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背水一战（中）
何其狡诈的行径！裘德在心间怒斥眼前道貌岸然的大主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与此同时，阿方索斯的这项神术已然完成，随着他的手势，一股无形之力将少年缓缓推开。
全然未曾料到表面不擅战斗的大主教竟是位实战高手，裘德不禁重新审视对手，并开始制定新的计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裘德，你在先前的阵地防御战中，消耗了大量体力与法力。”阿方索斯大主教平静地注视着少年，“感谢你为保卫雪落所作的贡献，但是，你不能过去。”
正如对方所言，自身的体力与法力均已所剩无多，裘德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眼前这位圣光教会的领袖，他似乎能将一切看透。
“iocia_sarah……”
依旧凝视着少年，阿方索斯并未再多言，开始施放另一项神术。
“……mechinord_sura……”
这句咒文裘德无比熟悉，蕾娅与伊莉丝都曾经对他施放过，那种醒来后的头痛令他记忆犹新。
少年当即反应过来，试图强行再度施放法术反制，但无论如何努力均无法集中精神。
颇有些绝望，裘德想要冲上前去打断对方的施法，却被那股无形之力阻挡在远处，完全无法接近大主教。
“……kevoth_segan。”
最终，阿方索斯顺利念完全部的咒文，成功朝少年施放出这项神术。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最终还是再次倒在神罚术之下，正如他面对蕾娅与伊莉丝时那样，虽然这次他已尽力防备。
果然还是大主教的狡诈更胜一筹吗。
对此裘德极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先前制定的完美计划，蕾娅，背水一战……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吗。
这是少年陷入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周遭一片苍白。
裘德神情迷惘地立在原地，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又要做些什么。
忽然间少年被人从身后抱住，转首回望，正是那位他熟悉的少女。
裘德伸手刚想抚摸蕾娅的头顶，少女却忽然间幻灭无踪。
正疑惑时，少年又忽然看见蕾娅立在不远处：亚麻色短发，浅青的纯净眼眸，却不复往日的活泼，她的面容悲伤而憔悴。
“蕾娅？”裘德尝试呼唤那名少女，并快步朝她跑去，却发现二人间的距离不断延长，他无论如何都始终无法接近对方。
“裘德，”少女忧伤地望着少年，“你是来救我的吗？”
裘德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虽然徒劳无功，他仍旧竭力朝蕾娅不断奔跑，同时大声回应：“是的，没错，我就是来救你的，我不会允许教会利用你。”
“但是，可能来不及了。”少女静立原地，未被眼前少年所打动，“已经没有时间了呢。”
“坚持住，蕾娅，别放弃！”裘德难以为继，停下大口喘息，并极力鼓舞少女，“即便舍弃一切，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望着少年，蕾娅稍作沉默，随后问道：
“就算不惜代价，付出拥有的全部，甚至越过禁忌的边缘，你也要尝试吗？”
“是的。”
“就算不被理解，得不到支持，甚至被人反对与仇恨，你也要尝试吗？”
“是的。”
“就算明知希望渺茫，几乎已然落败，甚至看不到逆转的可能，你也要尝试吗？”
“是的。”
面对少女的每一项问题，裘德均给予坚决的肯定回复，他能感受到自身强烈的意志与不灭的决心。
“那么，”泪水划过蕾娅的脸颊，但她却露出美丽的微笑，“放手去尝试吧，裘德。”
少女话音刚落，周遭景色瞬间变得明晰起来。裘德恍然发现自己仍旧立在山顶的营地中，那座光辉环绕的法阵旁，眼前不远处则是那位面目可憎的大主教。
“阿方索斯！”歇斯底里地大声咆哮，少年朝大主教全速冲去，将所有的愤怒与决意灌注入手中长剑，在对方难以相信的目光中将其斩作两截。
完成这一切后，裘德将黑剑插在土中，感觉心脏剧烈跳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忽然间周遭环境再次变幻，少年发现自己正俯身趴在地上，并未气喘吁吁，而是头疼欲裂。
努力克服脑中不适，裘德用手中长剑撑地勉强爬起身。
阿方索斯大主教正立在不远处，仍旧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少年，但目光中明显带着几分惊讶。
“难以置信，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够抵御神罚术。”阿方索斯的眼神中甚至包含些许赞赏，“坚定的意志，就像你抵御莫德雷斯的裂魂一指那样，对吗。”
看来先前那是心中的幻景，裘德逐渐从头疼与眩晕中恢复，再次盯住那位面目可憎的大主教：“什么也无法阻止我。阿方索斯，我决不允许你利用他人，我决不允许你伤害蕾娅！”
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少年紧握赛伦斯，朝大主教重新发起冲锋，顺势纵向劈斩。
不出所料这一击被对方轻易招架，但裘德没有停下，努力用酸痛的右臂不断挥剑进攻保持压制。
漆黑的长剑与圣白的法杖不断交错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直至二人均退开数步。
阿方索斯并未停歇，立即开始念颂某句咒文。见此少年并未打算施放法术反制，不仅由于先前已施放过一次、精神损耗严重，更因先前吃过一次亏后，他对大主教的狡诈深有体会。
无论对方究竟是否真的在施法，裘德借机突进上前，再度挥出长剑，却很快发现大主教似乎诚然施放出一项神术。
该死，少年再次判断错误，但他并未灰心，至少他暂时尚未发现这项法术有何效果，或许只是对方用以迷惑的诡计。
然而这次突袭却被阿方索斯回防挡下，裘德退开两步，眼见武器攻击很难奏效，深感不宜再拖下去，他决定使用最后的法力决一胜负。
“an'dru_vicog-nir……”
迅速念颂催眠术咒文的同时，裘德欣喜地发现眼前大主教保持原地防守，他几乎已能预见自己的胜利。
就在少年即将施放出这项法术时，他却突然被人从背后猛踢一脚，向前趔趄勉强稳住身形，施法顿时被打断。
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裘德转身回望，发现柯瑞卡农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平举长剑严厉地注视着自己。
第二十章 背水一战（下）
“什么……这，怎么可能？”裘德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见景象，那名圣武士先前的确被他催眠，为何此时能够安然无事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或许有所不知，裘德，圣光能够驱散奥术魔法的影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阿隆索斯缓缓走至少年身前，以平静而严肃的语气说道，“各种意义上，这都是你人生中重要的一课。”
该死的家伙！裘德尝试用乏力的右臂握紧黑剑，正想挥剑却被柯瑞卡农迅疾的反手一击打飞。赛伦斯划出一道漆黑的弧线插在不远处的土中，而圣武士则趁机从背后钳住少年的双手。
严重损耗的精神令他难以集中注意，无法施放相位转移，并且裘德很清楚：即便跃迁至远处，法力耗尽、精疲力竭、状态极差的他面对大主教与柯瑞卡农联手，显然毫无胜算。
幻景中的蕾娅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但即便放手一搏全力以赴，终究还是无法避免落败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裘德转首朝法阵望去，蕾娅的身躯被愈渐耀眼的光辉环绕，少女似乎陷入昏迷，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微弱呻吟。
“深表遗憾，但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选择，或许这即是你我注定的天命吧。”
“别在那自说自话了，阿方索斯！”少年怒视着道貌岸然的大主教，“你凭什么随便牺牲别人的性命？谁给你的权力？！”
全然未曾察觉自己此刻所言与不久前某位死灵法师以及雇佣兵何其相像，裘德神情激动：“身为圣光教派的大主教，你竟是如此狡诈且虚伪，凭借操纵利用信徒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这混蛋！若不是先前不小心浪费太多法力，若不是为救那些人而用过怀表，我早就击败你了！”
“你冷静点，裘德。”阿方索斯大主教用一种复合悲悯与遗憾的目光凝视着眼前少年，“如我先前所言，这是你人生里重要的一课。圣光教诲我们：生命的意义在于照亮更多人，如同一支燃烛，此刻圣女便实现她生命的价值，牺牲自我从而拯救数以万计的生命。”
“别在那自以为是了，阿方索斯！我不会允许的……我不允许你愚弄他人，我不允许你伤害蕾娅，我决不允许！你听到了吗？！我决不允许！”裘德近乎失控地大吼大叫，“即便是最消极的抵抗，只要现在能够帮助我……伊提奈夫内！”
“你总算想通了。”那个声音自裘德心间响起。
“revos_ilos_osarc……”将危险的预感与老师的警告弃置不顾，裘德大声念颂这句未知的诡秘咒文。
“快阻止他！”阿方索斯当即反应过来，挥动法杖想要打断眼前少年的施法，却已然为时太晚。
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从裘德黯淡的影子中站起，猛然冲向大主将其撞飞。
“……alcrem_maz-na……”
与此同时，一只由暗影构成的巨大手掌自土壤中蔓生而出，将全身重甲的柯瑞卡农轻易抓握起来随后抛掷出去。
“……alcrem_xi'ante_misum_le_nagas！”
随着少年咒文的念颂，一道漆黑的能量新星自他脚下朝四周扩散开来，将那些躲在外围观战的助祭全部震晕。
裘德自圣武士的控制中得以解脱，赶紧跑到一旁拔起黑剑赛伦斯收归鞘中，转身看向那道晦暗的身影。
少年惊讶地发现面前此人的轮廓竟与自己一模一样，不禁提问道：“你到底是谁？”
影子稍作沉默，随后用一种感怀的语气答道：“终于成功回溯，我漫长的流浪终于结束了。感谢你，裘德，你帮助了你自己。”
“是的，我就是你。或者说，我是你未来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我穿越无尽时空，历经无数次失败才回到这里。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先不打扰你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说完这些，影子转过身，快步朝远处的黑暗中走去。
未来的自己？少年难以接受，甚至无法想象，此时他也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
目送那道神秘的身影消逝在夜色深处，裘德赶忙快步跑到法阵旁。
“裘德。”奇怪的是，蕾娅这时竟然苏醒过来，正立在法阵中央，神情忧伤地望着少年。
在她身旁，无数璀璨夺目的光辉不断旋转、环绕、升华，浮向高天之上。
“蕾娅！”裘德试图踏入法阵却被光芒构成的屏障挡在外边，“你还好吗？”
听闻少年的提问，少女沉默着看向地面，随即又抬起头，露出微笑：“嗯，没有必要再瞒着裘德了呢……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什么？不，不……这该死的法阵怎么关闭？”裘德猛烈捶打光壁，又拔剑劈砍却均徒劳无功，“一定有方法的，对不对？快告诉我。”
“谢谢你，裘德。但是可能，真的没办法关闭呢。”蕾娅仍旧保持着微笑，笑容平静得足以令少年发疯。
“别说这种话啊，蕾娅。让我们回到兰伯汀去，在斯科平原上买一大片农场，然后……好吧，可能已经回不去了。但我们可以去兰伦斯，对，去兰伦斯，我现在有钱了……坚持住，不要放弃！不是说好一起去过好日子的吗，蕾娅！”
“谢谢你，裘德。真的很感谢你。”少女依然在微笑，但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仿佛滴在少年的心头。
“只有一个遗憾呢，裘德，你记得吗？那种白色的、冰冰凉的小精灵，自天际纷飞而下，多么美丽呐……可能是时间还有些早吧，来雪落后一直没见过下雪呢。”
