。”

    李伯言眯缝着眼笑道:“过足瘾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伯言这似笑非笑的面孔,楚明哲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你对那厮说了什么?”

    李伯言低声道:“我说……不管楚公子出的钱,还是李公子出的钱,都是我的钱,所以啊,楚公子那份赊着的钱,就不还了。权当是个笑话。”

    权当是个笑话?

    是个笑话?!

    笑话???

    楚明哲两眼一抹黑,操你丫的李疯子,玩我呢?!

    “大郎,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李伯言按住楚明哲的肩,道:“放心,秦大家通情达理,会答应的。得罪了楚、李两家,她红袖招也不好过的。”

    “不是,这事要是传开了,你让老子如何在这里混,你让季姑娘怎么看我!”

    李伯言见到有些压不住火气的楚明哲,眉头一挑,道:“风头也让你过足了,我想秦大家不会将这事捅出来的。你若是能耐,那你可以掏腰包,反正这钱我是不替你买账。”

    “干!咱俩不是说好了!”

    “立字据了没?”

    楚明哲眼睛一瞪,道:“周宁几个都能作证!我不管,反正……”

    见到楚、李二人聊得这么火热,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在场之人都以为要干架了,正乐滋滋地等着看好戏,只有何余庆,越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唱票小生匆匆跑来,高呼道:“李家公子,九万花票转资季昀。若无再出手之人,今日花魁,当属季昀!”

    噗!

    啪!

    吁!

    满座等着看好戏的宾客,被这一声吆喝搞得脸色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个意思?”

    “李家三世祖怂了?”

    “切,没劲。”

    诸人纷纷起身离席,今日曲儿也听了,笑话也看够了,至于谁是花魁,那还用想,当然是季大美人了。连最大的反派财主都倒戈了,谁还会再搞事情?

    小生小跑过来,俯身对着楚明哲说道:“秦大家说了,既然都是李公子出的钱,您的这份就不消还了,权当热闹。”

    楚明哲哀嚎一声,心底暗骂道:笑话?李伯言,你大爷啊!

    然而最惨的并不是楚明哲,至少在众人眼里,今日楚家二公子也出尽风头了,最后居然能让李家三世祖倒戈。

    只有楼上的何余庆心里在滴血。

    威风都让这几个败家子出尽,结果买单的成了自己?

    ……

    ……

    红袖招宾客散尽,侍女匆匆入帘,说道:“季姐姐,李公子已离去。”

    季昀眼神一黯,呢喃自语道:“就这样走了么?”

    “季姐姐,陈公子想见见您。这几回,陈公子可出了不少的气力,您如今连夺三魁,已是自由身,可喜可贺,要不要见见陈公子?”

    季昀笑道:“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净帮他说好话?”

    “哎呀,季姐姐这可是冤枉我了,哪里敢呐,只是看着陈公子对姐姐你一片好心,忍不住想说嘛。”

    季昀扶额,说道:“若是陈公子还在外边等候,告诉他,今夜乏了,等改日,我一定好好感谢一番。”

    厢房之中,季昀看着桌上的词,呢喃自语道:“燕云十六州,榆关那畔,该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说罢,将词紧紧地贴在胸前,脸上升起一抹笑意。

    哪个少女不怀春,面若冰霜,只不过还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0026章 疯狂的味精

    红袖招的事,何余庆先出的手,既然都已经撕开脸面干架了,李伯言也就不客气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了些许日子,终于是把刘封给盼来了。

    李伯言走到堂上,见到刘封站在椅子边,扫了眼坐在客位上的中年男子,便明白此人来头了,拱手一礼,笑道:“刘伯父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怪。”

    刘乾城起身笑道:“李老爷之名如雷贯耳,没想到,大郎竟是李氏子弟。这回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几人都坐下,李伯言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伯父亲自过来,看来合作之意是诚意满满,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刘乾城欣赏李伯言这样的性格,便道:“本来这是你们小辈的事,我这长辈也不好插手,不过永州的月波楼,毕竟是个庞然大物,刘记入永州的事,全权交给丘山,别说我,就是家中老爷子,都不放心。我过来,就是想听听,大郎是怎么个合作之法。”

