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王妃要爬墙
景华王朝。
忠勇亲王王府。
刚刚从南疆征战归来的莫言歌带着仆仆风尘回到府内径自走到后院书房,刀削般坚毅有力的脸上,眉如剑锋,眼眸深邃而微显疲倦。脱下墨黑披风,银色铠甲,接过总管递过来的黑丝红色虎纹的便服,换上,卸下满身的战火气息,却依然难掩浑身的骁勇矫健。
总管莫安在旁殷勤伺候着,边道:“太子府清晨下了请帖,请王爷出宫后往醉仙楼相聚。”
“我知道了。”莫言歌淡淡应道,“这几个月,府上还好吧?”
“其他一切都还安好,”莫安犹豫了会儿,“就是王妃她在十天前失足落水,虽然救了上来,可是可是根据服侍的丫鬟絮儿说,王妃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失忆?”莫言歌眉宇紧缩,眼眸里是满满的厌恶,“这个女人又玩什么花样?”
莫安袖手躬腰:“奴才不知。”
“不管她玩什么花样,不理会她就是了,要是她再闹事,你只管照家法处置,不必顾忌,也不必再请示我了!我回来的消息也不用告诉她。”莫言歌皱了皱眉,想起香园里那个泼辣蛮横的女人就深恶痛绝,一刻也不想多提。
刚才进宫,皇上又提起青阳公主,或者,他应该考虑考虑了。莫言歌想着,整了整衣冠,转身出去了
※
慕晚晴穿越过来已经十天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曾经认为神佛胸襟博大,她在佛院睡觉,神佛却让她穿越到富贵人家,这种以德报怨,以德服人的美德非常值得赞美;然而,她就深刻认识到自己实在“很傻很天真”,所谓神佛,绝对都是小心眼,睚眦必报,更是以权谋私,因私害公的典型!
当然,作为一名专业的法医人员,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并不妨碍她拿神佛一会儿赞一会儿贬地折腾着玩,。
她是王妃不错,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
慕晚晴一向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也很能随遇而安,比如,她最初对自己工资的要求就很简单,只要能够每天去吃肯德基她就ok,所以,虽然不受宠,但她也无所谓,但是,被限制人身自由就很过分了——她的香园门口站着个黑熊体格黑熊面孔的侍卫,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半步也踏不出去。
她曾经试图武力闯关,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央一级军事脑府上的护卫果然武艺凡,至少,她从方静那里学得格斗术完全不够瞧。
除了随遇而安,慕晚晴也很有不为难人和识时务这两个美德,于是乖乖地退了回来。
无聊至极,她就穿着繁琐的古装,在豪奢的香园里扮淑女玩,想象着电视里那些豪门女子的模样,在心里念着“端着手,肩膀放松,两眼平视,压着步子压着步子”然后,就只听“扑通”一声巨响。
慕晚晴悻悻地爬起身——压倒是压了,就是没压着步子,压着裙子了。
屡次训练不果后,她决定不再折腾自己,换了方法玩,可惜,没一个有好结果:抚琴,调没出来,琴弦倒是割了手;下棋,别说她不懂的围棋,就当五子棋玩,最后也把自己绕得忘了该谁走了;读书倒是能读会儿,就是那些繁体竖字看得她老费劲;作画,那就更好玩了,那毛笔忽软忽硬,把握不住,就连她拿手的恶搞漫画出来都成了绝对的“泼墨”。
屡战屡败之后,慕晚晴得出了另一个结论——扮淑女是个技术活,基本来说不适合她。
于是,她只能坐在院子中央的秋千架上,慢慢悠悠地荡着,逗她十三岁的贴身丫鬟絮儿玩:‘絮儿啊,你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奴婢不知道。”
“絮儿啊,你说王爷喜欢什么颜色啊?”
“奴婢不知道。”
“絮儿啊,你说王爷是不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啊?”
“奴婢不知道!”
“啧啧,你这还真叫一问三不知啊!”
絮儿睁着那双清透透明的眸子,认真地道:“王妃,奴婢不叫一问三不知,奴婢名叫絮儿!”
这样的对话在香园时时上演,慕晚晴的问题天天不一样,絮儿这天兵丫鬟却稳坐钓鱼台,以不变应万变,多执著多单纯的小姑娘啊,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可爱得让慕晚晴恨得牙痒痒了都!
十天了,除了这个时代叫做景华王朝,这里是忠勇亲王府之外,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连王爷和王妃的名字她都不知道。慕晚晴有力无气地荡着秋千,想着这无聊的生活,无比怀念解剖室里的尸体,以及方静透露给她请她帮忙勘破的各种案子。就算她现在是个闲置的王妃,能出去逛逛也是好的啊!
于是,这一天,慕晚晴决定再次闯关。
带着絮儿光明正大地走到香园园门口,慕晚晴“哗啦”一声打开园门,黑熊侍卫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顿时映入眼帘,毫无温度的声音格式化地道:“王妃,王爷有令,您不能出去!”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慕晚晴冷冷道,踏出园门。
黑熊侍卫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道:“王妃,如果您再这样,属下只好无礼了!”
“哦?”慕晚晴眉目一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无礼法!”
黑熊侍卫二话不说,右手握住剑鞘,倒转将剑柄指向慕晚晴的右肩——第一次闯关,慕晚晴格斗术刚展开,连一招都没用完就被黑熊侍卫用剑柄点了穴道,只好认输。见他又使出这一招,慕晚晴悻悻地退后两步,道:“不出就不出,有什么大不了的?正门走不了,我还走不了偏门吗?”
说着,“哐当”一声,关上大门,门内隐约传来她的喝令:“絮儿,把桌椅都搬出来,本王妃今天要翻墙!”
黑熊侍卫愣了愣,心中警戒,连忙把耳朵贴在门边,只听得里面“噼哩哐当”一阵乱响,随即是絮儿一声轻呼,紧接着,就听得侧墙那边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夹杂了“哎呦”一声轻呼,随即忍住。
难道王妃真的翻墙了?
黑熊侍卫顿时心中大急,急忙跑到侧墙边,却只见一床被褥扔在地上,心中一凛,知道上当,赶忙再跑回来,香园园门已经大开,一扇还在微微的晃动着,周围却不见人影。想了想,黑熊侍卫先跑进去查看,却只见絮儿昏倒在地,王妃却已经不见踪影。
“糟了!”黑熊侍卫懊悔不已,一顿足,急忙跑出去禀告。
听着黑熊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慕晚晴才从门后现身,将絮儿和自己的外衣互换,摸了摸袖子里的金饰,喜笑颜开,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道:“这样简单的一个小计谋就能骗过侍卫,看来,这王府的戒备还需要加强啊!”
说完这番猫哭耗子的感叹,她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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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章 这个事情有点怪
王妃逃跑,忠勇亲王府顿时乱成一团,趁着这阵混乱,慕晚晴轻而易举地混出王府,悠哉悠哉地漫步走在内城宽阔的大道上。内城多是皇亲贵族的住宅,豪门林立,高墙大院,显得整齐肃穆,除了列队而行的内城巡卫,以及偶尔飞驰的豪华马车,偌大的地方少有人迹。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外城。
想起那个年轻的巡卫说的“哦,忠勇王府离外城很近的”,再揉捏揉捏又酸又乏的双腿,慕晚晴开始重新考虑天天翘家到外城玩的可行性,到外城两个小时,回去两个小时,天天这么四个小时的来回折腾,她的体力好像没这么好来着。
好吧,那就三四天翘个一回吧!
慕晚晴先找了家当铺,把从香园带出的金饰折换了现银。
出了门,随便找了个卖包子的小铺子,包子一文钱两个,这样算起来,这里一文钱差不多也就相当于人民币的一元钱,而她刚刚用金饰当了二十两银子,也就相当于人民币两万元,这还只是一个小金饰而已,这算下来整个忠勇王府得有多少钱啊?
不愧是中央一级军事脑啊,真是骄奢淫逸呀!
慕晚晴边唾弃着,捏着从“骄奢淫逸”里带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晃晃悠悠逛起街来。
不同于内城的高墙大院,人迹罕至,外城集聚了各式各样的店肆摊铺,有朱门高楼装饰豪华的酒楼,也有挑个担子走街过巷的卖货郎,还有在路边摆个小摊铺开卖的小本生意,招呼吆喝,加上来来往往的如织行人,当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转悠了半天,买了一堆的蜜饯桂花糖和各式小吃糕点,感觉有些累了,抬眼看见身旁有间“醉仙楼”,飞檐勾角,格调不凡,在周围一众店铺里犹如鹤立鸡群,宾客络绎不绝,都身着华贵,应该属于京城里比较有档次的酒楼。一看这种格调,慕晚晴就忍不住想起江小凡那个鬼丫头,不由得嘴角含笑,随即又是一阵怅然。
小凡算是三人里最功成名就的一个,写的小说网络出版两畅销,身家丰厚不说,还认识许多名贵,却偏偏喜欢玩扮猪吃老虎,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穿着衬衫牛仔裤装贫民阶级去高级场所逗那些嫌贫爱富的服务员玩,等到看够了那些嘴脸,再一个电话召来个名贵,笑嘻嘻地看着那些服务员傻眼的尴尬模样,并且乐此不疲,从而导致她们a市的服务行业素质蹭蹭地往上升,凡到此旅游的平民阶级个个夸奖:“那些服务员,素质没的说,看见西装晚礼服的不怎么搭理,对俺们这些衬衫牛仔裤那叫一个关怀备至!”
要是这个丫头在王府,肯定会很精彩。
走进醉仙楼门口,穿着褐色衣裳,肩膀搭着白毛巾的店小二立刻跑了过来:“姑娘您里边请,是打尖呢,还是吃饭?”模样态度倒很是殷勤。
多符合电视剧的对白啊!而且,根据电视剧的引导,酒楼茶楼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去处,待会正好实践下。
慕晚晴微微一笑:“吃饭。”
“好咧!不过,今儿不凑巧,楼上的雅间全给人包了,您只能在大厅里坐着了!”店小二边说便将她引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取下肩膀上的白毛巾在桌子椅子上擦着,有意无意地带过慕晚晴跟前,那白毛巾上几乎是纤尘不染。
慕晚晴很给面子地着:“小二,你这地方够干净的啊!”
“那当然,不是我吹,我们这醉仙楼在整个京城都是数得着的,酒菜味美,服务周到,来来往往好些个贵人,别说是寻常富贵,就是皇亲国戚也常在我们酒楼设宴,个个赞口不绝!”店小二问道,“那边柜台里有挂着水牌,姑娘您看吃些什么?”
慕晚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柜台上挂着一溜串的褐色木牌,用黑色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着菜名和价格,一个菜名一个木牌,就是所谓的水牌,整整挂了五六排,算起来怎么也有二三百道菜肴,看来,这醉仙楼确实名气不小。
随便点了几道菜,趁着店小二过来倒茶水的当儿,慕晚晴勾勾手指,从袖中取出半串铜钱,放在桌子上,微笑不语。
店小二眼睛一亮,忙笑着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尽力照办。”
“你说你们醉仙楼在京城也是数尖的,可是真的?”
店小二顿时涨红了脸,以手指天,道:“姑娘您尽管出门打听,小的要有一字虚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有方静这个警察在身边,慕晚晴也跟着学了许多问话的心理战术,先是诱以重利,再故意质疑,眼看着这店小二开始急躁,这才不慌不忙地笑笑,环视周围,道:“我看着也不像假话,那你可知道忠勇亲王?”
这才是她选择这家酒楼的终极目的——探听她这个便宜丈夫的底细。
店小二还真怕她问道他不知道的人,一听是忠勇亲王,顿时放松下来,笑道:“别的小的还不一定清楚,可忠勇亲王是咱景华王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小的怎么会不知道?不但知道,小的还见过本人呢!”
“哦?”慕晚晴来了兴趣,脸上却丝毫不露,反而做出一副质疑的样子,“你不是顺话搭桥的吧?你先跟我说说忠勇亲王的事儿,说对了我再问你话,你要答得好,姑娘我有赏!”
那可是人民币五百块啊!这才多大功夫,她这么个纯朴少女就没能抵制金钱的腐蚀,学会金钱攻势了?
人心啊人心啊!
听说有赏钱,店小二立刻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地道:“说起忠勇亲王,那是景华王朝的传奇人物。他原本是隶州人士,出身贫寒,可是却力求上进,十三岁从军,每战必前,杀敌无数,声名远播,一直传到当时的五军都督云老将军耳中。云老将军亲自从京城到隶州军营去看他,一见便称其为‘国之将才”,收归麾下,从此征远平乱,立下赫赫战功,后来,云老将军高老,亲自举荐忠勇亲王为五军都督,统领全国兵马,同时赐封忠勇亲王。”
见他口沫横飞的模样,慕晚晴忍不住问道:“你小子当跑堂之前是说书的吧?”
店小二脸一红,讪讪地笑道:“姑娘您真神了,连这都知道。小的祖上是说书的,小时候跟着我爹走南闯北,到了这,老板看我机灵就把我留下了。”
还真是说书出身!慕晚晴顿了顿,轻敲桌面,道:“那你可知道忠勇亲王妃?”