“我记得，我记得！去看雪，我们一起去看，去风区边缘看暮雪漫山的景色。你等一下，我马上用法术救你出来……用否决术，用驱散魔法……”
“不用那么麻烦啦，裘德，已经来不及了呢。”蕾娅微笑着摇摇头，她身周的光辉正逐渐变得愈发明亮，净化仪式即完成在即。
“不要想我，裘德。回头见。”
耀眼的光芒突然自法阵中爆发扩散，一片夺目的纯白瞬间笼罩少年的视界。
“蕾娅！不，蕾娅！”
尾声
这一天的傍晚，雪落的人们都在街上庆祝伟大的胜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邪恶的死灵法师遭受制裁，他的亡灵大军亦被消灭。感谢圣光，这座城市最终迎来平安。
似乎就连上天也想增添庆祝的氛围，今年的第一场雪潸然降临。
冬麦酒馆的大厅较平日更显热闹，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冒险者们俨然是拯救雪落的英雄，此刻他们正为属于自己的荣耀而举杯痛饮。
与此同时，酒馆空旷而安静的二楼，某间客房内一名少年独自落寞地坐在窗边，借夕阳的余晖阅读手中皱褶的羊皮纸。
你看到这封信就是说我已经完成使命了吧。
一直没有告诉裘德，真的很对不起。不要责备大主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裘德，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每次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你都会在身边呢。我也一次又一次地被你陪伴着，小时候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从兰伯汀到雪落，你一直都在陪着我、保护我。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一定会很孤单的。
但是，圣光在梦里告诉我，雪落的人们需要我，身为圣女我不能退缩、不能害怕……所以，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总有一天等我能拯救人们的那天到来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的。
你瞧，这一次我可是守护裘德的英雄呢。
不要想念我，我会在化作明丽的圣光一直陪着裘德的。这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我的报恩，陪伴无可替代的，最重要……最喜欢的你。
而且，之前没有告诉你，圣女是没办法活很久的呢。
因为我们是圣光的化身嘛，因为将我们的生命与世界维系在一起的，是那纯透而圣洁的辉光。
诶嘿嘿！终于能用上这句台词了！我早就想在离开前用一次。
很厉害吧，裘德！用在这里刚好合适，不愧是蕾娅。称赞我！摸摸头！然后……
笑起来，不要哭，裘德。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我会在天堂为裘德的幸福，永远、永远地祈祷的。
抬起头，窗外初雪正纷飞而下，那些纯白的精灵，逐渐明净整个世界，一切均显得悠远而宁静。
“下雪了。”裘德突然说。
后记
至此四风第一卷《风起西境》已然完结，次章起将进入第二卷《欧切丹特的雨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稍作回顾，本卷的故事发生在青月历169年的秋天，起始时间为祭月4日，结束时间为神月18日，历时45日。
在此期间，少年裘德因偶然或必然离开故乡兰伯汀，踏上旅途；先后前往南风村、兰伦斯、雪落等地；与琳达定下三年之约，目睹兰伯汀的灾变，经历“花刃”小队的分歧，以及最终在北境的一系列事。
有一些不宜在文内表达的内容，值此之际与诸位稍微聊一聊。
一、裘德
毫无疑问，裘德是四风的男主角，是所有故事的经历者，全文大部分叙事的视点角色。
许多朋友谈及裘德的心性不够成熟，诚然如此。
目前他只是一名少年，很聪明亦很单纯。他会冲动、会偏执、会欣喜若狂、也会伤心落寞，初踏旅途，经历诸多人事与爱恨情仇，在得与失间领悟、成长。
第一卷的裘德大致上是自信、热情而正直的形象。他嫉恶如仇，不愿见无辜者受欺骗与伤害。
作为一名法师，他总是努力想把事情做到最好，虽然很多时候力有不逮。
有些朋友将各类失利归结于裘德智商不足，我认为不妥。
结果并非仅由能力决定，还有诸多心性因素、人际因素与临场因素。
相反，作为一名法师，裘德天资聪颖，理解能力、发散思维、逻辑与记忆力都很强。
在学习时，他总能事半功倍，即便从前贪玩也能轻易完成斯坦修的课程。
在临场时，他也能保证敏锐的思维，基于观察分析形势，从而做出判断。
只是，在阅历、经验、待人处世、心性等方面，初涉社会的裘德，基础几乎为零，因此在本卷的故事中屡屡碰壁。
再加之一些少年心性的弱点，诸如过于单纯，容易自我膨胀，偶尔会冲动或是偏执等等。
我相信读者朋友们多少能够从裘德身上，看到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从而有所感怀。
二、琳达
琳达是四风唯一的女主角，是裘德旅途的起点、终点与记录点。
关于在奥夏隆遗迹内，裘德的“恍惚”：
裘德毕竟是位少年，并且成长环境与世隔绝，从小到大见过的同龄女性只有蕾娅。
这样的少年在琳达（或者其他妹子）面前自然缺乏定力，而且心慌意乱。
就像现实中的宅男，在自己的女神面前，也多半定力不足……对吧？
加之奥夏隆遗迹内的一系列遭遇，可谓各种颠覆裘德的三观，他确实很“恍惚”。
至于为何裘德无条件信任琳达，立誓保护琳达，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何来的勇气，并非“一见钟情”可以解释。
这表面显然不合逻辑，内幕就先不剧透咯，各位读者朋友们慢慢看，四风的故事长着呢。
三、诺萨
诺萨是四风的重要角色，是裘德的剑术导师，某种程度上也是“人生导师”。
身为星穹十二席之一，“灰光”诺萨拥有顶尖的实力，不过他很低调，总是自称赏金猎人。
在性格方面，诺萨圆滑、老道、考虑周到、表面随和实则内心很精明，他将许多待人处世的经验教给裘德，二者“亦师亦友”。
可以说诺萨是裘德所憧憬的一种“理想状态”，他正设法成为一名像诺萨那样的剑咏者，包括能力与心性方面。
四、“花刃”小队
“花刃”小队展现的是安卡纳尔人类国度基层冒险者们的生活。
除却我们的孝子乌里克，原“花刃”小队由卢修斯、亚丽莎、凯茜与罗文四人构成。
卢修斯表面随和，实际很有主见，富有领袖气质，耐心而负责，善于鼓舞士气与协调队员关系，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唯一的失误（也是致命的失误）是高估了裘德。
他的妹妹亚丽莎则相反，表面上她很活泼，实际缺乏主见。兄妹二人经历故乡的战祸，家庭的破碎，流离至兰伦斯，可谓经历诸多磨难，但仍旧乐观地生活。直至卢修斯的死将希望打破，令亚丽莎彻底崩溃。
凯茜是亚丽莎的闺蜜，这是一位自主自立的女性，她冷静、聪慧、专业，话不多但总是一针见血。一位女性朋友曾跟我说过“闺蜜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流动”，因此在亚丽莎遭受打击时，凯茜首先站出来声讨裘德。
罗文则是一位本质随和的男性，他沉稳而寡言，曾经历过许多，耐心而可靠，总是默默恪尽职守。罗文原本也是协调队伍关系的存在，但巨蜥育母的火焰吐息勾起他曾经的恐惧回忆，令他陷入崩溃（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
原本的“花刃”小队其实处于一种和谐状态，虽然只能仰望高报酬的高难度任务，虽然经济有些拮据，经常得省吃俭用，他们其实过得也挺开心。
而且他们运气不错，报名参加“剑与玫瑰”竞技赛，因好运而接连轻松晋级。当然，也是因此才会遇到裘德。
凯茜并未说错，裘德的加入破坏了这种平衡。
1.“剑与玫瑰”竞技赛
实际上，“花刃”小队能够晋级决赛全凭运气，对战“辉耀誓约”他们毫无胜算。
现场情况亦表现了这一点，即便裘德起手闪电术放倒“曙光骑士”伯恩，双方的战力与战术均不在一个等级。
后面裘德虽然利用怀表力挽狂澜，还是由于经验不足，而吃了神罚术的亏。
注意：神罚术是很高级的一项神术，唯有大主教这样的存在才能随意施放，蕾娅与伊莉丝能够成功施放，均是由于“危急”关头意志强烈所致。这是神术魔法（尤其是圣光神术）的特性，坦白地讲，蕾娅与伊莉丝当时也是抱着“放手一搏”的想法。
裘德对神术魔法基本没有了解，自然不可能知情。在他的意识里，神术就是用来治病疗伤，保护或者辅助队友用的。
加之卢修斯战前宣称伊莉丝基本没有战斗能力，她在之前的战斗中也诚然未表现出进攻能力。
于是裘德将局势逆转之后，又被逆转了。
其实这已经表明裘德还没强到能够一带四，可惜他并未意识到。
醒来后，裘德非常懊悔，但是队友们都安慰他、赞扬他甚至崇拜他，导致少年逐步产生错觉，开始这样认为：我几乎已经接近胜利，只是由于小小的失误而与冠军失之交臂；我超强的，只是下次要避免阴沟里翻船。
基于少年心性的自我膨胀，想必诸位年轻时多少都有经历过。
这里很难谈对错，毕竟裘德心性如此，而“花刃”小队的成员们也不能怪罪裘德对吧。
2.追捕窃贼
关于为何会被小偷阴到，不难理解，裘德单纯而善良，从小生活在兰伯汀，未曾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
况且那窃贼只是个小男孩，偷的东西只是些面包，裘德心怀怜悯，错看对方，认为只要按住肩膀，那小偷就跑不掉了。
虽然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凭借裘德的急中生智与法术组合而成功捉住窃贼。
在分配赏金时卢修斯提出多分一份给裘德，队员们都欣然接受，裘德推辞不得最后收下。
从卢修斯角度这并没有错，毕竟裘德功劳最大，理应得此奖励。但从裘德角度，他进一步自我膨胀，深化能够“一带四”的错觉。
3.讨伐巨蜥
一系列事件逐步令裘德产生错觉，也多少令卢修斯与队员们产生错觉，大家都开始觉得“法爷强无敌”，随后才会有讨伐巨蜥的失利。
实际上，“花刃”小队的所有人（包括裘德）都从未见过巨蜥，卢修斯也只是道听途说，查阅资料或者请教他人得来些情报。
裘德心里也虚，他表明自己没有把握，甚至从未见过巨蜥，但卢修斯声称他已制定了“完美的计划”，加之亚丽莎的崇拜，成功将裘德“忽悠”出信心来。
于是一群不知道巨蜥有多厉害的冒险者们就送上门来了。
关于迟缓术，这法术裘德打猎时是用来捉兔子、松鼠什么的，他从未觉得能够克敌制胜。况且常规的敌人只需一招秘术星弹或者闪电术就能击败，从未在实战中派上过用场，直至凯茜提醒他时，他才瞬间想起。
至于那次决死的偷袭，当时裘德法力耗尽、怀表尚未冷却完毕，可谓别无他法。队友对他寄予厚望，他内心也很焦急；加上亚丽莎不停地呼唤，她的恳求甚至有些绝望……这一切导致他忘记卢修斯战前提醒的扫尾威胁，从巨蜥育母背后冲上去偷袭，于是卢修斯为掩护少年而阵亡。
4.分歧
讨伐巨蜥的失利导致卢修斯的阵亡，进而导致“花刃”小队的分歧。
孰是孰非，很难说清，不妨从不同角色当时的角度看一下。
裘德：我已经全力以赴甚至不惜搏命，已经尽力并且出了最多力，还要我怎么做？我也说了没把握，还不是被你们忽悠的？为什么你们不想想自己的问题都来怪我？
亚丽莎：你害死了卢修斯！我不听我不听，你害死了卢修斯！
凯茜：若非你鲁莽地冲上去，卢修斯怎会为救你而死，导致亚丽莎心碎欲绝？进一步讲，若不是你，卢修斯怎会接取讨伐巨蜥的委托？你的到来打破了我们队伍原有的平衡，这一切的主要责任在你。
罗文：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初踏社会的裘德这才明白，人们看重的是结果而非努力；原先他认为自身已经尽力，不应承担太多责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关于“花刃”小队讨伐巨蜥的失利，究竟谁的责任更大，我的朋友们有的认为是裘德，有的认为是卢修斯。对此我也不知道答案，诸位读者朋友们也可以表明自己的观点。
五、蕾娅与教会
就设计角度，蕾娅这个角色的定位是妹妹、邻家女孩或者青梅竹马什么的，对于裘德而言，大致上是兰伯汀的缩影。
关于圣女的真相，蕾娅从一开始便知道，但裘德以为她不知道。
虽然极力掩饰，但毕竟蕾娅也会紧张害怕，因此被裘德看出些端倪，从而确信诺萨的推测。
圣光教派在四风中大致上是个正面形象，大主教阿方索斯塔奥对于裘德而言大抵是位“严师”的形象，二者在本卷的故事中产生激烈冲突，主要是因为一些误解与沟通上的问题。
死灵法师莫德雷斯先前原本是位法师学徒，几乎没有战斗经验，这一点也反应在风区大教堂之战他糟糕的战术思维上。
虽然作为强大的死灵法师，但莫德雷斯的身躯仍是凡人，失去法术保护后同样脆弱。