    “这里有两份契约,伯父跟丘山看一看,至于签哪一份,随你们。”

    刘封拿过契约,跟刘乾城人手一份,看了起来。

    刘封手头上的这份,倒是中规中矩,看下来没有任何的问题。刘记负责人员、食材渠道等管理方面的事情,李伯言解决酒楼。分账上边,刘记占六,李伯言这里占四。整份契约,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父子二人看完自己手头上的那份之后,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直到刘封看到自己老爹手头的这份时,才大吃一惊。这李家大郎,口气也太大了吧。

    他才看了几眼,便放下手中契约,忙问道:“大郎,四六分账的这份,还是可以商量的,只是这份,你是想让我刘记出钱出工,最后给你们李氏打工?太不讲道理了!”

    看到小刘沉不住气,李伯言也不解释,而是将目光看向还在沉思的刘乾城身上。这是李伯言第一个合作伙伴。做生意,单枪匹马容易失手,自然需要合作。在大宋做餐饮,刘记明显是个极好的选择,李伯言的这份看似不讲道理的契约,实际上却拿出了极大的诚意。

    “大郎,这上边的味精,是否就是当初的那面汤?”

    李伯言说道:“也不全是,不过伯父可别小看这味精,若是做大做好了,将来大宋的餐桌上,便是跟盐相媲美的调味品。”

    “能否将这味精拿来我看看?”

    李伯言说道:“当然。”

    通过短杆菌发酵、中和,得到的谷氨酸钠盐卤水,经过蒸发结晶,便是晶莹剔透的味精了。

    刘乾城看着木盒之中,晶莹剔透的味精,问道:“这……这就可以吃了?”

    李伯言笑道:“调味,调味,自然是佐料。七斤,端几碗白粥上来。”

    才片刻,府上的下人便将白粥端了过来。李伯言说道:“这几碗白粥都是仅仅加了些盐的,伯父尝一尝,以您的舌头,若是在下做了什么手脚,想必一下便试出来了。”

    刘乾城拿勺子挨个尝了一遍,点头道:“确实,仅仅放了点盐,倒是没其余的味道。”

    李伯言走过去,将些许味精撒入当中两个碗里,那勺子搅了搅,说道:“伯父、丘山,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

    “加了这个能吃吗?”刘封狐疑地问道。

    李伯言笑道:“味精的作用便是提鲜。”

    刘乾城父子端起粥,尝了尝。

    “这……这……”

    原本平淡无奇的白粥,果真像李伯言说的那样,味道鲜美了不少。

    刘乾城震惊地说道:“此等鲜味,比用鸡汤熬煮出来的鲜味都不遑多让。神奇,这东西究竟是何物所制?”

    “这个是秘密,不能告诉刘伯父。”味精的制备方式,绝对不可能外传,这将是李伯言手中的利器,自然要保密。

    刘乾城说道:“除了粥,这味精还能放在其他菜肴之中?”

    李伯言点头道:“当然。不然也不敢拟出丘山兄手上的这份契约。”

    刘丘山拿着那张契约,瞠目结舌地说道:“大郎还真能做出这么绝的事来?刘记在永州的利润都归你,就拿出百分之一的味精利润,这也太黑了点吧。”

    李伯言靠在椅背上,说道:“若是丘山兄觉得这份契约太霸道,可以签另一份。利润四六分,也不亏待你们刘记的。”

    “大郎,不知道这小小一罐味精,成本几何?”刘乾城倒是没有直接拍板,而是把问题的关键问了出来。姜毕竟是老的辣,如果这味精的利润低得可怕,那这百分之一的股份,恐怕还抵不上刘记五成的利润,当然是第一份契约来得划算。