“当然知道,那可是咱景华王朝的一段佳话呢?”
“哦?”慕晚晴一怔,没想到她这个不受宠的王妃居然还是一段“佳话”。
“当年,忠勇亲王立下赫赫战功,一跃成为景华王朝第一人,多少女儿家心生向往,就连当今皇上也心动,想要将青阳公主下嫁。可是,忠勇亲王不愧是硬汉,那叫一个铁血柔情,坚称自己已经婚配,不能舍弃糟糠之妻,在皇宫外面请罪,跪了两天两夜,看得青阳公主心疼不已,求皇上网开一面,这才赦了他。没多久,忠勇亲王便郑重迎娶家乡之妻,轰动京城!”
“这么说,他们应该很恩爱了?”慕晚晴喃喃道道,这跟她的待遇差别好像不是一般的大啊!
店小二不知道她的心事,接口道:“那当然,为了王妃,王爷连公主都拒了,成亲两年,王妃尚未有子嗣,可王爷也没有再纳侧妃,就凭这两点,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京城女儿呢!”
羡煞个头,要让她们知道她忠勇亲王王妃被软禁后院,出门还得翻墙,看她们还羡不羡?
慕晚晴又问道:“你说你见过忠勇亲王,那他长什么样啊?”
“几个月前忠勇亲王出征南疆,小的在这酒楼亲眼看见,王爷穿着一身银色盔甲,猩红披风,高头大马,威武雄壮,那威势,啧啧,比天神下凡也不差了,当时在酒楼里用膳的贵家小姐看得连魂都没了呢!”
综合店小二说法,她的便宜丈夫长得帅,有本事,专情。
这么个天下第一好男儿,这一段佳话,怎么她这个王妃就被撂在后院,有人管没有问呢?这中间肯定有古怪!慕晚晴盘算着,抬眼看见店小二还眼巴巴地望着床上那串铜钱,不由得一笑,将铜钱拨过去,道:“这些是你的了”
“谢姑娘赏!”店小二喜笑颜开,赶忙将铜钱收入袖中。
就在这时候,酒楼柜台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越来越高,连大厅食客高谈阔论的声音也遮盖住了,引得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连原本的谈话也暂且忘了。在寂静的大厅中,那吵闹声越来越激烈,忽然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冒了出来:“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店家,我就算死也不让你们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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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章 巧辨铜钱
听那声音喊得凄惨,慕晚晴起身,挤进柜台边的人群中,只见中间站着一个白苍苍的老头,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沾满了油烟,破败不堪,显然是贫寒人家,又黑又瘦的脸上皱纹斑驳,眼神浑浊,泪痕纵横,颤抖的手指着柜台边一个灰衣的店小二,又悲又怒地喝道:“我今儿就一头撞死到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说着,就挣扎着往柜台上撞去,周围的人急忙拉住,纷纷指责店小二。
那灰衣店小二两手一摊,无奈地道:“各位先听我说,不是我欺负老人家,是这老头倚老卖老,为难小的啊!他说她孙女想吃我们醉仙楼的醉鸭,可是又拿不出钱来,我不给,他就在这寻死觅活的。大伙说道说道,再怎么着,我们醉仙楼究竟是做生意的,哪能这样呢?”
听店小二这样说,众人也觉老头强人所难,不少鄙夷的眼神已经冲老头去了。
“各位贵人别听这小二胡说!”老头闻言,挣开了身子,颤巍巍上前,对着众人道,“老汉姓孟,今年五十九,儿子和儿媳死得早,只留下个小孙女跟老汉过活。偏偏漏屋又逢连夜雨,我这孙女染了重病,眼看着快没气儿了,什么都不想,就想尝尝这醉仙楼的醉鸭。老汉好容易攒了五百文钱。这店小二收了钱,说要我在柜台这儿等着,谁知道这会儿却说老汉没给钱,想要讹诈!各位贵人评评理,老汉我是砸锅卖铁好不容易凑了这五百文钱,却给这黑心鬼昧了!钱倒也罢了,只可怜我那孙女,一辈子跟着老汉受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连这临走前唯一的心愿也不能够”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灰衣店小二着急道:“各位千万别被他蒙了,我们醉仙楼是何等去处,怎么会昧这区区五百文钱?分明是这老头讹诈!”
这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下围观众人倒为难了。
有些人看不过眼,说让店小二干脆送老汉一只醉鸭得了,还有人干脆替老汉出了这钱,多半都是看老头可怜。谁知道这反而激怒了店小二,急得横眉竖眼,说道:“这一直醉鸭按理说也不算什么,可我醉仙楼不能担了这贼名,这事闹出去,往后那些刁民都跟着学,我们这酒楼还要不要开了?今儿除非谁能把这事弄清楚了,否则,这醉鸭说什么也不能给他!”
孟老汉也倔着性子,气咻咻地道:“我老汉清清白白一辈子,没多拿别人一根线,也不能糊里糊涂担了这名声!”
两下都倔了起来,顿时僵持不下。慕晚晴看着两人,转头问刚才的店小二:“这位口气大得很,想必有些来头吧?”
店小二见无人注意,偷偷附耳道:“他叫吴驰,是我们掌柜的侄子,说是小二,跟二掌柜也没差!”
“这吴驰平时人怎么样啊?”
店小二哭着脸道:“姑娘,小的只能说小的也不知道,这事儿说不清!”
“看来,你舌头长是长,倒是挺护自家人的,怪不得掌柜要留你呢!”慕晚晴笑着,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走上前去,扶住孟老汉的手臂,柔声道:“老人家,你是卖油郎吧?”
孟老汉愣了愣:“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手上衣服上都是油垢,随便猜猜。”慕晚晴笑道,“你将当时给小二钱的情形说下,行吗?”
听她这样问,孟老汉像是得了救星,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磨得毛了边的蓝色粗布袋,说道:“老汉卖油为生,没什么利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这才凑了五百文钱,怕丢了,装在这钱袋里,一路捏着过来,当着店家的面,一文一文地数过了,确确实实是五百文钱,这才放心。谁知道谁知道”说着,又是一阵泪落。
慕晚晴拍拍老汉的背,待他好些了,才问道:“那你又没有亲眼看见小二把前放哪了?”
孟老汉点了点头,擦擦泪,道:“我亲眼看见他从柜台里面拉开一个小抽屉,把钱放进去的。”
慕晚晴微微一笑,对店小二道:“能否让我看看呢?”
店小二有些慌乱,随即挺直了腰,让到一边,道:“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偌大一个酒楼,难道还能贪他五百文钱吗?再说,里面多的是铜钱,上面又没印他的名字!”
慕晚晴走到里面,柜台虽大,却只有一个抽屉,拉开来,里面散乱地放着许多碎银和铜钱。她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巾,搭在手上,将铜钱略微翻了翻,忽然一笑,向店小二道:“你确定你一文钱也没收老人家的?”
见她似乎有所现,店小二眼神有些飘忽,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那当然!”
“那就奇怪了!”慕晚晴说着,隔着丝巾捏出三枚铜钱来,向众人展示道,“老人家是卖油郎,手上积着油垢,如果是出自他手的铜钱,必定会沾有油迹。大家看清楚了,这三枚铜钱边缘上都有油迹,而且,这一枚铜钱上还粘着两条细细的蓝毛毛。老人家,接你钱袋一用。”
孟老汉若有所悟,忙把空荡荡的钱袋递过去。
慕晚晴一手举着钱袋,一手捏着铜钱,向前递去:“大家可以看看,这铜钱上沾的蓝色毛毛跟钱袋上磨起的线毛一模一样,说明这枚铜钱一定跟这个钱袋接触过!”她转向店小二,神色转为冷凝,“你说你没收过老人家一文钱,这钱柜里的铜钱怎么会沾有油迹,还有老人家钱袋上的线毛?分明是你看老人家软弱可欺,昧了他的钱财,反来老人家讹诈,实在可恶!”
听完慕晚晴这番条理分明的话,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报以赞叹的掌声,并将谴责的目光转向店小二。
见形式逆转,店小二慌忙道:“姑娘你这话好生奇怪!有了油迹,沾了蓝线就能说是那老头的钱吗?我是跑堂,常往厨房里去,手上沾油一点也不稀奇,收钱的时候自然就粘在了铜钱上。至于这蓝线,我们醉仙楼生意兴隆,这一上午难道还不许有个穿蓝衣裳的客人?你这两点就定我的罪名,我可不能服气!”
店小二虽是强辩,却也不无几分道理,众人将目光投向慕晚晴,看她能出什么新招来。
慕晚晴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不想露底的,既然你这样强辩,那我也只好再拿证据给你看了!”说着,环视大厅众人,问道:“在座各位可有金粉、薄绢以及朱砂?能否借小女子一用?”
在座都是来吃饭的,谁会带这些东西,各自环顾,都是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挤进人群,眉清目秀的,不过十四五岁模样,一双眼睛却显得极其灵活,笑嘻嘻地道:“姑娘才思敏捷,我家主人很是佩服,那些东西已经吩咐人去买了,姑娘等一会儿可好?”
“多谢!”
不一会儿,慕晚晴所要的东西已经买齐备,送到了柜台上。慕晚晴将铜钱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将金粉均匀洒在铜钱表面,看着差不多了,深吸口气,轻轻吹过,在油迹旁边,渐渐地浮现出一些弯弯曲曲的细线,组成一个模糊的指纹。
众人仿佛看天方夜谭,个个目瞪口呆。
慕晚晴微微一笑,对孟老汉道:“老人家,请你十指沾过朱砂,在薄绢上印两个手印出来。
孟老汉这时已经把慕晚晴当成了神仙敬畏,二话不说依言照做。慕晚晴取过薄绢,看了,松了口气,将薄绢和铜钱并排而放,面向众人,道:“大家请看,老人家的右手中间有一道竖着的伤痕,因此指印这个部分就是就是断裂,而这个铜钱上的指印也有这么一道断痕。小二,你倒是说说看,这铜钱上怎么会有老人家的指印呢?难道还是凑巧不成?或者,你要我一一找出五百个铜钱才肯承认?”
慕晚晴所用的,正是古代提取指纹的办法,只是事出仓促,没有特制的细毛刷,只能用嘴吹,因此,指纹有些模糊。不过,在搀扶老人家的时候,她注意到孟老汉的右手拇指有道伤疤,而人数铜钱必定会用到右手拇指,单凭这道伤痕就能断定——虽然,对慕晚晴眼中,这个模糊的指纹也足以辨别出起点、终点、分叉、结合的细节特征,但这些古人大概也不懂,因此干脆不提。
店小二神情惊恐,汗流满面,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不是人,你是妖怪你”说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围观众人则用敬畏的眼神望着慕晚晴,纷纷鼓掌叫好!
慕晚晴拍拍手,将剩下的金粉、朱砂和薄绢交还给青衣小厮,走到孟老汉身边,柔声道:“老人家,你孙女生的什么病?”
孟老汉诚惶诚恐地道:“老汉也不懂,听大夫说很是严重,诊费汤药要好些银子,老汉求亲戚告朋友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只能尽力买只醉鸭给苓儿,略表心意罢了!”
慕晚晴二话不说,将所有的银钱一股脑塞给孟老汉,笑道:“一只醉鸭怎么够呢?她小小年纪,往后有的是福气要享呢!这些银两给你,你回去好好给她治病,等到治好了,多少只醉鸭都等着她呢!你也别跟我推辞,救你孙女的性命要紧,知道吗?”
出去先前的花销,剩下大概十八两多银钱,折合人民币十万八千多,这手笔够大方了。
当然,这钱是从忠勇王府拿的,送出去她一点也心疼——这也是慕晚晴这么大方的主要原因。
捧着那些碎银铜钱,孟老汉眼中含满了泪水,忽然一声低泣,敬畏地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孩,颤声道:“姑娘你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老汉给你磕头了,磕头了!”说着,双膝一弯,真个跪了下去。
慕晚晴吓了一跳,赶忙扶起他:“老人家,你这是折我的寿呢!”
好一顿安慰才将孟老汉打走,眼看着那道苍老的身影走到了门口,听着周围人的赞美,慕晚晴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做好人的乐趣,猛地想起一事,顿时骇得面无人色,连声道:“老人家,等一等!”说着,急忙追了上去。
孟老汉赶紧停下:“姑娘有什么吩咐?”
“额那个”慕晚晴吞吞吐吐着,苦着脸,指着孟老汉手中的银钱,尴尬地道“那个老人家你能不能替我结个帐?”她指着角落里的桌子,巨汗,“那个,我刚刚点了菜,这还没付钱呢!”
这人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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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翻墙与反翻墙
“哈哈哈哈哈——”
醉仙楼二楼共有十余间雅间,其中最豪华,临窗景致最好的非“茗雅”莫属。现在,“茗雅”的主座坐着一位二十三四左右的年轻公子,凤眼修眉,身着月白衣衫,领口袖襟绣着淡白色的龙爪纹,腰间束着淡银色的腰带,垂着一条松香色丝绦,显得秀雅绝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晃,嘴角含笑:“这姑娘有点意思。”
这位公子正是景华王朝的太子楚筝,今日特意包下醉仙楼整层楼,为忠勇亲王莫言歌洗尘,却没想到能看见这样一出好戏。
楚筝转过头,向黑衣红纹的好友道:“言歌,你觉得呢?”