关于莫德雷斯以及圣女的更多内幕，第二卷中会有相关内容，暂时先不剧透咯。
第一卷刚完结，近期作者正在整理思路，拟定第二卷的细纲，因此暂停更新几日。
还望诸位读者朋友莫要着急，毕竟慢工出细活么，对吧。
感谢诸位读者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诸位能够继续支持四风。
此外，若诸位读者朋友有任何疑问或意见，可在书评区的置顶帖内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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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雪落之事打击，心灰意冷的少年来到西境小镇欧切丹特，希望在此隐居、过宁静的普通生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平凡的小镇生活中他又将遭遇些什么？
第二卷《欧切丹特的雨季》，敬请期待。
序章
灰暗的天幕下，冰冷的雨滴不断绽开在鹅卵石路面上，化作霜寒的音符，在空阔的街道中编织出冬暮的鸣奏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很难在往常的苹果木步道上见到如此寂寥的景象。在多数西境居民的印象中，初冬的欧切丹特有着怡人的风情。
然而此刻，一场突如其来的冻雨驱散街上的摊贩与行客，将他们塞进路旁的商店与酒馆中。
黑荆蔷薇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甚至较平日更显热闹。
避雨的旅客、行商、冒险者以及吟游诗人聚在壁炉旁，分享旅途中的见闻轶事。
噼啪作响的木柴飞溅的火星、觥筹交错间洒落的酒沫、熟悉或陌生客人们的欢笑，这些都在大厅喧闹的空气中酝酿、发酵，沉淀为最香醇的美酒。
他们中少部分是本地居民，多数则是途经此地的旅行者，彼此大抵素昧平生。然而两杯麦酒、一盘烤肉，便能令这些旅人放下隔阂进而相谈盛欢，宛若多年未见的老友；即便或许今夜过后就将分道扬镳，甚至余生再无见面的机会。
相逢尽兴、活在当下，这大抵是旅行者们所特有的文化。
莉娜将这幅嘈杂却不失温馨的景象看在眼里，这并非她初次见到该种场面，但在这寒冷的冬暮，在这难得的岁末时分，某种奇妙的氛围似乎正在弥散。
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她的本职工作，此刻莉娜正面色冷淡地看着眼前这位裹在黑色大衣中的陌生客人。
“请给我一间单人客房。”
未作任何表示，莉娜熟练取过柜台上的表单，拿起羽毛笔蘸了些墨水，用眼神示意客人自报身份以便她进行登记。
“……裘德。流浪……剑客。”
注意到他说话时明显的犹豫和停顿，莉娜抬头打量这位客人：蓬乱的黑发中满是雨水，琥珀色的眼眸全无神采，一脸不加掩抑的倦怠与落寞。
如此失魂落魄，大抵先前遭受什么沉重打击吧，女酒保在心间暗笑，这样的人她见得太多了。
流利记下客人的信息，莉娜扫了眼客房表，取出一把贴有“207”标记的钥匙放在柜台上，同时面无表情地用指尖划出价目表上那行“单人客房_3铜币/日”。
不远处有人吹起口哨：“莉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哟。”
用余光扫了眼那位醉醺醺的酒客，莉娜面色不改，没有半分要理睬他的意思。
与此同时，她老板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又有谁说不是呢，我的强森。以及，远道而来的这位客人，欢迎来到黑荆蔷薇，请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但请记得千万别在大厅里打架，莉娜可不喜欢擦拭桌上的血迹。”
以完全无法令人感受温暖的程度稍作微笑，莉娜继续注视面前尚未付款的客人。
对旁人的调侃与叮嘱视若罔闻，少年一语不发，他取出三枚铜币放在桌上，收起自己的钥匙，随后在沉默中走上楼梯。
莉娜对这位颇显奇怪的客人稍加留意，旋即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柜台。
第一章 黑荆蔷薇的旅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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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齐埃尔（chisle）日渐升温的争端令人厌烦，瑞达苟斯本就对族群的事务缺乏兴趣，眼下更不愿继续搅在那些无谓的对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较于崇高的使命、荣誉或是其他说教，他更乐忠于探索世界，揭秘未知的事物，包括了解凡人种族的社会与生活。
于是三年前的夏末，这座兰伦特平原上的人类小镇多出一家不算起眼的小酒馆：黑荆蔷薇。
虽然以中年法师的形象现身经营酒馆，时常被评价为不务正业；纵使招募到的唯一一名酒保是位不坦诚的面瘫少女……但总体而言，他对眼下的境况还算满意。
平安无事、清闲自在，遇见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每天又有稳定进账……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好吧，他也承认，自己只是懒而已。
嘴角刚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瑞达旋即收起笑容，他注意到有客人来到柜台前，是先前上楼的那位，叫裘斯，还是杰斯来着？
未待瑞达开口，那位客人兀自将一袋钱币放在柜台上，随后语气平静地说道：“一个月，多余的先记账上。顺道问下，你们这供应晚餐吧？”
“当然。”瑞达露出友善的笑容，取过钱袋信手快速清点，同时以纯熟而亲切的口吻答道，“旅行者，我们欢迎你就像欢迎平原上的风。请将黑荆蔷薇当作自己的家。”
“莉娜，给207客房续期至冬月28日，再记42铜币在这位客人的账上……我的意思是，结余42铜币。”
吩咐完正在不远处忙碌的酒保，瑞达抽出一份价目表小心放至客人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给我一份熏鸡与一份煎羊排，分别配瓦兰面包和斯科麦饼，以及两份烤苹果，”客人无精打采地浏览着菜单，“再来两杯暮梅汁。”
看到最后，客人皱起眉头：“你们这有樱桃类的餐品供应不？例如樱桃馅饼？”
这位客人看似貌不出众，未曾想点单却都往贵的点，听此一连串的餐品，瑞达亦对面前客人的食量感到惊讶。而最后这项奇异的提问又令酒馆老板颇感犯难，好在他当即回想起自己前些天从子爵的厨师那碰巧弄来一罐樱桃酱，可以吩咐厨房临时加工、现场特制。
“当然，我的客人。”作出肯定回复的同时，瑞达对成本稍加估算，露出为难的神情：“不过那东西的价格可能会有些……”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瞬间打消瑞达的顾虑：那位客人不动声色地取出一枚银币压在柜台上。
“多余的记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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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修亚注意旁边一桌那名少年已经有段时间了。
他的行为很是怪异：先将晚餐分成两份摆在桌子两侧，像是在等什么人。结果未过多久却自己先吃起来，看样子大概是等候的对象未能赴约吧。
望着少年落寞的身影，约修亚突然起了兴致。
“晚上好，阁下可是在等人？”待少年用完晚餐后，约修亚立起身朝他走去，从容行礼向其致以问候。
散落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约修亚身上，少年像是突然从沉思中被打断，他局促地沉默许久，随后一脸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未曾料到自己寻常的问候竟无意间惊扰这位少年，约修亚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想必阁下是在等女伴吧？外面雨下得如此之大，假使她未能及时赴约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吗？”
听闻这段换位思考式的耐心劝慰，青年兀自摇摇头，“她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约修亚迅速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不动神色地环视四周，“恕我冒昧，不知在下可否有这份荣幸知晓她是在场哪位美丽的女士？”
面对青年礼貌的询问，少年却露出悲伤的神色，再次摇头后不再搭理约修亚，出神地凝望着门外昏黑的夜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默古斯在上，简直见鬼。
约修亚知趣地选择适可而止，他礼貌地行过告别礼后退至一旁。
回到自己那桌，扫兴而归的约修亚正打算继续观察这名怪异的少年，却发现一位与自己同样英俊潇洒的灰发青年不知何时坐在那名有些神经质的少年对面。
“可算找到你了。你小子还真能跑。”青年将雨伞收起放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面前那杯暮梅汁试图用以解渴。
“放下。”看见对方的动作，少年眼神冰冷，如咬牙切齿般念出这两个单词。
“什么？我跑这么大老远，你连一杯暮梅汁都不请我喝？”灰发青年大笑起来，随后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那么，就算我喝了，又如何？”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少年突然站起身，以仿佛要杀人的冷冽目光盯着对方。
“呵，代价？我就喝了，你想怎样？”灰发青年放下那盏空高脚杯，毫不示弱地同样站起，“难不成你还能让我吐出来？”
冲突一触即发，喧嚣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
正值此时，酒馆老板友善的声音适时从柜台方向传来：“请勿在大厅内打架，若有私人恩怨需要处理，可以去花园中央的空地解决。”
“我要与你决斗。”言简意赅，少年转身朝花园走去。
“什么，我不就喝你一杯暮梅汁，你还要跟我决斗？”青年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的背影，笑得越发厉害，却又忽然平静下来，“没想到你小子还动真格的。无妨，陪你过两招热热身，也挺不错。”
说完，灰发青年稍稍整理衣襟，随后迈步跟上。
又有热闹可看了，约修亚暗自感慨，他尚未弄清此二人究竟是何关系，但眼下看来他们打算大打一场。
环视四周，外面虽然下着冻雨，仍旧无法冷却在场众人的热情。大厅内的人们纷纷朝花园涌去，连女酒保莉娜也在用眼神征得她老板同意后放下手头工作前去观看决斗。
果然，围观看热闹这种事情，大众都喜闻乐见。约修亚笑着摇摇头，亦快步朝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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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荆蔷薇的旅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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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准备好面对教会的代行者索瑞托斯了吗？”
立于空地一侧，加持无形力场环绕的青年嘲笑着他狼狈的对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雨滴经过他身周时均受力场影响偏转至一旁，而对面那名少年则被冰冷的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世间掌握神秘力量的并非仅有法师，年轻人，大开眼见吧。”说着，索瑞托斯念起古老的咒语，“taros_moris_edva.”
