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耳畔充斥着战吼、哀嚎与咒骂，好像有谁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裘德已无力分辨那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少年半跪在地，勉强用长剑支撑身体，放眼望去，遗迹大厅内一片狼藉，周围地面上凌乱躺着几具尸体，血液刺眼的鲜红浸透了原本典雅的靛蓝石砖。远处，琳达仍旧在与那些不可理喻的秘教徒战斗，剑影刀光交错不息。
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几小时前裘德仍在忙碌而熟悉的日常工作中，转瞬再回神时却已然经历这么多陌生而危险的事况。先前十多年的平静生活恍若一场幻梦，仿佛近在咫尺却愈显遥不可及。
但眼下可不是愣神的时候，裘德也明白这点，大厅彼端沃特的笑声越发刺耳与疯狂，某件散发耀眼光芒的璀璨物体正被他握在手中。
那就是琳达所言的“碎片”吗？
怀抱这样的疑问裘德挣扎着立起身。正值此时，地面却毫无先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少年重心不稳，前后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不仅如此，无数岩石与尘沙开始自穹顶坠下，有些甚至砸在少年身旁，令他一阵后怕。
这座遗迹正在崩塌？裘德意识到沃特取走的“碎片”或许是某种极为关键的存在，可眼下他无暇顾及那些，至关重要的是如何赶在被活埋前逃出去。
但是，该怎么做呢？少年环视四周，不断有巨石砸落坠地，发出震耳的轰然巨响，令移动变得愈发困难。
“琳达！”裘德尝试呼唤远处的少女，但对方似乎正陷于激战无暇应答。
究竟该怎么办？正是需要当机立断的时候，裘德却深感彷徨与无助，这种感觉在今晚已出现太多次，甚至超过他先前人生中所体会过的次数总和。
“裘德。”某个声音突然自心间响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令少年倍感亲切，但它又是那样陌生，仿佛无数个季节轮转前的遥远回忆。
“取出怀表，按下按钮。”
怀表？裘德一时间未能理解对方的逻辑，但不知怎的，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从口袋中取出了斯坦修赠予他的礼物，那块做工精巧的银质怀表。
翻开表壳，少年凝视着表盘正上方那粒金属按钮，先前他曾注意过此设计但不知作何用途。
遗迹即将坍塌，越来越多的碎石与沙土坠落身旁，不管是否有效，本着放手一试的想法裘德照那声音指示按下了那粒按钮。
“咚”虚幻而渺远的钟声自不知何方响起，瞬间周遭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声响都归于静谧，一切色彩都褪为灰白。伴随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四周空间中突然显现无数漂浮的细小棱晶碎片，它们在无数个虚无的平面上周而复始、缓慢地自旋着。
与此同时，万物均静滞在起始的瞬间，不复鲜活、不再运动，溅起的沙尘悬停在少年眼前，穹顶坠下的巨石定格在半空，就连远处琳达刺向对手的细剑也被凝固在永恒的须臾中。怀表被按下的那一瞬间无限延续着，天空归于平静，喧嚣归于安宁，群山与大地都缄守着静默，尘世间仿佛不再有其他活物。
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景象，这万事万物的时间都被暂停的一瞬间，少年也愣在原地。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那声音再次从心间响起，“快行动起来。带上琳达，离开这里。”
那个声音听上去竟有莫名的说服力，裘德恍然惊醒，当即合上怀表收回口袋，长剑入鞘，赶紧跑到琳达身前。
然而看着眼前被定格在静滞时空中的少女，少年颇感犯难，思忖要如何与她一同离开。
最终裘德下定决心，摘下琳达手中的细剑丢在一旁，接着伸向少女的肩背与腿弯，用力将她水平抱起。出乎预料的是，少年发现琳达竟轻若无物，自己仿佛正抱着一团空气。
不明白是时间静止抑或某种法术的效果，裘德眼下亦无暇思索这些，他转身朝向来时的入口，在布满落石的破碎地面上全力奔跑起来。
让时间回到故事开始的时候。
灰白之丘北麓以北，兰伦特西南是块富饶的土地斯科平原。这片金色的平原因其盛产的小麦与酿造的麦酒而远近闻名，但其上稀疏分布的村落或许并非全都如同这片地域本身那般著名，兰伯汀（lanbertin）就是个几乎快被遗忘的角落。
这座传统的农业小镇位于斯科平原的西南角上，南面倚靠着山岭，西面则是广袤的风歌森林，只有麦田旁的道路笔直延伸向远方，象征着遥远的城镇与繁华。虽然罕有商旅或冒险者经过，镇民们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温适的气候，丰饶的收产，兰伯汀人世代于此安居乐业。
晨曦拉长了树木与房屋的斜影，兰伯汀的新一天来临了。
裘德（jude）奔跑在小镇的街道上，与迎面相逢的人们打着招呼。
自记事起，裘德便居住在这座小镇中，大人们告诉他关于父母的事情战祸，动乱，强盗……那些听起来无比遥远，遥远到甚至无法感知其存在的真实性。为什么会有战争？人又为何要杀人？裘德没法理解，也不想去思考那些事情。他所知道的是，这里的居民无比热情，令他的每一天都愉快而充实。
转眼这名少年已经十七岁，在这里居住十多年的他已然忘却自己曾是名外来者，事实上镇民们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早上好啊，裘德，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海伦从面包屋里探出头，带着微笑朝他挥手致意。
“啊，海伦阿姨，早上好。”裘德稍微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新鲜出炉、喷香可口的面包。虽然空空如也的胃袋正不断向自己提出抗议，但裘德深知眼下可不是享用早餐的时候，“那个，我快迟到了，所以必须先走了，回头见！”
目送着行色匆忙、在周遭悠闲环境中倍显突兀的少年远去，海伦微笑着摇了摇头。
眼看今天是个好天气，皮匠汉克斯正将皮革架搬到屋外晾晒，忽然一名少年如疾风般从面前掠过，害得几张上好的生皮掉到地上。抬头不必细看汉克斯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嘿，裘德，当心点！”
“啊，抱歉，抱歉，但我得先走了，实在是抱歉啊……”裘德回头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向前奔跑。
“这小子……”汉克斯摇头叹气，将散落的皮革从地上收起。
绕过那个熟悉的转角，裘德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这是一间朴素的木屋，位于偏僻的镇西北角上，从后门出去就是森林的边缘事实上，这里原本并没有住宅，附近的房屋都是这半年间陆续搭建起来的。
推开屋门，裘德注意到那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人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凝视着自己，指向墙上的奥术挂钟厉声训道：
“你迟到了，裘德。相较于平日抵达的期望时刻，你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确切地讲，是一小时零七分二十七秒，即4047秒。”
“抱歉，老师，今天早上睡过头了……”裘德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老师，同时暗自为这些测量与计算是如何完成的而倍感惊诧维迪雅在上，那挂钟上根本就没有秒针！
“时间弥足珍贵，并且无法复原。下不为例。不仅课程，往后无论做什么，都尽量不要迟到，明白么？”
“先把昨天余下的课题完成，过会儿我们继续咒法学派的课程。”
说完，中年人回过身去，似乎被桌上的实验材料所吸引，不再注意门口的少年。
裘德缓缓抬起头，走到屋内西侧巨大的等身镜前。
镜中少年身高约一米七五，体型适中，黑色短发柔软而蓬松，琥珀眼眸中透着灵气，虽一席便服，却显得颇为精神。
就着镜子，裘德用手简单梳理下自己稍显凌乱的头发，令其变得更平整些。这习惯他保持了很长时间，已然成为晨间的日常。
镜中少年身后不远处立着一名长发与胡须均呈浅灰色的神秘中年男人，整洁的银边白袍与桌上横置的法杖映证出他的身份一位博学的法师。
这名自称斯坦修（stantius）的神秘男子半年前来到这座偏僻小镇，在向镇民们展示神奇的奥术魔法后得到尊敬并定居下来。
这半年间，他在木匠的协助下建造起自己的住宅、仓库与实验室，还收了一名学徒。
此外，这位法师先生的时间观念实在是极其之强，甚至有些达到疯狂的境地至少裘德是这么觉得的。
当裘德偷偷观察斯坦修的时候，其实这名男人也在关注着他。
裘德在秘法领域的高超天赋令他惊讶，虽从未学习过任何相关的基础知识，这名少年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大量课程的学习；仅仅半年时间，他几乎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师！这是足以令人倍感恐惧的事情，就斯坦修所知，人类中罕见的具备魔法天赋的孩子通常需从10岁左右便开始当学徒，一直学习至成年前后才能出师。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裘德本身对于魔法学习缺乏兴趣，比起博杂精深的奥术魔法，他更向往简单快乐的生活。
有空的时候，他便会带上弓箭进入森林，干回猎户的老本行。这名男孩会为成功捉住一只箭猪而洋洋自喜，却对这能够改造世界的奇迹无动于衷。
这着实令斯坦修伤透了脑筋，若不是他软硬兼施的劝诱加上少年好奇心的驱使，裘德肯定不会跟随他学习魔法。
如往常一样整理过衣领后，少年走到自己的实验桌前。
“昨天遗留的课题是什么来着？”裘德仔细回想了下，“……喔对，鹰眼术！”
裘德从未觉得学习是一件困难或劳累的事情，只是偶尔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导致差错，继而浪费不少时间。例如昨日由于额外施放了些有趣的改变系法术浪费太多法力，以致未能顺利完成所有课题。
“好，那么首先进行冥想。”这能够帮助施法者缓慢恢复魔力或进入静醒状态以便施法，可以说是法师的必修课。
但不知怎的，如此基础的工作今天却总是失败，每当即将摈弃杂念进入冥想状态时，总有某种诡秘的低语声浮现在少年耳畔，扰乱他的集中，似乎在诉说些什么，却又根本无法听清。
反复几次过后，裘德逐渐变得有些烦躁，莫非有谁故意要阻扰自己冥想吗？风之使者？还是什么东西？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产生“风之使者”这样的想法？
为此深感疑惑的同时，似乎有某种奇异的意识被唤醒，产生一种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言明的感觉。思索半天依旧毫无头绪，少年用力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稍后一次冥想十分顺利，那种扰人的低语未再出现。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集中精神、感应魔力，锁定、咒语、动作、释放，一气呵成，一阵黯淡的透明光华闪烁过后迅速消隐。
裘德眨了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觉察到变化所在：视界变得更加明亮，远处的物体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即使树木叶片的脉络，禽鸟翅翼的羽毛，都能够清楚辨识。
“魔法确实非常神奇，”少年这样感慨道，“以后狩猎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听闻此言，斯坦修手一抖，差点没把贵重的奎银触媒给砸掉。
第一章 兰伯汀的少年（上）
一上午便在奥术魔法的学习与实践中度过，下次授课是在晚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饥肠辘辘的少年首先想起的是海伦阿姨的面包：“果然还是得先解决温饱问题。”
路过镇北面的时候，裘德注意到有陌生人：那是一名少女，有着瀑布般浅金长发的少女，穿着未曾见过的华丽服饰。
走近一些，少年发现她正向马萨大叔询问某些事情，隐约能听到“教会”“牧师”这样的字眼。裘德撇了撇嘴，心中一阵不快这样的外来者最近已经是第二批，前阵子两名圣光教会的牧师来到镇上，最近听说正在与镇长协商建立教堂的事宜。
虽然并不清楚这些教会具体是做什么的，少年也曾听老师讲起这样的宗教组织，他们掌握着与奥术相异的另一种力量神术。这种力量通常能够凭借神的赐福治愈伤病、保护信徒，但宗教通常都有着刻板而狭隘的教义，裘德不希望热情善良的镇民们都变成麻木呆滞的信徒。说真的，那一点也不好。
原本的愉快心情遭到些许破坏，兴致全无的少年摇了摇头，继续如往常般朝镇中心走去。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裘德回想起刚才课上所学的咒法知识，斯坦修介绍的一项名为“相位转移（phase_shift）”的法术令他印象深刻。
这是一项神奇的法术，能够令施法者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跃迁，它既无施法动作要求，咒语亦十分简单，消耗的法力也很少，唯独施法技巧方面的要求较高，因此被划为难度颇大的法术。
“不如来试试看吧。”这么想着，裘德大声念出咒语，“tel_falas！”
眼前白光闪现，少年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然出现在二十多米远处的位置。
勉强原地站稳，裘德感觉天旋地转，初次跃迁体验所造成的不适感令他想要呕吐，可惜胃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食物可吐。更多的不良反应来自脑内的眩晕、胀痛与身体的虚弱无力，裘德知道，那是精神消耗过度的症状。
强烈的眩晕甚至令裘德产生幻觉：恍惚中他依稀看见无数纵贯的透明丝线，它们在漆黑虚空中朝深邃的远方无尽延伸；随后视界忽又转为苍白萦雾，朦胧中竟浮现出自己的面庞。
少年捂着脑袋，努力摆脱幻觉，费了很大劲才从眩晕不适中逐渐恢复。
当视界终于重又恢复清晰后，裘德大口喘息着，却又同时感到欣喜自己成功施放了相位转移，这样一项能够进行空间跃迁的高难度法术！
然而随即裘德便对相位转移这项法术感到失望，二十多米这么点距离，奔跑过去也仅需三四秒时间，如此困难的法术却只有这种效果……
华而不实，少年如此评判，随后将这项法术丢到了记忆深处。
许多年后，裘德回忆此事时对当初的自己感到失望，常规的相位转移虽然只能够跃迁至多二十五码距离，却是咒法学派当之无愧最实用的作战法术之一，曾陪伴他在各类境地中险象环生，多次挽救同伴与自己的性命……
此外，那蕴含重要预兆的幻景他当时也全然没在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半小时后，裘德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杯果汁，身旁摆着一袋面包。
显然，这名少年正慵懒地沐浴着温煦的日光同时享用自己的午餐。
裘德知道，外面的世界广阔而精彩，那里有山岭、原野、河川与海洋他曾听大人们提起过这些悠久的王国，繁华的都市，传奇的英雄，美丽的公主……但那些都与自己无关，裘德并不想去探寻那些虚幻缥缈、遥不可及的事物，只需每一日都如此充实而宁静便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还有不到一年就是自己的成人祭，按照兰伯汀的习俗，裘德能够在平原上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麦田，往后或许还会有自己的牧场……美好的未来正在朝自己招手。
“明天会更美好。”裘德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但他认为这说的对极了。
不知不觉间，午餐已然用完，少年收拾起空杯空袋，准备离开这里。下午的话，去林子里转一圈吧？
正当裘德想要回到自己位于镇南部的家中去时，他注意到街角处的那三个人，在少年看来，他们显得有些奇怪，不，是很奇怪。
白昼明丽的日光下，这些人却都穿着暗色衣物，用带兜帽的长斗篷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相较周遭环境显得那样的不协调。
他们看上去像是正秘密商榷某些事情，少年觉着这三人简直可疑得有些过分，仿佛是在开玩笑，兰伯汀怎会有这种人？如是想，裘德悄悄靠近，意图探明他们的身份。
猎户出身的裘德自然熟谙隐秘接近猎物的技巧，事实证明他的该项本领很纯熟正如此时他已潜伏在那三位神秘人身后不远处而全然未被察觉。
但当裘德试图继续凑近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少年立即意识到有人正从另一侧快速靠近，赶忙藏在身旁的墙角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裘德注意到那是一名身着白袍的人，虽然她用兜帽遮住头部，但从体型与身材上可以辨识出应该是个女孩子。
这名少女径直走到那三位黑衣人面前，用掺杂着古语的通用语厉声说道：“忏悔吧，尔等异端，离经叛道，祸我族类，残害无辜，置兰伯汀于苦难之中，理应受罚。”
这门令人半懂不懂的怪异语言，少女本人似乎也很生疏，念起来十分吃力。藏在远处偷看的裘德听起来更是吃力，无法理解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可这声音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吧？
勉强念完那段话，少女可能觉得气势还不够，于是伸手将兜帽探下，露出整齐的亚麻色短发，以及那对蝴蝶结状的红色缎带头饰，还有浅青色的纯净眼眸……
“等一下！我肯定没看错……”裘德揉了揉眼睛，“但这，这不是蕾娅吗？”
哈？蕾妮希娅（rehea），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什么时候变成教会的牧师了？
随后的发展愈渐令少年费解，一位神秘人的黑斗篷下传出努力装作老成却仍很年轻的声音：“该死的，伙计们，我们被发现了！干掉那个牧师！”
这么叫嚷着，三名黑衣人分散站开，企图将少女包围。
“什么？这不是罗德吗？他今天穿着那身黑衣服在这干什么呢？”裘德感觉越发难以看懂，自己这些伙伴究竟正在做什么？