“确实有异于寻常女子。”莫言歌摇头失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莫非太子有意于她?那可真是那姑娘的福分。”
楚筝含笑不语,转问道:“舒砚,那女子是谁家的小姐?”
舒砚正是刚刚给慕晚晴传话的小厮,才十四岁,却机灵得很,见楚筝关注,笑嘻嘻地道,“太子是没看见,那姑娘才十五六岁年纪,虽然穿着普通,但就是有股独特的气质,长相又甜又美,跟从山林里跳出来的精灵似的,满身的灵气,反正小的长这么大,愣是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楚筝抓起桌上的瓜子冲他扔过去,笑骂道:“我问你那女子什么来历,谁叫你在这废话了?”
舒砚边笑边躲,连声道:“太子别急啊,小的这不就说到了嘛!小的倒是真没在京城见过这小姐,不过,她衣服边角绣着篆文的‘莫’字,看穿着像是忠勇王爷府上的丫鬟。”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愣了愣,楚筝摆弄着扇子,笑道:“言歌,你府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我是真不知道!”莫言歌也暗自疑惑,思索着自家府上哪个丫鬟有这般奇才,但他常年征战在外,对家中诸事均不上心,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摇摇头,道,“我会去让莫安查查,看今日有哪些丫鬟出府,等到查到了,亲自送到你府上去。”
楚筝一拱手,笑道:“那我就先多谢莫兄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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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晴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卖了”,在醉仙楼闹了那么一出大乌龙,哪还有颜面呆下去?三口两口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落荒而逃。在街上又晃悠了段时间,看着天色不早,向路人打听了下骡马行的所在,租了辆马车,舒舒服服,顺顺利利地回忠勇亲王府去了。
刚到门口,已经看见府内乱成一团。
一个四五十岁、鬓半白的灰衣老者站在府门口,见马车缓缓而来,轻舒了口气,缓步上前。
帘幕一掀,慕晚晴毫不淑女地一跃而下,也不管这老头是谁,先道:“老人家,帮帮忙,把车马钱付下。”没办法,帮完了孟老汉,她是身无分文,不过,堂堂忠勇亲王府,总不至于欠这点钱吧?
灰衣老者愣了愣,上前打法了马夫,将慕晚晴迎进王府,双手并握,微微躬身,沉声道:“王妃,您回来了?”
满园的人急得火燎眉毛,这人却还沉得住气,见她不恼不怒,神态恭敬却不谄媚,言行举止不卑不亢,慕晚晴忍不住道:“可惜我说话应该不怎么顶用,不然,就凭你风范,我一定让你做管事!”
在香园十天,至少她也懂了些王府的管事制度,除了主人外,总管最大,底下数十个管事,各司其职。
灰衣老者依然微微躬身:“多谢王妃赏识。王妃大概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奴才不才,正是府上的总管,名叫莫安!”
“这说明我跟你家王爷英雄所见略同哈!”慕晚晴擦着额头的汗,忽然想起些事情,忙问道:“你是总管,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吧?还有,王爷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我那个丫鬟一问三不知,直到现在我连自己叫什么都搞不清楚。”
莫安不动声色地道:“王爷名叫莫言歌,今年二十八岁。王妃闺名安以晴,芳龄十七。”
名字还不错,只不过,慕晚晴叹了口气,以前只是娃娃脸,这下好了,直接变成了娃娃,十七岁,在现代还没成年呢!不过,还好,这个王爷已经二十八,她可不打算到古代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当奶娘。想到这里,脚步轻松了些,欢快地朝着香园走去,忽然顿住,转身,朝着莫安做了个鬼脸,笑道:“莫总管啊,经过本王妃亲身检验,这香园的守卫似乎有些疏松啊,以后要改进才行啊!我不保证不会有下次哦!”
说着,俏皮地一眨眼,一步三跳地回香园去了。
莫安一愣,微微抬眼,望着眼前的王妃。他和王爷一样,对这个闹得王府鸡犬不宁的王妃绝无好感,也同样认为,王妃所谓的“失忆”只是新的花招而已,但刚刚一番言谈,却感觉和以前颐指气使、蛮横任性的王妃全然不同,眼前的人笑容轻松,眼神带着些戏虐,似乎只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讨人喜欢,不由得有些疑惑。
王妃真的失忆了吗?
但很快,他就对自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大概是她另一套伪装的把戏吧?
但不管怎么说,王妃今天擅自离府的事情,还是不要跟王爷说吧?莫安在心中说道,他绝对不是怕王爷责怪王妃,只是只是,他不想王府再因此闹得天下大乱,不想王爷妄动肝火而已。
仅此而已!
第二天,慕晚晴再次上演“翻墙”戏码,这次,“黑熊”侍卫学乖了,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那明显得近乎刻意的痛呼声,只当作没听见,依旧坚守岗位,片刻不离,并为自己的吃一堑长一智而沾沾自喜。
哼,已经玩过这样的把戏,难道他还会上当吗?
结果,傍晚时分,身着男装的慕晚晴在莫安的“护送”下回香园时,黑熊侍卫顿时精神恍惚,王妃不是在香园吗?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莫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慕晚晴则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说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侍卫大哥,你没学过孙子兵法吧?”
所以,当第三天又传来中午落地的声音后,黑熊侍卫更加恍惚了,他不知道王妃这次是虚还是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去查看,还是继续坚守岗位?
这一恍神间,慕晚晴又大大方方地离府出走了。
于是,黑熊侍卫连夜泪禀总管,呕心泣血数万言,大意曰本人愚笨,守卫王妃力有不足,请求支援云云。莫安无奈,只能再添了名侍卫,守着慕晚晴翻墙的地方。可是,他们忘了,香园方圆数里,此地有人,换个就是了。于是,慕晚晴转移个阵地,继续翻墙。到最后甚至都不翘家,翻过墙就直接跑到侍卫面前,看着他们错愕的神情,大笑不已。
就这样,双方展开了名为“虚实之战”,实则为翻墙与反翻墙的持久战,直到有一天——
“王妃,您还好吧?”
慕晚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翻墙以后抬眼看见的竟是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总管莫安,干笑了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怎么?莫总管要亲自出马,来替我站岗啊?”
“王妃说笑了,小人琐事繁多,哪有这时间配王妃玩闹?”莫安依然双手交握,微微躬身,声音恭敬而又淡然,“只不过,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小人不得不做了些特殊的防备。”说着,侧身闪过一边,露出身后的情形。
慕晚晴顺着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数百个士兵整整齐齐地贴墙而立,身着黑色军服,上面绣着松纹,将香园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别说人,连只蚂蚁连跑不出去!那些士兵个个眼神坚定,身姿英挺,见莫安侧身,就像得了号令一样,弯身半跪,齐声道:“属下参见王妃!”
莫安依然是那付恭敬的姿态,声音却微微带了些笑意:“请问王妃,可还有哪里松懈吗?”
“”慕晚晴擦着冷汗,知道自己的“翻墙游戏”至此结束,乖乖地回到香园呆着。什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绝对的力量制衡面前,那就是个屁!
※
“莫安,你最近看起来有些疲累,是不是太累了?”莫言歌刚刚班师回朝,一堆的事情要忙,甚少回府,对府里热火朝天的“翻墙与反翻墙运动”丝毫不知,只是看着老管家眼神疲惫,心中关切。
莫安下意识地隐瞒起慕晚晴的事情,微微一笑,道:“没事,只是琐事多了些,比往常更费心力了。”
“你年纪也大了,能把事情给别人做就给别人做,别累坏了身体!”从记事起,莫安就服侍着莫言歌,忠心耿耿,关怀备至,虽是主仆,但对莫言歌来说,这位老管家就像是父兄一般可敬可爱,见他坚持,也只能一笑置之。“对了,之前让你查府内的丫鬟,可有头绪?”
莫安急忙道:“自从王爷吩咐后,小人就彻查了府内那日外出的丫鬟,却不曾有人到醉仙楼去。”
“哦?”莫言歌沉吟,神情疑惑。
“王爷如此上心此事,莫不成这丫鬟身上有什么重大干系?”
“那倒不是,是这个丫头福缘深厚。”莫言歌微微一笑,“太子当时正好在醉仙楼,看中她了。不过,倒是奇怪了,舒砚明明说那女子是我忠勇亲王府上的丫鬟,总不至于看走眼,怎么就找不到人呢?莫安,是不是你神色太严厉,吓得人家不敢说了?”
莫安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也许是,那小人再去查好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福缘深厚的丫鬟”,正是最近闹得莫安昏头涨脑的忠勇王妃——慕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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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章 输阵不输人
慕晚晴这个“福缘深厚的丫鬟”呆在香园里,闷得快要霉了。可是,门外数百士兵把香园包围的严严实实,除非上天入地,否则不可能逃出去的。慕晚晴不是“鸟人”,没翅膀上天,至于挖地道下地,她挖了一刻钟就放弃了——香园是用数百斤重的大理石铺的地,质量和重量都很有保证!
苍天啊,大地啊,赐她一架挖掘机吧!
正值初夏,院中央的合欢树绽放出粉红色的绒绒花球,风一吹,绣花针般纤细地细绒毛幽幽飘落。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香园又没有外人,慕晚晴只穿着白色中衣,外面罩了件银红纱衣,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无聊得默背《人体解剖学》,背到《肌学》时,忽然“啊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谁想我了?”她揉揉鼻子,喃喃自语。
在旁刺绣的絮儿被这声音惊醒,连忙起身,关切地道:“王妃,是不是有些凉了?我给你找件外衣披着吧?”
“才没呢!”慕晚晴道,转眼却见絮儿眼圈红红的,有些肿,不由得一愣,仔细一想,再想想最近这丫头的神色都有些异常,心中一动,也不荡秋千了,走过去问道,“絮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絮儿无措地站起身,慌忙道:“没,没事。”
“真的?”慕晚晴盯着她,见她神色慌乱,正要再问,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在跟门口的守卫说话,很快,园门打开来,七八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奴仆拥了进来。絮儿一看见领头的人身体就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往慕晚晴身后缩了缩,颤声喊道:“王妃。”
慕晚晴握了握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是个穿着蓝色管事福的中年人,微微有些福,盯着慕晚晴身后的絮儿,细小的老鼠眼闪过一抹厉色,手一挥,道:“就是这个丫头,给我拿下!”
后面的奴仆立刻蜂拥上来,蠢蠢欲动。
“住手!”慕晚晴神色一冷,环视众人,喝道,“你们搞清楚,我是王妃,我再问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愣着干什么?动手啊!”见奴仆们被慕晚晴喝住,那管事模样的人有些急了,不屑地望了眼慕晚晴,模样甚是倨傲,傲然道,“王妃,我是府里的管事徐福,这个丫头犯了事,我来带她出去落,王妃还是别管闲事的好,反正还会有新丫鬟进来伺候的。”
说着,转向絮儿,厉声喝道,“你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敢偷府里的银子,难道以为没人知道?”
“奴婢没有!我知道了,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絮儿一愣,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慌忙向慕晚晴求救,道,“王妃救救我,我真没偷府里的银子。是这个徐福,他想欺负我,我不愿意,他就陷害我!”
“我早说了,你乖乖听我的话,有的是好处,谁叫你不听?现在我倒要看看,你那生病的老娘要谁养去?”徐福狞笑着,上前就给了絮儿一耳光,拉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扯,“你还指望谁救你?实话告诉你,王妃早就失宠了,现在自顾尚且不暇,救你?你就做——”
“啪——”没说完,徐福便觉脸上一阵**辣的痛,已被慕晚晴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败类!”慕晚晴咬着牙,横眉而对。虽然知道自己的前身不受宠,但她对那个便宜丈夫无感,也不在乎有没有权势,所以根本不在意,甚至还逗那些侍卫玩。可是,刚刚看着徐福在她眼前明目张胆地欺负絮儿,一股愤懑之气立刻就涌了上来,想也不想就给了他结结实实毫不缺斤少两的一耳光。
她不受宠没关系,但是,在她面前欺负她的人,那就不行!
“你你敢居然打我耳光?”徐福一愣,捂着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为什么不敢?我不仅要打你耳光,我还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慕晚晴说着,挽起袖子,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方静曾经教她格斗术,虽然在守卫香园的侍卫面前完全不够瞧,但教训这种脑满肠肥一肚子坏水的混蛋那是绰绰有余,不一会儿,徐福已经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惨叫连连。
见他得了教训,慕晚晴这才收手,将絮儿护在身后,冷然道:“给你长个记性,下次再敢欺负丫鬟,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你等着,我告诉将军去!”徐福捂着脸,哎呦着,在奴仆的扶持下,落荒而逃。
“最好能把将军请过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慕晚晴没好气地回了句,转身拉着絮儿的手,查看她的伤势。徐福那一耳光甚重,白皙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衬着那盈盈欲滴的泪雾,更显得小丫头楚楚可怜,慕晚晴心中心疼,帮她轻轻吹着,道:“别哭别哭,没事了!我这是没药,回去煮个鸡蛋,把皮剥了,敷着脸,知道吗?”