    但是如果这一罐味精的利润,能有十文,那还是可以商量的。这样能够提鲜的神物,只要放上这么一点,就能媲美活鸡炖出来的鸡汤,光刘记的酒楼,节省下来的开支,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李伯言说道:“这个价钱倒是还没有定下。如今盐价每斤几何?”李伯言倒是忘了这茬。不过按照前世的价格对比,味精的价格大约就是盐的十倍。

    刘乾城说道:“盐价?如今的盐价那是几年一变样。好的时候,四十文一斤,不过官府强制科买,一百四十文有余,不过如此离谱的价格,大抵无人愿意买。如今荆湖的盐价,大抵在六十文一斤。”

    六十文?如果按照十倍的价格卖,那岂不是一斤的味精要六百文?鬼才乐意买。李伯言倒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古代的盐,那是税政的大头,说白了,价格的高低,完全取决于官府的定价,实际的盐成本不过几文钱,所以用盐价作为参考,还是不妥当的。

    李伯言思量了一下,说道:“这里是一斤的量,一百文,伯父觉得如何?”

    “一百文倒是不贵。”毕竟就是一种调味品,也不能当饭吃,这味精的价格,比盐价略高,才会有销量。

    等等。

    刘乾城忽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不觉直接站了前来。

    “一……一百文?”

0027章 诱人的利润

    李伯言见到刘乾城如此大的反应,不解地问道:“刘伯父是觉得价格定得太高了?”

    刘乾城眼皮一跳,苦笑道:“大郎这是在挖苦我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价格太高?你可知道刘记食铺一天消耗十几只鸡,炖出来的高汤,鲜味才能媲美你的这一丁点味精。这一斤味精,足够抵得上二十只鸡的价值!方才大郎提起盐价,我还觉得这味调料一百文有些贵,但是这么一想,就算是卖一贯钱一斤,都划算!”

    李伯言摇头道:“若是定价在一贯钱一斤,估计难以打开销路。”

    “大郎,这一百文一斤,那成本几何?”刘丘山如今算是明白了味精的潜在市场。真的要是想李伯言说的这样,将来整个大宋的味精销量,那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不说和盐的销量齐平,就是百分之一的销量,那都是一个无可估量的数字。

    “很低。”如今用短杆菌发酵,五斤粮食便能产出一斤的味精来,加上人工,成本能够压在二十文左右,若是将来大批量生产,这个成本还能够更低。

    刘乾城继续问道:“有多低?”

    “二十文?若是量产,能够压到十文。”

    刘氏父子被李伯言这句话雷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伯言,半响憋不出一句话来。

    暴利啊!简直是暴利!

    他们俩在回过头想想李伯言的这份看似荒唐的契约,才能白,为何李伯言只答应分百分之一的红利。这不是亏待他们刘记,反倒是照顾他们。如今,或许味精的产量没有上去,还看不出什么钱景,但是一旦产量上去……他们简直不敢想下去。

    “伯父,丘山,可想好了?”

    刘乾城目光果决地说道:“大郎,刘记入驻永州,不需要你出一分钱,就连食铺、商铺,都全权由刘记买单,至于红利,都归你,能否在这味精的分成上边,再调上一点。”

    “刘伯父,能拿出百分之一的股份,已经是小侄最大的诚意了。说实话,做酒楼生意,并非小侄本意,借助刘记,将味精推销出去,才是关键。倘若刘伯父不愿意,小侄相信,这味精还是能够有好销路,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刘乾城也不是一个不识趣之人,明白当中利润,确实足以让人发狂,说道:“那就按照百分之一的味精红利签,只要大郎的酒楼到位,刘记的人手、食材渠道,立马就能更上,届时酒楼便能开业。”

    今日签下契约,之后的事情,让丘山跟你接触就是。你们都是年轻人,多多相处才是。

    李伯言微笑道:“伯父说的极是。”

    “以大郎的魄力,敢单枪匹马赴衡州,将赵相公接回永州,不说能够压过月波楼,至少得将永州刘记搞得与月波楼齐平吧。”

    “齐平?刘记的手艺、加上味精,若是还只能跟月波楼打个平手,那还如何推销味精?”