气流自四方涌来，在青年手中汇聚，凝缩成透明的长剑，锋利而轻盈，华丽且不失协调。
信手翻挑两个剑花，索瑞托斯摆开战斗姿势，同时不忘朝周围惊呼的人们致以微笑。
那名女酒保长得还挺漂亮，何必摆出冷漠的表情，或许过会儿完事后可以与她喝一杯，再做些别的。
青年环视一圈过后，对面那位少年这才从身后拔出漆黑的长剑，与此同时，左手自怀中取出某块金属怀表放在眼前。
怀表？难道这时候他还想看时间？索瑞托斯有些想笑，可惜他没工夫陪这位少年浪费时间。
就让自己先发制人，一招决胜吧。
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菜鸟。大主教竟委托自己来找这种人？
当寒光跃动在剑锋边缘时，索瑞托斯已经看见了对手的败亡。
快速默念咒文，运用秘术撕裂空间，以无形之力切换相位、超越现实，宛若浮光掠夜，索瑞托斯瞬间出现在少年身后，透明长剑无声抵向对方后颈，嘴角露出招牌的凯旋式微笑胜负已分。
然而下一瞬间，青年却遭遇强烈反冲、突然间被击飞出去。待再回过神时，索瑞托斯已经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气流凝缩的长剑插在不远处土中，而那名黑发少年则用那柄黑剑指着自己。
胜负已分。
昏黑的夜幕之下，周遭除雨声外一片静默，索瑞托斯如何也无法理解对方是怎样做到的：先前的一瞬之间他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那只是幻象，而他本体利用隐形躲藏在一旁伺机待发？
不，不应该，自己不会看错，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而且，他的出招速度为何如此之快，身经百战的自己竟无法看清？
他又是如何突破偏转力场的？凭那柄怪异的黑色长剑？
匪夷所思，他甚至没有施法！
这怎么可能？
仅仅一瞬之间……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
正当青年百思不得其解时，惊呼声这才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此熟悉，只不过这一次是因对面那位少年而惊呼。
索瑞托斯抬头望向那名年轻的剑士，青年从他深邃的琥珀眼瞳中看见的不是胜利的喜悦，亦非嘲弄或快意，而是……忧伤？
一招制胜的他，为何要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
终于，对方长叹一口气，归剑入鞘、沉默不语，转身朝大厅方向走去。
索瑞托斯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夜雨是如此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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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裘德从沉睡中醒来时，冬日的太阳已高悬半空。
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吧，少年坐起身、叹了口气，尝试活动浑身不适的躯体。
感觉四肢无力并且头疼欲裂，裘德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大抵是昨日淋雨的后遗症。
他已经很久没生过病，如今还真是不习惯，少年费力地下床更衣，奥法虽然博杂精深却无能够祛除疾病的法术。
下楼来到酒馆大厅内，裘德随便点了份午餐，顺手取出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示意老板不必找零，照旧将多余的记账上。
“莉娜，记95铜币5柯因在207客人的账上……我是指，结余95铜币5柯因，算上先前的，共计结余1银币37铜币5柯因。”老板瑞达露出友善笑容，娴熟地吩咐酒保更新账目，并开始为少年准备午餐。
很快各类餐品陆续端上桌，然而头晕乏力的裘德却没什么胃口，最终仅喝完那杯暮梅汁，并吃下两块苹果。
深感生病诚然会严重影响食欲，少年叹了口气、放下餐具，示意酒保进行收拾，随后立起身走出酒馆。
抬首仰望，太阳正高悬正空，看上去那样遥远，洒下的阳光全然无法令人感到温暖，唯有冬日的寒彻如此真实、如此深刻。
裘德裹紧大衣，刚想迈开步伐，却突然被一个柔和的声音叫住：“先生，买花吗？”
转过身，少年发现是位卖花少女，她穿着厚实的米白长裙、头戴宽檐凉帽，臂弯挎着的圆形木篮内装有几束鲜花。
裘德仔细观察这些散发芬芳香味的明净花卉：“这是，百合？”
“没错，先生，这确实是百合。”
得到肯定答复后，少年对此颇感好奇：“霜月末，欧切丹特还有百合花？”
“天然的百合花确实早已凋谢，但这些花是用炼金术加工过的呢，可以永远绽开。”卖花少女解释道，“先生要不要买一束送给心上人呢？”
心上人。她远在天际，自己不知还要走多少路才能去往她的身旁。听闻这个词，裘德感慨良多，不禁一时失神。
“……先生？”
少女有些惶惑的呼唤将少年从遐想中拉回现实，回过神他才注意到关键处：“你是一名，炼金术士？”
“大概算是，虽然老师说我还只是学徒，可我已经能够调配许多试剂。”卖花少女似乎对炼金术很有自信，“先生，买束花吧？这些百合可以保持新鲜很长很长时间。”
有趣，裘德未曾想在这乡村小镇竟还能偶遇一位炼金学徒，并且她看起来年纪还没自己大，或许有着与他相仿的经历。
“挺不错的，多少钱一束？”
“由于用的材料有些贵，所以这种特别的百合花要五……”少女显得很是紧张，她小心打量着客人的表情，“五铜币一束。”
果真不便宜，一束花抵上正常人家两天的开支。裘德盯着少女的花篮，毕竟是炼金术的产物，但这里不是兰伦斯的富人区，她恐怕卖不出几束花。
然而，他现在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裘德取出一枚银币递至少女手中：“这些花我都买了，不必找零。”
第一章 黑荆蔷薇的旅人（下）
将那些明净的白花一束束摆开，裘德席地坐在那块岩石前，失神地凝望远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没法继续待在兰伦斯……”少年喃喃自语，“这座小镇还算安静，虽然仍有不速之客……我会在这里待段时间……在这里过冬。”
裘德的话语显得支离破碎，他似乎并未仔细组织语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暮雪漫山的景色……终究还是没能见到，真是遗憾呐。”
“本以为法师是能够超越现实、神话般的存在……结果到最后，我什么也没法阻止……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少年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现实吧，只是从前我一直不知道。”
“你看上去很失落。”
仿佛从少年的阴影中立起，那道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旁，语气一如既往的诚恳。
“其实并非如此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假如合理节省法力，倘若没有为救那些人而提前使用怀表……结局多半不会变成这样。我没说错吧？”
“你总算又现身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嘲讽过去的自己令你很有成就感是吗？”裘德的应答显得有气无力，他甚至没有转首去看伊提奈夫内。
“我只是想让你振作起来。”影子稍作停顿，随后补充道，“对于蕾娅的事情，我表示抱歉，对此我感到遗憾。”
听闻对方道歉，少年再度叹气：“你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你不是未来的我吗？既然你早知道这一切，为何早先不提醒我？”
“或许你有所不知，我强行回溯至此，行动有诸多不便。”伊提奈夫内罕见地欲言又止，似乎正设法解释某些复杂的事情，“而且，虽说作为你未来的可能性之一，但我并非完全经历与你相同的遭遇，我们的命运之途在先前的节点便已然偏离……你能理解吧？”
“意思就是说，我们有不同的人生。那么，在哪偏离的？”
“在旅途中。直至离开兰伯汀前，我们的经历还是一致的。至于究竟在何处，你应该能想到。”似乎兑现它曾经的诺言，这次伊提奈夫内近乎知无不言。
“先前的旅途中有太多抉择，我现在没工夫也没心情想这些。”少年仍未转首回望黑影，“你今天来就为说这些？那么说完你可以走了，这时候别来打搅我。”
“事实上，我此番前来，是有一项请求，”伊提奈夫内听上去有些犹豫，“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你会答应的对么，毕竟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你知道的，帮助我就相当于帮你自己。”
“熟悉的论调，但现在我都已经将你释放，你那么神通广大，还会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裘德。我希望你能随我一同前往南风村，去见琳达。”
“现在去见琳达？为什么？我还没完成与她定下的三年之约。”
“诚然如此，”伊提奈夫内似乎在考虑着合适的措辞，“但是，目前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再踏旅途。”愈演愈烈的阵阵头痛令少年倍感烦躁，不打算再与对方多说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回头再说吧。”
遭到裘德的拒绝后，伊提奈夫内略作沉默，最终颇显无奈：“好吧。等你精神状态好些过后，我再来找你。”
“反正眼下还有另一件事亟待处理。那么回见。”言毕，黑影突然自原地消失无踪，如先前现身般毫无征兆。
从始至终未曾回望一眼，任由伊提奈夫内离开过后，少年继续失神地凝望远方。
无言静坐原地，冬日的寒风拂过身畔，即便裹紧大衣裘德仍旧感觉越来越冷。
已经再无法回到兰伯汀，如今这偌大世间举目无一人能让自己与之倾诉。难言的压抑与无力感似潮水般涌来，少年长叹一口气，仰面躺倒在地。
诸般无解的烦闷萦绕心头，头疼与眩晕亦愈渐剧烈，裘德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在寒冷中沉沉睡去。
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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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奈尔路特西斯子爵正坐在桌前冥思，身为欧切丹特的领主，他对自己的城镇十分了解。
他了解这里有些什么，这周围又有些什么。
斯科平原的地震令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东面山里那伙自称“红巾兄弟会”的强盗势力日益壮大，对欧切丹特已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而眼下小诺伯瑞斯公爵召集各地领主举行会议，他又显然不能不去。
有一种直觉告诉路特西斯子爵，那伙强盗蓄谋已久，极有可能会在最近有所动作。
这种直觉来源于他这许多年的经历与经验，多数时候它总是很准。
此外，更糟糕的是，倘若自己离开欧切丹特的消息泄露……
莫奈尔总感觉强盗已经渗透入城镇内部，甚至庄园里就有他们的人。
山雨欲来，虽然目前一切仍显得十分平静。
这多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很清楚城镇守备队的规模，自己此行带走部分护卫后，这座小镇或许难以抵御强盗的入侵。