“我没事。”絮儿含着泪,担心地道,“可是,王爷很信任徐管事,他要加油添醋说上一番,王爷会责怪王妃的!”
“没事的啦,别忘了,我是王妃呢!再怎么着也不会比你更惨的!”
絮儿还是担心,但看慕晚晴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好再扫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是王爷责怪王妃的话,她就先担下来,绝不能让王妃受累。“王妃,你是个好人!老天爷会保佑好人的!”
“嗯嗯!”慕晚晴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暗自盘算。
按照店小二说的,那个莫言歌带兵十数年,从无败绩,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不辨是非,只要他肯听,她就绝对有办法证明事实给他看——就算他真不辨是非,就像她刚才说的,她终于是王妃,再惨也比絮儿会好得多。但不管怎么说,待会儿绝对不能露怯,就算莫言歌护短,她也要输得有气势,绝不能让人小瞧。
这就叫输阵不输人!
静候接下来的风暴。
絮儿说得不错,这个徐福果然是莫言歌的心腹,具体表现是——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她的香园来了。当头一人穿着白色对襟儒服,绣着一枝莲花,从左肩蜿蜒斜下,直到右腰,显得孤高傲岸,与他微带些清冷的气质搭配得天衣无缝。旁边是王府总管莫安,正低声对他说些什么。
看来这就是莫言歌了,慕晚晴打量着他,长得还不错。
照慕晚晴的形容方式来说,如果帅是一种罪孽,这个男的至少够格砍头了——请不要苛责她的形容方式,请联系她的职业,谢谢!
慕晚晴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坚定,昂挺胸,上前一步,冷笑道:“莫言歌,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这话一出,空气中顿时浮现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变化,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用惊骇欲绝的目光看着慕晚晴。至于莫言歌,嘴角扭曲着,似乎十分愤怒,慕晚晴冷冷一笑,毫不露怯,神情十分坚毅:“怎么?王爷很了不起吗?叫个名字,语气冷漠些,说话大声一点,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以为,用这样的眼神就让我吓到吗?告诉你们,我还真就是吓大的!”
遥想大学当年,刚上人体解剖课,面对血淋淋地尸体,全班同学包括都吓得跑出教室,就她一个人稳坐着,不动声色。
连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们这些活人一个眼神吗?
“他们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不是因为你叫个名字,语气冷漠些,说话大声一点,而是因为——”白衣人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嘴角弯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眼角微扬,含笑道,“我并不是王爷。”
“”慕晚晴大脑瞬间死机,“你是谁?”
白衣人似乎大感有趣,看着慕晚晴,拱手为礼,笑道:“在下是王爷帐下一个小小的参军,名唤秦怀扬,在此见过王妃!至于王爷嘛——”他拉长声音,忍着笑,向旁边闪过,露出身后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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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章 原来是你
穿越到现在,慕晚晴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便宜丈夫”的真容,怎么说呢?严格来说,他的容貌不算英俊,眉毛太浓,眼睛不够大,肤色太黑,嘴唇有点薄,但是,他站在那里,浑身就散出一股军人所特有的阳刚铁血的气质,立刻就让他的五官协调起来,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就好像男人天生就该这种样子。
勉勉强强,就算他五马分尸的级别好了。
“安以晴,你闹够了没有?”莫言歌神色冷峻而阴暗,棱角分明的脸上乌云密布,“你真以为我不会责罚你吗?今天就算是岳父岳母他们老人家还在世,我也打定你了,就当给他们管教女儿!来人!”
身后跟随的亲兵立刻应声:“到!”
“拖下去,打二十棍!”
总管莫安神色微动,来不及细想,忙拦阻道:“王爷,还是先问清楚了再说。”
“还有什么可问的?”莫言歌皱眉,“莫安,你也知道她的行径,先前让她在香园反思,今天却又无故殴打管事,可见秉性难改,今天我一定要教训这个恶妻,若还不知悔改,就算打死了也是应该的!”
说着,一挥手,两个亲兵上前,一人一边,将慕晚晴双手向后反扭了起来。早有人搬来长凳、军棍。慕晚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就被二人按在长凳上,另有两人手握军棍,等候莫言歌的命令。
“王爷英明!”徐福见状心喜,连忙恭维道,转眼看见莫安和秦怀扬瞪他,脖子一缩,连忙噤声。
絮儿拼命拉扯着那两个亲兵的手,哭着说道:“王爷,不是王妃的错,是奴婢的错,你打奴婢,饶了王妃吧!”
“絮儿,你别插话!”从小到大,慕晚晴何曾遇到过这种阵势?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见莫言歌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滥用私刑,反而激起了她心中从来没有过的傲气,挺着胸,死死地盯着他,嘴角微弯,高傲地扬起头,道:“莫言歌,我原本以为,你能统帅三军,应该是睿智群,赏罚分明的人,看来,我高看你了,你最多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糊涂昏庸的酷吏、小人!”
莫言歌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你无故殴打管事,反倒是你占理了?”
说话声中,亲兵已经开始行刑,一棍落下,整个脊背都好像被打裂了一样,钻心地疼。
莫安看着,想着先前慕晚晴跟他玩闹时的模样,心中竟然有些微疼,脱口道:“王爷,无论如何,王妃总是一个弱女子,哪经得起这重刑?还是另作惩戒吧!”
管家伯伯,你是好人!穆婉清顿时感激涕零,莫言歌你这个大混蛋,你活该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莫言歌手一挥,刑棍停在了空中,他冷声道:“安以晴,你认不认错?”
“不认!”背上火辣辣的疼,直钻心底,慕晚晴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算了,嘴上却依然倔强着。她什么都没,就是有骨气,说不认错就不认错,一中文老师欣慰地称她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虽然江小凡管这死鸭子嘴硬!
莫言歌一咬牙:“接着打!”
又一棍落下,慕晚晴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随即咬牙忍住,断断续续地道:“莫言歌,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别人无故在你面前打你的亲兵,还诬赖他杀人放火,泄露国家机密,你能忍吗?当然,莫大王爷身份尊贵,也未必会在乎一个兵卒的名誉和生死,会无动于衷也说不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莫王爷你连怎么回事都没有弄清楚呢!”慕晚晴冷笑一声,牵动背上的伤,嘴一咧,差点哭出来。
莫言歌对这个王妃已经深恶痛绝,一听徐福说王妃无故殴打于他便怒火冲天地赶来,根本没顾上询问,此刻被慕晚晴一问,不由得一滞,随即问道:“难道说你打人还有理吗?”
“如果打人就是没理,那请问,莫大将军你现在在干吗?”
莫言歌素来不擅词辩,被她问住,神色一怒,正待说话,旁边的絮儿已经哭着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连声道:‘王爷明察啊!之前,管事徐福跟奴婢说,要奴婢跟他好,不然就不让奴婢在府上做事,还会赶奴婢出去。奴婢不依,他心中怀恨,所以来陷害奴婢,王妃可怜奴婢,这才打了徐管事。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你打奴婢,饶了王妃吧!”
“你这丫头胡说!”徐福叫将起来,转身也跪倒在地,磕头道,“王爷明鉴,是这个丫头偷盗府上的银子,奴才率人亲自在她房间里搜出来,这才带人前来捉拿,想要照规矩办事。是这个丫头见形迹败露,反过来诬赖小人,王爷千万别被蒙蔽了啊!”
莫言歌微微皱眉,心中难以论断,先下意识地挥手,停住了行刑。
慕晚晴疼得不住倒抽冷气,挣扎着道:“刚才,我在香园亲耳听见你说,你先前说要絮儿乖乖听你的话,她却偏偏不听,现在才会这样。你还说,等到她被赶出府去,看谁来照顾她生病的娘亲,是也不是?”
“奴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徐福叫起了撞天屈,“当时跟着奴才一起到香园的奴仆都能为奴才作证!”
这话一出,原先那些青衣奴仆立刻附和道:“正是,徐管事当真没说过这样的话!奴才可以作证,当时徐管事完全是照规矩办事,对王妃也十分恭敬,谁知道王妃不由分说就打起人来,王爷要给我们做主啊!”
“你们你们”见这些人颠倒黑白,絮儿急得直哭,指天赌咒说,“王爷,奴婢敢用性命担保,王妃说的句句是实话。而且,徐管事还对王妃不敬,还打了奴婢一耳光,王妃气不过,这才动手的!”
两边众说纷纭,莫言歌又素来不擅长论断家务事,一时间头昏脑胀。
秦怀扬和莫安则眉头紧锁,各自思索着。
“哼,早知道你们蛇鼠一窝,一定会相互包庇。”慕晚晴一阵冷笑一阵抽气,“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颠倒黑白吗?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即使你们不承认,我也一样能证明谁清白谁无辜!”说着,转头向莫言歌道:“莫大王爷,如果我能够证明是徐福陷害絮儿,该怎么说?”
莫言歌毫不犹豫地道:“假若真是这样,我自然不会包庇,陷害无辜,领杖五十,罚俸一年。”
“等等,”慕晚晴瞪着他,“还有我这两军棍呢!难道白挨了?”
触到那清亮如水的眼眸,不知怎地,莫言歌竟觉得心中微微有些震动,皱眉道:“你要怎么?”
“如果是徐福诬陷絮儿,那我打他天经地义,你打我就是冤假错案,我挨了两军棍,你也不能要挨两军棍,以为惩戒!”慕晚晴挣扎着站起身来,背上的伤撕心裂肺的疼,欲哭无泪——她那么认死扣干嘛啊?除了让自己多挨一军棍就没见一点好处!“还有,你不能再软禁我。”
莫言歌轩眉一扬,沉声道:“如果我当真冤枉了你,自当十倍以重惩,我自领二十军棍!”
他就不信,这个除了蛮横任性外一无是处的恶女能有什么妙计来!
“别现在说得爽快,到时候就赖账!”慕晚晴小小地讥刺了一句,转身向莫安道,“莫总管,府里可有金粉、薄绢、朱砂,以及很细的细毛刷?帮我各拿一份过来。”同时在莫安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莫安疑惑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去办。
听着这些颇为耳熟的物品,莫言歌心中一震,失声道:“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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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章 心乱
在醉仙楼巧辩铜钱人居然是自己的王妃?!莫言歌被这个现惊呆了,但随即否定,不可能!且不说她被软禁香园,出不去府,就算能出去,就算真懂得这些奇技淫巧,以安以晴的个性,也绝不可能倾囊相助孟老汉以至于差点付不出饭钱。
一定只是巧合。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那这场赌,他怕是已经输了!
没一会儿,东西就准备齐全,按照慕晚晴的要求,莫言歌也另外派人将丢失的银两带来,四五锭白花花、沉甸甸地银锭放在一个碎花包袱里,跟金粉等物并排而放,都由莫安端着前来,放在园中的石桌上。
慕晚晴叹口气,普及刑侦知识的时间到了!
“请大家先看看自己的手,细看就会现,手指表面有着很多突出的纹线,我称它为指纹,只要是手接触过东西,就会留下指纹,只不过平时大家都看不到。莫总管,请你用手先在石桌上按一下,再沾上朱砂,在薄绢上同样印一个手印。”
莫安好奇地依言而作。
慕晚晴这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金粉均匀洒在上面,然后用细毛刷轻轻地扫着,不一会儿,一个清晰的金黄色掌印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慕晚晴微微一笑,将薄绢上盖在金粉上,掌印相应,完全吻合,就连细微处的纹路也分毫不差。
众人围看着,不禁啧啧称奇。
慕晚晴继续道,“所以,我验证的办法很简单,不管是谁偷的银两,都会用手将银锭拿起,那么,自然会留下指纹,只要把这些指纹显现出来,再与众人一一验证,谁是清白谁是盗贼也就一目了然了!”说着,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果然看见徐福神色大变,额头慢慢涔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这个时代的人连指纹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懂得抹去指纹,因此,慕晚晴对这个方法很自信。
“徐管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啊?”慕晚晴故作关切地问道,从袖中取出丝巾,搭在手上,这才将银锭取出,用同样的办法扫出指纹,同时让絮儿在薄绢上盖上手印,两相比较,且不说细微之处,总的来看,絮儿的指印要比银锭上的纤细得多,决不可能是同一人所有。
“我看过了,这银锭上一共有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应该是将银锭入箱的师傅,另一个则是偷盗银锭的贼。刚刚大家也已经看到了,絮儿的指印跟银锭上的毫不相同,决不可能是偷盗之人。”
众人皆以为然,转头看着徐福。
徐福满头大汗,不停地擦拭着:“是是小人弄错了冤枉了絮儿姑”
“只是冤枉吗?那倒是稀奇了,好好的,这银子会长腿,自己跑到絮儿的房间吗?”慕晚晴说着,话音一转,笑着看着徐福,秀眸微眯,“徐管事,不然你也来验验指纹,说不定就真相大白了呢?”
莫安厉声喝道:“徐福,你还不认罪?我刚刚照王妃的吩咐,去询问了跟絮儿同住的丫鬟,她们都说,当时你并未搜查旁人的房间,径入絮儿房内,直接从她枕头下搜出银两来,你早知道银两会在那吗?分明是你监守自盗,从银库偷走银两,放在絮儿房间,诬赖她盗银,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徐福慌忙跪倒,没命地磕头,哭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慕晚晴没心听他求情,拍拍手,转向莫言歌,顿时心情大好,笑道:“王爷,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哦?”