    刘乾城大喜过望,拍手称快道:“好!要的就是大郎这份魄力。当初刘记惨白隐退,让老爷子一蹶不振,这回刘记再入永州,可是瞒着老爷子,想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不知道大郎选好酒楼的位置没有?”

    毕竟在刘乾城眼里,李伯言还是个半大的娃子。事事都想着提醒一句。

    “最好的位置,便是月波湖边了。”

    刘乾城哈哈大笑,说道:“妙哉!今后永州刘记,某再也不多过问一句了!”

    刘乾城抽身离去,留下刘封跟李伯言讨论接下来的事宜。

    “大郎,月波湖边上,若是要买地,可就是大价码了,再起高楼,要跟月波楼争锋,这钱……可就是个无底洞了。”

    李伯言眯缝着眼,笑道:“位置早就找好。有现成的。”

    “有现成的?难不成月波湖畔便有你家的铺子?”

    李伯言说道:“没有,不过我可以变出来。”

    “……”

    刘封决定不再跟这个人小鬼大的李伯言说话,总觉得什么事情,到了这个疯子手上,就不再是事情了呢。

    ……

    ……

    贵和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富商再如何富,终究难让人忌惮。就像李半州,当初如何叱咤风云,平民百姓口中,李康达跟李伯言这对败家父子,也就是个笑料。

    然而陈家乃将门出身。先祖陈遘,兵马元帅,战死中山。尸骸至今仍在铁柱寺。陈百川之父,绍兴年间,也死于抗金的北伐之中,留下白发苍苍的老母跟遗孤,这样满门忠烈的将门之家,在永州的地位,自然处于上层。

    “孙儿给老祖宗奉茶。”陈百川将茶递给堂上坐着的老妇,丝毫不敢有懈怠。

    老妇人接过茶,放在一边,说道:“平安啊,听秦武人说,昨夜,你又去红袖招了?”

    陈百川点了点头,毫不遮掩地说道:“没错。还支了一百贯,给季昀投了花魁。”

    “嗯,倒是实诚。不过你就不考虑咱家已经没有什么钱财,供你这么花销了么?陈家就你这么个命根子,若是断了香火,你让我如何向你大父,向你爹交代?”

    “孙儿不管,孙儿认定了季昀,这辈子非她不娶。”

    老妇人摇头轻叹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青楼女子,她也配入我们陈家之门?你说说,前前后后,你爹这些过命之交的叔伯,搭进去多少银钱了?一千贯啊!你这是要老身将这祖宅卖了,替你偿还风流债啊!”

    老妇人拐杖直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陈百川抬头,道:“月波湖畔的白楼,卖了不就有钱了?”

    见到陈百川如此淡然的样子,老妇人更是心中有苦难言,气道:“你这是真要败光陈家的祖业不成?那白楼不变卖,永远都是陈家的,真若是卖了,得来的钱财,你花得安心?只要老身一日不死,这白楼就不可能卖!”

    “好好好,全听老祖宗的。”陈百川扯了扯嘴角,真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还真能死守着不卖?反正早晚,他都得把它给卖了。

    月波湖畔的白楼,那可是媲美月波楼的存在。当初陈家老祖陈遘战死中山,尸骸都被金人给掳去了,这白楼,是官家赐的。

    如今荣光散去,当年的英魂被人遗忘,这白楼也就成了普通的建筑,然而在老妇看来,依旧是荣耀,死也不能卖的。

    一位蒙着眼罩,脸上拉着一道疤痕的老头走了上来,说道:“老夫人,李半州的孙儿拜谒。”

    “李半州?”

    “李伯言?”

    祖孙二人心头升起疑云。

    他来干什么?

0028章 拉帮结伙

    “老曹,请他进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妇虽然不知道李伯言过来所谓何事,但是最近这位败家子,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连她这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人,都听闻了些风声。

    瞎眼老头点了点头,转身去迎人。陈百川站在老妇边上,说道:“奶奶,见他做甚?这人昨夜还得孙儿差点多掏不少钱,分明就是个坏胚!”