如是想，路特西斯子爵心间大致已有思路，他铺开一卷羊皮纸，取起羽毛笔开始蘸墨书写。
未过多久，子爵将信函装入信封内，盖上路特西斯家族的蜡印，随后摇响桌上的管家铃。
“替我将这封信寄给伯恩，”莫奈尔如是吩咐闻声赶来的老瓦罗夫，“立刻去寄，用最好的信鸽。”
“如您所愿，大人。”
老管家接过那封信，正欲告退离开，路特西斯子爵却示意他先留下。
“另外，通知治安官，近期让守备队调整巡逻班次，集中力量，防范强盗的袭击。”
“还有一件事，发布悬赏，招募镇上的冒险者去对付那伙强盗。”快速考虑后，莫奈尔补充道，“悬赏红巾兄弟会的头目，任何能够带回斯莫卡德头颅的个人或队伍，都将得到十五枚银币的奖赏……”
“等等，赏金改为二十枚银币，并且他们将受邀参加庄园内举行的盛大晚宴。”
another view end
第二章 微热（上）
裘德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重温久违的安闲与放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路过蕾娅家门前时，少年熟练地吹起口哨，然而等待许久也不见少女现身。
转念一想，蕾娅现在大抵应该正在劳伦阿姨那学习编织。于是裘德又快步赶到裁缝家，站在窗外踮起脚尖朝内张望，却亦未见到少女的身影。
真是奇怪，蕾娅究竟去哪了。少年颇为费解，朝镇中央走去，恰巧遇见罗德等人迎面而来。
“嘿，罗德。”裘德朝伙伴们招手，“看见蕾娅了吗？”
然而对方的回应令他大吃一惊：“蕾娅……是谁？”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少年有些难以相信，“蕾娅，蕾妮希娅，普洛拉夫妇的女儿。行了不说笑，快点告诉我，见到她没有？”
“普洛拉家什么时候有个女儿？咱们同龄人里有女孩吗？”罗德愈显困惑，“裘德你今天没事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对啊，裘德你忘记了吗，普洛拉阿姨不是没法生育吗？”见此情景，旁侧的雅各布亦提醒道。
什么？怎么回事？少年一时愣在原地，莫非今天伙伴们联合起来跟他开玩笑？
突然间裘德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做梦。
正值此时，周遭场景瞬间消失不见。
恍惚中少年感觉异常炎热，某种密不透风的厚重物体正压在他身上，令他十分不适。
他翻了个身，隐约看见某人正立在自己身畔，然而试图集中注意却无能为力，很快再度陷入昏睡。
烈焰正在燃烧，熊熊火光映亮漆黑的夜空，耳畔不时传来遥远的哀嚎与尖叫。
裘德仰卧在干草堆中，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父亲、母亲与姐姐的先后惨死。不断有村民倒在那些强盗的屠刀下，少年趁乱藏进这处堆满干草的隐蔽角落才躲过一劫。
然而整座村庄都在熊熊燃烧，很快火势必定会蔓延至此处，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极端恐慌中这是少年唯一的念头。
听那些惨叫声逐渐远去，裘德跌跌撞撞爬出草堆，试图观察外边的情况，忽然发现对面墙角蹲着一名女孩。
米白色的长发，自己从前好像没在村里见过，少年走到她面前：“那个，你为什么在这里？”
“……诶，是问‘为什么’吗？”
寻常的提问竟似乎令对方遭受惊吓，裘德注意到她蜷缩着身体、幼小的双肩不住颤抖，显然十分恐惧。
“嗯，你也是逃到这里来的吧？你家里人呢？”
“……我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女孩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慌，“那些人的首领，是……是我的父亲。”
少年不自觉后退两步，未曾想面前这名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孩竟是那伙强盗的一员。
“我不想父亲大人杀人……”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但是……”
裘德刚想说些什么，周遭环境忽然迅速变幻起来，他的意识亦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少年感觉有谁在用湿毛巾擦拭自己的面颊，但尚未来得及细想，便又沉沉睡去。
朴素而整洁的小屋，明丽的日光自窗外透入，空气中弥散着宜人的清香。
那名熟悉的少女正立在身前，米白色长发，洁白的长裙，平和而善意的微笑。
“罗伊先生，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与强盗团伙中其他任何人都不同，唯有在这里才能见到温柔的表情。裘德感觉紧绷的躯体放松下来，将杀戮的喧嚣暂时弃置脑后。
“啊……罗伊先生……伤……”
面前少女的惊慌失措令裘德留意到先前战斗中右臂受的伤，他微笑着摇头：“这点小伤，没关系的。”
“有关系！你看，手臂上……”
“没事，”看向那道仅擦破皮肤的剑伤，裘德对这种程度的伤痛早已习以为常，“这种小伤，就跟没有一样。”
“才没有那种事呢，看起来好疼……”
“那是在梅希雅看来吧。”
“是的，在我看来，这是很严重的伤，”少女露出担忧的神色，“我不忍心罗伊先生受伤。”
这么些年里，只有梅希雅会心疼自己，望着少女忧心忡忡的表情，裘德不禁暗自感慨。
“所以，罗伊先生，那个，让我为你包扎吧？”
“不必了。”
“让，让我帮你包扎吧……罗伊先生？”
望着少女眼眸中复合的畏惧与执着，裘德叹了口气：“好吧，那么拜托了。”
“好的！那么，请坐。”梅希雅扶着裘德坐到床边，随后取出绷带坐在少年身畔。
“请坐着不要动喔，罗伊先生。”
“嗯。”
少女扯开绷带，小心地包扎起裘德手臂上的擦伤。
“不用这样，”看着梅希雅战战兢兢的模样，少年笑着说道，“不必这么认真。”
“但是，如果弄疼罗伊先生的话，就……”
“稍微一点疼，不碍事。”
“……我，我不想看到罗伊先生疼的样子。”
说话的同时，梅希雅包扎得更为仔细缓慢。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些什么：“啊，但是……还是应该快点包扎完才对吗……”
“对了，刚才父亲大人在说什么？新的规矩什么的？”
“不用担心，我还是能自由活动。”毕竟受到哈密罗的宠爱，裘德在心间苦笑。
只要不做破坏强盗团伙的事情，自己的行动基本不会受限制。这些年他并非没有逃走的机会，但裘德决定留下来，终有一日他要让这些混蛋偿还曾经的血债。
如今少年的地位比起那些打手确实更高一些，不过主要由于他是哈密罗的宠物。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梅希雅露出纯真的笑容，令裘德一时看得入神。
“啊……好像包扎得有些乱呢，”少女忽然又慌张起来，“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包？”
“梅希雅其实并不擅长包扎吧，”少年随口调侃道，“不过乱什么的，并没有。”
“呜……”少女盯着裘德，微微鼓起脸颊，“如果包扎得很乱，我向罗伊先生道歉。”
“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帮忙包扎的……结果弄成这样……”
第二章 微热（中）
“有那么严重吗，我只是开个玩笑，”裘德看着少女认真道歉的模样，“真的不乱，没骗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同时少年笑着提醒道：“顺带一提，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喔。”
“啊，是的，对不起……”梅希雅低下头，有些手忙脚乱地继续进行包扎，“因为讲话而分散注意力……果然我还是不行呢。”
“……是不是裹得太紧了？”少女的动作仍旧如先前般缓慢而犹疑。
“没事的。”
“如果疼的话，请马上说喔。”
“嗯。”
裘德望着怯懦又温柔的梅希雅，她是伊克斯与哈密罗的女儿，自己仇敌的女儿，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对少女抱有负面的情绪。
或许由于这伙强盗中间，只有梅希雅是单纯而善良的存在吧。
这些年来，自己与她一同成长，互相交流、互相陪伴、互相安慰。
“好啦，包扎完了。”打上精巧的蝴蝶结，少女看上去很开心。
“谢谢。”
“不……应该道谢的人是我，”梅希雅赶紧辩解道，“是我提出的请求，能帮罗伊先生包扎，我很开心呢。”
望着少女脸上温柔而真诚的微笑，裘德一时有些恍然。
“完全无法理解被道谢的理由。”少年实言相告。
“罗伊先生能来这里也好……能陪我聊天也好……能让我帮上忙也好……”
眼看梅希雅慌忙解释起来，裘德仅有一点是能确认的，从那笑容中，他清晰看见少女的喜悦。
唯有在这间小屋内，裘德能够体验少有的舒适与放松，他甚至一时不想离开这里，然而前路仍旧任重道远。
“唉。”回想过往的那些血债，少年不禁叹了口气。
见此情景，梅希雅立即露出惶恐的神情：“怎，怎么了？”
“不，没什么。”无意间给少女造成困扰，裘德赶忙解释道。
“……是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
“没有，”裘德考虑着措辞，“只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快要不能动了。”
“会变得，不能动吗……？”少女显得很困惑。
“我都说了些什么呐，”少年苦笑着摇头，“梅希雅……”
刚想进行解释，眼前场景突然消散不见，裘德意识到原来自己又在做梦。
隐约感觉有谁正在给自己喂服某种苦涩液体，少年尝试睁开双眼却什么也无法视见，视界中仅有一片深邃虚无。
先前的梦境真是奇怪，他从未经历过那些场景，凭少量清醒意识裘德努力进行思考，而且自己被称作罗伊先生，可是罗伊是谁？
虽然试图理清这些疑问，但他的意识很快又变得模糊，未多久便再度陷入沉睡。
熟悉的小屋，明净整洁，环境令人舒适而放松。
“怎么了，为何叹气？”裘德朝对面坐在床边的少女问道。
“啊，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看着梅希雅惊慌失措的模样，少年苦笑起来，同时感觉有股暖意在胸中流淌。
“梅希雅果真与这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裘德颇有感慨，不禁喃喃自语。
“诶？不同，是指……？”
少年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竟将心中想法说出口，只好继续解释道：“劫掠也好、杀戮也罢，梅希雅厌恶着那些破坏性的事情吧？”
“……是的，”少女看上去有些失落，“我经常会想，是不是搞错了出生的地方什么的……”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生活在安静的村庄呢。”
裘德凝视着梅希雅的双眸，少女眼中那份真切的憧憬清晰可见，但她随后又尴尬地笑起来：“即便这样说，也没有办法改变呢……”
从那笑容中，裘德分明看见一种悲哀，一种对美好愿望的无奈自嘲。
“对不起，说了些奇怪的话。”梅希雅像认错道歉般低下头。
少年当即否定道：“才不是奇怪的话。”
“谢谢……但是，确实奇怪。”少女坚持道，“许多年了，好像还是没有接受现在的生活呢……”
能接受才奇怪了。裘德暗自想着，每天都担惊受怕，没人关心爱护，没有人可以交流，还经常要遭受母亲的毒打折磨。被欺负成这样，任谁也难以接受吧。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梅希雅非得生活在充满苦难的环境里？”少年义愤填膺，“哈密罗连自己的女儿都要虐待，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开玩笑’什么的，我已经不去考虑了……”少女的神情依旧平静，“生活环境不会改变，考虑也没有用呢……”