蕾娅那一定是蕾娅面无惧色地审视着眼前三人，翻开手中教典，像模像样地念诵祷言并用手比划起来：“接受制裁吧，你们这些异教徒！notalrion_shec_fresus！”
念完的瞬间，很明显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虽然不清楚那是何种咒文，但在学习半年法术的裘德看来这全然是一次失败的施法。
然而罗德身旁的一名黑衣人，或者说黑衣男孩，却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胡乱虚抓，面露极端痛苦的神色，随后仰面摔倒在地。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雅各布。
裘德看着雅各布的后背重重砸在石铺路面上，大致想象了下疼痛程度，眼看伙伴们正大打出手他无法再置身事外。从躲藏的墙角后现身，裘德朝那几位少年少女大声喊道，“嘿，谁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制裁异教徒。”看到是裘德，蕾娅面不改色地答道，言简意赅而义正辞严。
但一旁的罗德却偷偷做了个鬼脸，倒在地上的雅各布也安然无恙地爬起身来，见到这一幕，裘德终于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你们是商量好的？这是在玩游戏？角色扮演还是什么的？”
眼看被裘德拆穿，蕾娅的脸颊泛起两抹红晕，但她继续装作教会牧师的样子，颇有些激动地试图辩解却似乎还没想好台词。
从少女眼神中，少年能看到那份真实的坚定与虔诚，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裘德不禁回想起自从前阵子那两名牧师来到镇上后，蕾娅就对他们的圣光教会产生浓厚的兴趣。
裘德不明白那些宗教究竟有什么好，就他观察，无论信徒还是神职者们都是些死脑筋的家伙，整天宽恕这个祝愿那个，还要遵守复杂而刻板的戒律与教条，甚至比枯燥的奥术魔法理论还要无趣许多。
“好了，别管那些无聊的教会，咱们……”裘德感觉自己大致已经了解当下的情况，准备结束这场闹剧谈些别的。但他立刻被蕾娅用严厉的话语所打断：“你将为自己亵渎圣光的行为遭受惩戒……”
裘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蕾娅，后者正满面通红却强作正经状翻阅教典，试图寻找一项合适的神术。
“iocia_sarah……”
看着眼前少女毫无意义的强行表演，少年摊手提醒道：“喂，那样的……”
但话没说完，裘德忽然感觉胸口剧痛，与此同时意识迅速消散。用仅存的力量瞥向蕾娅，发现她终于露出慌张的神色，少年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裘德？”
“裘德？！”
-
裘德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睁开双眼，首先进入他视界的是病床旁面露焦急的少女：“裘德，你醒了？”
“啊，那个，发生了什么……”裘德捂着额头勉强坐起身，“头好痛……”
“中午的时候你不知怎的就昏迷过去，所幸并无什么大碍，不过这阵子得注意休息。”一旁正在调配药剂的克伦威尔医生将视线投来，“是蕾娅将你送过来，也是她一直守在床边将你唤醒。”
说完，克伦威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裘德一眼，随后继续调配药剂。
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裘德不明所以地看着蕾娅，一时也没能想到该说些什么，于是就这么沉默地望着。
感受到少年直视的目光，少女很快脸红起来：“盯着人家看干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应该做的。”
“好吧……”裘德勉强点点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我记得……罗德……蕾娅，那时候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当时我们只是，只是在……只是在……”
“在？”剧烈的头痛又开始发作，裘德说话时甚至疼得有些呲牙咧嘴，“只是在做什么？”
看见裘德痛苦的模样，心想无辜的他因自己而受难，蕾娅感到很抱歉，但碍于面子又不方便直说，于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小声说道：“对不起……其实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显然裘德并没能听清，正值此时，克伦威尔似乎想起什么，他叮嘱道：“对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就你刚才的表现，头疼症状很有可能会复发，保险起见近期还是别去林子里了。”
“好的。”虽然折磨人的头疼逐渐消退，但裘德能够想象关键时刻发作会有多么危险，“话说回来，蕾娅，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蕾娅满脸通红，埋下头去沉默不语。
少年还是感觉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头，努力想弄清楚前因后果，又追问道：“那你们当时到底在做什么呀？”
“真是个笨蛋……不理你了！”少女突然抬起头，赌气似地把嘴一撅，起身快步跑出诊所，留下少年一脸惘然地坐在病床上。
一旁的克伦威尔摇了摇头，强忍笑意继续调配药剂，不过裘德似乎并未注意医生这边。
“到底怎么回事……头好疼……”目送蕾娅离开后，时隐时现的头痛又开始发作，裘德转首望向窗外，夜幕已然降临，“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忘记了……”
“似乎有件重要的事情……”
“让我想想……”
“糟了，斯坦修老师的魔法课！”
第一章 兰伯汀的少年（下）
裘德，当你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兰伯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事出突然，但眼下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得去处理，大概近期都不会回来。
看见旁边那本笔记了吗？好好学习奥术魔法，我不在的时候可别偷懒甚至半途而废。
桌上另一样东西是我赠送给你的礼物，你会用得着的。
请务必谨记：时间弥足珍贵，并且无法复原，希望你能珍惜时间，并做一名守时的人。
还有一件事，读完这封信后到我们上次做实验的那座洞穴去，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裘德有些失神地凝视着桌上的三件物品：信纸、厚实的法术笔记、以及一块小巧的银质怀表。当他匆忙赶到老师的实验室时，发现斯坦修已不见踪影，同时在桌上找到这几样东西。
“怎么突然走了，斯坦修老师……”事情的发展超出裘德的预料，“虽然他既严厉刻板又不近人情，偶尔还有些神经质，但其实是位博学而善良的导师呢……”
“不过话说回来，至少最近不用再每天上无聊的魔法课了，”想到这一点，少年甚至有些开心，“老师说过，不要为既定的事实而忧伤，也不要为遥远的事情而烦恼。林边那个山洞吗，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走，瞧瞧去。”
将笔记与怀表收进腰包，裘德甚至没再仔细检查下四周便离开了实验室。
少年关上屋门时产生的气流吹起那张被他留在桌上的信纸，那背面赫然写着几行文字：
请务必小心，
并谨慎抉择，
这或将是你命运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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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德举着火把行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夜晚的林间静谧而空旷，但他深知这种寂静并不意味着安宁，相反，那些幽邃的黑暗深处往往潜藏着致命的危险。看来带上猎弓是项正确的决定，少年思考着，夜行的捕猎者不仅凶猛并且狡黠，猎人并非没有可能变成猎物。
不过作为一名还算勤快的猎户，他对这一带的环境了如指掌，脚下这条路已走过无数次，因此也无需太过警惕。秋季凛冽的夜风拂过，裘德不由得裹紧外套，趁赶路的时间试图梳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师的突然告辞诚然出人预料，这半年来裘德一直以为斯坦修会长久在此隐居，未曾想过他可能离开兰伯汀的情况。事到如今，其实回想起来时少年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法师，那是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形象，镇子里的人们，海伦阿姨、汉克斯大叔、蕾娅、罗德、肯恩叔叔、克伦威尔医生、海因里登爷爷、镇长爷爷、甚至当过佣兵的修斯大叔……都从未见过真实的法师。
但是半年前，斯坦修老师突然来到镇上，展示了秘法的神奇与渊博的学识，还发现自己的魔法天赋并收作学徒。这理应是梦幻般难以置信的惊喜，裘德回味着当初的感受，但魔法理论及各类知识的学习实在太过枯燥，而机械式重复的训练更令他倍感乏味。
与此对比，徜徉林间时少年仿佛置身乐园之中。清泉的奏鸣曲纯净而空灵，斑驳的阳光铺洒在草地上，那里有可爱又机灵的兔子、敏捷而警惕的箭猪，还有芬芳的鲜花与可口的野果。
但魔法的威能诚然不容小觑，例如一次关键的迟缓术能够帮助自己更轻松地捉住猎物，而今天课上学习的鹰眼术，肯定能为弓箭提供更佳的准头。
老师似乎是位很厉害的法师，裘德回想着往日课上的事情，斯坦修教给自己许多据说“其他法师”不知道的内容。例如他说奥术魔法（arcane_spells）分为塑能（evocation）、咒法（conjuration）、改变（alteration）、幻象（illusion）、防护（abjuration）、预言（prediction），转化（transmutation）、精神（mentalism）、占卜（augury）与附魔（enchanting）十种学派，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的理念与特性，他说这些知识在人类法师间已经少有人知。
但这不就是个分类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义？裘德很是费解，但细想之后便又释然：即便这中间真有什么奥秘，也该是那些渊博的法师先生们该研究的课题，何时轮到自己这样的学徒操心了？
说起来，除辞别的信件和那本厚实的笔记外，老师还有赠送一件礼物给自己。想到这，裘德将它从腰包中取出，那是一块精致的圆形怀表，银质表壳可以翻开，内部结构似乎很是精巧，少年并不了解机括构造相关的知识，但他能感受到这块怀表的不菲价值。
诚然是份昂贵的礼物，裘德凝视着表盘，目前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二分，老师为让自己养成惜时守时的好习惯真是花费不少心思。此外，表的顶部还有一粒金属按钮。
这个按钮是设计作什么用途的？不如测试一下？如是想，少年手握怀表摁下那粒按钮。
然而，表针照常转动，外壳依旧连接紧密，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裘德挠了挠头，愈加难以理解这按钮的设计用途，将怀表合上，随手放进口袋。
眼下斯坦修老师叫自己去那座山洞，究竟是要做什么呢？裘德不禁展开联想。
难道说他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这块怀表已经足够贵重。
那难道有什么人想要见我？可他为何不到小镇上来呢？
莫非那人是个通缉犯？维迪雅在上，这想法还真是有创意。
思来想去，裘德还是无法揣测老师的意图，最后估摸着大抵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想展示给自己看吧，也许是魔像或法阵之类的造物。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亲眼见证，少年收起纷乱的思绪，毕竟那座洞穴并不远。
一路并未遭遇什么情况，沿小道行走十来分钟后，裘德已站在那座以前与老师一同来过的洞穴门口。
立于洞口朝里望去，洞内漆黑一片，什么都无法看清。周遭空旷而静谧，气氛略有些诡异，不过少年对此地并不陌生。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老师所说的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带着疑问与好奇，少年未曾多想，高举火把直接走进洞内。
凭着印象裘德向洞穴深处探索，他曾与老师来这里测试随机召唤法阵的效果。那次实验的结果少年记忆犹新：一位美貌的精灵少女出现在法阵中央，看上去很是迷惑甚至有些惊恐；斯坦修老师费了很大劲才用精灵语解释清楚，还付了几枚银币赔偿她的精神损失，最后施展法术将她送回风歌精灵的领地。
不过借此机会，裘德得以近距离观察传说中的森林精灵，不禁慨叹于他们的天生丽质，虽然说着无法理解的语言，她的音色也是那样动听，她的身周甚至环绕着清淡香韵，令少年陶醉。
依靠火炬的照明，少年很快来到洞穴最深处，随后愣在原地。
洞穴深处的岩壁不知何时被凿开，显露出某条神秘的通道，并非寻常的密道，而更像是某座建筑物的入口。通道由整齐而典雅的靛蓝色石砖构成，似乎有着古老的历史却历久弥坚，未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两侧石壁上浮刻着无数由湛蓝荧光构成的神奇图绘，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般华丽，却又平添一份莫名的庄严。裘德曾听老师介绍过这些被称作秘法浮雕的装饰，它们常见于第三王朝的重要建筑中，例如殿堂与高等学院。
但是，这荒郊野岭的偏僻山间，怎会有第三王朝的建筑，况且是这种规格的重要建筑？
裘德无法理解，甚至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景象，他依旧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举高火炬仔细观察，根据洞壁破坏的痕迹与周围的碎石，裘德推测这个入口应该最近才被凿开，而里面的通道却显得古旧……
大抵斯坦修老师发现了这座遗迹，少年如此分析，所以才让自己来这。
“原来老师所说的重要的东西，竟是一座第三王朝的古老遗迹！”裘德不禁兴奋起来，他能够想象，星空历第三王朝的遗迹意味着多少奥秘与财富。
虽然不知道这座建筑究竟作何用途，但光是第三王朝华丽的建筑风格便足以令人大饱眼福，何况里面可能还会有某些古老的典籍、魔法物品、甚至是传说中的自律魔导仆役，或许从今往后自己都不用再洗衣服，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不仅如此，等进去探索过后，自己还要带罗德、蕾娅、雅各布他们一起来；不仅如此，还要叫镇子上的人都来参观，领略那个奇迹时代的遗风。
想到这些，少年有些太过兴奋，不慎没拿稳手中火把，掉到地上熄灭了。但裘德全然不为此感到担忧，墙壁上那些秘法浮雕提供充足的光亮，虽不能完全照亮通道，基本辨识道路却是绰绰有余。
蓝色冷光映照下的遗迹通道显得有些诡异，但在激动的少年眼里却显得神秘而新奇，他未作任何犹豫，径直朝通道内走去。
间章
another_view：stantius
醉心秘法研究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斯坦修至今不太理解为何自己会有这种与族类不同的兴趣爱好，或许正如永恒者埃恩赛柯姆（irn'sykom，the_eternal_one）所言：“别被那些陈旧的因果论所束缚，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此刻，他正掠过斯科平原的天际，俯瞰秋风拂起金浪，麦田被道路所分割，如方块地毯般覆盖大地；其间点缀着零星的村落，日暮时分，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多么温馨安宁的景象。大抵是与凡人种族共处太久的缘故，斯坦修感觉自己的审美观念也连带着发生某些变化。
正如这半年的隐居生活，斯坦修回想着这座名为兰伯汀的小镇：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听镇民们说，他们祖上是因战乱而迁移的自由民，来到这片角落开垦、定居并世代于此安居乐业。这里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兰伯汀人自给自足、无欲无争，因此热情而善良，每个人都感到满足，像裘德这样的孤儿也能够快乐成长。
话说回来，那小家伙恐怕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课了……唉，偏偏最后一节课还非得迟到。希望今后他能珍惜时间，做一名守时的人，这至关重要，亦是最基础的个人操守。
小家伙此时还不了解人类社会的复杂与现实，他还有许多课要上，希望今后他能够遇到其他良好的导师，抑或让历练成为他最好的导师。
无论如何，这位少年已经站在命运的临界点上，但愿他会多加小心，并谨慎抉择。
这亦将是人类历史的转折点，不知这条时间流中，会有怎样的发展，真令人期待。
还有不远就要到兰伦斯（lavents）了，他应该看到留在桌上的东西了吧？
这将是个有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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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风领主的会议
遥远的云端之上，伫立着风元素的国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强风与雷霆是这里的主要景观，不稳定的气流与狂乱的风暴令飞行异常困难，即便最矫健的雄鹰恐怕也无法在此翱翔。不过此地没有正常的生物，因为这里并非我们所熟悉的主物质位面，在精灵语中，它被称作柯塞德（kogside），在通用语中则被译作天空之庭（skycourt）。
作为位面国度，天空之庭自然拥有它的居民，他们是风元素，这些由空气构成的能量体生物统治着这片广阔高远的天空。