    老妇人抬眼一觑,淡淡道:“今早秦武人将昨夜的事情都与我说了,当中定是有蹊跷。不过我晓得的一点,昨夜如若不是这厮,死的最惨的,就是你了。”

    陈百川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老祖宗是不是糊涂了,这事情还能赖到他?

    李伯言跟着一瘸一拐的老曹,在陈家的府上东张西望着。不愧是将门之家,连个老仆役都是满身是伤,一看就是从战场伤退的老卒。

    “老夫人,人带来了。”

    李伯言抬头,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妪,便行了个晚辈礼,道:“早就听说陈家有根定海神针,今日见到老夫人鹤发童颜,果然是真的。”

    陈氏微笑道:“坐吧。汝家虽和吾家没什么交集,但是昨夜之事,老身还得谢过你。”

    “老夫人客气了,这里有些上好的参茸,滋补延寿佳品,望老夫人收下。至于昨晚的事……”李伯言笑着看向边上一脸警惕的陈百川,“倒是不足挂齿。”

    “李伯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夜要不是你抬杠,季昀早就拿下花魁了,哪里来这么多幺蛾子。”

    李伯言微笑道:“你若是这么想,那就这样吧。”他也懒得解释,今日他过来,本就不是为了此事。

    陈氏说道:“听秦武人说,昨夜何余庆找过你,说是若有需要,定会鼎力相助没错吧。”

    陈百川点头道:“是啊。何家二公子可比这厮仗义多了。昨夜若不是楚家庶子跟何家二公子合力助孙儿,想必这厮还要搞事情。”

    “前些日子,我光在勾银赌坊,便赢了五千贯。若是我想捧红个花魁,你觉得就凭你们仨的那几百贯钱,能和我较量?顺便说一句,楚明哲的钱,是我给的。”

    “什么?楚明哲的钱是你出的?你这是玩什么把戏?”

    李伯言笑道:“楚明哲的花票是我让出的,但是之前记在我名下的那些个花票,另有其人,这么说,你明白了?”

    陈百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就记着昨夜是何楚两人鼎力相助,哪里想过,看似热闹戏谑的败家场面,暗地里藏着这么多弯弯绕。

    见到陈百川不说话,一直听着的陈氏便道:“平安,你还真的得要谢谢伯言了。伯言若是像你一样莽撞,昨夜跟你针锋相对,你想一想,鹬蚌相争,最后谁得利?”

    “老祖宗的意思,是红袖招的秦大家?”

    陈氏叹气道:“何家当初要买下白楼,我没答应。昨夜若是伯言跟你作对,你想想,何余庆若是出手,这欠下的银钱,我们家拿什么偿还?”

    “白楼?”

    李伯言见到陈百川一脸错愕的样子,这白痴被人拿枪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便道:“不光如此,若是我上了头,顺着何余庆设的局走,去争这个脸面,你我二人都是损失惨重,而何余庆,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昨夜,损失惨重的,倒成了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陈百川问道:“既然楚明哲的钱都是你掏的,岂不是你亏得也一样多?明知道是何余庆设局,你为何还要让楚明哲跟?”

    李伯言微笑道:“这便是我过来的缘由了。”

    陈氏喝了口茶,“既然这样,伯言有话不妨直说。”

    “在下此行过来,目的便是合作。”

    “合作?”

    “合作?”

    李伯言点头道:“没错,真是合作。据在下所知,如今府上的开销,都是靠着永州营当初陈将军的旧部资助,而无其余来源,所以在下是来求合作的。”

    陈氏呵呵一笑,道:“怎么个合作法?据老身所知,李家的家业,比之当初也缩水了一半,光靠些租子,应该不需要什么合作吧?”

    “瞒不过您的法眼,这是在下的诚意,您过过目。”

    陈氏摇头,说道:“我不识字。百川,你看看,说与我听吧。”

    陈百川狐疑地接过李伯言递来的纸,扫了一眼,露出不屑之色,道:“老祖宗,他想租借白楼。租金每年一千贯。一千贯!!??”