莫言歌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她,黝黑的眼眸如深夜一般,幽邃而又深沉,偶尔有流星闪过,泛出异样的光彩。慕晚晴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竟然不敢对视,目光四处飘晃着,道:“干嘛?想赖账啊?其实,你想免了皮肉之苦也不是不行,求我啊,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饶了你呢!”
见她笑得得意,眼眸流动,有着无限的灵秀,莫言歌忽然一笑:“我堂堂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的道理?”说着,稳步上前,俯身趴在长凳上,神色忽然一肃,转向自己亲兵,凛然喝道:“尔等听令,我莫言歌今日冤屈了人,当十倍领罚,计二十军棍,以儆效尤。你们要是有一棍徇私,就双倍再罚,听清楚了没有?”
众亲兵素知莫言歌赏罚分明,言出必践,心中虽不忍,却也只能应道:“是,末将领命!”
那般模样,倒真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悲壮,慕晚晴心中一突,嘴里仍然道:“你别以为你这样一说,我就心里不忍,就会饶了你?告诉你,我不吃这套!”
莫言歌微微一笑,闭上双眼,道:“行刑!”
两个亲兵踏步上前,手中各执一军棍,高扬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蓄力落下,慕晚晴叹了口气,要是徐福那样的败类,别说二十军棍,就是真打断了脊梁骨也是活该——不过,这种人,有没脊梁骨还是一说!可是,莫言歌怎么看都像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恩怨分明,明显违反了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她还真没那心狠手辣。
至于那两军棍,不用问,八成是受前身安以晴之累,
再说,看那些亲兵还没打就红了眼圈的样子,这二十军棍下去,她跟这些人绝对要结八辈子仇怨。还是少一个敌人就多一个朋友,算了吧!
“好了好了,不用打了,当我没说好了!不过,你答应过的,不许再软禁我!”
亲兵本就对莫言歌敬若天神,闻言立刻住手,个个都感激地望着慕晚晴。反倒是莫言歌眉头一锁,肃声道:“我确实冤枉了你,且不说赌约,冤枉他人,按军纪本就该十倍以重责,这是我黑松军的军规,没有人够例外”
“你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不等他说完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慕晚晴气得柳眉倒竖,一跺脚,又牵动背上的伤,“哎呦”一声喊了出来,疼得直冒冷汗,“怎么着,还得我求你不打是不是?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兵,你黑松军的军规别跟我提,你爱打不打,姑娘我回房睡觉去了,你们少在这吆吆喝喝地吵我,不然——”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有威慑力的威胁,她干脆不说,转身回房。
关上房门那一霎那,她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疼的。***,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饶了那混蛋!
※
深夜,夜色如歌。
夜幕中挂着一弯新月,淡如轻雾的月色洒落,投下淡淡的影子,交错遮映,将万物笼罩在一种朦朦胧胧的意境中,如美梦,正堪沉醉。这般如诗如画的景致,莫言歌却全没心思欣赏,在中庭来回踱步,他的眼前一直浮现出一双眼眸,清灵似水,就那样一直看着他,看得他脚步越来越急促,浮躁而焦虑,
“王爷!”
莫言歌立刻顿住脚步,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奴送药过去的时候,王妃正喊痛喊得呼天抢地!”莫安想笑,眼眸中却不期然闪过一抹心疼。
简单的一句话,莫言歌却几乎能勾勒出那副画面,然而,没有以往的厌恶和淡漠,想着那双清澈而生动的眼眸,想着白天那道轻盈而又灵动的身影,心中浮起的竟是一股淡淡的心疼和歉疚。为什么?对那个蛮横而又任性的安以晴,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绪的?是因为他冤枉了她,打了她吗?
“王爷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她不会想看见我的!”莫言歌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胸腔中微微一阵闷痛。
“那可不一定!”莫安微微一笑,“王爷您也知道,王妃一样不喜欢老奴,可是,刚刚奴才送药过去,王妃却一头扑进老奴怀里,痛哭失声,一边说着‘管家伯伯,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一边又连声喊痛,还大骂王爷是混蛋,王爷不要误会,跟以前不一样,王妃那种神态,那种语调,绝不是真的厌恶,反而像是赌气的小女孩!”
“是吗?”莫言歌微微一怔,心中浮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她还说什么?”
“她说她不该一时心饶了那二十军棍。”莫安叹了口气,看了眼莫言歌,道,“她不知道,王爷究竟还是自罚二十军棍,老奴也遵照王爷的意思,没告诉王妃。王爷的伤要不要紧?”
“本就没什么可说的,我是本就该罚,她却是被我冤屈的!”经过那么多的生死劫难,这二十军棍对莫言歌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安以晴却是娇娇弱弱的女儿身,而且,他一向知道,他的亲兵下手绝不容情的,“她伤得很重?”
“伤是不轻,可是,老奴看来,王妃她有活力得很呢!”
莫言歌顿时沉默了下来,明明心中关切,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忽然轻叹了口气:“莫安,前些日子,她是不是出府了?”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天在醉仙楼的人是她,怪不得莫安怎么也找不到人呢!
“是!”莫安不能隐瞒,只能照实回答。
莫言歌神色顿时阴暗下来“那——”
“王爷放心,老奴已经打听过了,王妃那天只是逛街,并没有去别的地方!”想起这些日子王妃古灵精怪的表现,莫安不自觉地道,“王爷,王妃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还叮嘱老奴,要找瓶消肿的药膏给絮儿,因为徐福曾经打了絮儿一巴掌!”
“是啊,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安以晴不会倾囊相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老汉,以前的安以晴也不会那般维护自己的丫鬟,以前的安以晴也不会在他要打她时那般倔强,她会哭,会闹,会喊着岳父岳母让他内疚,会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忘恩负义,粗鲁野蛮,以前的安以晴更不会放弃羞辱他的机会,独自走开
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一样得让他茫然而又心浮气躁。
“王爷,”莫安偷眼看着莫言歌的神情,心中暗自揣度,壮着胆子道,“王妃失忆,又性情大改,王爷不妨试着与她修好,也许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也说不定。倘若能够就此终结府上的吵闹是非,家和万事兴,那岂不正是王爷所期望的吗?”
“家和万事兴吗?”莫言歌喃喃自语着,整个人都陷在一股难言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次日,一看见楚筝,莫言歌第一句话就是:“太子,你想要的那个女孩没办法送给你了,她有主了!”
008章 侍寝
莫言歌果然依诺撤去了香园的守卫,可惜慕晚晴重伤在身,哪也溜达不成,只能在心底狠狠地咒骂某人。就这样养将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总管莫安差不多天天来看她,伤药补药一堆一堆地送,比她的亲爹还好——当然,就算慕晚晴的亲爹想对她好,有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还是一说。
总之,他是把慕晚晴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嚷着要认他为义父。
这半个多月里,天气也越来越热,慕晚晴把一些衣服改造成短袖短裙,正想穿上,被絮儿现了,小丫头拼死以谏,慕晚晴只得作罢。这天,似乎想要下雨,天气尤其闷热,直到晚上都还让人喘不过气来,慕晚晴把门窗全打开,放下纱帐,犹自觉得难受,反正香园也没外人,干脆脱得只剩肚兜亵裤,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就起了风,随即下起了瓢泼大雨,褪去白天的炎热焦躁,凉爽宜人。
慕晚晴刚刚入眠,朦胧中忽然觉得有人欺近,心中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黑暗中只觉床上似乎有一道黑影,呼吸间喷出的热气直袭颈边,已然压在她身上。
有色狼!
慕晚晴大惊失色,不及细想,当即使出防身术,右腿一弯,膝盖朝着那人腹部顶去。
那黑影似乎被袭中要害,闷哼一声,随即撤身,黑暗中看不清楚,一脚踏空,“咕咚”一声掉下了床。慕晚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双手护在身前,摆出一个格斗准备的姿势,喝道:“哪来的色狼,敢擅闯王府?”
“安以晴,你搞什么?”低沉得近乎压抑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嚓”的一声轻响,火苗跃起,有人点亮了蜡烛,微黄的烛火跳跃着,慢慢照亮了房内,烛火旁立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浑身都带着些怒气,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了。
“莫言歌?”慕晚晴一怔,放下心来,“你在我房间干嘛?”
莫言歌没穿外衣,雪白的中衣领口松松散散地开着,露出一抹同样古铜色的胸膛,头随意束着,有几缕松松散散地飘落,透出几分洒脱不羁,只是黑着个脸,闷不做声。
“还有,你干嘛一声不响偷偷摸摸地进来?害我还以为是色狼呢!”
莫言歌皱眉:“我明明让莫安告诉你,今晚让你侍寝,难道他没有跟你说吗?”
“侍侍寝?”好似青天一个霹雳,慕晚晴顿时舌头打结,脑海一片空白。总管伯伯什么时候说这茬事了?等等,今天管家伯伯临走前好像是有说过一些话,大意就是说,莫言歌对于先前误解她的事情十分抱歉,有意跟她和解,冰释前嫌云云,还不住跟她使眼色,可是,哪里有提到侍寝的事?
敢情跟人道歉=让人侍寝?
要找这样说,名扬千古的“将相和”的两主角还真是奸情扬天下了!
慕晚晴气急败坏地一拍床板:“莫言歌你这个混蛋,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饶了你二十军棍,敢情你就是一只大色狼!”
又是这个词!莫言歌忍不住问道:“那个色狼是个什么狼?”
慕晚晴一滞,想笑,却又想起自己的处境,满腹怒火腾腾升起,没好气地道:“就是登徒子,采花贼!”
登徒子,采花贼?!莫言歌脸顿时更黑了,简直恨死了。这几日,他反复思量,终于决定跟安以晴重修旧好,所以今晚才到她房内,谁知道迎接他的竟是夺“命”一袭,那一顶力道好大,至今他的某个地方还隐隐作痛。
“安以晴,你居然说我是登徒子,采花贼?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就是五军都督,忠勇亲王吗?身份再高也不能掩饰你内心的龌龊!”
龌——龌龊!“安以晴,那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不重——”慕晚晴猛然想起一事,顿时汗如雨下。这会儿,她是什么身份好像还真的挺重要——忠勇亲王王妃,莫言歌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妻子!
可是
即便如此,慕晚晴就是不甘心,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她清清白白二十六年,没交过男朋友,除了礼仪的必要外,连异性的手都没拉过,现在忽然变成别人的妻子,被要求履行夫妻间的义务,这搁谁谁能接受啊?
***,还侍寝,多活灵活现的俩字啊,就透着那么股骄奢淫逸,无恶不作的味道。
啊呸,你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的王妃,我这叫登徒子,采花贼?嗯?”
“那个”慕晚晴急倒是急了,却没生出什么智来,半天了也只能嘟囔道,“那我还没准备好呢!”
第一次看见安以晴哑口无言的样子,莫言歌难得的有了一种优胜的感觉,再看着安以晴抓耳挠腮,眼珠子不住乱转,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活像一只小猴子,竟是从未见过的可爱,莫言歌不自觉地怒气全消,悠悠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边道:’你要准备什么?待会儿要动的人可是我!“
居然跟她讲荤话!这下轮到慕晚晴脸黑了,却又作不得,憋着气,解释道:““我这不是失忆了吗?当然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你站在我的位置想一想,要是今天换了你,你受得了吗?”
莫言歌看在眼里,嘴角微扬,耸耸肩道:“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刚记事就知道你是我妻子了!”
慕晚晴大惊失色:“原来你从小就暗恋我?”
“”莫言歌青筋暴跳,有点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压抑着道,“你忘了吗?我们两个是指腹为婚!”
“废话,我当然忘了!”原来是指腹为婚啊,慕晚晴松了口气,随即翻翻白眼,“这性质能一样吗?你那是知道自己订了婚,不至于打光棍!要是你刚记事,就有女人跟你说,我是你老婆,我们要上——上床,我就不信你还接受得了?”
说到那两个字,她白嫩的脸上浮起片片红霞,灯光下望去,当真是美人如玉。
莫言歌身经百战,却从未遇过这等温柔旖旎之景,顿时心中一荡,想一想却也在理,道:“那你说怎么办?”
见他语意松动,慕晚晴大喜,连忙道:“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跟安你跟我之间的事情,让我有个了解嘛!絮儿刚进府没多久,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我又不能去问管家伯伯,闹心很久了!”
莫言歌神色一黯,有些犹疑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好吧!”莫言歌叹了口气,正待说话,眼光一瞥,看见慕晚晴的模样,顿时心浮气躁,实在忍不住了,说道,“那个,安以晴,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我看着也闹心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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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章 笨蛋莫言歌
昨天那章纠结了半天,今天想想还是觉得不满意,主要是,那贤明的二老怎么会教出来安以晴那样不贤德的女儿呢?太不严谨了!所以,重新写了这一章,请亲们多多见谅。
另外,请不要忘记为某梦的严谨鼓掌,谢谢!——
我是严谨的分割线——
慕晚晴低头看自己的穿着,肚兜,亵裤(相当于短裤),自认为完全ok——如果只看正面的话!不过,看着某人强自忍耐的模样,她还是很识趣地披上了外衣,主要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跟他犟,那是对自己完全的不负责任。
她可不想引火烧身!