位面领主诺弗艾泽隆（noff'etheron）在这里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在议会与朝臣的协助下统御着他的子民。虽然极少展现他的实力，诺弗艾泽隆的气势与威严令所有风元素肃然起敬，尊称其为“风皇”。
这些看似温雅的元素生物具有强烈的地位意识，若有人胆敢挑衅，他们不会介意召唤飓风与雷霆摧毁那些凡人的文明。
《萨纳扎修斯的位面手札-天空之庭》
旭日东升，晨雾渐消，当大地重归阳光怀抱之时，天空之庭也迎来崭新的一日。
作为能量体，风元素显然不存在新陈代谢亦无需休息，但它们却乐意像凡人种族那样过有规律的生活。因此它们随日升而起，随日落而憩，并用特殊的材料搭建起房屋与殿堂，四风王座便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
不过这五个悬浮于高天之上的所谓“王座”相比起雄伟或壮丽，更显得奇妙，甚至有那么一些滑稽。它们由回旋的高速上升气流环绕而成，显得神秘又空灵，但若有凡人尝试站上去，恐怕立刻就会被撕扯成碎片。
风皇诺弗艾泽隆与他的议会正“站”在这些通透的平台上，诺弗艾泽隆居于正中，而议会的风领主们则分立四个方向的小型平台上。
这些元素领主们的身躯由无数强劲的气流凝缩而成，但每位的形体均各有所异：
北风领主切勒兹（chilez）的凛风中掺杂着寒霜，冰蓝与雪白交织出他高大的身形。
相对纤细的西风领主泽芙莉彻（zephyriture）则显得空灵而纯净，构成她形体的柔和微风裹挟着雨露。
咆哮的狂风环绕着东风领主格洛纳多（galornado），他苍青的身躯健壮而富有压迫感。
风暴中融合着雷电的则是南风领主桑德莱什（thunderash），无数蓝紫电弧在他体内跃动。
而王座中央体型最为庞大的即是风皇诺弗艾泽隆，空澈明净的气流回旋沉降，辐散着强劲的风压与无形的威严。
现在，这些巨大的气团们看起来正在争论着什么。
“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北风领主切勒兹的声音凛若霜风，“苍穹的威严决不容许凡人亵渎。”
“你忘记位面间的斥力了么。”西风领主泽芙莉彻的声音柔和而婉转，却直接揭示出矛盾的根源，“倘若现身主物质位面，我们将会受到极大限制，届时……”
“你可以不去，泽芙莉彻！”震耳欲聋的巨响自东方传来，是东风领主格洛纳多，“何必讲这些废话，竟然怯懦至畏惧那些不值一提的凡人！我会很乐意将他们和他们的文明一同碾碎！”
“凛冽的北风会支援你，格洛纳多。那些凡人已经太久未曾品尝过寒冷与黑暗的滋味，失去恐惧令他们的傲气日益见长。”
“至少我不希望四风议会的成员再次发生变更……”
西风领主平静而礼貌的提醒却使得东风领主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你这胆小的虫子为什么……”
“够了。”诺弗艾泽隆阻止了这场无休止的口舌之争，“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用以争吵，盲然冒进抑或坐失良机显然均非解决眼下问题的对策。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诸位可有更佳的方案？”
三位风领主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顿时硕大的王座愈显空旷，只剩下强风的呼啸声。
然而，这种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先前持观望态度的南风领主桑德莱什突然提出自己的观点：“在下认为，或许有一种方法可有效解决该问题，同时又无需我们亲自动手。”
听闻此言，诺弗艾泽隆与其它三位风领主的视线均投向南风领主，就连王座周围的气流也似乎因此而改变方向。
“对付凡人的最佳方法，便是利用凡人自身。”桑德莱什从容地讲述着他的计划，“我想，或许我们可以派出一名使者……”
青月历167年秋，一支名为风神教派的宗教组织突然在塔拉草原的北部兴起。凭借本地居民对天空与风的传统信仰，教会很快在南风村建立据点并不断扩大着影响范围。
第二章 那一抹浅金色（上）
通道的设计远比少年想象的更复杂，距离入口不远处裘德就遭遇岔道，选择左侧分路继续前进后没多久又遇到岔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直至第三次站在岔道口时，先前太过兴奋的少年终于冷静下来，逐渐产生警惕。
多年猎户生活给予少年丰富的寻路经验，裘德设法在分路口做下记号，并开始留意周遭环境中特别的物体。然而构成通道的靛蓝色石砖千篇一律，两侧墙壁上的秘法浮雕亦以某种顺序循环排列，该项工作较之在景物丰富的林间显得更加困难。
正当少年仔细观察周围情况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自左侧分路的深处传来。
凭借猎人的敏锐听力，裘德分辨出声源的数量为四，步伐均迅疾而沉重，应该都是男性；更重要的是，他们正不断接近自己当前所处位置，这个岔道口。
这座遗迹内竟还有其他人，总该不会是镇上的人吧，那他们是从哪来的？裘德对此感到疑惑，但眼下可没时间让他细想。鉴于身处陌生的环境，加之无法判断来者身份，他决定先躲藏起来，以便观察形势。
环视四周，少年步入右侧岔道，蜷缩在一处浮雕冷光无法照亮的阴影中暂且隐匿。
声音愈渐靠近，裘德蹲在不起眼的黑暗角落中仔细聆听，很快那些人来到岔道口，未作停留，便沿原先自己来时的方向继续赶去。
这些人大抵是要到外边去吧，为何如此焦急，裘德分析着他们的想法，准备离开藏身之地。然而就在起身过程中，少年却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什么东西撞倒。
仰面摔倒的裘德发现自己正被人俯身压着，凭借昏暗的光线，他辨识出这是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她浅金色的长发披散在两侧，看起来颇有些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愣了一下，裘德才想起来，她就是中午在镇北面向马萨大叔问路的那位外来者，似乎是什么教会的牧师。
少女的胸膛随剧烈的喘息而起伏着，口中呼出的热气不断吐至裘德脸上。四目相对，奇痒难耐的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将纤细的食指竖在唇前，做出“嘘”的手势。裘德这才注意到，那些脚步声正朝入口的方向逐渐远去。
等待声音完全消失后，少女立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检视过周围环境后，便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迈开脚步往回走去。
“那个，”裘德以手撑地立起身，望着少女的背影，“请问你是？”
“不要多问。”她没有回头，甚至未曾停下脚步，很快消失在那处岔路口，留下少年独自站在原地发呆。
裘德难以理解目前的状况今天发生的奇怪事真是够多的。
少女华丽的衣着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那纯白上衣及短裙的纹理与光泽表明它的材质月纹绸（lunarweave_silk）。裘德从未亲眼见过这种奢华布料，过去只是听年轻时当过佣兵的修斯大叔提起过，在王公贵族间那也是最高档的衣材之一。后来在老师的笔记中有关附魔的部分了解到，这种气派又舒适的布料是秘纹丝绸的一类，产自遥远的东境，它不仅罕见且昂贵，还具有极佳的导魔性，适宜进行各类附魔处理。
而她脚上那双银白长靴更是神奇，鞋底汇聚着无数微小的浅蓝魔法光粒，似乎使少女的步伐更为轻盈并消除了触地声响。难怪先前她靠近时自己全然未曾察觉，裘德如此分析，根据他粗浅的附魔知识无法辨识那是何种高档皮革，亦不能判断这是何种附魔法术，但至少他能确信，这双靴子一定非常珍贵。
少女奢华的服饰着实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大开眼界，他不禁感慨原来世上有如此漂亮的女性。相较之下，蕾娅就是个总爱无理取闹、令人倍感头疼的乡下小丫头。
仔细想想，或许不仅是衣着的缘故？还有举止与气质的因素？裘德不太明白，心想大抵还是由于衣着。无论如何，这位少女令他印象深刻，但少年也为此感到颇为费解：教会的戒条通常不都要求衣着简朴吗，为何这位牧师却穿得如此华丽并且奢侈？
难道说，她不是教会的牧师？
的确有这种可能，裘德继续分析，毕竟通常那些牧师也不会到第三王朝的遗迹这种地方来，他们应该待在神殿或教堂里，向他们信仰的神祷告才对。
那她又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呢？先前那些着急赶路的人又与她有何联系？
越分析问题反而越多，裘德摇头苦笑，今天各类惊奇的遭遇真够多的。不过在此瞎想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正“疑多不压身”，这么想着，裘德决定继续探索遗迹。
或许还会再遇到那名少女，那名有着瀑布般浅金色长发的少女。
回到那处岔道口沿左侧分路继续前行，又经过几个岔路口，眼前场景忽然变得宽敞。裘德走出通道，发现自己来到某片像是大厅抑或殿堂的区域。
抬首仰望，几乎无法看清高耸的穹顶；平目远眺，彼端尽头亦遥不可及。少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室内空间，一时间呆立在门口，震惊得不知所措。这里甚至有小半个兰伯汀镇那么大，没想到山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座宏伟的古代建筑！
愣了很久，少年才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并注意到如此宽敞的大厅内竟空无一人。那位少女，以及可能还有的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或许她走了其他岔道，或许他们正在别处，又或许再无其他人……不管怎样，裘德决定继续深入探索。
墙体与地面的材质，仍是那种典雅的靛蓝色石砖，但这里的秘法浮雕相较先前通道中那些，简直放大了上百倍。并且内容也有所变更，裘德认识这些图绘，那一幅幅犹如壁画般的巨型浮雕呈现的是十二星座。
“这是天目座……这是铃鹿座……这是狮鹫座……这是竖琴座……”少年边走边辨识这些耳熟能详的星座，最后在一幅浮雕前停下脚步。那是他自己的星座立剑座（disword），由十一颗纵横排列的星辰构成，形若一柄竖立的长剑。
星空历（s.n.）时人类曾建起统一而强盛的王朝，并研发出许多传说中的技术虽然它们大多都已在青月历（c.m.）的动乱中遗失。据说当时的人们都喜欢仰望星空，似乎能够凭借星辰运动情况测算事物的发展甚至洞悉宿命。
裘德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即便占卜学派的法术也仅能模糊视见近未来的某些预兆，更多的则是回溯过往探寻启示，难道那个时候人们都掌握着堪比奥术魔法、甚至更加强大的技艺？
这显然不可能，少年分析着，不过他也不清楚具体的历史情况。据说当时人们发明出名为观星镜的大型仪器来观测星空，能够看到遥远距离外的星象，然而昔日繁华的文明已湮没在历史的尘沙之下，如今无人知其真假。
少年正沉浸在星空与遐想的境界中，全然未曾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将他唤醒：“你是什么人？”
猛然回头，裘德看见一位身穿全套灰色皮甲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他头戴锃亮的铁盔、腰佩一柄入鞘长剑、身后背着金属方尖盾，看起来像是一名护卫。
不知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又和斯坦修老师有何关系，加之先前遭遇的少女与避开的那些人的怪事，裘德决定先编个借口，看看对方怎么说。
“呃，我是附近镇上的猎户，打猎时偶然发现这地方。”
“镇上的猎户？”看护卫的表情，他似乎知道兰伯汀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不是第三王朝的遗迹吗？看来对方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裘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这是一座新近发掘出的星空历第三王朝遗迹，进来时注意到外面山洞里那个入口了吧，那是我们古斯塔德考古协会凿开的。”
“古斯塔德考古协会？”裘德自然听说过该考古组织，它隶属于家喻户晓的镜面学会（mirrorrism），“原来是学会的学者们在此勘察遗迹，那么请问阁下是？”
“我是协会的一名护卫。考古学家们和其他护卫进里面去了，我在这里负责外围警戒，确保前厅的安全。倘若队伍在里面遭遇危险，我会在他们撤离时进行策应。”眼看少年知道学会与考古协会，护卫放松下来，“如果你对古代的东西感兴趣，可以进去稍微参观一下。从那边走就能进入主厅，但要注意保护文物，可别随便乱碰。”
介绍的同时，护卫侧身指向大厅彼端尽头，示意那边是主厅的入口。
果不其然，这的确是座第三王朝的遗迹。或许先前那名少女也是学会的成员，不过学会何时与宗教扯上关系了？还有那些似乎是在追赶少女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疑问还是很多，裘德仍旧无法想通，但至少现在有人为他指明方向，不妨到主厅内去亲自询问吧，或许那名少女就在里面。
这么想着，裘德向护卫表示感谢，随后朝主厅入口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那名护卫从背后叫住少年：“等等，容我确认一下，你是一个人来这的吧？”
“是啊。”裘德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望着那名护卫，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没事了。”
说完，护卫忽然抽出长剑，顺势向少年劈来。
第二章 那一抹浅金色（下）
“什么？！”裘德没能反应过来，仓促间猎人的本能令他下意识地后退躲避，但一脚没踩稳差点摔倒，“你干什么？！”
护卫并不打算回答少年的问题，他紧握武器步步逼近，再次挥出手中长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勉强侧身狼狈躲过，裘德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伙想杀了自己！
冷汗顺着后颈淌下，恐慌无措间，少年脚步凌乱地后退着。
为什么？自己与他素不相识，那名护卫为何要攻击自己？
裘德无法理解，此时也无人解答他的疑问，并且情急慌忙之中他亦无暇继续思考。
虽然大厅极其宽敞，有广阔的后退空间，但自己可不见得有能一直躲避攻击的运气。
危急关头，裘德发现思维竟意外的敏锐而清晰。
必须设法摆脱眼下的困境。
忽然间，他摸到了身后的猎弓。
鉴于少年的力气尚不是特别大，肯恩叔叔特地找木匠海因里登爷爷为他打造了这柄小巧的短弓。虽然开始时使用起来还是较为费劲，但这些年下来裘德对此早已得心应手。只是，先前他从未想过要用这张弓来伤人。
但是今天不同，那人既不是海伦阿姨，亦非汉克斯大叔，他想要杀了自己，就像一头被惹怒的野猪！
对方又逼上来，没有时间再作考虑，裘德下定决心，忽然全力向后一跃，落地的同时将身后的短弓取出。
握住弓身的瞬间，熟悉的感觉突然回归少年的身躯，转眼周遭靛蓝的大厅似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广袤葱郁的森林，而从不远处靠近的，正是一头狂暴的野猪。
那么就是现在。
从箭袋取出一支箭，行云流水般搭箭上弦，裘德未作丝毫停顿，快速瞄准继而张弓释放。在护卫反应过来前，一支利箭已挟破空声朝他射去。
不过少年并未瞄准要害，况且情急之下亦无暇进行仔细瞄准；护卫仓惶转身，那支箭矢仅略微擦伤肩膀；但至少阻扰了对方的攻势。
未曾料到待宰羔羊竟还会反击，那名护卫显然被眼前少年所激怒，他一改先前踏着稳健步伐紧逼的方式，高举盾牌向裘德加速突进。
一箭未中，裘德仿佛看见一头被激怒的灰熊朝自己猛扑过来。努力克服心中慌张情绪，少年快步向左侧移动，同时在移动过程中简单瞄准，顺势射出第二箭。
然而随着“叮”的声响，那支箭撞在护卫所持的方尖盾上，随后掉落在地。
结果出乎预料，裘德短暂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立刻转身开始奔跑，并伺机转身射箭。
但跑动过程中无法进行精确瞄准，连续两箭都被护卫用盾牌挡下，二人间的距离也逐渐拉近。眼看护卫举剑冲上前来，少年只得赶紧收起短弓，调转方向朝另一侧逃去。
“不行，弓箭无法伤害到他，”在拼命逃窜的过程中裘德焦急地思忖着对策，“到底该怎么办……”
虽然护卫手持沉重的长剑与方尖盾，但少年发现他的速度与体能都似乎更佳，自己不得不大量转向才能勉强保持不被追上。
没多久下来，裘德已然跑得气喘吁吁，而护卫却依旧游刃有余，这样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维迪雅在上，究竟有什么能够帮助自己脱离眼下的困境。
恍惚间，裘德瞥向旁边，注意到两侧墙壁上巨大的秘法浮雕。
“魔法……对，魔法！”
少年这才恍然想起他近半年间习得的另一门技艺奥术魔法，虽然还不是特别纯熟，但无疑它拥有强大的威能。
事不宜迟，裘德赶紧转向并加速冲刺，勉强将护卫甩开一小段距离。停下脚步，少年迅速回忆着各项作战法术，仓惶间却只想起秘术星弹的咒文。
“evo_falrem_ancest……”情急之下，裘德甚至将咒语念错，“不对，evo_falrem_acentus！”
两人间的距离太过接近，成功念完这句仅有三个咒节的咒文时，护卫已然冲至少年身前，高举长剑即将挥斩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一枚璀璨耀眼的湛蓝光弹出现在裘德右手中，径直射出命中护卫的头部。虽然有铁质头盔抵挡，但额头被飞弹击中绝非舒适的体验，这股冲力令护卫头晕目眩，不得不后退数步以保持平衡。
眼看这招有效，裘德赶紧又施放了一次秘术星弹，然而这回却被对方举起盾牌挡下，如同先前格挡箭矢那样。
显然护卫对魔法并不十分了解，这种璀璨夺目、射速极快、砸人还很疼的飞弹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吃过一次亏后，护卫决定采取谨慎策略，伏低身形用方尖盾作掩护缓慢推进。
在经验丰富的战斗法师眼里，这种行为相当愚蠢，无异于自杀他们能找出数十种方法加以应对，这为他们制造安全的施法时间，可以从容施放慢速法术或是造成限制效果。然而身为初次上阵的学徒，裘德却陷入无计可施的窘态。
拼命检索脑内有关攻击法术的记忆，少年接连施放秘术星弹、火弹术、强风冲击等简易塑能法术，但它们无一例外地被护卫用盾牌挡下。