    陈百川开始还不以为意,当看到一千贯这数字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价码,也太高了吧!

    陈氏盯着李伯言,也不忙着是否租借,而是问道:“你租白楼做甚?”

    李伯言笑道:“自然是商用,当铺子。”

    “一年的租金一千贯,卖什么东西,能够收得回这么大的租金?”

    李伯言笑道:“这个老夫人就不必多问了。一年一千贯,分文不少,即便是在下做赔本买卖,租金照样给,您考虑一下。在下知道,何家一直对白楼有想法,老夫人若是将白楼以高价租借给李家,也能断了何家的念想,将来陈公子出门在外,也少受些阴谋诡计。”

    陈百川眉头一挑,道:“这事用不着你操心。”不过说实在的,面对如此高的租金,陈百川心里也是很想促成这门生意的。陈家乃将门世家,除了他爹那些旧部肯替他买账,估计没人会帮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家门之家。

    李伯言见一老一小还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说道:“白楼在月波湖,也搬不走。李家扎根永州,还有如此多的田地,老夫人莫不是还怕在下设骗局?永州营这么多陈将军的旧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

    陈氏点头道:“昨夜之事,老身也欠你一个人情,若不是替平安挡这一刀,估计今朝这白楼已经是姓何了。租用倒是可行,就按着契约上的,租期五年,订金两千贯。”

    李伯言笑道:“既然老夫人跟公子没什么意见,就在这上边签字画押,合作的事情算是达成了。”

    双方签字画押之后,李伯言便将契约收入袖中,“订金明日便送到府上。”

    陈氏脸上皱纹舒展了不少,道:“既然都已经签了,大郎可否告诉老身,这白楼租来做什么生意?老身在永州活一辈子了,还不晓得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

    李伯言笑道:“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

    其实白楼一年能不能赚这么多钱,李伯言并不在乎。

    味精一旦打开销路,将是一笔恐怖的财富。

0029章 西山先生

    有人对李伯言昨夜的行为有些不解,也有人的关注点不在那乱七八糟的花票上,对那有些惊艳的词反倒是赞不绝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寓居在李家别苑的赵汝愚端着茶,缓缓坐下来,笑道:“所以昨夜放翁见过这小子了?”

    “见过了,果然别具一格。”

    赵汝愚笑道:“别具一格?这个词倒是有些意思了。”

    边上的老者微微一笑,道:“倒是赵相公,去岁一别,今日观之,气色好了不少。”

    “放翁啊,我已经向官家递辞呈了。当初在临安的时候,还在患得患失,如今这奏折一送,反倒是释然了。”

    陆放翁一愣,说道:“赵相有些鲁莽了。官家并非是不念及旧情,不过是受韩贼懵逼。这个时候您急流勇退,主心骨一失,这韩贼还不单手遮天?”

    “官家若能念及旧情,召我回京,就算是在艰险,我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若真的准了,那便准了吧。”

    陆游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

    赵汝愚笑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看此子如何?”

    “哪个?”

    “就是昨日那个啊。”

    陆游反应过来,说道:“此子所出身商贾之家,但从词里行间,看得出还是个有志向的后后辈,是个可塑之才。”

    “慢着。”赵汝愚眉头一挑,“你说他会填词?”

    陆游不明白,为何赵汝愚会这么吃惊,反问道:“他不是赵相公的门生,填个词不很正常。”

    “不是,放翁,我没教过他啊。”

    陆游说道:“没教过啊,那能被赵相公收作门生的人,应该也是有些功底的。”

    “大郎他除了在岳麓的简舍学了些启蒙的读物,就没什么才识了。还有在永州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陆游有些释然了,笑道:“难怪呢。我想昨夜周围总有人嘀咕永州败家子,李氏三世祖诸如此类的,看来此子用别具一格来形容,还真是没错。昨日的两首词,我特地抄了过来,赵相公看看。”

    赵汝愚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拿来那页词,粗粗扫了一眼,问道:“这……放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若是赵相公说的是永州败家子,李氏三世祖,老朽想来,应该错不了了。”

    赵汝愚眉头一挑,叹道:“看来这个妖孽,又多了项本事。”

    陆游不解地问道:“难道赵相公之前不知道他会填词?那此子有何才德,能让赵相公如此心心念念?”