“但是我现在并不难受，”梅希雅露出温柔的笑容，“因为有罗伊先生陪伴呢。”
听闻此言，裘德颇有些惊讶：“我可以帮梅希雅排解痛苦吗？”
“是的，如果罗伊先生不在的话，现在我也觉得很苦呢。”少女微笑着应答，“多亏罗伊先生，我才能感到安心……”
“唉。”心间百感交集，少年长叹一口气，“我们没法选择过去，但是我们可以把握现在。”
“我最近研制出一种药物，原料是从我父亲遗留的草药笔记上看到的。”裘德组织着语言，“那种草药原本是用来止痛的，我现在将叶片研磨成粉状提纯。这种粉末具有强烈的制幻与催情作用，能够破坏人的理性与神志，并且极易上瘾，只需大剂量服用一次就能让人彻底坏掉。理论上是这样。”
“……好复杂，”梅希雅似乎被少年的表述绕晕，“罗伊先生打算做什么呢？”
“这种粉末能够让人感到极端快乐，我打算把它介绍给强盗团里的大家。”裘德讲述着自己的完美计划，“倘若这种药物流行起来，他们必定都会沉溺其中，届时我就能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血债必须得到血偿。”
如是说着，少年激动地握紧双拳，仿佛已能预见大仇得报之日，全然未曾注意到少女脸上担忧的神情。
正值此时，场景迅速变幻起来，裘德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屋内一片漆黑，似乎正是夜半时分。
原来又是梦境，但自己这是在哪，少年不禁产生疑问，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先前是在何处入睡的。
尚未来得及思考更多事情，裘德忽然感觉异常疲倦，随后意识便逐渐模糊。
第二章 微热（下）
裘德伸出手，轻扣面前那扇熟悉的门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罗伊先生吗？”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然而未待他答复，房门已然打开，少女微笑的面容映入视界。
“果然是罗伊先生呢，”见到少年，梅希雅看上去很高兴，“请进。”
“说起来，为何梅希雅每次都知道是我呢？”走进屋内的同时，裘德借机提出他长久以来的疑惑。
“因为只有罗伊先生会敲门呢，其他的人……不会这么有礼貌呢。”
“原来如此。”少年表面笑着回应，内心却感到莫名的辛酸。
从少女的表情中，他看不到悲伤、亦看不到喜悦，唯有似习以为常般的平和。
“那个……罗伊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啊不，”裘德慌忙考虑着措辞，“最近没有什么，麻烦吧？”
“嗯，谢谢罗伊先生一直以来的关心，”梅希雅露出柔和的笑容，“最近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大家都变得很奇怪，因为某样东西而入迷，母亲大人也是……”少女的神色有些古怪，“罗伊先生的药物，对吗？”
“是的。”裘德点头以示肯定，“转眼间，已经在所有人中流行起来了。”
“……罗伊先生，自己，没有使用吧？”梅希雅担忧地望着少年。
“我自己当然不会用。”裘德笑着答道，“放心。”
“如果被母亲大人要求使用呢？”少女追问道。
“那就用。”裘德对自己研制的药物很有把握，“稍微一点，我应该能扛得住。”
“呜……”梅希雅陷入沉默，她露出悲伤的面容，凝视着少年的双目说道，“我……无论多么被强迫，也不想要用那种药物。”
“无法控制自己……那样可怕的东西，我不想使用，”少女的声音带些哭腔，“罗伊先生也不想变成可怕的样子吧？那样的话，即使被母亲大人要求使用，也请罗伊先生拒绝……”
“求你了……”泪水浸润梅希雅的双眸，“如果罗伊先生也变成那样子，我……”
“唉，好吧。”裘德叹了口气，“听你的，那种药物我尽量一点都不碰。”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虽然这么说着，少女的表情却仍显得悲伤。
“不必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裘德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现在他们逐渐沉溺于药物，使用那种药物后会变得神志不清，再过段时间，我就能找机会把他们全都杀掉。”
早已习惯长期杀戮的少年面色平静：“只有伊克斯，他很理智，没有使用药物，对付他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机会难得，我只能拼一次了，誓要他们血债血偿。”
听少年讲完复仇计划，梅希雅无声地低下头，身姿十分忧虑。
少女缓缓抬起头，欲言又止：“罗伊先生……”
“嗯？”
不敢与少年对视，梅希雅移开视线，显得迷惑而彷徨。
裘德望着少女，并不催促，静静等待对方继续叙说。
深深呼吸三次后，梅希雅的视线重新落在少年身上：“我……想从这里逃出去。”
“这里？这个强盗团伙吗？”
“嗯，想和罗伊先生一起，两个人一起逃出去。”少女仿佛下定决心，“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因为虽然经常被粗暴地对待，虽然很害怕，但只要忍耐，至少是安全的……至少还有罗伊先生在。”
“但是现在……父亲大人很厉害，他杀过很多很多人……别去，你会有危险的。”梅希雅凝视着少年的双目，“我想和罗伊先生一起，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梅希雅……”少女的告白令裘德恍然，不知该作何回应。
“所以……如果罗伊先生答应的话，我们一起逃出去好吗？趁大家都沉迷药物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逃出去，逃到遥远的村庄，在那里安静地生活……”
裘德一时无法作答，家人惨死的画面在他脑中浮现，仇敌的身影无需闭目亦清晰可见。
“罗伊先生……？”
家人的血债，仇恨与过往；恋人的恳求，希望与未来。少年难以抉择。
“抱歉，”感觉心头似被堵塞，裘德深深吸气，“请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我明天给你答复。”
“对不起，提出这样的请求……”梅希雅低下头，“并不是要罗伊先生马上回答，罗伊先生愿意考虑的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仿佛有千言万语，裘德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将面前少女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裘德在这一刻突然醒来，他惊坐起身，发觉自己并未抱住任何人。
相较先前短暂清醒时的漆黑，眼下室内显得明亮，晨光自窗外洒入房间。
发现自己盖着厚实的棉被，少年环视四周，不知身在何处，但这里显然并非黑荆蔷薇的客房。
这座房间被打扫得整洁而明净，空气中弥散着宜人的清香，裘德忽然感觉似曾相识。
先前梦境中，梅希雅的房间……
少年回忆着梦里的细节，惊奇地发现先前的梦境竟印象深刻，他牢牢铭记在脑海中，每一幕画面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裘德从未经历过如此怪异的梦境，更奇诡的是，他从未接触过梦里那些人与那些事。
罗伊是谁？梅希雅又是谁？自己为何会以罗伊的视角体验他的记忆？
诸多疑问令少年颇为费解，虽说梦境总是不很寻常，但这也未免太过离奇？
感觉仍有些头晕与虚弱，裘德意识到自己先前可能病得有些严重，莫非因此才会连续经历古怪的梦境？
自己短暂醒来时依稀看见有人在照顾自己，还喂他服用某种药剂，那又是谁？是这里的主人吗？
此外，少年隐隐总觉得，梦中梅希雅的面容有些熟悉，自己仿佛在哪见过，却一时难以记起。
疑惑实在过多，还是先去拜访下这里的主人吧，如是想，裘德有些费劲地开始穿衣整理。
注意到怀表、水晶等贴身存放的贵重物品都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又不禁一阵后怕，提醒自己往后应多加注意。
少年起身下床，穿上鞋朝房间外走去，正值此时，房门突然从另一侧开启。
迎面相逢，一名少女映入视界，米白色的长发，洁白的长裙，柔和中带些怯懦的神色……
一瞬之间他全记起来了，是先前那名卖花少女，裘德不禁脱口而出：“梅希雅？”
第三章 记忆之种（上）
“诶？先生您醒了……是在叫我吗？”那名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那个，您知道我的名字？”
“真的是你吗，梅希雅（methea）？”裘德有些恍然，面前少女与梦中长得一模一样，声音和神情亦完全一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少年突然想起些什么，他问道：“罗伊在这吗？”
“罗伊叔叔？先生您认识他？”梅希雅似乎回想着往事，“小时候一直是罗伊叔叔照顾我呢，他还教我调配药剂，但……他后来离开后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一本药剂笔记。”
望着少女黯然神伤的模样，裘德倍感困惑：她竟然叫罗伊叔叔、提及小时候照顾自己？
忽然间他冒出一项神奇的想法：莫非面前这位少女是罗伊与梅希雅的女儿，长得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但是，叔叔？
少年接着追问：“你父母呢？”
听闻此言，梅希雅低下头，愈显伤心，她沉默许久才回答道：“我是孤儿呢，没有父母。”
她和自己一样是孤儿？等等，不对吧。
裘德倍感惊讶，深觉有哪里极不对劲，但一时难以理透。
很快他意识到在这猜测难有结果，不如回头向镇上老人打听下往事，并且眼下他似乎无意间勾起少女伤心的回忆。
“抱歉。”少年如是说，“问了些唐突的问题。非常感谢你的照顾，说起来……我究竟睡了多久？”
“没关系。”梅希雅抬起头，像是重新振作起来，“先生您昏睡了两天两夜呢，情况真的很严重，我帮您配了些药，昨天喂您服下去了。”
谈及配药，裘德回想起初见时少女自称炼金术士，先前亦提到罗伊的教导，大抵对药剂学有些心得。或许多亏她的药物，自己的病情才得到好转。
“真的十分感谢。”他再次道谢，“如果有什么我能够报答的地方……”
然而少女立即开始推脱：“不用不用，先生您之前买我那么多花，还多付那么多钱……”
“好吧，好吧。”少年推辞不得，表面笑着答应，心中却自认欠下人情，打算今后有机会时进行偿还。
再度向梅希雅表示感谢后，裘德婉拒少女挽留用餐的邀请，动身返回黑荆蔷薇酒馆。
离开时，少年留意观察梅希雅的居所，发现这间朴素的小屋位于镇子边缘，大致是东南角的山麓地带，左右并无邻里，周遭环境很是安静。
仿佛若有所思，同时又不太明白，裘德很想知道罗伊与梅希雅后来究竟如何，他们是否有逃出强盗团伙，过上远离杀戮的安静生活，以及这位称罗伊为叔叔的梅希雅又是何人。
这些问题应该去询问这座小镇的老人，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比较重要。
走在小镇街道上，裘德发现有新近贴出的通缉令，纸上画着一位中年男子的头像，标注道“悬赏红巾兄弟会头目斯莫卡德，任何带回其头颅的个人或队伍都将得到20枚银币的奖赏，并将受邀参加路特西斯庄园的晚宴。”
路特西斯子爵、欧切丹特的领主，“曙光骑士”伯恩的父亲，少年回忆着卢修斯介绍此人之子时的场景，不免想起“花刃”小队以及他曾在队长墓前立下的誓言。
然而他现在并无余裕去照顾他人，他自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裘德叹了口气，但愿队里其他人能照顾好亚丽莎。
少年凭记忆朝入住的酒馆走去，大抵由于时间尚早，街上行人显得稀少。
来到黑荆蔷薇门前，裘德刚想推门，突然传来熟悉的声响。