这些法术并未奏效，却大量消耗裘德本就不多的法力储备，此时他正焦急地寻找一项能够击败眼前敌人的法术。
另一方面，护卫也并不好过。虽然勉强能用盾牌格挡那些法术，但它们所造成的冲击却令他手臂发麻。眼看少年连续施放着各式各样的神奇魔法，护卫不禁为自己先前的错误判断而感到后悔想不到这自称猎户的少年竟是位强大的法师！早知如此，应该第一时间通报的。
他不敢再盲然冒进，尽力用方尖盾将自身护住，等待年轻的法师会耗尽法力或是别的什么。
不能再继续浪费法力，但倘若不保持压制的话，那名护卫很可能会冲过来砍自己，裘德一面后退一面快速分析着形式，忽然间一个灵感涌上他的心头。
“evo_strine_fulm-nir！”伴随咒文的念诵，一道银色电光瞬间从少年指间射出，藉由金属方尖盾流向护卫，将他电翻在地。电流继而通过坚固的铁盔传导至头部，这名可怜的护卫在地上抽搐几下过后便昏迷过去。
过了一会儿，见敌人倒下后再未站起，已退至远处的裘德才停下脚步，发现掌心里全是手汗，后背也被汗水打湿。
心有余悸的裘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名护卫，蹲下试着触碰他的脸庞，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后，少年终于松了口气。
感受心脏狂躁的跳动，惊魂未定的裘德脑中一片混乱，他对这地方与古斯塔德考古协会的印象发生极大改观。这里很可能有更多像这样的坏人想要伤害自己，刚才护卫开始的那几次攻击自己是凭借多大运气才成功避开的，倘若再来一次……光是想想少年就深感后怕。
裘德沿先前战斗时移动的路线走了一圈，将散落在地的箭矢拾起，收进箭袋中。与此同时，他思考着护卫所说过的话，周围应该还有不少他们的人，他们的盾牌能格挡箭矢，而现在自己的法力又所剩无多……裘德觉得有必要再获取一种武器。
他注意到护卫手上的长剑。
挥舞几下还算顺手，裘德将这柄大抵是钢铸的长剑收归鞘中。也算是自己所受惊吓的精神损失补偿，这么想着，裘德满意地将它挂在腰间。
虽然也曾想过拿走盾牌，但那种重量程度超出少年所能负担的范围，于是只好作罢。
今天所遭遇的各类惊奇事件实在太多，留下太多疑问与谜团，少年已经无法妥善分析这些事情。解决这名护卫后裘德不知到底该做什么，是逃离这里、调头回家？还是继续前进、深入探索？
destiny_choice_i-01
→逃离这里（another_end：山崩）
→继续前进（canon）
-
→继续前进
知难而退可不是自己的风格，何况还有这么多谜团尚未解开，裘德如是分析，倘若现在回去，可能今后再无机会解决这些疑惑，或许再无机会遇上那名少女。况且自己剩余的法力储量还够施展几次闪电术，足以应付护卫，只要数量不是太多。
想通这些后，裘德抛开那些犹豫，朝正厅的入口处走去。
间章
another_end：山崩
斯坦修的研究笔记#017
在a713-009-β这条时间流中，裘德做出了不同的抉择。
今天所遭遇的各类惊奇事件实在太多，留下太多疑问与谜团，少年已经无法妥善分析这些事情。解决这名护卫后裘德不知到底该做什么，是逃离这里、调头回家？还是继续前进、深入探索？
“这里太危险了，”裘德思忖着眼下的状况，“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叫上其他人一块来。”
想通这些后，裘德转身朝入口方向走去，动身返回兰伯汀。
回到家中，裘德试图梳理今日太多复杂的事情，正当他思考着那名神秘少女的身份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赶紧起身跑到屋外，裘德看见一头野猪冲进镇子，但眼下已没功夫注意这些不远处的山脉正散发映亮夜空的耀眼白光并开始分崩离析！无数岩土裹挟着树木浩荡冲下，形成一股洪流朝村庄滚滚涌来。
从未目睹过此等浩劫的少年一时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惊叫声早已在小镇内响成一片，人们有的慌忙向北逃去，有的则迷惑地望着灰白之丘。
“纯净、无上的圣光啊……”裘德听见熟悉的声音，转首发现蕾娅正合握双手虔诚祈祷，“请保护您的信徒，庇佑兰伯汀的子民免受这场灾难……”
注意到北面远处，那两名圣光教会的牧师正慌不择路地试图逃离小镇，裘德叹了口气，走到蕾娅身前，轻轻握住她的双手。
“你……你做什么？别打扰我的祷告……”
“蕾娅……”
青月历169年秋，灰白之丘北麓的一场山崩摧毁了斯科平原近半的麦田与村镇。这使得西境最重要的农业区当季小麦产量锐减，进一步引发次年初的冬季饥荒，促使名存实亡的第四王朝彻底覆亡。艾恩斯瑞瑟率先攻入伊西里斯，试图签订黑塔条约控制整个北部地域，兰伦特公爵戴尔诺伯瑞斯被迫起义，西诺斯帝国最终得以建立……虽然发生细小的改变，一切仍按照正史的方向发展，最终殊途同归。
后世将这场灾难称为“斯科平原之灾”，这场巨大的山崩使得斯科平原近半的土地被掩埋，而青月历末的乱世与建国初期的连年征战令帝国无暇顾及此地的赈灾重建工作。
数年后，古斯塔德考古协会的一支勘探队挖掘出一座村庄的遗址，并在其中发现一尊神奇的石像那是一对少年少女执手相望的模样，两人的表情均栩栩如生，整体也得到完好保存。勘探队将这座石像上交至协会，而协会又上交至镜面学会，后来辗转流入帝国手中，最终被放置在因特诺的皇家展览厅中。
数个世纪的时光飞逝，西诺斯的旌旗屹立不倒，人们逐渐遗忘曾经的动乱与灾难，展厅亦进行过数次搬迁与扩建。唯有这座石像长久地被放置在展厅中央，为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所瞻仰与讨论。
这一天，展厅迎来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安杰洛诺伯瑞斯，帝国的二王子正陪同安娜洛泽王国的使节参观皇家展览厅。聪慧而博学的王储向宾客详细介绍着各件展品，直至他们来到这座石像前。
王子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用眼神示意身旁的皇家顾问，悄悄询问有关石像的历史。然而顾问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如您所见，斯坦提斯先生，这座石像已有数个世纪的悠久历史，自帝国初建时期传承至今。”安杰洛王子只好临时编造其背景，“尚为兰伦特公爵时，先帝曾请北岭的石须矮人工匠为自己与皇后雕刻一尊雕塑，以纪念……”
“王子殿下，我想您或许弄错了，”斯坦提斯微微摇头，“据我所知，这雕刻的是一位名叫裘德的少年与一位名叫蕾妮希娅的少女，他们曾居住在一座名叫兰伯汀的小镇中。”
年轻的王储显然未曾料到斯坦提斯竟会对这座古老石像的历史如此了解，他略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顺势接道，“如您所言，斯坦提斯先生。您的学识诚然渊博，在下自愧不如。”
礼貌地微笑致意后，斯坦提斯迈开步伐继续参观。
第三章 湮灭边缘的风景（上）
这座遗迹不仅内部空间庞大，并且结构复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进入主厅后，裘德并未遇到任何人，却发现三侧均有不同方向的通道。虽然主厅内有不少华丽的装饰，少年却无暇欣赏这些。此时此刻，他急于解开当前疑惑，尤其是寻找那名令他印象深刻的少女。
先前那些人似乎是在追赶她，倘若他们也是古斯塔德考古协会的人，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对她图谋不轨，例如想要杀害她……就像前厅那名护卫想杀了自己一样。
这些古斯塔德考古协会的人究竟想做什么，明明与他们无冤无仇却遭受这种对待，裘德无法理解，况且他们应该只是学术组织……难道这座遗迹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无论如何，他都得设法警告那名少女，并在必要时保护她；少年绝不愿见到她被那些考古协会的坏人杀害。
必须抓紧时间，如是想，裘德当机立断，选择最左侧的通道继续深入。
走过昏暗的通道，沿台阶拾级而上，裘德发现自己来到某处走廊的一端。
刚步出通道口，少年转身便与一位迎面而来的男人相遇，他和先前那名护卫有着相同装扮。见到裘德，那人未作犹豫，立即拔剑出鞘，加速冲上前来。
与空旷的前厅不同，走廊内的空间十分有限，况且少年正身处此端尽头，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后退两步，情急之下裘德赶忙念诵闪电术的咒文，但不知怎的，他竟一连念错两次。
脑内一片空白，少年忽然记不起正确的咒语，但眼下没有时间容他回想，护卫的长剑已朝他挥斩而来。
裘德慌忙想后退躲避，一伸手却摸到身后的墙壁，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走廊尽头，再无路可退。
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知怎的，裘德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眼看对方的武器即将落下，裘德伸出手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但他突然见到难以置信的景象：那柄长剑竟悬停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仔细看清，裘德发现其实是那名护卫手持武器整个冻僵在原地，在他身上能够看见一层苍白的寒霜，自躯体一直蔓延至武器顶端。
裘德尚未反应过来，锋锐的寒光忽然一闪而过，将被冻住的护卫拦腰斩成两截。那男人的上半身缓缓滑落，霜寒乍现时的惊慌凝固在仍未涣散的瞳孔中，伤口触目惊心却未流出一滴鲜血寒冰将腰斩截面全部冻住。而腰部以下的双腿则依旧保持站立，脚底的霜冻已然连结地面，甚至向四周蔓延，令护卫的下半身纹丝不动。
那人的上半截尸身落在少年面前，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正凝视着他。裘德吓得不轻，赶紧跳到另一侧，身为猎户他虽然见过太多杀戮与血腥，但眼前这种极端杀人的场景却令他倍感恐慌，甚至不寒而栗。
很长时间后少年才从震撼中缓过神，这才发现面前立着一位熟悉的人：月纹绸衣物、银白长靴、瀑布般的浅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与平静淡漠的脸庞，无疑正是那名令人印象深刻，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或许两面之缘的少女。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她手中正提着一柄修长的银色细剑，锋刃上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你……你杀了他？”惊魂未定的裘德有些语无伦次。
“嗯。”凝视着眼前少年，她平静地点头示肯。
在那位少女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裘德本能地想要后退，随后才发现已经背靠墙壁，无路可退。
“你为什么要，杀人？”裘德简直无法相信，面前这位看似优雅而柔弱的少女，竟然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将人屠杀，并且毫无负担，仿佛习以为常。
“秘教徒。”少女不假思索地答道，声音清澈而空灵，且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秘教徒……秘教？”意思是指那名护卫是秘教的信徒么，裘德一时无法理解，秘教是何种邪恶的宗教组织，它的信徒就理应被杀？
“邪教。”言简意赅。
“意思是指，这支宗教做过许多坏事吗？”
“嗯。”
原来真是邪恶的宗教组织，少年这样想着，那些自诩正义的宗教已足够祸害世人，没想到竟还有为非作歹的宗教。他接着追问：“例如？”
与先前迅速而简洁的回应不同，少女这次却陷入沉默，她注视着少年的双目，面无表情而一语不发。
裘德不敢与少女对视，他尽量避开目光接触，扭头看向一旁的地面，等待对方的回答。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后，少女如此回应。
“你不知道你就确信那是邪教，还毫不犹豫地把人杀了？”
“嗯。”
简直难以置信，杀人对这名少女而言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事情，少年甚至感觉有些恐惧：“可是，他不是古斯塔德考古协会的人吗？”
“谎话。”
“所以他们不是考古协会的人？”
“秘教徒。”
怎么话题又绕了回来，裘德现在有些害怕，少女既不知秘教究竟做过什么坏事，却认为杀死秘教徒是如此理所应当、稀松平常的事情……
忽然，少年感受到一只柔软的手掌正触碰自己的头顶，并轻轻抚摸着。
“你在做什么？”裘德赶忙推开少女的手，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这种动作似乎可以使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少女收回右手，这次竟一反常态，说出如此长的句子。
同时，裘德留意到她的通用语并不十分熟练。
气氛逐渐缓和，少年意识到少女并无敌意，便开口问道：“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说出口裘德才发现自己这种问法太过唐突，好在少女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用一如既往平静的神情与语气回应：“琳达维图丝蒂雅（linda_ventustia），风神教派的牧师。”
“风神教派？”原来少女的确是教会的牧师，裘德思考着，不过这风神教派自己既未听闻过，也没在老师介绍宗教时听他提起，究竟是何来历？
“以后再说。”
不清楚那什么秘教尚可以理解，为何连自己所属的教派都不愿介绍，裘德开始觉得有些古怪，按理说牧师们应该都热衷于传教才是，向更多人传播神的福音什么的。
“现在情况紧急。”说完，少女全然不顾裘德，忽然转身朝走廊彼端快步走去。
她又打算再次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少年望着琳达的背影，虽然似乎拥有强大的实力，她的背影却很单薄。不知怎的裘德发现自己愿意信任她，那些所谓的秘教徒大抵人多势众，至少不应让她独自去面对危险。
“那个，等等我。”
裘德跟随琳达在通道内快步奔跑着。
就在刚才，面前这位看似优雅且柔弱的少女又用与先前相同的手法杀死一名偶遇的护卫，亦或是伪装成古斯塔德考古协会成员的秘教徒。
剧烈运动的同时诚然不宜进行思考，少年的思维目前一片混乱。自己明明是来保护琳达的，可她却似乎全然无需自己的保护。至于那两名身首异处的护卫，裘德无暇为他们哀悼，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少年甚至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是危险的敌人抑或可怜的罹难者。
庞杂的信息阻扰着裘德的分析，令他进入某种稍许麻木甚至有些恍惚的怪异状态。
此时此刻，少年已不再试图理清这些事情或解开那些疑问；他决定跟随琳达，无论发生什么，至少一定要保护她，与她一同安全地离开此地。
不管怎样，暂且先顺其自然，待到一切结束过后，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
很快，裘德跟随琳达来到她此行的目的地。
据她所言，这座大厅便是遗迹的枢纽，这里存放着某件至关重要的物品。
还未来得及喘过气，少年赶紧拔出腰侧鞘中的长剑他们被包围了。
远处那些身穿灰色便服的人正围绕在一座散发耀眼光芒的水池旁进行某项作业，而两人面前，十来名护卫打扮的人已手持武器围拢上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裘德不断对自己进行良性心理暗示，但右臂仍不住颤抖，掌心很快淌满冷汗，甚至拿不稳长剑。
与无比紧张的少年相反，一旁的琳达仍旧镇静从容，她动作平缓地抽出细剑，信手翻挑两个剑花，气定神闲间摆开战斗姿势。
“看来我们的客人到了。”阴冷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着立领黑袍、看上去像是首领的男人从远处缓步走来，将琳达仔细审视一番，随后又瞥了眼她身旁的裘德，“所以，你带着这位少年，是来送死的对么？”
“沃特，你还没取到碎片。”丝毫不理会男人的嘲讽，琳达平静地回应，声音一如既往的纯净与空灵。
“如你所见，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被称作沃特的男人同样面色平静，“碎片必然不会落入你手。那么二位是想现在就去见默古斯，还是亲眼目睹碎片现世后再……”
沃特话未说完，琳达突然从原地消失，在任何人反应过来前，忽又出现在一名护卫身后，手中细剑精确而无情地将其胸膛刺穿。
裘德只觉轻风拂过身畔，一旁少女便已不见踪影。再回神时她正将面前秘教徒的尸体踢开，同时抽出细剑，抖腕一甩剑身上的血渍，平静地扫视着周围敌人。
少年尚未能露出惊讶神情，琳达已在瞬间虚晃后再度消失。
深呼吸一次后，四周骚乱起来。那些护卫纷纷取出方尖盾保护自身，大部分立在原地警惕地盯着周围，剩下的则顶着盾牌稳步朝自己包围过来。裘德退后半步，终于下定决心，他站稳身形、调整心态并握紧手中长剑。
到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第三章 湮灭边缘的风景（下）
三名护卫正从三侧朝自己稳步逼近，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倘若他们一齐进攻恐怕很难躲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知怎的，此时裘德反倒冷静下来，他快速分析着眼前形势，思维清晰而敏锐。
正当少年思忖应对策略时，另一边琳达突然从阴影中现身，细剑平移，无声割开面前那名可怜男人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放下尸体顺势收剑，少女再次环视四周，湖水般平静的湛蓝眼眸扫过那些手持盾牌却不敢上前的秘教徒。
好机会！注意到这一幕的裘德立即行动起来，他念诵闪电术的咒文，射出苍银电光命中最左侧那名护卫，同时加速奔跑，趁其麻痹倒地时突出重围。
琳达亦未再作停留，左手伸向一名敌人，将其瞬间冻结在牢固寒冰中，同时朝右侧凭空挥剑，削出强风将那些聚集的秘教徒冲散。脚尖点地，凭借看似平常的弹跳少女高高跃起，骑到一名护卫肩上，将细剑倒插进他的胸膛。
拔出细剑，溅起一轮绚丽的血花，琳达脚踩尸体再次跃起；向后空翻平稳落地，顺势将身侧那名被冰封的秘教徒击碎，冰渣与冻结的血肉残块散落一地。
本想去掩护少女的裘德见到这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杀戮动作，一时愣在原地。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走神是极其致命的，裘德回过神时，发现敌人的剑已劈至眼前。