夏雨随风入夜,更添凉爽,烛火闪烁跳跃,忽明忽暗,慕晚晴随便披了件外衣,下床来,搬凳子坐在他身边,以手托腮,睁大眼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眸在烛火下泛着迷蒙蒙的光芒,好似波光潋滟的水面。
这样的场景,在莫言歌的眼中,既清晰又模糊,既真实去又有着几分虚幻朦胧。
“你想听什么?”
慕晚晴想了想,问道:“我们是怎么成亲的?”
“我们两家原本是同村,五岁那年,我爹上山打柴,我娘去给他送饭,谁知道遇上了毒蛇,两人一起过世。岳父是村里的乡绅,见我可怜,就收养了我,教我读书,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岳父取的。我想他的本意大概是希望我能承他衣钵,学习诗词歌赋,所以给我取名言歌,只可惜,我怎么都学不来那些高深学问,最后只能从军。”
慕晚晴眼珠一转,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生性蠢笨。”
“错!”慕晚晴笑道,“那是因为你姓莫啊!莫言歌,莫言歌,不就是不要说诗词歌赋吗?如果当初,我爹给你取名莫言武,你现在大概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了!”
“哪有这样说的?”莫言歌忍俊不禁。
“当然是这样说的,名字是人的表记嘛!对了,”慕晚晴好奇地问道,“那你原来叫什么?”
刚升起了的微笑不自觉地僵在嘴边,莫言歌犹豫了一下,神色黯沉下来,却还是答道:“莫阿牛!”
慕晚晴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名字还真是——”
据说,赞美一个人的名字的形容词有四种:气质、特别、好听、亲切——如果她(他)的名字是在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就要说很有气质;如果说很刁钻,很奇怪,就要说很特别,如果实在是普普通通,乏善可陈,就要说很好听,如果很通俗,到处可见,就要说很亲切。
那她现在是该说好听呢,还是说亲切?
对了,还有气质呢——倚天屠龙记里边,张无忌还曾经化名曾阿牛来着,那可是主角!
“还真是有够亲切啊!阿牛哥哥,阿牛哥哥,你听,多亲切?”慕晚晴笑着道,眼珠转动着,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声又笑了道,“阿牛哥哥啊,听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你好像童养夫啊?”
莫言歌微微一怔。
之前,安以晴也曾经拿他从前的名字做文章,嘲笑他,讥讽他,因此,刚刚在说出“莫阿牛”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觉得你的名字很朴实”,甚至,还戏谑着叫他“阿牛哥哥”!
原本僵住的微笑又慢慢解冻,心也出奇地安宁下来。
他真是傻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安以晴了,他怎么还用原来的心态想她呢?
“这你倒是想错了。岳父收养我时还没有子嗣,哪里就想到要我娶你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年过四十,曾经想过要收我为子,随他姓安,连名字都取好了,叫安以歌,也择定了日期,要正式将我写入安家族谱,不过,因为岳母突然有喜,整个安家因此乱成一团,这件事情才耽误了下来。”
慕晚晴皱了皱眉,隐约想到了些什么,沉吟着,又问道:“然后呢?怎么定亲的?”
“岳母生了个女儿,岳父有些失望,有一晚大醉,我去给他送醒酒汤时,岳父问我,如果把你许给我,愿不愿意娶,我当然说愿意,就这样定了。再后来,县上征兵,我就从了军,四方奔波,直到两年前,我班师回朝,岳父写书信来,提起当年的婚约,我就赶回隶州,然后,就娶了你,把你接回京城。”
“等等,”慕晚晴有些惊讶地道,“你从军之后,有没有再见过安以晴?”
莫言歌摇摇头。
“也就是说,你在我两岁的时候见过安以晴,十三年后,你岳父一封书信过来,要你娶她,你就娶了?”
莫言歌点点头,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大头了!”慕晚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见她的时候,那还是个窝在娘怀里吃奶的娃娃,然后十三年音讯全无,就你岳父一封信,你就真敢娶啊?你不怕娶个丑似无盐,泼辣蛮横的女人进门,闹得你家宅不宁?”
“怎么会呢?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像个雪娃娃一样,人人都说你是美人胚子,又怎么会丑呢?”虽然安父曾教导他读书,但莫言歌于此毫无天赋,加上十五年沙场征战,早把那些风花雪月忘得一干二净,并不知道无盐是谁,但那个“丑”,他却是懂的,“再说,岳父收养我七年,对我恩重如山,我们又本就有婚约,就算真像你说的,我也会娶的。”
“笨蛋!”慕晚晴瞪了他一眼,“还恩重如山,还婚约?我问你,有了安以晴以后,你岳父岳母是不是对你冷淡多了?”
“那是当然,你还小,岳父岳母当然要先照顾你!”
“”慕晚晴无颜言,又瞪了他一眼,“我再问你,你从军之后,安府有没有再跟你联络过?”
“没有,我四处征战,行踪不定,岳父岳母怎么找得到我?”
“老天爷,你劈道雷下来把这个人劈醒吧!”慕晚晴抚额,无力地道,“我再没常识也知道,所谓的征兵,是可以用钱绢折抵的,照你说的,安府是村上的乡绅,会连这点银子都没?还让你被征兵!分明是他们膝下无子,所以才收养你,想要为他们安家传续香烟,后来,有了安以晴这个亲生女儿,可以招赘,生下来的孩子还流着他们安家的血呢!这时候,你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加上你书读得也不好,就干脆借征兵之名把你扫地出门,最好死在外面,不然,干嘛十三年都没联络过你?别提行踪不定那一套,要有心,就算你在天涯海角,也一定找得到!再后来呢,你功成名就了,封了王爷,连皇帝都想把女儿嫁给你,所以,他们又来攀高枝,跟你结亲!你真的带兵打仗十五年吗?怎么跟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小白兔似的,连这都看不出来?”
“你太偏激了。”莫言歌摇摇头,“早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岳父就跟我提过,要我娶你的!”
“我的阿牛哥哥,我告诉你,酒后不一定吐真言,也可能是戏言!”慕晚晴白了他一眼,“那我问你,除了那次醉酒之外,你岳父有没有再提过婚约的事情?”
莫言歌沉默了。
这十五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以往每每刚生出类似的念头,就被自己强行压制下去。他一直跟自己说,岳父岳母抚养他七年,恩重如山,他如生此念,那就是恩将仇报,畜生也不如。然而现在,所有的一切被安以晴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摊在他面前,再也无法逃躲,无法掩饰。
“不管怎么说,当初,我父母双亡,是岳父岳母收养的我,养我七年,这份恩德,是实实在在的。”
“我就不信,你村子那么多人,就没几个跟你爹娘交好的?就算没有,你当小乞丐也能活到现在!”慕晚晴撇撇嘴,乜着眼,说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不用问,安以晴进门之后,铁定用这份恩德死死压着你,让你翻不了身,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废话!安家俩老人敢用一封书信把莫言歌叫回去成亲,安以晴还能不知道他的死穴?
“所以说,你是笨蛋,报恩可不是这样报的,一件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越因为这让着安以晴,她就越得寸进尺,闹得家宅不宁!”原本,慕晚晴还想问问安以晴的丰功伟绩,现在看来,绝对不用问了,有这样的两父母,加上莫言歌的忍让纵容,指不定多作恶多端,十恶不赦呢!
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灭亡,以莫言歌的耿直性子,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借着某个引爆点轰然爆,顿时天地变色,然后——然后,安以晴就被关到后院,等着她这个倒霉鬼来穿越了呗!
“所以,”莫言歌轩眉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是在鼓励我,以后不用对你太客气吗?”
“”
“刚好!以前的事情也说完了,我也想睡觉了,就一起吧!”莫言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开始脱衣服,“刚刚你也说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太让着你,你是我的王妃,我的要求当然天经地义,那我就不客气了!”
“”
刚刚谁说他是笨蛋来着?
010章 攻心
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慕晚晴,从刚才说到安府的事情时,她就大概猜出了安以晴什么德行,心里厌恶,因此下意识就将两人划清了界限,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就是正牌的“安以晴”,大批特批,结果现在自食其果了。
“等等!”
见莫言歌真的开始动手脱衣服,慕晚晴大惊,也不管他懂不懂,伸手做了个“sTop”的手势,“停,停!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我失忆了,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你怎么怎么又?”
“是你说,你还没准备好,要我跟你说我们以前的事情,现在我也说完了,你也该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而且,问题还大着呢!一码归一码,安以晴确实挺可恨,莫言歌确实挺悲哀,可是,要就因为这跟他生点亲密关系,那也就比一夜情靠谱的有限——照他们的相处,最多也就在拉拉手。
说话声中,莫言歌已经自顾地脱下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微微有些汗意,在烛火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泽。
“啊!”慕晚晴一声惊叫,双手捂眼,忙不迭转过头去,“你快穿好衣服啦!”
身为法医,对于人体,她绝不陌生,但是,那是对着教科书上的人体像,以及毫无生气的尸体,对她而言,那是课题,是研究的对象,可眼前这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正在要求她履行夫妻间应尽的义务,这能一样吗?要是能一样,那医生还不得个个夫妻生活不和谐啊?
身后依然传来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他不会真打算用强的吧?
虽然说此人重情重义,恩怨分明,相貌堂堂,而且,据刚才的惊鸿一瞥来看,貌似身材也不错,但再怎么说,莫言歌也只是刚刚脱离陌生人的阶层,就这样生关系,她可没这么开放!为了保住清白,慕晚晴大脑急运转,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莫言歌,你想不想知道夫妻和顺的秘诀?”
“什么意思?”
身后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慕晚晴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是说,怎么样才能让夫妻相处和睦,相敬如宾?”
“你是想要跟我讨论床第间的事情吗?”深沉而微带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安以晴,没想到,你失忆之后竟然会变得这么大胆!说说看,我会尽量配合!”
“莫言歌,你这个大色狼,你给我去死!”慕晚晴顿时怒火中烧,转过身来大骂,忽然想起他这时候大概是半裸,急忙想要转身,却已经晚了,只见莫言歌——咦?他怎么穿得好好的?别说中衣,连外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一身的墨黑,左肩绣着一直盘旋的雄鹰,威武雄壮。
敢情他刚刚是在穿衣服,不是在脱衣服?!
慕晚晴的脸一下子黑了:“莫、言、歌,你耍我?”
“怎么?”看见我这个样子很失望吗?没关系啊,我随时可以再脱的!”
“”慕晚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间的差距了——果然有些事情是天生的,在下流无耻和不要脸方面,女人对男人永远望尘莫及。
莫言歌举杯自啜,嘴角含笑。他身为武将,四方征战,甚少回府,加上以前的安以晴性格蛮横,即便是见面,也多是争吵,从未有过这等温馨旖旎的氛围。尤其,因为失忆,身为人妻两载有余的安以晴性格大变,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只是看见他露了露胸膛就大惊失色,可爱而又有趣,竟让他忍不住有了继续逗弄下去的兴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耐性有限。”
虽然此刻暂时安全了,但是,为了以后着想,慕晚晴还是决定对某人进行现代夫妻思想的改造,勾勾食指,引起莫言歌的注意后,这才道:“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安以晴相处得如此糟糕?”
“你刚刚说了,我太让着你了,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改进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慕晚晴在心中默念百遍,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不了解女人!”
“不会啊,我跟你成亲两年,我确定对你的身体了解得很清楚!”
“”是可忍,孰不可忍?慕晚晴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爆出来,恨恨一脚踢过去,“莫言歌,你色鬼投胎啊?脑子里怎么净是这些黄色思想?你该去洗脑了!”
“也差不多啊!人们都说,军中呆三年,母猪也能赛貂蝉,我可是呆了十五年呢!”莫言歌故意逗她,看着烛火下那张云霞横飞的容颜,嘴角眼眸净是笑意,心中更是从未有过的喜欢和温馨,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夫妻斗嘴的乐趣,
“”***,就该让小凡来整治这家伙!慕晚晴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无所谓啊!”莫言歌转着茶杯,含笑道。
“”为了自己的清白着想,忍!忍!!忍!!!慕晚晴再度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其实,严格来说,夫妻相处,就是男女之间的相处,并不是只要有那一纸婚书和就够了,最重要的是要有感情基础。而你,跟安以晴只是父母之命,一纸婚约,从来没有相处过,更加没有感情基础,才会这样,懂不懂?”
莫言歌茫然地摇摇头。
“就是简单来说,就是打动一个人的心。”见他仍然是一片茫然,慕晚晴循循善诱地道,“拿你带兵来说,光靠着责罚,能带好一支军队吗?要赏罚分明,要赢得军心,对不对?想想你的那些亲兵,你让他们向东,他们不敢朝西,你让他们前进,他们就绝不敢后退,为什么?就像在香园那天,你让他们打我,他们毫不犹豫,你让他们打你,他们含着泪,也照样执行,为什么?不只是因为军纪,更重要的是,你收服了他们的心。懂不懂?”