    两人真说得热闹,范念德忽然赶来,见到赵汝愚边上的老熟人,便笑道:“放翁还真是来了,妙哉,妙哉。你们看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赵汝愚跟陆游朝后一探,立马起身相迎。

    “西山先生?”

    “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得永州?”

    老者身子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冷冷道:“晦翁收到伯崇之信,有些痛心疾首,然建阳相距甚远,晦翁如今年事已高,便托我过来,领教领教李家小子的荒唐之言。赵相、伯崇,汝等皆是理学大家,岂能被一个小小后生所蛊惑,从而怀疑自己的学问?荒唐,太荒唐了!”

    赵汝愚见到一本正经的蔡元定,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西山先生所言极是,不过此子路子太野,所问的,恰恰又极难解释,所以才向晦翁‘求救’,本想着晦翁回个信便是,到没料到,把您给惊动了。”

    “赵相公多礼了。既然如此,让那小儿过来,老朽解决了,也好动身回道州。知道赵相安然无恙,老朽也心安了。”

    范念德见蔡元定一副杀气汹汹的样子,便打圆场道:“季通无须有这样的敌意,此子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相反,还救了赵相,即便是有些……额……有些……痞气,但稍加教导,将来便是国之栋梁。”

    反而范念德越帮着李伯言说好话,这蔡元定脸上怒意越明显,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便大声喝道:“诛心之人,最为险毒,他附送的信中,张口便是彘翁,老师心怀宽广可忍,你让我这个朱门弟子,如何忍得了?”

    范念德眉头一皱,道:“我这便叫大郎过来,当面向季通你赔不是。”

    陆放翁见气氛有些僵硬,便道:“诸公,寓所的小女还待某回去喂养,就告辞了。”

    赵汝愚问道:“放翁此行,还带了家眷?”

    “猫,是猫……”陆游说这话的时候,老脸都不觉一红,赶紧转身离去了。

    蔡元定见到陆放翁离去,才缓缓道:“不学理养气,甘当狸奴,大宋若是皆如放翁这般,还谈什么北定中原,安邦定国?”

    赵汝愚讪讪一笑,道:“西山先生此话严重了。放翁致仕闲游,养些狸猫,也是正常消遣罢了,不谈这个。对了,趁着大郎还未过来,伯崇、季通二兄,你我三人正好商量商量,这荆湖的农事,如何发展?”

    范念德见赵汝愚提起这事,便皱眉道:“诚如大郎所言,这些日子从永州几个县了解到,围湖造田,开垦沃土,确有其事。大抵都是那些富贾,诸如李勋德、楚竣等永州大户,名下田垄达千顷,然碍于丁税、户税,永州人少田多,大抵都空置无人耕。”

    蔡元定眉头一皱,问道:“还有这种事?”

    范念德点头道:“现在的问题便是,户籍无从可迁,流民又无处可收,永州要发展起来,实属不易。除非官家鼎力支持。”

    蔡元定冷笑不已,摇头叹道:“元年赵相罢黜,去岁晦翁又落职罢祠,官家如今如何能听得进去,相信我等‘谬言’?最可恨的就是这些富贾,屯田千顷,那些贫丁,却无立锥之地,如此无理无义之举,人神共愤!”

    蔡元定一通大话,正巧赶来的李伯言在大门口便听见了,一看就是中了理学之毒至深之人,所以还未谋面,便揶揄嘲讽道:“所以,依这位先生的意思,所谓富贾便是恶人?该分田分钱,与人同甘共苦,去私欲而存天理,与贫者共享其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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