此时再施放法术为时已晚，仓惶间裘德只能抬起手中长剑将对手的武器架住。然而力量比拼显然并非少年长项，很快裘德便开始感觉难以为继，眼看冰冷的剑锋离额头越来越近。
就在少年即将招架不住时，对手却忽然放弃压制确切地说，那名信徒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提至半空，手捂着脖颈，双腿徒劳地乱蹬，似乎陷入窒息状态，武器亦掉落在地。
朝琳达那侧望去，少女正看向这边同时左手虚握，果然是在施法。很快，面前那名窒息的秘教徒被凭空甩出，砸落在地后再未起身。
这是何种法术，竟拥有如此强大的威能，少年颇感惊叹，但他未作停留，迅速朝琳达靠近。趁乱从背后踹倒某位秘教徒，裘德跑到少女身旁，大口喘着气问道：“没事吧？”
琳达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很好。少年这才注意到她呼吸平稳，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是自己满头大汗，体力消耗严重，并且早已手忙脚乱。
看来这问题有些蠢，裘德盯着那些秘教徒，他们人多势众，却因畏惧少女而保持包围、不敢进攻。琳达诚然拥有强大的实力，裘德短暂思索着，这是她们风神教派的神术么，原来神术竟也能有如此惊人破坏力，自己先前确实对神术有些误解。
而且教会的牧师并非全是老神棍，也有像琳达这样美丽而优雅的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竭力战斗，胡乱挥剑并释放闪电，直至敌人再次退后。
与琳达背靠背站立，裘德扫视着战场：刚才二人已协力击败近十名敌人，但余下护卫纷纷加入战局，目前仍有十来位秘教徒将他们包围在原地。
体力大量消耗，裘德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手中长剑重若千钧，仅能勉强保持守备姿势，为少女解决后顾之忧。
不仅如此，少年的法力储备亦所剩无几，凭他感觉，再施放一次闪电术后便会彻底告罄。
就连身后的少女也剧烈喘息着，如同在通道内初遇时那样，裘德疲惫地思考着，看来即便她也已是强弩之末。不知琳达还剩多少神术可用，虽然眼下相互对峙，局势暂时呈现僵持，但稍后的情况很难说。
正值此时，沃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错的努力，但很可惜，它是徒劳的。”
先前一直观望战局的他不知何时走到大厅彼端的水池旁，此时沃特听起来颇为得意，一改先前阴险冷静的形象，竟开始放声大笑。
“你们慢慢挣扎，奥夏隆（aushalron）这块我们先收下了。”沃特边笑边这样说道，同时面朝水池俯身蹲下，似乎要取出某件物品。
是琳达所言的“碎片”吗？究竟什么东西如此珍贵，能让沃特不顾形象，甚至值得他们生死相搏，造成这么多伤亡？
裘德还在思考这些问题，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轰响，与此同时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自声源扩散开来。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少年便瞬间被掀翻在地，并突然开始头疼欲裂。
糟糕，自己忘了克伦威尔医生的叮嘱，他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后便失去意识。
那之后，裘德听从神秘声音的指示，使用怀表上的按钮令时间静止，抱起琳达试图逃离正逐渐坍塌的神殿。
由于怀中少女轻若无物，整个世界亦陷入沉寂，裘德并未受多少阻碍。释放全部潜能，少年避开那些地面的路障与悬停在半空的岩石，抱着琳达在静滞的时空中全速奔跑。
时间静止效果延续着，周围一片静默与灰白，尘世间仿佛不再有其他活物，但裘德丝毫不觉恐惧或迷惘，强烈的意志与求生本能驱使他竭尽全力朝入口方向狂奔。
穿过走廊，沿台阶拾级而下，冲过正厅，穿越前厅，进入那些通道后裘德立即回想起自己曾刻的记号，迅速沿来路返回，最终抵达被凿开的入口处。少年并未停下，他发现自己此时竟如此灵活且敏锐，于是在黑暗中凭记忆朝洞穴外跑去。
直至浸沐在月辉与星空之下，裘德才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将怀中少女放下……
“咚”又一声虚幻而渺远的钟声自不知何方响起，世界重又恢复至原先鲜活多彩的模样。
就在这时，裘德忽然发觉怀中一沉，那名少女的体重压在双臂上。看来先前的轻若无物果然是由于时间静止的缘故，所幸琳达很轻，少年尽力将其抱稳，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在一路狂奔后此时已连站立都有些勉强，遑论再横抱着少女。
好在琳达当即离开了裘德怀抱，站稳后用异样的神情盯着面前少年。
先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她此时脸色为何如此怪异，是因为自己冒犯了她么，少年用双手撑在膝盖上，勉强维持站立并抬头望着少女。
刚想道歉，琳达却抢先开口：“谢谢。”
嗯？少年赶忙收住已到嘴边的话语，但细想之下，自己刚才确实冒犯了她。
“抱歉……”裘德低下头这样说道，“刚才情况紧急，不得以才那么做，还请原谅。”
“没关系。谢谢你把我救出来。”琳达似乎并未在意此事，但她显得十分彷徨，“我只是……不太明白……”
原来是感到迷惑吗，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之内吧，少年理所当然地想着，但自己也很迷惑，还是坦言相告吧。
“先前你救过我，这次算是我报恩。其实，关于刚才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想说“有个声音让我”时，裘德却不自觉停下，某种怪异的预感阻止他说出那些内容，仿佛那会导致某种极坏的结果。
“不……我只是……”琳达似乎正努力组织语言，随后却又摇头，“嗯，没什么。”
那种怪异的预感突如其来，好不容易才摆脱它所造成的不适，裘德发现少女似乎是为其他事情而忧心，但既然对方不想说，自己也没法强行追问。
身心俱疲的少年再难以坚持，直接坐到地上，亦无力思考如何推动对话，于是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有些局促。
稍作休息，恢复少许体力后，裘德勉强站起身，发现少女仍旧默立原地，一脸彷徨与忧郁。
看来的确对她造成很大困扰，但自己没法向琳达解释，少年颇感愧疚，每当试图坦白“那个声音”的存在时，总有某种强烈的不适感将他制止。
就在二人沉默不语时，地面持续震颤，山洞内不断传出阵阵轰响，看来这座被沃特称作奥夏隆的第三王朝遗迹诚然正在坍塌。
裘德突然想起琳达此行的目的，她似乎是要取走那块所谓的“碎片”，但眼下“碎片”落入沃特手中，并且他们大概都已经被活埋在里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思来想去，裘德率先打破沉默，直截发问。
“先……回南风村。”少女看上去仍很迷惘，似乎犹豫不决。
“南风村？”大抵是琳达的故乡，不过少年此前未曾听闻过，“那是？”
“是我们风神教派的总部。位于塔拉草原的北部。”少女似乎在向裘德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必须……立刻回去。”
虽从未离开兰伯汀，裘德却对周边地理有所研究：要前往塔拉草原，得设法翻越灰白之丘，取径巴涅斯河谷；抑或从东边绕道，但至少路上有城镇，不必风餐露宿。无论选择何种路线，都至少有几日行程。并且潜意识里他不希望少女离开，更不愿见到她独自承担风险。
“现在吗？”少年仰首望向漫天星空，“要不先回镇上休息下，明早再动身？”
“不，我必须立刻回去。”琳达依旧显得彷徨，但她的语气却很坚定。
“你一个人？”
“嗯。”
裘德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未曾考虑先前少女是如何过来的，单纯为她感到担忧。
她没能完成任务，回去大抵会受那些老神棍责罚，裘德凭自己的理解分析着，况且归程道远路艰，还不知会有多少危险，所以她才露出这样惘然而彷徨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少年感觉总算将问题想通，自认终于能够理解琳达的反应。
并且，他已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嗯。”
“好的。那么我陪你一起去。”
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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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夜的天空之庭同样静谧，为模拟凡人的生活，风元素们都在家中休息。
但南风领主桑德莱什却无法入眠，就在刚才，使者琳达忽然断开与他的连接。
他最后接收到的消息是，碎片已落入秘教徒之手。
在此前的两次通信中，琳达分别报告她已进入奥夏隆与结识一名人类少年同伴。
究竟是那些碍事的秘教徒，抑或这名人类少年在捣鬼，桑德莱什颇感疑惑，何种凡人竟能在瞬间杀死拥有四风领主加护的琳达，令她甚至来不及向自己传递消息。
这不太可能，即便面对强敌她也至少能全身而退，南风领主冷静推断着，一定是发生了某种预料之外的特殊情况。
现在，不仅无法与自己通信，风领主们的赐福亦被阻断，琳达的处境十分危险。
等下次领主会议时，其他风领主势必会奚落他，风皇恐怕也会对该项计划失望，桑德莱什不愿见到这样的景象，但眼下形势诚然对他不利。
除非，琳达能设法回到南风村，通过祭坛与天空之庭恢复联系；但失去加护后的她要想完成此事，谈何容易。
还是得着手准备向风皇解释，南风领主再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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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旅途之始（上）
当裘德再次睁眼时，已是翌日清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惊坐起身，少年发觉自己竟靠在树下睡了一夜，环视四周，不远处琳达正背向而立。
昨晚他们决定取道东面绕路前往塔拉草原，但未在林间走多远便因太过劳累而停下稍作休息。少年原本只想在树下坐会儿恢复体力的，未料却不慎睡着。
在那之前，他曾提议先回镇上收拾行李并向人们道别，但被少女以“镇上可能有秘教徒”为由否决，无奈只能仓促踏上旅途。眼下他既未携带换洗衣物，亦未准备干粮，甚至连背包都没有，全部的行李便是腰包内的钱袋、怀表与斯坦修老师的法术笔记。
缺乏远见者常会有各类烦恼，裘德此时虽还不饿，却已经能预见之后的情况。但愿前方会有一座城镇……实在不行就去打猎，如是想，少年赶紧对腰间长剑、身后短弓以及箭袋的储量加以检查。生火可以施展法术解决，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调料，但或许能尝试获取一些岩盐。
思考完这些，裘德变得乐观起来，让一切顺其自然，正如斯坦修老师所言：“不要为既定的事实而忧伤，也不要为遥远的事情而烦恼。”
“昨晚不小心睡着了，没打招呼，抱歉。”少年走近琳达身后，“我们继续上路吗？”
将近中午的时候，裘德与琳达终于走出山林，进入平旷的原野地带。
极目远眺，远处金黄的麦田依稀可见。
麦野通常意味着城镇，少年早已饥肠辘辘，同时腿酸乏力，身上衣物也有些脏污，亟待一座城镇进行休整与补给。
然而转首看向身侧少女，她似乎丝毫不饿，且衣着仍旧如初见时那般崭新而洁净。
裘德回想起老师曾经介绍生活便利法术时提到过的清洁术，那似乎是一项能够令衣物保持常新且整洁的法术，可惜少年并未进行过仔细研究，只是有个大致印象。
琳达的服饰大抵便以附魔的形式将清洁术固定，少年暗自感慨，走出家门才察觉魔法的价值，从前净想着玩没有认真学习，如今回想起来颇令他感到懊悔。
不过为时未晚，想到身上带着斯坦修老师的魔法笔记，裘德决定今后有空时自行学习更多法术知识。
“前面可能有一座城镇，”少年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下？”
“嗯……好。”不知为何，少女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虚弱。
在麦田的尽头，果然有一座小镇，当地人将其称作莱维斯（raivis）。
此时二人正走在街道上，裘德发现这里竟有不少明显的外来者，不禁好奇这偏僻小镇为何会有如此多旅人。
颇感不解的少年叫住身旁的路人：“你好，打扰一下，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有这么多旅行者？”
这是一名身穿棕色风衣的男人，有着与少年相仿的黑发，但比他高半头，脸上挂着从容而亲和的微笑：“你好。众所周知，莱维斯是前往克莱尔途中常选的落脚点之一，这里的旅人们多半都是要去塔拉草原。二位又缘何来到此地？”
看来没走错，少年刚想表示他们也正要去塔拉草原，身畔少女却毫无征兆地径直倒下。
“琳达？”裘德赶紧将少女扶住，却发现她已失去意识。
正午时分，酒馆大厅内靠窗边的位置。
“原来进食可以补充能量。”用完午餐后，琳达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看着面前刚因不懂饥饿而饿晕的少女，裘德哭笑不得，所幸自己与那名路人及时将她带到这家酒馆。少年简直难以置信：“呃，琳达你不知道，要按时吃饭吗……”
“嗯，以前有可以恢复能量的……神术，用餐通常是出于礼仪需要。”少女的表情有些别扭，似乎接触到全新的世界，“还有，今天才发现，原来走路是这么累人的事情。”
“以前还有可以代步的神术……？”少年试探性地推问。
“嗯……是这样，”琳达没有否认，“借助神术运动很轻松，甚至可以用漂浮代替步行。”
风神教派的神术竟如此强大，实令人叹为观止，裘德倍感惊讶，他所了解的范围内也不存在可长期代替进食或步行的奥术。难道神术魔法比奥术魔法更为强大？抑或唯独风神教派的神术拥有如此威能？
但他更为关心的是：“那现在呢？”
稍作沉默后，少女有些犹豫地开口：“昨夜那件事过后，我……突然无法再听见神的声音。”
说话时，琳达再次流露出那种彷徨而忧伤的神色。
原来是这么回事，裘德意识到自己先前想错了，正准备说些什么。
“昨夜？那件事？”先前协助将少女送来的那名男人亦坐在桌旁，此时终于忍不住插话，“我说少年，你到底对这位少女做了些什么？害得人家如此伤心，甚至连神的赐福都丧失。”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裘德赶忙解释，“我叫裘德，这位是琳达，我们昨天才认识。昨晚侥幸从险境中逃脱，眼下正打算前往塔拉草原的南风村，那是琳达的家乡。”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人笑了起来，“正巧，我也要去塔拉草原，不如咱们搭个伴如何？顺带一提，叫我诺萨（nosa）就好。”
正担心旅途艰险的裘德自然不会拒绝诺萨的邀请，而琳达也表示同意，于是三人约定结伴同行。眼见二人均显疲态，诺萨提议先在本地休息一日，待翌日天明再继续上路。
或许因已体验过人生苦辛，琳达接受了这项建议。对此裘德颇感无奈，倘若少女前日便愿听取他的提议，他也不至于不告而别，令镇上的人们担心。不过事到如今少年也已坦然，琳达不仅貌若天仙，也诚然缺乏一些人间常识。
随后二人便在诺萨暂住的这家酒馆登记入住，正如裘德预想的那样，少女果然不知金钱为何物，无奈之下少年只能帮她代付。
一切安置妥当后，少年坐在客房内，终于能享受片刻久违的安闲。
先前一日内的诸多遭遇令他目不暇接，直至此时裘德才真正意义上缓过神来。
镇上的人们不知自己去向，此时可能已经开始担心。虽然兰伯汀就在山那侧，往返却也需要一日时间，明早要继续上路，现在回去不太现实，况且少年身心俱疲，亟待休息。
等自己陪琳达到南风村后就返回兰伯汀，裘德计划着，今后有机会再去南风村看她。但这一路不仅漫长并且危险，独自旅行真的没问题吗？少年心中亦无答案，眼下唯有顺其自然，抵达南风村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说起来，斯坦修老师送自己的那块怀表究竟是怎么回事？裘德这才想起，赶紧将其从口袋中取出。翻开外壳，表盘显示时间为下午一点十四分。
按下顶部这颗金属按钮似乎可以令时间暂停？如是想少年摁下按钮，但这次什么变化都未发生，表针照常平静地转动着。
结合自己前夜在林间半路上时的试验，可能需要按两次才能启动效果，裘德再次摁下按钮，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少年挠了挠头，无法摸透时间静止功能的使用方法。
抑或它仍未到可再次使用的时候，裘德曾听说过有些魔法物品需要时间进行充能恢复，大抵这块银质怀表便属此类。
原来那些魔法物品竟如此强大，回想起那不可思议的静止时空，裘德倍感震撼，斯坦修老师赠予自己的这件礼物，真是贵重的难以估量。
从今往后，无论遭遇何种情况，这块怀表都必须贴身存放，决不能弄丢。这么想着，少年将怀表合上，重新放进口袋。
老师总是叮嘱自己勤加学习魔法，出门在外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裘德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无论是旅行抑或防身，法术的价值都不容忽视，倘若自己当初肯听他的话……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是想少年从腰包中取出老师留下的魔法笔记。他对这本小书并不陌生，它不大却很厚实，翻开笔记，每一页上都写满斯坦修老师总结的各类法术、以及其他领域的知识。
琳达洁净常新的衣物令少年印象深刻，事不宜迟，他立即开始查阅笔记，最终在转化学派的部分找到这项法术。
原来清洁术（cleanse）是一项较基础的日用法术，难度与消耗均不高，然而老师却在一旁留有注释：“一名有尊严的法师，应勤于动手、抑或善于用人，唯独不应依赖此法术以免去洗衣之劳。”
难怪当初斯坦修老师不愿详细介绍这项法术，裘德思索着，但为何有尊严的法师不应依赖清洁术呢？难道不应“术尽其用”吗？少年无法理解，但不管怎样先学再说，滥用与否是往后才该考虑的问题。
很快裘德便将这项法术基本掌握，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成功感应魔力后开始念诵咒文：“iivos_sencirea。”
施法完成的瞬间，少年似乎看见透明幻光短暂显现，随后外套上的脏污果然全部消失不见，甚至连磨损的部分也都得到修复，整件衣服完全恢复至崭新的状态。仔细观察后，裘德发现不仅是外套，衬衣、长裤与鞋子上的污损亦已消失。