“这恐怕有难度。”莫言歌为难地道,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我的那些亲兵跟我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可是,按军纪,女子不能上战场啊!要不,从明天起,我带你天天出操,严加训练?”
“”慕晚晴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拯救拯救她吧!怎么就让她遇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我那只是打个比方,比方比方比方!不是让你真的像对待你的那些亲兵那样对我!”除非他跟那些亲兵有奸情!慕晚晴恨恨地想,改用对他而言比较能接受的方式,道,“你们领兵打仗不是有一句话吗?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有道是,情场如战场,只要你能攻下一个女人的心,不要上夫妻和睦相处,就算要她为你死都不是问题。”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莫言歌眼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慕晚晴顿时大喜:“你明白了?”
“兵道我懂。”莫言歌认真地道,“但是,你后面说的那些,我还是不懂!”
“神额神额神额!”慕晚晴终于绝望,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下,挥挥手,咬牙切齿地道,“总之,你就把这当场一场战役,以攻克本姑娘我的心为最终目的。在此之前,你不能碰我!当然,如果你要用强,以你的体格和武功,我白搭,不过,我先声名,如果你强占了我,我不保证不会作出偏激的事情。”
莫言歌小心翼翼地道:“你不会上吊吧?”
“我先杀了你!”慕晚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莫言歌叹了口气,说道:“你那些攻心啊,感情啊,我是一窍不通,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就是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能碰你,对不对?”
慕晚晴想了想,点点头:“你总结得很好。”
“”莫言歌看着她,幽邃的眼眸安静而富有穿透力,似乎想要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去。
慕晚晴强作镇定,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都说古代女子以夫为天,于是造就了男人极其嚣张的大男子主义,根本不会顾及女人的心态,尤其,眼前这个人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又是武将,如果他执意要用强,她怎么反抗都是没用的。
他会吗?
“算了,如果我真强迫了你,那根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莫言歌轻轻叹息。虽然安以晴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但是,就像她说的,对于失忆的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她确实需要时间去接受。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之间难得有这样和睦而温馨的相处,他不想这么快就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
已经让了她那么多次,再让这一次又有何妨?
至少,跟这个安以晴相处,还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又何必为了一时之快,再将一切回复到以前的僵局呢?当初,之所以拒绝公主选择安以晴,不正是因为,他是想娶一名妻子,想要家里和和睦睦的吗?
“莫言歌,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慕晚晴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忍不住抱住莫言歌,在他脸上吻了一笑,随即扬着双手,在屋子里转着圈,雀跃不已。
莫言歌微微一僵,随即嘴角又绽放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安以晴,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问题?”慕晚晴心情正好,冲着他嫣然一笑,“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失忆了,对不对?”
“嗯。”有那么一点心虚,其实,她不是失忆,而是失“身”,而真正的安以晴则失了“魂”。
“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当然!”这次慕晚晴可是理直气壮。
“那你的那些指纹,和令指纹显出的方法是从哪里来的?”
“”
011章 听戏
对于安以晴所谓的“感情”“攻心”,莫言歌自然是似懂非懂,只当作是安以晴失忆后,因为陌生而不愿和他同床的借口,只是一笑而过。然而,当繁忙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后,他却又莫名地想起安以晴的话来,自己琢磨了半天,忍不住又拨打了求救电话:“怀扬,你说,怎么样去攻克一个女人的心呢?”
“你说攻克庆——”
秦怀扬一时没听清楚,还以为莫言歌在琢磨被晏然侵占的庆安府,“等等,攻克一个女人的心?”眼珠一转,嘴角弯起一抹看好戏的笑,“是王妃吧?怎么了?王妃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她她失忆了呗!”
“是吗?”秦怀扬可没那么容易糊弄,乜着眼睛,戏笑道,“仅仅只是这样吗?”
“少废话!”莫言歌不耐烦地道,冷眼斜乜着他,却也知道瞒不过这位生死至交,半遮半掩地把事情说了,却隐过安以晴不许他碰她的话,末了道,“懂了吧?快说要怎么办?再不说,军法伺候!”
“说说说,当然说!”秦怀扬心里快要笑死了,表面上还得忍着,怪不得王爷无缘无故问起这些事,“这攻克一个女人的心嘛,当然要——“刚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神情尴尬,“王爷啊,这你也知道,我十七岁赴京赶考,落第之后遇到你,然后跟着南征北战,至今尚未娶亲,也没有一个半个的红颜知己,这个像这等攻心之法,应该去找那些百花丛中,温柔乡里的英雄才是啊。”
至于他,至今光棍,懂个毛啊?
“是吗?”莫言歌笑得极其善良温和,“那你去帮我问问云安然,如何?”
听到云安然的名字,秦怀扬顿时好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满脸厌恶。
“不想去就给我想办法。”莫言歌眉眼一横,道:“科考之前,你不是跟女人一起过的吗?怎么讨女人欢心,你应该懂点吧?”
“是,我是跟女人一起过过,想讨她欢心很简单——只要我用功读书,她就很开心!王爷啊,那是我姐姐!”秦怀扬叹了一口气,语调微微怅然,随即振作起来,转动着眼珠想办法,“不过,如果按照王妃所说,把这当成一场战争,以攻克王妃的心为最终目的,抛开那些我们不懂的情啊心啊来说,王爷有什么想法?”
莫言歌心中一动:“你是说——”
“对!”秦怀扬折扇轻摇,眉眼微扬,端坐浅笑,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模样“现在,王妃相当于地方的主将,而我们要策反她。王爷,你说,要策反一城主将,该怎么做呢?”
提到战事,莫言歌脑袋立刻灵活起来,击案道:“投其所好。”
※
于是,这一天,莫言歌邀慕晚晴出门。
时值仲夏,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稍稍走动就是一身的汗,慕晚晴本不想出门,但念在莫言歌初次邀约的份上,就应了。随行的除了驾车的车夫,就只剩秦怀扬一人。马车宽敞,三人坐着倒也不嫌拥挤,只是,重帘帷幕,密不透风,闷热难当。
慕晚晴掀着窗帘,边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莫言歌道:“到了就知道了。”
还故作神秘!慕晚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到莫言歌能带她到哪去?访友?酒楼?茶楼想着,忽然脸上一黑——总不会去青楼吧?哼哼,他要是敢去青楼寻欢,她先阉了他,再休了他!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了,慕晚晴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抬头一望,只见一处雕梁画栋的所在,三层楼高,色调浓丽,孑然独立,自成风格,在一众建筑堆里也显眼得很,却不知是什么所在。再往下一瞄,只见门前一水牌,三个醒目的楷书大字跃然入目“风雨亭”,下面用小字写着几个人名。
——这是戏楼。
慕晚晴只觉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她从小就没什么音乐细胞,唱歌必跑调,还跑得很有特色,用江小凡的话来说就是“跑调还跑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唱什么歌跑什么调,非把这歌给毁了不行”,什么民族歌曲、通俗歌曲、校园歌曲、轻音乐、摇滚乃至歌剧,就连儿歌也难逃她的魔“口”,唱什么毁什么,最可怕的是,她真听不出来毁在哪了,在她听来,都一样是唱,没什么区别。
所以,平时跟方静小凡去kTV,除了一歌外,她们严禁她靠近麦克风。
而那唯一的一歌,据方静小凡点评,她唱得婉转缠绵,闻着落泪,见者心伤,成为歌由心生的典范——那歌叫做世上只有妈妈好,而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小凡说过,照她这样“歌由心生”,应该等热恋了去唱《睫毛弯弯》,分别了学《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第三者插足了唱《成全》,失恋了专攻《单身情歌》,等到年迈苍苍,尝尽人生百态之后,她慕晚晴将成为中国歌坛第一人!
现代歌曲尚且如此,何况博大精深的戏剧?
慕晚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酷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秦怀扬像是戏楼的常客,戏楼老板亲自出迎,将三人待带到雅间。雅间正对戏台,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点心,还贴心地奉上了冰镇过的酸梅汤。没多久,戏台开幕,一生一旦穿着繁琐的戏服登台,便咿咿呀呀开唱,似乎唱得甚好,时不时赢得一阵阵如雷的掌声,就连莫言歌和秦怀扬也不例外。
可怜慕晚晴,无论唱白,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可看着莫言歌那般专心致志的模样,她又不能公然扫兴,只好盯着戏台,那些又细又长的唱腔在她听来,跟催眠曲差不多,三唱两不唱就唱得她昏昏欲睡,跟周公约会去了,然后被轰天的掌声惊醒,再昏昏欲睡,再惊醒,循环往复,连绵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慕晚晴被一阵噪杂声惊醒,睁眼一看,戏台上已经空无一人,顿时大喜:“唱完了?”
“没,这才刚唱完半场,还有半场呢!”
“”慕晚晴又是一头栽倒在桌上,***,何时是个尽头啊?
秦怀扬见状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你觉得刚才那出《蒙冤》如何啊?”说着,脚在桌底下狠狠地踢了旁边的莫言歌一脚。
“很好,很好!”慕晚晴敷衍着,心里暗暗叫苦,什么《蒙冤》,她半个字都没听懂。
被秦怀扬这一踢,莫言歌立时怔过神来,赶忙道:“确实很好,尤其刚刚那一段《步步娇》,措辞优美,唱段婉转,悠长缠绵中又有一股铿锵凛然之气,将李氏蒙冤那种震惊、悲愤而又无助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果然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旦角小桃红啊!妙哉妙哉,实乃天籁之音也!”
慕晚晴狐疑地看了莫言歌一眼,咬文嚼字的他实在是别扭极了。
“王爷,你又激动了吧?那是水莲花,小桃红是冤枉李氏的妾侍闵氏。”秦怀扬不动声色地道,底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转向慕晚晴,脸上立刻又挂起了笑容,道“王妃,你可别笑,王爷许久不曾听过这样优美的唱腔,一时激动,所以说错了话。其实,他对戏曲是很懂的,是不是啊,王爷?”
“对对对,一时口误,口误!”
莫言歌连忙道,“主要是我这次征战南疆,时间太长没来听戏,这次难得来了,心中太过激动。太过激动。其实,《蒙冤》只是上半场中比较好的戏段,但比起下半场中的《对仗》就差得远了。”
“是《对簿》,不是《对仗》。”秦怀扬笑容有些僵硬,“王爷,您是五军都督不假,可也不能老顾着打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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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章 滴血认亲
“对对,是《对簿》,不是《对仗》!”莫言歌满头大汗,频频擦拭。其实,他哪懂什么戏啊?这些话,都是昨晚秦怀扬一个字一个字教会他的。但他毕竟是武将,舞刀弄枪是本行,这种外行的东西,一时半刻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再对上慕晚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更觉头晕目眩,失误连连。
慕晚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清澈的眼眸微扬,若有所思。
莫言歌深吸口气,定定神,想了想,道,“《对仗》中,《诉衷情》为全戏之**,李氏忍辱负重生下孩子,对簿公堂,经滴血证实是李君的孩子,终于沉冤得雪,与李君互诉衷情,二人共忆初遇风云亭——”
“王爷,是风雨亭!”秦怀扬咬牙切齿地道,什么叫孺子不可教,他算知道了,却还得给莫言歌打圆场,转向慕晚晴,笑颜如花,“风云亭是王爷刚刚征战回来的南疆边塞的标志性兼职,没办法,王爷他就是这种人,心心念念都是边疆事物,太专心本职事务了,得批评!”说着,不停地干笑着,希望能够挽回局面。
“怎么会呢?这是好事啊!”慕晚晴浅笑,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我更喜欢《晴晚暮》这段,王爷你觉得如何?”
刚刚连连失误,为了挽回颜面,莫言歌连忙道:“当然是极好的段子,我也很喜欢!”
秦怀扬哀叹一声,以手抚额,装似奄奄一息:“王爷,《风雨亭》里没有这一段,我听戏这几年,也从没听过有哪段叫《晴晚暮》的!”显然,这是王妃为了试探王爷故布险境,没想到,王爷还真就这么跳进去了!
莫言歌瞠目以对,随即一笑,仰头看天。
所谓《晴晚暮》,只是慕晚晴名字倒写而已。慕晚晴见两人模样,嘴角含笑,心中更加确定,刚刚那些话是别人教他的,对戏的了解和兴趣,估计莫言歌跟她差不多,可是,明明不懂戏,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听戏?还要装作一副很懂的模样?
为了显摆自己?看样子,莫言歌不像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是为了整她?
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慕晚晴对着莫言歌勾勾手指头,把人引过来,附耳问道:“阿牛哥哥啊,你其实不懂戏,对吧?”
事既至此,否认也是无用,莫言歌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那我最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
“没有啊!”莫言歌茫然以对。
“那你干嘛带我来听戏?”慕晚晴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灵光一闪,皱眉道,“阿牛哥哥,你不会这么记仇吧?我不就是不让你上床嘛,都跟你说了原因了,你也应允了,怎么这会儿又这样整我?”
莫言歌大羞,喝道:“你胡说什么呀?”
“哦,原来王爷你——”秦怀扬在旁听到,顿时恍然,指着莫言歌,笑得不出声音来,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指着慕晚晴,愣然问道,“王妃,你是说你其实对听戏没什么兴趣?”