“咚”虚幻而渺远的钟声自不知何方响起，瞬间周遭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声响都归于静谧，一切色彩都褪为灰白。伴随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四周空间中突然显现无数漂浮的细小棱晶碎片，它们在无数个虚无的平面上周而复始、缓慢地自旋着。
与此同时，万物均静滞在起始的瞬间，镜面破碎的这一瞬间无限延续着。
天空归于平静，喧嚣归于安宁，群山与大地都缄守着静默，尘世间仿佛不再有其他活物。
这万事万物的时间都被暂停的一瞬间，少年亦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裘德赶紧取出怀表查看，发现表针定格在七点三十一分五十五秒的位置。
这种情况他从未遇见过，倘若激活时间静止，表针理应退回顶端开始五分钟倒计时才对。
况且，此次他根本未曾按下怀表上方的按钮。
是有其他人制造了时间静止？而自己似乎不受影响，少年不禁产生疑问，时间静止这种超越现实的法术，大抵只有斯坦修老师那样卓越的法师才能轻易施放吧？
谁人制造出这次时间静止，它又将持续多久？
颇感费解，裘德收起怀表走进大厅，试图先找些食物果腹，却惊讶地发现竟还有其他人同样未受影响。
“欢迎回来，客人。”那名酒馆老板站在柜台后朝他招手，“不过，随意暂停时间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是我，”裘德下意识否认道，紧接着感到莫名恐慌，“等等，你怎会知道？而且，你为什么……”
“自我介绍下，我叫瑞达，是一名流浪法师，兴趣爱好是经营酒馆。”老板稍稍鞠躬，“客人的名字，我记得是……吉德？还是杰斯来着？”
“裘德。”少年更正道。
“好吧，裘德。”瑞达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瞧，这里不太适合聊天，咱们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周遭场景瞬间变换，少年再回神时已立在某处河畔的草地上。
努力克服脑中不适，裘德意识到这是某种传送法术。环视四周，他发现此地似乎是镇北的塔林河畔，而那名自称瑞达的神秘法师正站在对面。
“说说吧，永恒旅者的怀表，你从哪弄来的？”酒馆老板的神情显得十分放松，看上去并无敌意，似乎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永恒旅者的怀表？”裘德重复着这个词组，这大概就是那块银质怀表的名字。
面前这位神秘莫测的法师似乎了解内情，他决定直言相告：“怀表是我的老师斯坦修赠予的。”
“斯坦修？斯坦提柯姆？”瑞达饶有兴致地望着少年，“你是他的学徒？”
“有趣。”酒馆老板如是评论，“你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幻梦境的味道，我还嗅到一丝迷雾的气息。你究竟和多少……人，有关系呐。”
“幻梦境？迷雾？”裘德完全无法跟上对方的节奏，“你在说什么？”
“幻梦境（dreamland）、灵界（the her），它们都是位面（planes），就像魔网（ley-line）一样。”瑞达尝试进行解释，“等等，确认一下，你知道魔网吧？”
第三章 记忆之种（中）
“魔网我知道，我们使用奥术魔法时便是从其中获取能量，对吗？”裘德回忆着当初斯坦修老师教授的基础知识，“但其他那些位面……我从未曾耳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理解成与魔网类似的存在即可，这些次位面均与我们的世界重叠，但是既看不见也摸不着。”瑞达试图用最通俗的语言进行解释，“魔网位面充斥着魔力，而幻梦境充满各类感知，灵界则是灵魂。”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他根据自身的遭遇提出疑问：“我先前做了些奇怪的梦，就是因为幻梦境的影响吗？”
“你这句话存在严重的逻辑问题，但简单来说，就是你想的那样。”酒馆老板的表情略有些无奈，“当人们做梦的时候，他们的意识将短暂进入幻梦境。而当一些特殊情况发生时，你便有可能会涉入他人的梦境。”
“这种表述并不准确，确切地讲，你的梦境可能会受他人记忆的影响。”瑞达上下打量着眼前困惑的少年，“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但现在你身上有一颗他人的记忆之种（seedmemory）。正是这颗种子在影响你的梦境，它的效力将持续直至你体验完它所包含的全部记忆。”
“我身上有一颗，种子？”裘德复述着这句难以置信的话语，“它在哪里？”
“这里的种子表抽象含义，记忆之种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因为它并不存在于主物质位面。只有你进入幻梦境时，它才会影响你。”瑞达叹了口气，“算了，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就结论而言，你若想摆脱它的影响，只需放松再睡一觉就行。”
简单来讲就是自己现在做梦会体验别人的记忆，少年如是总结，似乎没什么危害，还能借此机会了解他人的经历。
理清幻梦境的事情后，裘德继续追问：“你先前还提到迷雾，灵界？那又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有一丝迷雾的气息，但是很淡。”说话的同时，酒馆老板似乎在嗅着某种气味，“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理应不存在于世的人？”
大抵是指伊提奈夫内，裘德思考着，未来的自己强行时空回溯至此，诚然理应不存在于此世。
“也许？”少年的回复很模糊，他想起伊提奈夫内总强调的利害关系一致，决定暂且先不透露它的存在，“说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叫瑞达，是一名流浪法师，兴趣爱好是经营酒馆。”酒馆老板笑了起来，“你可以把我当作你老师的朋友，尽管放心，我对害人一类的事情没兴趣。”
裘德半信半疑地盯着眼前这名神秘的中年法师，似乎经不住这种注视，瑞达赶紧岔开话题：“你不是想摆脱记忆之种的影响吗？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你能对幻梦境进行干涉？”少年有些惊奇地望向酒馆老板。
“很简单，”瑞达示意裘德在草地上躺下，随后念颂咒文，“an'dru vicog-nir zosca'rius。”
眼前浅青幻光闪现，原来就是催眠术，这是少年沉沉入睡前最后的念头。
裘德起身时发现时间已有些迟，窗外太阳已然高悬半空。
昨日梅希雅提出请求后，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终决心封印仇恨的过往，与少女一同逃离这处强盗团伙。
将惯用的皮甲与短剑穿戴整齐，少年稍加活动身体，毕竟过会儿的逃亡之路可能并不那么顺利。
阳光明媚的一日，离开自己的小屋后裘德沿着熟悉的道路朝梅希雅的居所走去。
然而尚未走近，他便听见从屋内传出的怪异声响，是少女的尖叫。
裘德忽然有极其不好的预感。
“梅希雅！”快步冲上前，少年猛拍屋门，却无人开门，并且房门显然从内侧被栓上。
回应他的是少女反常的叫喊声：“呜喔啊啊啊……”
“开门！”裘德几乎已知晓里面正在发生何种事情，“哈密罗！”
该死！用尽全身力气，少年拼命朝那扇不算牢固的门扉撞去，在木板的破裂声中冲进屋内。
浓烈的气味涌入鼻间，裘德当即认出这是他研制的那种药物，并震惊于使用多大剂量才会有如此浓郁的气味残余。
屋内的强盗们均用诧异的眼神望向他，但少年却看向房间另一侧，角落中分明是浑身**、遍体鳞伤、沾满红色与白色液体的少女。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男人正压在她身上，趴着进行某种反复运动。
“嗯……呜……啊……”梅希雅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听上去迷糊的同时亦很快乐。
猛吸一口气，裘德拔剑出鞘，瞬间突进上前将男人的头颅斩下，随后一脚从少女身上踢开他的尸体。
“呀，这不是哈密罗大人的宠物？”屋内那些衣衫不整的男人们并未携带武器，见到少年的动作，他们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显然受药物影响，这些强盗已经神志不清，其中一名见同伴遇害，颇有些激动地冲上前来：“混蛋，你干什么？”
无心与其多言，裘德持剑向前突刺，径直贯穿那名强盗的身躯。
拔出利剑，全然不顾周围其他强盗，裘德恍然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喃喃自语：“梅希雅……”
“怎么样？”房间另一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天的梅希雅是不是很漂亮？”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少年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名妖娆的女子，她手中正握着一柄带血的皮鞭。
“完全还是从前的样子呢，从未被驯服。”女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虽然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壮实……”
裘德歇斯底里的怒吼将对方打断：“回答我，哈密罗！”
“为什么，”颤抖的右手紧握短剑，杀气弥漫在少年身周，“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要对梅希雅做这种事情？！”
“这是为了显示，你是我的宠物，罗伊。”女子突然露出严厉的神情，“你不属于这个孩子，明白吗，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有人向我汇报了，假如我不管的话，你打算和梅希雅两个人一起逃走吧？”哈密罗盯着少年的双目，“也不问下我的意见，就打算私奔了？啊？”
“我要让你知道，你是我的，谁也没法夺走！这个小贱货更不行！”
第三章 记忆之种（下）
难道昨天屋外竟有人偷听？而且这家伙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裘德怒视着眼前女子妖艳的笑容，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动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孩子，梅希雅，正打算从我这儿夺走你，罗伊。”哈密罗兀自媚笑起来，“真是个好孩子呢，需要好好疼爱。”
所以做出这种事情，单纯就是因为嫉妒吗？！少年感觉怒火在血脉中奔涌，他用力握紧短剑：“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很认真。”哈密罗带着轻蔑的笑容瞥了眼少女，“你看梅希雅，起初极力抗拒、讨厌害怕的样子，现在已经享受其中了呢。我说的对吗，梅希雅？”
恍然间，少女昔日的话语回响在他耳畔：“我……无论多么被强迫，也不想要用那种药物。无法控制自己……那样可怕的东西，我不想使用。”
愤怒充斥脑海，裘德已然完全无法思考，他咆哮着冲上前，斜向挥斩出剑，自左肩至腰部在女子身上撕开可怖的伤口。
全力一击过后，少年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眼前仍未倒下、表情诧异万分的妖艳女子。
“什……你……竟……真……”手中带血的皮鞭掉落地面，哈密罗满脸净是难以置信，“我……养……你……大……”
不待对方继续说下去，裘德再度挥剑，将女子击倒在地，看着她不再动弹。
“还有你们。”少年回过身，目光扫过屋内余下几名强盗，这些沉溺药物的男人脚步虚浮、神志不清、全无防备。