这是一项多么神奇的法术，少年不禁为之惊叹，从今往后自己都不必再洗衣服，无需令双手忍受寒水之苦。真是造福大众的实用法术，奥术魔法诚然非常神奇，裘德对清洁术赞赏有加，全然将斯坦修老师的注释抛在脑后。
欣喜激动的少年紧接着对房间内的桌椅、床单、棉被与枕套等全部施放一次清洁术，看着崭新洁净的客房，裘德心情大好。
正当他思考是否要去隔壁为琳达的客房也进行清洁时，少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昨日关键时刻提醒他使用怀表、带琳达逃离遗迹的是“那个声音”，而阻止他向其他人坦白它的存在的那种怪异预感及强烈不适，大抵也是“那个声音”造成的。
那究竟是谁的声音？它为何会存在于自己脑内？裘德很是困扰，决定找它出来谈一谈。
“咳，你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少年试探性地发问，“该怎么称呼你？”
第四章 旅途之始（下）
然而裘德的自言自语并未得到任何回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来它听不到自己的问候，抑或暂时不想搭理自己。
少年抑制住好奇心，识趣地选择先不打扰它，等待它愿意与自己对话时再谈不迟。
看着焕然一新的客房，裘德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没错，行李。
少年此时持有的全部物品便是钱袋、斯坦修老师的魔法笔记、怀表、猎弓、箭袋以及那柄原本属于秘教护卫的长剑。
不谈最基本的口粮、工具与日用品，甚至连个能够收纳这些的背包或皮箱都没有。
这样可不能够踏上旅途，趁启程前的半日闲暇，有必要将缺少的物品购置齐全。
如是想，少年将武器留在房间内，动身离开客房前去购买各项旅行必需品。
莱维斯这座小镇虽不大，但因旅客众多而商业繁荣，裘德很快找到所缺的各类物品。
想到兰伯汀就在山岭那侧，却几乎被人遗忘，少年感慨颇多。不过究竟哪种生活更佳呢？裘德不知道答案，或许莱维斯的人们也可能会羡慕兰伯汀的安闲宁静吧。
然而现在他很清楚的是，自己仅有的积蓄如今消耗严重。
少年本有3银币、20铜币及20柯因，一枚银币/s价值100枚铜币/c，而一枚铜币/c相当于10枚柯因/co。支付自己与琳达的房费后他还剩3银10铜，但现已仅剩1银4铜2柯因。
此次裘德采购了水壶，三日份的旅行口粮，包括硬面包片、苹果脯与少量肉干，考虑到琳达缺乏生活常识，这些物品少年均购买了双人份。
除此以外，他还购入一套简易厨具与基本调料盒，磨刀用的砥石，绳索，一把野外生存必备的锋利小刀，燧石与火绒，以及一款大型双肩背包来收纳所有这些物品。
最后，在弓匠的店内补充过箭矢后，裘德偶然发现一柄造型别致的短弓。初见时少年便对其产生兴趣，稍加试用后发现手感亦正合适，颇有些爱不释手，但在询问过价格后只能无奈放下。
当裘德带着采购完的货物回到酒馆时，太阳已渐西斜。
将东西整理妥当，同时对外边世界的物价稍加感慨后，少年刚想休息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原来是诺萨前来邀请他以及琳达一同下楼用晚餐。
于是三人便再次坐在大厅内，而位置碰巧又是中午的靠窗那桌。
“这炖菜味道不错。”裘德品尝着诺萨点的餐品，“内容很丰富，都放了些什么？”
诺萨似乎对其颇有研究：“它是这家店的招牌之一，材料有鸡肉、蚌肉、莴苣、欧芹、胡萝卜、百里香以及黄油等，味道确实值得称赞。但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它的名字叫做‘亡者之汤’。”
“嗯？”一旁的琳达也投来目光，“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要说起来，这道汤背后是有故事的。”诺萨放下餐具，开始详细叙说，“很久很久以前，无尽的凛冬曾笼罩世界，霜天之下漫山遍野尽是皑皑冰雪，农夫们颗粒无收，居民们忍受着严寒与饥饿的苦难。”
“你说的是冬寒历（chill_winters）时期吗？”裘德突然想起些什么，“我曾听闻过那段历史，那是民不聊生的灾难纪元，似乎有某位邪恶的神降下浩劫意图灭绝人类，直至诸位真神联手将其制止。”
“正是。”诺萨点头表示肯定，“那也是动乱的时代，有一天战火烧到莱维斯，一位年轻的战士接受征召、即将奔赴沙场。临行前，新婚妻子用仅有的全部食材为他煮了一锅炖菜，喝下这碗汤后，丈夫便离家而去。”
“既然它叫‘亡者之汤’，那想必故事的结局……”裘德试探性地分析。
“后来，天晴了，冰雪消融，久违的春天重回人间；战争平息，群星之剑建起统一而强盛的王朝，永载史册。但那位年轻的战士，却再也没有回到家乡。他的妻子，在每年他离家的那一日，都会炖这样一锅汤，分给镇上的人喝……直至终老。”
“再后来，每当丈夫将要奔赴战场时，诀别之际他们的妻子都会炖煮这种浓汤。久而久之，它被称为‘亡者之汤’，常出现在隆重的场合，缅怀那些为保卫莱维斯、保卫兰伦特、保卫故土与家国而献出生命的人们。”
“亡者之汤，永诀之汤，多么凄凉的炖菜。”听诺萨讲完背景故事后，裘德盯着勺中菜肴，忽觉心情沉重，一时竟难以下咽。
“争斗总是伴随着死伤。”这是少年第一次见诺萨露出严肃的表情，“战争没有赢家，只有各自付出的不同代价。我们呼唤统一而强盛的王国，但在乱世之中，你不设法自保就会被人伤害。裘德，希望你能理解。”
回想起遗迹内那些不可理喻的秘教徒，裘德若有所悟：“我……大概能理解。”
“如果我是妻子，”琳达突然做出假设，“我可能会取‘归家’、‘平安’或类似含义的名字。”
诺萨叹了口气，以颇为惆怅的口吻解释道：“‘亡者之汤’这个名字是后来的人们叫出来的，当初那些战士们的妻子，大抵诚然心怀不舍与祈福，然而现实却总是如此凄凉。”
“如果我是丈夫……无论如何我也一定会活着回到你身旁。”裘德突然说。
“说起来，午餐和晚餐都是诺萨先生请客。”少年这才想起此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不知诺萨是做什么的？”
“我啊，我是一名赏金猎人。”诺萨轻描淡写地回应，“字面意思，接一些悬赏或委托，替雇主办事，完成任务，然后领取赏金。”
“包括杀人？”琳达突然提问。
“我‘一般’不接那类任务。”诺萨刻意将‘一般’这个词重读。
“我们其实差不多，”琳达略作思考，随后这样说道，“区别在于，我为教派与信仰，而你则为赏金与财富。”
“是，我们确实‘差不多’，至少差得不算太多。”诺萨的话有些教人难懂，“各为其主，金钱抑或神，总之都不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对吧。”
“赏金一般会有多少？”裘德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镇上的修斯大叔年轻时便作为佣兵在外面闯世界。
“视难度而定，或者说，要看危险程度。某些困难的悬赏能提供以金币为单位的报酬，不过多半需要一支配合默契、装备精良的团队。至于最简单的那些委托，例如为某座村庄解决野猪的困扰，运气好的话，大概一单能有几十铜币赚吧。”
“这么多？！”裘德倍感惊讶，他做猎户这些年不知打了多少头山羊、驯鹿与野猪才攒下三银多点积蓄，“原来赏金猎人这么赚钱！难怪诺萨先生如此大方。以后若有机会，我也想试试。”
“赚钱派什么用场呢？”琳达一脸不解地望着诺萨。
“为了生计，我的琳达大小姐。”诺萨看上去很无奈，“你可能不知道，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到处都要用钱。”
“嗯？”
翌日早晨，三人如约在酒馆门前碰面。
先前昼夜劳顿的少年终于得到充分休息，此时容光焕发，已恢复至精神饱满的状态。裘德背着短弓与双肩行囊，腰间两侧分别是剑鞘与箭袋，他已提前将水壶装满，用砥石磨利剑锋，准备十分充足。
身旁的琳达依然轻装上阵，仍旧是原先那身银白装扮。想到少女的各类日用品都在自己包里，而她对此毫无所知，裘德便颇感无奈。
至于诺萨，则提着一只加固皮箱，昨日那身棕色风衣配上一顶同色宽檐礼帽，显得颇为潇洒。令少年感到困惑的是，这名男人似乎并未携带任何武器。想起他前日的忠告，裘德不禁好奇诺萨究竟如何自保防身，莫非他也是一名法师？
不过最终少年还是忍住好奇心，并未提出这项有些冒昧的问题。
于是三人便启程向东，打算绕过灰白之丘再转向往南进入克莱尔地区。
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裘德便发现琳达与诺萨均脚步轻快，唯有自己负重而行，倍感吃力。
出门果然还是应该轻装上阵，但自己采购的东西，再累也得自己背着。心中默默叹息，少年继续前行。
由于这次走的是大路，沿途裘德遇见不少旅者，他们似乎也正前往塔拉草原。
这些人中有商队与冒险者，也有拖家带口的流亡者，颇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难民，”裘德思忖着措辞，“他们都遭遇了些什么？”
“失去土地的农民，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不堪苛税的，还有躲避战火的。”诺萨目光扫过那些难民，“都是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所以克莱尔那边，比较安全吗？”
“根据很久以前王国颁布的律法，在克莱尔南部边疆开垦的土地都归那些移民自己所有。然而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的萨瑞纳托斯平原如今已成为南境的中心地区，南疆已延伸至桑纳沼泽、厄布西德山脉、多提迈尔丛林那些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
“在古语中‘萨瑞纳托斯（serenatos）’意为‘边疆’，而如今的柯兰（keran）俨然已是座大城市，或许不比伊西里斯（etherys）那般繁华瑰丽，也至少不输兰伦斯（lavents）。你明白吗，裘德，时过境迁，不同以往了。”
“不过，南境还是乱的很，仍有大片无主之地，这些穷苦人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拥有自己的农场。”诺萨补充道，“前提是他们没有被兽人、半人马或强盗杀掉。”
“这么说来，那些难民的处境十分危险？”
“正是如此。但话又说回来，这年头又有谁敢保证自己十分安全呢？”诺萨摇着头，“那些冒险者虽然携带兵器，那些商队或许有护卫随行……他们就一定更安全么？”
“但是……”
“嘘。”
少年刚想反驳，却被身旁的少女制止。琳达警惕地盯着前路，同时做禁声手势。
朝前面望去，三辆篷车停在原地，两批人马正内外围在车旁对峙，处在内圈的看起来像是某支商队，而外围那些手持兵刃的凶恶歹徒，大抵便是所谓的强盗。
“瞧我先前说什么来着。”诺萨放下皮箱抱手而立，准备欣赏眼前这场好戏。
裘德当即将背包卸在地上，取下身后短弓，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同时朝前方大喊：“你们这些强盗！想干什么？！”
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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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放下皮箱，诺萨双手抱在身前，准备欣赏这出好戏。
这支商队规模不大，但亦有五六名训练有素的护卫，诺萨观察并分析着局势，这些强盗虽在人数上占优，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不乏落草为寇的难民，不仅包围圈漏洞百出，手里拿的武器也实在太过寒酸。
况且，常在这条道上走的旅行商人，能没点防身本领吗。注意到那些行商所持的刀剑，诺萨眯起眼睛，若双方交手，他估计这场战斗会在半分钟内结束，多数强盗大抵会落荒而逃。
不过那名头目或许稍有些棘手，诺萨观察着强盗们的头领，那是个亡命之徒，脸上的伤痕和拿刀的姿势表明他身经百战，俨然是个老手。
再加上他身旁那两名同样干练的副手，这或许便是他们胆敢袭击这支商队的原因。
这会是场精彩的好戏，快速完成如上分析后，诺萨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些人。
“你们这些强盗！想干什么？！”
然而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时已搭箭上弦，此时正瞄准那些歹徒，做好攻击准备。
看来裘德和琳达，这两名少年少女，都缺乏某些方面的基本常识。
凯瑟琳在上，饶了我吧。诺萨暗自叹息，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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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通往南境之路（上）
“你们这些强盗！想干什么？！”
少年义正辞严的大喊，令围在篷车旁的两批人马都朝这边望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esen_lucique_sereny。”与此同时，裘德听见琳达的咏唱，却未产生任何效果。
她听上去有些失落：“我还是……没法使用神术。”
“你还好吗，琳达？你的剑……”刚说出口，裘德才想起当初静止时空中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倍觉尴尬，好在少女大概对此并不知情。
“醒岚……”琳达略作犹豫，随后回应道，“嗯，召唤它也是一项神术。”
“所以，你现在没法战斗是吗？”裘德终于理解少女眼下的困境，“那么，请保护好自己。”
“嗯。你们也小心。”说着，琳达退开一段距离，站到安全的位置。
诺萨似乎颇感无奈，但他还是放下皮箱，走上前来，站到少年身侧，却未取出任何武器。
“诺萨先生？”裘德仍旧蓄势满弓，眼看身旁的诺萨手无寸铁，不禁有些担心。
“既然你如此热衷于制裁这些歹徒，”诺萨叹了口气，“我得奉陪到底呐。”
说话间，那伙强盗在维持包围圈的同时，派出三人朝少年这边走来，领头的正是那两名副手之一。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家伙？”那副头目挥舞着手中砍刀，意图威吓并驱赶裘德等人，“不想活了？”
“以沃托克的律法与秩序之名，”虽然念着真神的名号，裘德此时想起的却是“亡者之汤”的故事，“你们这种拦路抢劫、谋财害命的行为，实在是天理难容！”
说到义愤填膺处，裘德不自觉将蓄满的弓矢释放射出，但在离弦时还是稍加调整，利箭不偏不倚地插在那名副头目身前土中，箭尾的稳定羽仍旧在震荡鸣响。
少年的警告却被视作挑衅，彻底将那名副头目激怒，他举起砍刀加速冲上前来，两名手下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篷车旁对峙的两批人亦突然动手，战斗一触即发。
警告性的威慑射击落空，再欲取箭已来不及。凭借先前遗迹内的作战经验，裘德当即将短弓放下，拔剑出鞘，顺势朝前挥砍。
少年的全力一击成功逼退已近在咫尺的三名强盗，令他们不得不缓住冲势，试图回稳身形。
收招的同时，裘德快速念诵秘术星弹的咒文：“evo_falrem_acentus！”
一枚散发璀璨耀光的湛蓝飞弹顺着少年手势命中右方那名手忙脚乱的强盗，将其仰面击倒。
好机会，裘德侧身挪移步伐，准备借机从侧翼发起进一步攻势。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神秘的咒文：
“vic_teru。”“ins_covig_mourie。”
身畔一道疾风掠过，转瞬间，副头目与剩下那名强盗已然倒地，同时武器被击落在旁。
诺萨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手持一柄暗灰长剑，锋刃未沾丝毫血迹，且仍旧一脸无奈的表情。
随手将武器抛下，那柄长剑竟凭空幻灭消隐，但诺萨并未停下步伐，迅速突入篷车旁的战局。
“vic_teru。”隐约间少年又听见这句咒文，那柄长剑再次出现在诺萨手中，随他的动作而纵横挥斩。
这是传说中的咒唤武器（conjured_weapon）么，裘德拼凑着零碎的记忆，有节课上斯坦修老师曾稍提起过，大抵是在讲咒法学派的召唤法术时顺带介绍的。根据模糊的印象，他依稀记得这些咒唤兵器极为罕见，可通过特定的咒令从虚空中唤出，老师的收藏中似乎亦不曾有此类宝物，未想诺萨竟拥有一把。
并且他刚才还施放了某项未知的法术，看来这位赏金猎人绝非普通剑客，亦是通晓魔法奥秘之士。
在剑术领域，他显然远胜自己。裘德尚未来得及细观，战斗已近尾声：见多名同伴倒下，大部分强盗选择逃跑或缴械投降，唯有那名头目仍在负隅顽抗，但难敌多名护卫联手围攻，很快亦被制服。
战斗仅持续了不足半分钟。就结果而言，商队成员无人受伤，神奇的是强盗亦无人伤亡。
那些被击倒的歹徒身上全然不见伤口，均为钝击命中，未有一人见血。
自己诚然施放的是秘术星弹没错，裘德分析着眼前状况，但诺萨……莫非他均是用剑身平面将敌人击败？那他的剑术究竟已达何其精湛的至臻境地？
叹服于诺萨实力的同时，少年亦收到来自这支商队的感谢。一番交谈后，裘德了解到他们是洛兰德商会（cocor）的成员，常年在兰伦斯与柯兰间往返。此回并非他们首次遭遇强盗，但近些年西境的盗匪活动确实日益猖獗，世道诚然不太平。
作为酬谢，商队邀请三人搭上篷车，顺路同行，免去步行劳顿。
傍晚时分，商队来到一处岔路口，负责人西弗斯表示他们可能得在此分道扬镳。
“我们必须先将这些强盗押送至欧切丹特（orchardant）交予领主处置并领取赏金。”西弗斯解释道，“如果你们要往塔拉草原去的话，我们可能要在此道别了。我会留着属于你们的那份赏金，倘若你们往后途经兰伦斯，可一定记得要来洛兰德商会总部找我，届时我们再一起喝酒庆祝。”
“那么，裘德、琳达以及诺萨，再次表示感谢。祝三位旅途平安、一路顺风，愿凯瑟琳青睐你们。”
与洛兰德商会的队伍道别后，三人朝南进发，但没走多远天色便逐渐昏暗，不宜再继续赶路。
决定宿营后，诺萨从皮箱中取出一卷毛毯铺开在草地上，抬头却发现愣在原地的二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别告诉我……你们都没带毯子？”
裘德这才意识到，采购时他遗漏了旅途中露营所需的一些必备品，但现在醒悟已为时太晚。看着面色平静、全无行李且似很无辜的琳达，少年不知该作何表示，只能尴尬地苦笑两声。
“好吧，”诺萨再次露出无奈的神色，“女士优先，可不能冻着我们的琳达大小姐，是吧。”
他又从皮箱中取出一卷毛毯，示意少女夜里盖在身上，随后望向裘德：“咱俩就只能在草地上将就过一夜了。”
“或许不止一夜。”诺萨补充道。
琳达整理铺盖时，两位男性走到一旁，
“话说，诺萨，你的剑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裘德想起上午那场战斗，回忆着诺萨疾风怒涛般的攻势，“能教我两招吗？”