裘德快步挪移，未有丝毫犹疑，手起刀落，迅速将那些强盗全部斩杀。
对满地尸体与四溅的鲜血视若未见，少年朝梅希雅投去视线。
“哈……啊……”少女仍在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梅希雅……”
哈密罗肯定给她服用了极大剂量的药物，裘德一眼就能明白，他悲恸地注视着虚弱的少女。
她浑身布满皮鞭撕裂的伤口与外力殴打的瘀伤，那些伤痕令少年触目惊心。
“诶……嘿……罗……伊……？”微弱的声音、疑惑的语调，模糊念出少年的名字，梅希雅迟钝地立起身，尝试朝这边走来。
“小心，梅希雅！”裘德立即跑过去，想要搀扶满身伤痕、跌跌撞撞的少女。
“哈……呜啊……罗伊……罗……”忽然间，梅希雅脚下不稳，满是鲜红血液与白色浊液的身体将少年压倒在地。
顺势骑在仰躺的少年身上，少女显得很困惑：“呜诶……？唔……嗯……”
“罗……咕……呕……咳咳……”梅希雅吐出一口鲜血，洒在少年的脸上。
无暇擦拭面部的血渍，裘德看向俯视自己的少女，发现她双目无神、表情呆滞。
她的瞳孔究竟映照着什么，少年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
“咳……咕……”梅希雅一面吐着血沫，一面痴痴地念着，“全部……再来……”
裘德了解自己研制的药物，仅需一次大剂量服用便能彻底摧毁人的神志，梅希雅已经没可能恢复原样了。
他用极度悲伤的神色凝望着少女：“想说什么？”
“诶嘿……呜嘿……罗伊……咳噗……”
口水、鼻血与眼泪一齐流下，梅希雅断断续续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
“梅希雅，是我，罗伊，能明白吗？”裘德忍住悲伤，尽力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诶嘿嘿……呜啊……诶……哈……”
“……梅希雅！”仿佛不愿接受事实，少年竭力呼唤她的名字。
“呜啊……咳……咳咳……”鲜血从少女口中呛出，“啊……嘿呜……罗伊……罗伊……”
“什么？梅希雅？”裘德焦急地询问，“你想说什么？”
“呃……呜啊……呃……啊啊……”血液与白沫混合自嘴角流下，少女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梅希雅已经死了，少年终于意识到他所面对的现实，纵使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呃……呜……呜……啊呃……啊……哈……呜啊……呜……”
“梅希雅！”
裘德悲恸地望着梅希雅浑身的伤痕与呆滞的面容，眼下这种状态，她一定十分痛苦，她一定生不如死。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深吸一口气，少年强忍悲痛下定决心：“……原谅我，梅希雅。”
如是说完，裘德握紧短剑，突然刺进少女的胸膛。
血液随剑身流淌到手上，温暖而湿润，仿佛仍旧承载着她的柔情与温存。
“咕……噗……”梅希雅吐出一大口鲜血，面部呆滞的表情发生些许变化。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少年悲声呼唤：“梅希雅……”
裘德的视野逐渐模糊，唯有血液的鲜红愈显刺眼，而梅希雅的唇色则慢慢变为淡紫。
他看见少女缓缓露出熟悉的微笑，她的嘴唇轻微动着，仿佛在说：
“谢谢。”
随后，梅希雅被剑刃贯穿的柔弱身躯向后倒下，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她的生命，是由自己亲手夺去的，裘德一阵恍然，右手不住颤抖。
“梅……希雅……”无意识地，少年轻声念着恋人的名字。
没有回应。
凝视已然失去生命迹象的少女，裘德失声痛哭：“……原谅我。”
将短剑自她身体中小心取出，少年轻轻合上梅希雅的双目。
“好好睡一觉吧。”裘德喃喃自语。
熟悉的脸庞，精致的五官，若没有那些红白的液体，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胸口的剧痛逐渐变得无法忍耐，少年缓缓立起身，无意识地紧握那柄短剑。
屋内遍地躺满尸体，血液流淌成河，视野内净是刺目的猩红。
而这一切，都是他制造的。
是他用手中这柄剑，将所有这一切全部破坏。
裘德在这一刻突然醒来，他惊坐起身，只觉彻骨的寒意流遍全身。
“好冷。”少年止不住瑟瑟发抖。
间章
another view：redagos
瑞达俯视着面前沉睡中的少年，若有所思。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施法窥探了这位少年的梦境，随后他仿佛明白些什么。
“原来如此。”酒馆老板轻声自言自语，“这种事情，真是人间惨剧。先前迷雾的味道，大概应该是……”
但是伊默舒尔（ymershul）的族群，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除非他们达成某种特殊的协议。他尝试进行推理。
交易。瑞达喜欢这个词。
然而足以让他们破例，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有几件？
如此看来，可能又有麻烦事得处理，但愿别跟他有关系。
他不喜欢麻烦。
瑞达叹了口气，静静等待身旁少年醒来。
another view end
插曲 复仇之剑
胸口的剧痛逐渐变得无法忍耐，罗伊缓缓立起身，无意识地紧握那柄短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内遍地躺满尸体，血液流淌成河，视野内净是刺目的猩红。
而这一切，都是他制造的。是他用手中这柄剑，将所有这一切全部破坏。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生活在安静的村庄呢。”
“两个人一起逃出去，逃到遥远的村庄，在那里安静地生活……”
少女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浮现，却又随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胸中强烈的悲痛与执念沉重、晦暗、报复的执念。
已经不再有退路了。
眼下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将决意紧握在手心，少年朝屋外走去。
在强盗的据点中往复奔走，罗伊动作利落地屠戮着那些沉溺药物的男人。
他们多数虚弱无力、神志不清、毫无防备，而即便存在些许抵抗亦无法阻挡少年。
这是第几个？持续的杀戮令他无法思考，他只觉心中晦暗的情绪逐渐扩散，各类感觉都变得麻木。
将那些强盗全数杀尽，罗伊最终来到伊克斯的屋前。
并未感到丝毫紧张抑或退缩，唯有的无尽的仇恨与愤怒将他支配，少年一脚踹开强盗首领的房门。
“怎么回事？”那名高大的男人正一席便服坐在桌前，但他的佩剑俨然挂在腰间。
与手底下那些毫无抵抗力的强盗不同，这位首领一直未使用那种药物，此刻他清醒而冷静。
看见少年满身的血迹与他手中紧握的短剑，伊克斯似乎猜到发生何事：“你果然还是不老实。那种药是你弄出来的吧，就为这一天？已经杀了多少人？”
“这个强盗团伙的人，除你以外，全都已经死了。”
“梅希雅呢？”
眼前浮现少女浑身的伤痕与呆滞的面容，罗伊咬牙切齿道：“也死了。”
“混账东西！”男人勃然大怒，他猛拍桌面，起身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少年，“我女儿做了什么，你竟然把她杀了？”
愈加难以忍受胸口的剧痛，罗伊无心辩解，先发制人，举剑朝对方直冲过去。
见到少年的动作，伊克斯则脚踩座椅跃过木桌，居高临下顺势纵向劈斩。
长短两柄剑刃对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
力量比拼并非他的强项，罗伊正想调整角度，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小子，凭你也敢跟我动手？”猛踢少年将其击退，伊克斯立即趁势追击，“给梅希雅陪葬去吧，拿命来！”
无暇起身，罗伊赶紧就地朝右翻滚，堪堪躲过强盗首领的纵斩攻击。
同时他凭本能伸腿扫向左侧，果然踢中对手下盘，将重心不稳的男人绊倒。
借机踢开伊克斯的长剑，少年迅速起身，正想挥剑斩下，却忽然间被迎面撞翻在地，手中短剑亦掉落一旁。
仰躺地面，罗伊当即发现自己的脖颈被对方用力掐住，一时呼吸困难。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留你，哈密罗也被你杀了吧？”伊克斯左手钳制少年，右手从腰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不待回应，男人兀自继续说着：“长得比她还高大，那蠢女人居然还把你当作宠物，真是自作自受。但我的女儿，梅希雅，她做了什么，你竟把她也杀了？”
“呃……”无法呼吸、大脑缺氧，罗伊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他依稀看见伊克斯举起那柄匕首。
“就这么想给家人报仇？下去见他们吧，但愿死人能在地下团聚。”男人的话语自耳畔传来。
死人。
逐渐远去的意识中，罗伊的记忆突然被唤醒。
童年温馨的家庭，熊熊燃烧的村庄，父母与姐姐惨死的场景，少女小心为他包扎的身姿、替他担心哭泣的模样……一幕幕从他眼前闪过，最终画面定格在梅希雅最后的微笑。
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已再无法相见。
自己已是孤身一人，而他们的大仇仍未得报，决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用仅存的力量勉强伸出左手，罗伊拼命握住那把匕首，任由锋刃割裂血肉。
似乎未曾预料到这种情况，伊克斯稍吃一惊，掐住少年脖颈的力量略微减弱。
“啊啊啊啊啊……！”与此同时，剧痛自左手传来，猛烈刺激着罗伊已渐模糊的意识。
右手在身旁地面胡乱摸索，少年终于握住自己那柄短剑，拼尽全力将其刺入对手的侧颈。
鲜血随拔剑喷涌而出，感觉钳制自己的力量瞬间放松，罗伊抬腿踢开俯身压制自己的男人。
看着伊克斯高大的身躯倒在血泊中逐渐不再挣扎，少年缓缓立起身，大口呼吸着空气。
仇人已死，罗伊俯视着男人的尸体，家仇终于得报，血债得到血偿。
但是，为何感受不到丝毫喜悦抑或满足的心情。
亲自手刃仇敌的实感，亦迅速消退着，很快变得无从寻觅。
罗伊突然感到很茫然：他究竟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这些年的隐忍，承受无数痛苦，所有一切努力，就是为了今天，自己理应非常高兴才对。
可为何无法抑制地，感到失落？为何心中仅有无限的空虚？
紧握短剑，罗伊俯身将伊克斯的头颅割下，抓着头发将其提在手上。
然而除却仇敌的头颅，他什么也没有，家人、恋人、平静的生活，都已永远失去。
仇人的头，取了。毕生夙愿，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前安宁的生活，无法返回；少女展望的美好未来，亦无从去往。
无人回答，周遭一片静寂，唯有血水自手中头颅滴落地面的声响持续传来。
这声音为何听着如此令人生气，罗伊愤怒地将仇敌的头颅丢向远处。
时隔多年，父亲的话语突然再次在他耳畔响起：“要尽力帮助他人，做一个优秀的人。让大家都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是我们药剂师的使命。”
或许，父亲口中“优秀的人”都是那样想的吧。
但自己为给家人复仇，走上了完全违背父亲期望的道路。
原本已经打算忘却仇恨，两人一起开始新生活，结果到头来他这双手，终究还是沾染太多鲜血。
不知怎的，此刻罗伊眼前浮现的，是自己亲手将短剑刺入她胸膛后，少女微笑的模样。
“梅希雅……”少年跪倒在地、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