“喔？你想学剑术？”诺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你不是一位法师吗？何必费功夫学这些平凡又危险的伎俩？”
“我还只是名学徒，法术技艺尚不纯熟。”裘德这样解释道，“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我想学些能防身的本领。而且，我觉得法术和剑术其实可以配合运用。”
“配合运用，剑与魔法。裘德，你是否曾听说过一类被称作‘剑咏者（bladesinger）’的人？”
“剑……咏者？”
“他们是极少数具备魔法天赋，又受过剑术训练的精英。例如索斯韦尔（soxwell），星之法庭（stars'court）的首席护卫。”
“索斯韦尔？”裘德没有此人的印象，不过他知道星之法庭，那是王国的至高议会，必要时甚至可阻拦国王陛下做决定，“既然他是星之法庭的首席护卫，想必实力肯定非同凡响。假如你们决斗，谁会赢？”
“谁知道呢。”诺萨避开了这个问题，“剑咏者比法师更罕见，他们不仅同时精通剑术与魔法，并且拥有卓越的战术意识。一言概之，剑咏者代表着出众的能力与心性。”
同时精通剑术与魔法，裘德思考着诺萨的话语，突然想通某事：“诺萨，你就是一名剑咏者，对吗？”
“大概算是。”诺萨的回应很模糊，“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剑术。但或许需要些时间，你才能成为合格的剑咏者。”
得到少年迫不及待的肯定答复后，诺萨笑了起来：“那我们这就开始。”
“vic_teru。”裘德又听见这句咒文，那柄暗灰长剑再次出现在诺萨手中。
“这是，咒唤武器吗？”
“眼力不错么，裘德。”诺萨轻抚剑身，仿佛在与老友叙旧，“它的名字是马尔多斯（maldos）。”
“maldos……”裘德依稀记得在哪见过这个词，“它是不是……欧洛斯语[1]？”
“正是。maldos是欧洛斯语中‘灰烬’的意思。”
灰烬，裘德盯着暮色中愈显黯淡的浅灰长剑，它约四英尺（1.2m）长、三指宽，是最基本的尺寸规格，通身不见任何纹理装饰，剑格与剑柄亦造型朴素，作为罕见的咒唤武器，全然不符少年对稀世宝物外观的想象。
或许，珍贵的物品并非一定会有奇异的造型，裘德若有所悟，它们外表可能十分普通，甚至很不起眼。
“喜欢这把剑吗？”诺萨笑着说，“可惜不能送给你。来吧，裘德，取出你的剑，咱们来过两招。”
[1]欧洛斯语（aurosh）：埃尔洛苏斯（el'aurosus，意为欧洛苏斯山脉以东）的高等精灵所使用的语种，亦是多数法师施法所用的咒文语种，因此裘德对此有所了解。在之后的插曲章节“诸神的威仪”中有更详细的介绍。
第五章 通往南境之路（下）
缓缓拔剑出鞘，裘德退后两步，摆开战斗架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此之前，还有一项必要的准备工作。”诺萨凝视着手中的马尔多斯，突然念颂咒文，“ins_covig_mourie。”
少年看见透明光华在那柄暗灰长剑上短暂显现，随后快速消隐，像是某种改变学派的法术。
“这是一项名为‘剑刃失锋’的法术。”诺萨解释道，“只能对自己的武器施加，效力时间大致为十分钟。它仅由咒文一项要素构成，非常简单，你应该也能用。试试看？”
原来诺萨当时施放的竟是令剑刃钝化的法术，难怪那些强盗无人见血，但自己为何从未听说过这项法术？裘德感到惊奇，不仅斯坦修老师从未提到过，自己也从未在笔记上翻到过。当然有可能是巧合，毕竟这项法术的实用价值不高。
“ins_covig_mourie。”少年模仿诺萨的音调与节奏念出这句欧洛斯语，一阵透明光华在长剑上闪现，随后剑身便失去锋芒，仿佛恢复至未开刃的状态。
“真是神奇的法术。”赞叹的同时，裘德暗自决定回头仔细翻一遍笔记中改变学派的部分。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说着，诺萨摆出守备姿态，“试着来攻击我。”
少年紧握长剑小步侧移，发现诺萨的防御十分松懈，仅随手将马尔多斯横在身前，便从容地看着自己。
既然剑刃均已失锋，那没什么可顾及的，如是想，裘德突然加速冲上前，高举长剑全力挥出一记劈斩。
眼看诺萨不避不挡，少年正犹豫是否要控制力度，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推，顿时俯身摔倒在草地上。
诺萨正立在自己先前位置的身后，裘德完全未曾察觉他是何时挪移身形，出现在那里的。
“只会使用蛮力可谈不上技术。”诺萨讲解道，“多数场合，出招时至多仅能用七分力量，余下三分力量留待收招或变招。”
赶紧爬起，裘德点点头，努力思考诺萨的教诲，尝试对动作加以修正：“再来。”
少年再次被击倒在地。
“时刻留意四周，观察对手的动向。”诺萨讲解道。
裘德从地上爬起，反思先前疏忽之处：“再来。”
长剑从少年手中脱出，插在一旁的草地上。
“持剑需稳固，小心被对手缴械。”诺萨讲解道。
裘德将长剑从土中拔起，紧紧握住：“再来。”
少年又一次被击倒在地。
“战斗中无论何时，下盘一定要稳。”诺萨讲解道。
爬起身来，裘德总结教训并调整架势：“再来。”
……
这是裘德第不知多少次被击倒在地。
“今天先到这吧，下次再接着练。”抢在少年起身再试前，诺萨建议他适可而止。
裘德倍感沮丧：今天他完全未能击中诺萨一次，对方的剑术与身法均已达至臻境地。同时少年亦感收获颇丰：今天他学习到诸多宝贵的实战技巧及经验。
正当裘德打算收剑入鞘时，琳达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旁，突然握住少年持剑的右手。
未能理解少女的意图，裘德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顺着对方的动作将长剑交至她手中。
“我想试试。”琳达这样说道，拿着少年的长剑试着挥舞两下，随后盯住不远处的诺萨。
未待诺萨说些什么，少女已然行动起来，她迈着迅疾的步伐绕至对方身侧，长剑以刁钻的角度刺出。
显然这柄长剑不如琳达原先的细剑般适宜突刺，这一剑被诺萨侧身招架；但少女并未停止攻势，她快速调整角度，如疾风骤雨般连续出剑，不断刺向对手要害部位。
而诺萨则防守严密，且挡且退从容不迫，未露丝毫破绽；一时双方棋逢对手、胜负难分。
二人的切磋看得裘德眼花缭乱，他甚至难以跟上琳达的进攻节奏，亦无法看清诺萨的招架动作，但他可以确定二者均是剑术领域的高手。
剑刃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直至琳达突然放弃正面攻势，迅速绕至诺萨身后；她似乎想一跃而起，刺向对手的后颈，但少女忽然失去平衡，动作很不协调地跌倒在地。
“没有神术，很不适应。”立起身，琳达如此总结，摇头走来将长剑递还给少年。
“不愧是琳达大小姐，剑术造诣不同凡响。”诺萨收回马尔多斯，望着少女的背影赞叹道。
琳达缺少神术支持，而至于诺萨，裘德注意到他脸上自始至终的从容镇静与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似乎未使出全力。
这二位若全力以赴究竟谁会更胜一筹呢，少年不禁感到好奇，但短期内他恐怕无从知晓答案。
裘德将长剑收归鞘中，打开背包取出琳达的水壶与干粮交给她，少女则如中午般理所应当地收下，仿佛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诺萨总叫琳达大小姐，并非没有原因，少年亦颇感无奈。按她所言，风神教派内似乎有人专门服侍她，抑或存在便利的神术，总之各项日常事务均无需亲自动手。
裘德忽然意识到：琳达在教派内的地位可能不低。
用过晚餐后，诺萨主动拿着三人的水壶去远处溪边补充清洁饮水，而琳达正面朝南方静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裘德整理着行李，忽然想起口袋中的怀表，取出翻开外壳查看，当前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七分。伴随轻微的“滴答”声，秒针规律地转动着。
时间静止效果究竟需要如何激活，少年仍未能理解，他随手按下怀表上方的按钮。
“咚”虚幻而渺远的钟声自不知何方响起，尘世瞬间归于静谧与灰白。
伴随镜面破碎的声响，那些细小棱晶碎片再次浮现在周遭空中，在无数个不存在的平面上周而复始地缓慢自旋。
周遭世界陡变的瞬间，裘德惊讶地发现表针均逆时针倒退回顶端原点，分针则继续倒退，跨过12点最终指向11点的刻度。与此同时，伴随轻微的“滴答”声，秒针开始规律地顺时针转动。
少年错愕地环视四周：万物均静滞在起始的刹那，疾风刮过的草地保持着偏斜，漆黑天幕中的暗云亦不复流动。怀表被按下的瞬间无限延续着，天空归于平静，喧嚣归于安宁，山林与荒野都缄守着静默，尘世间仿佛不再有其他活物。
裘德尝试去触碰那些缓速旋转的晶体碎片，却发现根本无法触及。它们似乎只是虚幻的投影，并无实际形体；然而它们又如此逼真，甚至反射着微光。
不经意间来到琳达面前，裘德好奇地观察着同被凝固在永恒须臾中的少女，她正凝望遥远南方的地平线。少年尝试着朝同方向极目远眺，却什么都未能看见，视野中唯有辽阔空旷的荒野与昏黑苍莽的天际。
少女湛蓝的眼眸如湖水般清澈，平静间又隐约透着灵气，裘德首次有机会近距离继续观察琳达，她浅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竖直披下，整齐而顺滑。
银白的月纹绸衣物仍旧崭新洁净，散发幽淡暗香；这种香味如此熟悉，令少年心醉神迷，不禁心跳加速，呼吸亦变得有些急促。
注视着少女胸前的曲线，裘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已快按耐不住，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琳达。
深呼吸数次，少年勉强保持定力，快步离开少女周围，回到自己原先所处的位置。
再次看向表盘，分针已趋近12点刻度，秒针仍旧在稳定地跳动，裘德仔细观察着表针，直至三者同时重合于顶端。
“咚”又一声虚幻而渺远的钟声自不知何方响起，世界瞬间重新恢复至原先的模样。
疾风继续掠过旷野，荒草摇摆往复，山林间树叶摩擦的声响再次传来，而琳达仍旧凝望着南方，一切均回归寻常。
与此同时，表针亦均顺时针转动至它们应处的位置，时间仍显示为七点二十七分。
看来时间静止的持续时长是五分钟，裘德思考着，此次成功激活应该是由于内部充能已然完毕。不知充能具体需要多久，但耗时显然不短，如是想，少年再次摁下怀表上的按钮，果然什么都未发生。
合上怀表收进口袋中，裘德继续整理行李。
没过多久，诺萨拿着三人装满的水壶返回，还顺带收集了些枝杈。
正好可以勉强做木柴用，表示感谢后，裘德将它们堆在临时宿营地中央，并取出背包中的燧石以及火绒罐。
从密封木罐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少许干燥火绒，附在打火石上，裘德拿起另一块火石碰撞划擦，随后赶紧将点燃的火苗引至枝杈堆上。
看着少年费如此大劲燃起篝火，诺萨不禁问道：“裘德你作为法师，为何不用法术生火？诸如火舌术，即便学徒也应该能轻易施放吧？”
“呃……”裘德收起燧石与火绒，仔细想了想，随后答道，“已经习惯了；或者说，还没习惯。”
间章
another_view：alphonsus
阿方索斯塔奥默立在那束光中。
“大主教。”身后的助手将他唤醒，汇报最新情况，“目前我们的教士正在赛尔费斯特（sylfest）、斯科比（skrawby）、莱维斯（raivis）以及兰伯汀（lanbertin）四处村镇建立教堂，一切进展正常，唯有欧切丹特的教士仍旧遭遇较大阻力。”
“很好。”阿方索斯未曾转身，他背对助手说道，“圣光庇佑，我们在西境的工作很顺利。下月初我将动身前往北境的雪落，我们派往那里的牧师似乎正一筹莫展。下周的集会上我们将讨论此事，这些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为圣光效力，荣幸之至。”助手行了一礼，随后告退离开。
兰伦特公爵戴尔诺伯瑞斯（dell_nobres）尚且年轻，继承父亲广阔丰饶的领地后，他眼下只想着与未婚妻风花雪月，教派在西境的扩张几乎未遇到任何阻力。
但雪落的斯塔德迈尔渥伦西斯（stradmire_voluncis）侯爵不同，白河苔原是片贫瘠的冻土，北地的严寒令他坚韧务实且保守谨慎。自己势必得亲自去一趟，若沟通能够打消其戒心，自然最好，但恐怕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阿方索斯沉静地立在原地，心间快速谋划分析；纯透圣洁的光自穹顶照下，铺洒在他身上，令他浸沐在平静与明朗中。
有些关键时刻，或许不得不作出牺牲。迈过眼前的难关，才能走得更远，拯救更多人。
但牺牲者呢？他们是否因此得到了救赎？
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思考。
阿方索斯塔奥默立在那束光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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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诸神的威仪
我们的身旁，无形的暗流正在涌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息，却是法师们赖以施法的基础这是被称作“魔网（ley_line）”的次位面。
e.c.4400的顶峰会谈过后，蓝龙用一个世纪的时间将其建成，并开发出配套的奥术魔法。每一位法师在施放法术时，均是从该次位面中借取能量，继而进行运用。魔网的存在亦将大部分奥术魔法规范化，令施法更加便利与普及；虽然在人类种族中，仍旧极少有人能掌握这门技艺。
这亦很正常，毕竟这是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萨纳扎修斯的位面手札-魔网》
阿方索斯塔奥（alphonsus_taol）仰望着那些神像，最传奇的雕刻家用最精湛的手法将它们塑造，它们是神话的显主，是神的化身，日复一日受人们顶礼膜拜。
这里是六真神的殿堂。
生命、新春与希望之神维迪雅（verdia）长久以来均被认为是名慈爱的圣母，在人类社会她是诸神中信徒数量最多的，为世代的人们带来救赎与希望。
自然、宁静与平衡之神希尔佩朵（sylpedru）常被描述为静嗅花香的少女形象，她是德鲁伊教与森林精灵信仰的神，同时信徒遍布鱼人、半人马、熊人等诸多种族。
传说中变幻、秋日与命运之神凯瑟琳（catherine）拥有令人倾倒的美貌，但她总是蒙着面纱，且笼罩在虚幻朦胧的薄雾中。凯瑟琳司掌容颜与命运，因此被无数追求财富、美貌或好运的人们所信仰，但据说她性情多变，喜爱用试炼考验信徒。
那名身材魁梧、穿戴重型铠甲的战士是争斗、炎夏与力量之神阿格萨斯（argsus），他高大、健壮而勇武，传说中驾驭着雄狮作为坐骑，战无不胜，是所有尚武或好战者信仰的神。
秩序、公正与真理之神沃托克（votoc）作为唯一由凡人晋升的神，形象与人类时并未有太大差别：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总是身披宽大的银白斗篷，目光平视前方，令人肃然起敬。
角落中那漆黑兜帽斗篷所遮蔽的削瘦身影是死亡、寒冬与轮回之神默古斯（mogus），他被视作死亡的化身。多数人不了解他、进而畏惧他，而默古斯则欣赏那些敢于直面死亡、拥有坚定意志与冷静智慧之人。
在上古时代，诸神庇佑着他们的子民；浸沐在六真神的福泽中，人类种族得以繁衍，人类文明得以发展……直至那场灾难的降临。
虽然浩劫最终得以平息，真神们的态度却自此改观。或许已对他们的子民失望，亦或是在考验他们的信徒，诸神决定远离凡人。
在那之后人们逐渐无法再听见神的声音，仅能获得有限的赐福与指引。时至今日，每年的十月中旬各地仍会举行隆重的祈神祭，恳求六真神回归。
正如眼下阿方索斯所见这般。本月亦因此被称作神月。
冬寒历/c.w.那个动荡的纪元中，白斗篷（white_mantle）、预言者（the_seers）与群星之剑（stars'sword）先后建立起来；在大贤者多伦多斯（torontos，v.p.）的协助下，辛卡（sin'ka，c.w.）带领人类用剑与魔法缔造全新的时代，其英名受万古传颂。
但确切地说，是奥术魔法缔造了星空历/s.n.时期的辉煌。奥术魔法最初由高等精灵传授给人类，而阿方索斯则刚从埃尔洛苏斯游学归来。
五色巨龙外最先接受奥术魔法的，是一支名为日精灵的精灵种族。他们在学习蓝龙传授的超凡技艺后，举族迁至欧洛苏斯山脉以东的埃尔洛苏斯（el'aurosus），并自称高等精灵（aurosh）。在之后的一个世纪内，他们建立起辉煌明亮的魔法城市阿洛索恩（alosorn），并铸造了埃尔洛苏斯大结界，令这片土地永远风和日丽。
e.c.34050年代，随着欧洛斯社会内“开拓思潮”的兴起，许多年轻的高等精灵纷纷成为“远行者”。他们走出大结界前往世界各地，探索未知的领域并引导具有潜力的原始文明。
e.c.34059这年，一批欧洛斯远行者来到现今人类诸国的土地，发现仍处在原始社会的人类，由此致力于人类种族的文明化。这一年是人类最早的历法幻灵历/v.p.的元年，奥术魔法亦自该年起开始传入人类社会。
这些历史均在阿洛索恩的文献馆内存有详细记载，但在人类王国中却早已被遗忘。如今的人们甚至对前代诸王朝的盛景知之甚少，遑论星空历以前的上古历史。曾经的知识、技术与伟大的魔导工业均已在青月历年间的战乱中遗失殆尽，第四王朝的衰落与各地领主的争斗令百姓流离失所，王国的时局形势已今非昔比。
预言者组织早已不复存在，如今亦再难见到多伦多斯那样伟大的法师，奥术魔法无法再次引导人类走出困境。
但阿方索斯看到了崭新的希望。
在埃尔洛苏斯游学期间，阿方索斯接触到一支名为圣光教派的宗教，他们信仰至上的圣光（the_holy_light）。圣光并非任何一位神，但它的信徒却能施展神术。某些高等精灵学者认为，圣光之力产生自信徒本身，它是一项由信仰自身转化而成的伟力。
无论如何，圣光神术可用以救死扶伤、驱退邪恶、保护弱小与消灭不公，并且他们的教义弘扬善德与秩序的价值，亦正适合引导当今乱世的人们，缔造下一个和平与繁荣的新时代。
圣光教派已在埃尔洛苏斯传承上万年，却从未曾出现在人类诸国。是时候改变这种状况了。
阿方索斯转过身，背对诸神的雕像走向殿堂外，他的步伐平缓而稳健。
面朝神殿门口，他看见屋外透入的日光，如此明丽，如此耀眼。
向前走去，他看见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道，一条通往辉煌的大道。
这是晴朗的一日。
青月历165年秋，一支名为圣光教派的宗教组织开始在王国境内兴起。
第六章 南风之约（上）
稍后的两天，三人一路向南，依旧日间赶路，夜晚宿营休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每日傍晚的时候，裘德总会找诺萨继续学习剑术，虽因时间较短尚无显著提升，少年却藉此了解到诸多实用的作战技巧。每回练剑的最后琳达都会拿少年的长剑与诺萨进行切磋，而诺萨则照旧只守不攻，直至少女因缺乏神术支持而自行出现失误，随后对她的剑术大加称赞。
虽然每天走那么远路令少年颇感疲惫，虽然每晚只能在草地上将就过夜，但护送琳达的决心支撑他继续前行。况且一路有诺萨这样风趣而亲和的良师益友陪伴，总体而言旅途中裘德感觉充实而愉快。
闲暇休息时，少年会翻开斯坦修老师的法术笔记，自学新的知识及法术。次日中午他将改变学派的内容从头到尾仔细查阅一遍，却未能发现诺萨传授的那项“剑刃失锋”。原来竟还有笔记上未记载的法术，裘德对此颇感惊讶。但转念一想，秘法如此博大精深，这一本笔记显然无法全部收录，于是少年便又释然。
这两天晚上裘德均成功使用出怀表的时间停止效果，他初步推测充能时间可能是一整日，即二十四小时。在静滞的时空中，他每次都会偷偷近距离观察琳达，甚至试着轻触她的鼻尖或脸颊，然后在效果结束前回到原位。
这种未被察觉的小小恶作剧令少年十分满足，但他不敢将怀表的作用分享给琳达或诺萨，虽然先前阻止他的那个声音或那种不适预感未再出现过。
它似乎对自己的事情很了解，那个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对此裘德倍感不解。
今晚他主动提出去补充饮水，但离开宿营地很远才找到洁净的水源。正当少年俯身灌装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对他说：“裘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环顾四周，暮色中并无其他人，那个声音似乎凭空出现。它是如此亲切，仿佛自己某位相识多年的老友；同时却又令少年感到陌生，因为他此时难以辨认这位老友。
“我能听见。”少年答复道，“你究竟是谁？”
“你可以叫我伊提奈夫内（ytinifni）。”那个声音从他心间响起，“名称只是一个符号，你应该能理解。”
怪异的名字，大抵并非本名，但既然它希望自己如此称呼它，那就这样吧。毕竟这不重要，少年关心的是：“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同时也是帮我自己。总结而言：互惠共利。”它如此回应，语气诚恳。
“上次确实要感谢你。”裘德回想起遗迹内的惊险经历，然而亦颇感疑惑，“但你说同时也是帮你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很复杂。”它似乎不愿细讲，“你只需明白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即可。”
“但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很可疑么？”裘德对此有所不满，他连续发问，“你究竟在哪？为何能在我心中说话？这是什么法术？”
但它还是不愿回答：“我的时间不多，你只需明白：我是在帮你，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希望我们能彼此互帮互助。”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它平缓叙述着请求，“到南风村后，琳达会有一项郑重的请求，届时你要做的就是拒绝她，然后赶紧回家去，回兰伯汀。”
“为什么？”
“没有时间了，你只需记住：我是在帮你，这是为你好……”
“先告诉我为什么，然后我才能考虑是否答应。”
然而那个声音未再回应，它最后的话语回响在少年耳畔：“这是为你好……为你好……”
此番交谈过后，裘德不仅没能解决困扰，反而更加迷惑；他按在溪流中的水壶早已灌满，却长时间忘记取出。
裘德返回营地后，诺萨见少年心事重重，便讲了个有趣的故事给他听。
这则故事说有两人在林间遭遇一头饥饿的棕熊，他们自知跑不过熊，便开始设法自救。第一个人赶紧爬到最近的树上躲藏起来，他知道熊不会爬树，于是坐在枝干上望着下面的同伴。第二人不会爬树，但他知道熊不吃死尸，于是赶紧躺倒在地，屏住呼吸装死。
那头棕熊先来到第二个人身旁，在他脸上嗅了嗅，又将他的身体略作翻动，觉得他应该真死了。但那头熊太过饥饿，不愿就此离去，于是它来到第一个人藏身的树下，开始用力撞击，试图将那棵树推倒。
见此情景，树上那人吓破了胆，但他忽然灵机一动，脱下外套揉成一团扔到树底。那头熊衔起当成是那人，便转身离开，二人因此获救。
“熊真有那么蠢吗？”肯恩叔叔的警告裘德一直牢记在心：发现熊的踪迹一定要远远避开。
“那你真以为熊不会爬树？”诺萨笑着解释，“只是个故事而已，听听就好。它告诉我们，要合理运用所学知识，学以致用。”
“这我自然知道。”裘德对这种寓言故事有些不屑，“我又不是小孩子。”
“当然。不过有时候你可能会忘记。”诺萨善意地提醒道。
裘德突然想起自己每天生火时还在用燧石与火绒，即便火舌术十分容易，仅需消耗些许法力。遭遇危险时，他更多依赖的还是短弓与长剑，虽总在自学新法术，却从未考虑过如何将它们在实战中合理运用。
他仍未习惯法师的生活。
学以致用么，少年不禁陷入沉思，大抵人尽皆知，但真要将其贯彻，或许并非易事。
“谢谢你的提醒，诺萨。”裘德如此回应。
翌日上午，裘德携带的干粮已然耗尽，少年正为今天的午餐发愁，考虑是否要去打猎。就在此时，琳达突然告诉他和诺萨，南风村到了。
眼前是一片清澈平静的湖泊，对岸是座还算平坦的山坡，这里既无农田亦无道路，哪里有村镇？
裘德环望四周，目光扫过视野内的景物，却完全未发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不禁倍感疑惑。
少女站在湖滨凝望彼岸，轻声吟颂某种咒文，但待她念完，却未有任何变化发生。
“我……还是没法使用神术。”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沮丧。
或许到教派驻地后，那些老神棍能解决琳达的困扰，于是裘德问道：“那我们现在？呃，南风村在哪？”
“南风村就在湖对面的山坡上。”少女如此答复，但少年放眼望去却什么都未看见。
正当裘德不明所以时，湖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条通路。它由透明气流交织而成，自三人站立处通往彼岸坡底。
“这？”裘德不禁惊叹于眼前所见的不可思议之景。
“跟我来。”这么说着，琳达踏上气流路径，正要朝彼岸走去。
“我就不到你们教派的驻地了。”身后的诺萨突然说，“我在柯兰还有些事，得继续赶路了。”
听闻此言，少年与少女均转身望向诺萨，但他却随和地笑起来：“无需如此凝重，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顺带一提，我一般住在兰伦斯的青鸦酒馆，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咱们一起体验赏金猎人的生活。”
“那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愿凯瑟琳青睐你们。”说着，诺萨抱拳行礼，与二人道别。
裘德伫立原地目送诺萨离去，他的背影沉着而稳健，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也未曾回首。
诺萨的告别令少年感慨颇多，虽然认识的时日不长，他却俨然是位令人信赖的良师益友，亦是这一路上可靠的安全保障。好在眼下大抵已到琳达的教派驻地，今后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兰伦斯找他，继续学习剑术，并体验赏金猎人的工作。
如是想，裘德回过身，走上这条气流路径，它看似稀松踩着却意外的结实。
跟随琳达走过不算太宽阔的湖面，少年踏上彼岸的水畔，忽然发现周遭环境陡变。
湖岸仍然是原来的湖岸，山坡依旧是先前的山坡，但那些木石房屋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片湖滨坡地上。伴随屋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群聚集于此的男女老少，其中部分人穿着青白相间的制服。眼见二人的出现，他们纷纷跪下，姿势标准而恭敬，仿佛见到某位至上的存在。
“使节大人，您终于回来了！”一名身穿白青长裙的女孩跑到琳达面前，或许由于太过激动，她没有下跪，并且几乎快哭出声来。
“嗯。我回来了。”琳达看着这些人，面色仍旧平静，声音依然空灵却有轻微的波动，“莉露特（liruto），准备礼服，我要立刻觐见风神。”
“是！”这名被称作莉露特的女孩立即转身跑开，去为少女准备衣物，大抵应是她的侍女。
“这位是裘德，教派的贵客。菲莉丝（ferris），准备最好的客房。”
“遵您之命。”人群中立起一名制服装扮的女子，行礼后示意裘德随他前去客房。
未曾想琳达竟是风神教派的高层，少年望向少女被下属追随着离去的背影，他们称她为“使节大人”。
风神教派，使节……风之使者。恍然间裘德记起那日上午，斯坦修老师的最后一课，起初他试图冥想却受诡秘低语阻扰，就在那时无端产生的怪异念头。
当时自己应该从未见过琳达才对，裘德倍感困惑，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莫非以前就知道？自己以前认识她吗？
“您还好吗，尊贵的客人？”被称作菲莉丝的女子见少年面露困扰，适时关心道，“您旅途劳顿，先到客房休息下吧？”
第六章 南风之约（下）
跟随菲莉丝前往客房的途中，裘德发现这片山坡均是风神教派的驻地，但从外部却全然无法视见，他不禁询问身旁的向导这究竟是何种秘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我们教派的结界，客人。”那名被称作菲莉丝的女子微笑着回应，“唯有通过升华之路者方能进入结界。您是使节大人的贵客，因此偷偷告诉您此事，但还请您不要告知他人喔。”
升华之路，是指湖面上那条气流构成的通路么。此地似乎处在与外界不同的相位，要构造这样一座神奇的结界，究竟是何其强大的法术。
“真是……神奇。”裘德不禁惊叹于风神教派的实力。
“结界是风神的馈赠。”菲莉丝突然露出恭敬的神色，“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均是他的恩赐。我们将生命与信仰献给伟大的风神。ek_nela_kogside。”
说着，女子做了个简单的祷告动作。
毕竟她是一名教徒，裘德盯着菲莉丝所穿的白青制服，他对这些形式主义的礼教颇为反感，但这里是琳达的教派，少年决定暂且稍加忍耐。
“怎么了，客人，您对我们教派的服装感兴趣？是否需要我为您拿一套？”菲莉丝礼貌地问道。
裘德赶忙摇头：“不，不必了。”
少年坐在宽敞明亮的客房内，据菲莉丝所言，这里是教派最高规格的客房，专供招待贵宾用。
与自己在莱维斯住的酒馆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裘德摸着柔软的天鹅绒被，和煦的日光自明净的落地窗透入室内，桌上摆着洗净的莓果，甚至脚下的羊毛地毯都绣刻着精美图绘。
从果盘中取起一颗这种晶莹剔透的浅青野莓，少年对其有所耳闻，它似乎被称作钻石莓，是塔拉草原的特产。
放入口中咀嚼，鲜嫩多汁，清新的甘甜配上恰到好处的微酸，味道颇像青提与树莓的结合。感受可口的酸甜刺激味蕾，裘德不禁对这种本地特产大加赞赏，又忽然想起家乡的蕾娅最爱吃樱桃。
可惜路途太远，不然带些回去给她尝尝，少年这么想着，不知镇上的人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为自己担心。他原先计划送琳达到南风村后便动身返回兰伯汀，如今少女业已回到教派驻地，不再有危险，他也差不多该找机会道别了。
但裘德总想起前日傍晚时那个声音的话语：“到南风村后，琳达会有一项郑重的请求，届时你要做的就是拒绝她，然后赶紧回家去，回兰伯汀。”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少年不自觉陷入沉思，它似乎能够预见未来，仿佛洞悉一切。
但自己是否要遵循它的指示？裘德非常困扰，长久以来他总是基于自身判断行事，这种无缘由听信他人的行为令少年感到惶惑以及不安。
还是先听听琳达的请求具体是什么，亦或她不会提起请求？那个声音不见得真能够洞悉未来吧？如是想，裘德决定先继续静观事变、顺其自然，于是他又取起一颗钻石莓送入口中。
少年还没来得及吃几颗莓果，突然有人敲门，礼貌而标准的三次叩击，力度不过亦不失。
“抱歉打扰您，裘德先生。”菲莉丝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使节大人正在天空祭坛等您，不知您现在方便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称他为先生，裘德颇有感慨，站起身回应道：“稍等我一下。”
未过多久，少年跟随菲莉丝来到这片山坡的最高处。
这是块开阔的山顶空地，站在边缘可俯瞰山下风景，平旷的草原与苍莽的天际尽收眼底。
空地中央有一座由石条铺成的圆形法阵，它就是所谓的天空祭坛么？裘德观察着地面，这些石块似乎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摆放，或许具有某种法术效力。
但是琳达呢？少年环顾四周，除菲莉丝与他自身外这里再无第三人。
刚想提出疑问，菲莉丝却示意裘德随她一同站进法阵，随后开始轻声吟颂咒文。
待她念完的瞬间，少年眼前景象陡然变化，同时感到强烈眩晕，类似他当初尝试“相位转移”法术时的感受。努力克服不适后，裘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这座小型浮岛边缘，缥缈的云雾弥散身周。俯瞰脚下，湖畔山坡上的南风村清晰可见。
这座岛屿竟漂浮在天空之中，少年倍感惊讶，难以想象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琳达正背向他立在不远处，她的面前是一座同样由条状石块垒起的神秘祭坛。走近少女身旁，裘德发现她正双手合握作祈祷状，双目垂闭神情专注，就连站姿亦十分标准。见此场景少年有种难言的滋味，转首发现菲莉丝正恭敬地垂首立在远处，裘德决定暂且不去打扰琳达。
未过多久，琳达似乎结束她的祷告，在完成复杂的终止动作后睁开双眼，看向身旁的少年。
“裘德，你来了。”少女湖蓝色的双眸依旧平静，不知怎的少年却从中看见些微彷徨无助，“谢谢你保护我回教派，真的很感谢你。提一项要求吧，裘德，只要教派能做到的，我们一定满足你。”
琳达的报答么，裘德凝视着面前少女，她已换上白青相间的祭仪长袍，那身银白短裙服饰大抵是旅行装扮。未曾想琳达竟似乎是风神教派的领袖，她独自支撑着这样一支神秘的宗教，肯定十分不易。
虽然可能掌握着奇迹般的强大力量，但她仍旧是名少女，她的身影单薄而孤独，她柔弱的肩膀不应承担如此重任。她往后可能还将孤身穿越荒野，前往深山的遗迹中与那些秘教徒拼杀，经历更多危险。裘德不知她的处境为何会是这样，但他坚信这一切对琳达很不公平。
那个声音说琳达将提出一项请求，然而她并没有提；相反，少女让自己提一项要求。
仔细考虑过后，裘德下定决心。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少年询问以作确认。
“嗯。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出这句话：“我的要求是：不要再独自冒险，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这是裘德第一次见琳达愣住。
少女精致的五官仿佛凝固，少年凝视着她的双眸，他分明看见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继而再次平复。
“谢谢你，裘德。但是……”
这是裘德第一次打断琳达：“不要拒绝我。你说过的：只要能做到，一定满足我。”
良久的沉默。
少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也能如此勇敢，他坚定直视着她的目光，分寸不移。
“嗯。”少女神情犹豫，她欲言又止，“谢谢你……嗯，真的很感谢你，裘德。”
“但是……但是，教派的行动非常危险。裘德，我不希望你陪我一起……冒险。”
原来是这样吗，裘德继续凝视着少女，从她的瞳孔中他能清晰地看见担忧，以及几分落寞。
那么自己必须变得更强，足够强大以至于能保护琳达，能协助她完成教派的行动任务。
“那么，琳达，我会锻炼自己，变得更强，直至符合你的期望。”少年语气坚决。
又是良久的沉默，直至少女犹豫着开口：“嗯，那我们约定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们在此重聚。期间若有重要任务，我会通知你，假如你觉得能胜任，就回来帮我……可以吗？”
“好的。”裘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全然已将那个声音的提醒遗忘，“你要如何联系我？”
“拿着这块水晶。”琳达不知从哪取出一小块浅青色的透明晶体，递至少年手中，“它能传递我的消息，若有行动我会通过它联系你。”
这三年间自己一定苦练剑术与魔法，努力成为诺萨所言的剑咏者精英，再回来协助琳达完成教派的任务。小心接过水晶的同时他暗下决心，随后目视着少女，郑重地点了点头。
间章
another_view：thunderash
“诸位，使者琳达已重新与天空之庭恢复联系。”南风领主提醒道。
“但她再也无法借用我们的力量，这项计划已然失败，放弃吧。”西风领主泽芙莉彻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尚存转机，”桑德莱什试图辩解，“我们可以设法调查问题所在，然后……”
但东风领主格洛纳多却将其直截打断：“太麻烦了！要我说，我们应该立即集结军队，准备正面进攻！”
“我同意。这些凡人如此骄纵轻狂，必须得到惩治。”北风领主切勒兹当即声援，“无论过程如何，一切最终还是得付诸武力手段。”
“然而，即便是我等，直接跨越位面之壁，受斥力所限强行作战，亦十分不易。我们将面临损失，这真的值得么？”西风领主故意将“损失”二字重读。
易怒的东风领主立即被激起：“闭嘴，泽芙莉彻！你是在质疑我的力量吗？！”
“够了。争吵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们应该知道。”依旧是风皇将争端平息，“暂且先稍安勿躁，给桑德莱什些时间调查此事。尔等意下如何？”
北风领主毫不犹豫地表示忠诚：“遵您之命，您的话语便是天空的律法。”
“不错，就让我们看看桑德莱什将如何处理。”泽芙莉彻听上去有些开心。
唯有东风领主似乎仍然不服：“风皇，我听您的。但我会召集我的部属，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桑德莱什没法解决问题，请让我作为您的先锋出击。”
“可以。诸位若无异议，那么暂且先这样。”诺弗艾泽隆的声音威严而肃穆，“希望桑德莱什能妥善处理。”
“我会尽力解决此事，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南风领主感受到极大压力，“定不会令您失望，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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