“对啊!”慕晚晴诚实而坦白地道,“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亏我刚刚还在那拼命圆谎!”秦怀扬直敲自己脑袋,后悔不迭,无力地道,“王爷,你不是说王妃最喜欢听戏了吗?”
“是啊!”莫言歌也懵然不解,“她以前真的喜欢听戏,因为我没陪她去,还因此吵了一架。”
“我我这不是失忆了吗?”这下,慕晚晴终于明白了,以前的安以晴喜欢听戏,因此,莫言歌理所当然地以为慕晚晴也喜欢,因此,在她提出“攻心”一说之后,他就专门抽时间陪她来听戏,开战“攻心”之战,甚至,为了不让她轻视,他还特意向秦怀扬做好功课,看戏过程中,又故作专心致志。想到这里,她又是想笑,却又有些许感动。
“阿牛哥哥,你真是个笨蛋!”
慕晚晴说道,忽然一笑,又附到他耳边,轻声低语,“不过,笨得蛮可爱的!”
说完,见莫言歌神色僵硬,古铜色的脸上红晕微升,嘴角却不自觉弯起,慕晚晴“扑哧”一笑,道:“好了,既然你不懂,我也不懂,那就不要在这耗时间了,我们先走吧!”说着,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对秦怀扬道,“对了,刚刚听你说滴血认亲,你就当戏看吧!事实上,这种方法是完全不准确的,不建议应用到实际中!”
闻言,两人都是一怔。秦怀扬问道:“为什么?”
“怎么说呢?”慕晚晴来穿越并不是为了普及生物常识,不打算长篇大论,想了半天,用最简单的方法说道,“人的血液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种类型,我们暂且称其为a甲乙丙丁,任何人的血液都必定分属这四种之一,所谓血液相溶,只能说明两人的血液类型相同,跟是不是亲属没有必然联系。”
两人似懂非懂,慕晚晴叹了口气,道:“其实,想验证很简单,找一百个人来相互滴血,你们就会现,不是亲属的人血也能够相溶,而有时候,亲人只见反而不能相溶。”
见她说得肯定,秦怀扬叹息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李氏的冤屈又该怎么洗清呢?”
“虽然,我不知道这《风雨亭》在演什么,不过,从你们的话里猜度一下,应该是李氏与李君风雨亭相遇,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后来,李氏怀孕,李君的小妾闵氏冤枉李氏与他人有染,说不定还捉奸在房,于是,李君认为李氏不贞,将她赶出家门,李氏为了证明清白,生下孩子,滴血认亲,最后大团圆,对不对?”
“差不多。”秦怀扬点点头,也没去计较细枝末节。
“这是很简单的陷害伎俩,并不难断,将所谓的奸夫扣押起来,反复细问他与李氏相遇相知的过程,从话语中追寻破绽,若未果,再私下对证时间地点人物,如果是假的,就一定会有马脚露出。”
莫言歌一怔,心里隐约感觉到些不安,为什么?为什么安以晴失忆之后,反而懂得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东西?
秦怀扬则折扇击桌,赞道:“没想到王妃还是刑狱高手,失敬失敬!”
“我可不管不是真赞还是假赞,照单全收。”慕晚晴微微一笑,随即又不屑地道,“不过,照我看,李君这种人是万万嫁不得的。所谓夫妻,要共度数十年岁月,重信任,信任彼此的人格和感情,李君既然娶李氏为妻,却连这么简单的陷害伎俩都无法识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做什么夫妻?如果以后在遇上当真设计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又要怎么办?”
莫言歌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秦怀扬似乎对此格外感兴趣,继续问道:“如王妃所言,那该如何验证是非亲生呢?”
“没有办法!”慕晚晴干脆地道,至少,在现在的景华王朝,是没办法的。“其实,除了极少数情况之外,验证是否亲生纯属吃饱撑着没事干。古诗说得好,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兄弟如此,父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就算真不是亲生的,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十几二十年养活下来,不是亲生也是亲生,何必苦苦追究那一点点血缘关系呢?”
“好一句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秦怀扬沉默了会儿,叹道,“可惜,世间能有几人如此豁达?”
“所以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慕晚晴撇撇嘴,耸了耸肩,看着戏台即将开幕,顿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拉着莫言歌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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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章 书信传情?
出师未捷,事后,秦怀扬做了深刻的检讨与自我检讨,指出本次失误的原因在于犯了严重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认为王妃以前喜欢听戏现在就一定喜欢,没有跟上王妃喜好进步的步伐,以至于作战失误,并表明不会被本次失败所打击,总结经验教训之后继续作战,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上次在戏楼,看王妃出口成章,像是读过书的?”
忠勇亲王府的书房里,深思之后,秦怀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殷切问到。莫言歌坐在桌前,翻阅军务,随口道:“那是自然,岳父是村里的乡绅,学问自然好,王妃受他熏陶,能差到哪里去?”
秦怀扬双手一击:“王爷,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有问吗?”
“”秦怀扬无言,这是你追王妃还是我追啊?嘴上却不能说,道:“既然王妃读过书的,知文识字,那一定会喜欢以文会友,书信传情。王爷你想想,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深锁幽闺,没有知音,只能与书卷为友,那是何等的寂寞?倘若这时候,王爷你一封情书过去,文辞华美,情真意切,对王妃来说该是多大的震撼?”
“华你个头,情你个头?”莫言歌合起卷务,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学不好文,我才从军的。你现在要我写这些东西,不是诚心掉我的价吗?要不,你替我写?”
“这种事情,别人捉刀哪有诚意啊?“秦怀扬轻描淡写地道,心中却暗暗擦汗,他虽是参军,奏折军情不在话下,可这谈情说爱也不是专长啊!“其实,王爷,你也别想得那么难,什么平仄啊,都不用太在意,关键在于立意,也就是你写诗的心意,凭您对王妃的心思,那绝对就成!再说了,熟读唐诗三百,不会作诗也会吟,您多看些唐诗宋词,绝对没问题!”
莫言歌半信半疑地瞥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真的!”秦怀扬死命点头,说行动就行动,立刻蹿到书房里边,边翻腾着边道,“南疆战事刚平,也没什么重要军务,王爷先把这些放放,从现在开始,这些就是您的军务!”
说话声中,“砰”的一声,一摞厚厚的诗集堆在桌前,书页微黄,泛着浅浅的霉味。
莫言歌顺手翻了下,都是些诗集词集,心中微动,他跟安以晴最初的矛盾就始于此,安以晴从小饱读诗书,以才女自诩,总嫌弃他粗俗,不解风情,此刻听秦怀扬说得轻松,顿时意动,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无聊!”
“无聊也好,不无聊也好,总之,王爷,你要记住,什么平仄对仗全不重要,也不一定要文辞华美,哪怕你借鉴古人的诗词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直抒胸臆,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要情真意切!王爷,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拼了吧!好了,我先走了。”
见他没把那些书推开,秦怀扬心中有数,右手往后一背,悠哉悠哉地出去了。刚走过门口,立刻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透过窗户缝往里看,只见莫言歌目不斜视,自顾看军务卷书,对一旁的诗词集不屑一顾。不过,没一会儿,他忽然伸长脖子往门口看看,见确实没有人影,犹豫了下,叹口气,顺手拿过一本诗集,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就知道!秦怀扬心中偷笑,捂着嘴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再到书房,见那摞书已经不见,秦怀扬知道莫言歌必定照他所说的去办了,连忙邀功地问道:“王爷,怎么样?这招书信传情有用吧?“
一听此事,莫言歌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你的头用!”
说着,将一纸素笺扔到他身上,再滑落地上,秦怀扬拾起,打开,只见上面微微凌乱地写着“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笔致细腻,似女子笔迹,应该是王妃所写,顿时大吃一惊,这王爷写了什么,让王妃气得要自杀啊?
莫言歌气恨恨地道:“还能写什么?不就是照你说的,借鉴些古人诗词,直抒胸臆么?”
“不对呀!这不可能啊!”秦怀扬实在是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就算王爷的诗再怎么不合韵,再怎么不对仗,再怎么不辞藻华美,甚至词不达意,也不至于让王妃要“自挂东南枝”吧?
结果,当秦怀扬看完莫言歌的“情书”后,脸立马就黑了,恨得直敲自己脑袋,娘的,有这么直抒胸臆的吗?面无表情地看了莫言歌半天,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叹息道:“王爷,这舞文弄墨不是咱本行,还是别跨行了,咱干咱本业,舞刀弄枪去吧!”
那诗笺上赫然写着——“**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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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章 蹩脚的演员
盛夏之际,一场暴雨突降,雨过天晴,顿时凉爽异常。
上次莫言歌递了那么封没头没尾的“情书”,只叫慕晚晴笑得肚子疼,这日见天气难得的凉爽,又邀她外出游玩。慕晚晴自然知道所谓何来,更不退却,随他一到外出,想看看他又弄什么蹊跷。到了外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两人并肩而行,秦怀扬稍后,虽然衣饰普通,但男刚女美,还是引来了诸多目光,留恋不去。
慕晚晴边走,一会儿瞧瞧身后的莫言歌,一会儿看看落后的秦怀扬,心中好笑。
莫言歌依旧一身暗色服饰,龙行虎步,嘴唇轻抿,神色沉静如水,只是,那一双鹰一般的锐眸却半毫也不往慕晚晴身上转,一望便知心中有鬼。秦怀扬落后两步,见他这般模样,只恨得拿折扇连连敲头,恨铁不成钢。
这两人肯定有什么猫腻!慕晚晴暗暗含笑,却也不说破,只等着看戏。
走到一处拐角,秦怀扬忽然大声地咳嗽起来,慕晚晴转头瞧他,他立刻低头连着咳嗽好几声,这才抬头,对慕晚晴笑道:“唉,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昨晚上一场大雨,竟然着了凉,惊扰了王妃,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慕晚晴不说话,之抿着嘴,瞧着他猛摇的折扇笑
莫言歌闻声,神色顿时起了几分波动,转头看了秦怀扬一眼,见他不住地朝自己递眼色,心中暗叹,转身走入了弄巷。慕晚晴知道必定有猫腻,故意问道:“王爷,这巷子未免偏了些,我们到这来干嘛?”
莫言歌身子一僵,秦怀扬立刻道:“访友,访友!这深巷里住了王爷一个至交好友!”
这巷子极深,九曲十八弯,两边都是高墙大院,森森而立,别说家门,连个后门都没有,人迹罕至。慕晚晴也不拆穿,看着两人拙劣的演技取乐。没走多久,前面拐弯处忽然探出一张脸来,看见三人,一怔,随即立刻缩了回去,没一会儿,五六个穿着丝绸衣裳的彪形大汉便摇摇摆摆地从拐弯处走了出来,将巷子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横眉竖眼,似乎来意不善。
秦怀扬立刻冒了出来,昂然喝道:“你们什么人?拦住我们的去路做什么?”
来了来了!慕晚晴再细瞧那些人,只见他们虽然故意装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但衣饰严禁,没有丝毫的凌乱,行动间步伐一致,进退有致,眉宇自有一股剽悍骁勇之意,绝非寻常地痞无赖,眼神清澈,只是有些躲躲闪闪,颇不自然,再转头瞧了瞧僵着身子木在一旁的莫言歌,顿时心中有底。
这些人,八成是莫言歌的属下,而今天这出戏的剧目也就不言自明了。
只是——慕晚晴再仔细地看看众人,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些群众演员太不专业了,太没有演技了!
领头之人上前一步,两脚分立,不自觉地露出一股挺拔之气,瞪眼瞧着三人,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这才咳嗽一声,开口道:“三位请了,在下乃是——”说到这里忽然愣了愣,神情尴尬,转头向身边的人轻声道:“我叫什么来着?”
见秦怀扬神色不豫,那人忙轻声道:“京城小恶霸龙飞虎!”
“哦,对,我乃京城小恶霸龙飞虎是也,今日——”那“龙飞虎”忽然又僵住了,继续拨打场外求助电话,“那个,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啊?”
被求助的对象终于恼了,轻声道:“那是你的活儿,我哪记得?”
“要不,把我这段截了,你先上?”
“瞧你那德行,真是没用,看我的!”“被求助对象”鄙夷地看了眼“龙飞虎”,上前一步,同样咳嗽一声,张开嘴,却不说话,只神色骄横地看着众人,不住地冷笑。
嗯嗯,此人尚可,懂得先以气势压人,慕晚晴暗自点评。
还没想完,“被求助对象”忽然抓狂地靠近“龙飞虎”,恨恨地道:“都怪你,刚刚搅什么搅?害得我现在也忘词了!”
身后一人猜测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错了,那是草寇拦路抢劫的词,像你们应该说,最近大爷手头有些紧,想借几两银子花花,或者再加上几句,比如,这位小娘子好生美貌,闹得众兄弟心头痒痒的,你们要是识趣,就留下这小娘子,大爷不跟你们为难!”
听到印象中的台词,众“流氓”大喜过望:“对对,就是这个!”
正要继续挥,忽然察觉到声音不对,顿时魂飞魄散,木然转头,看看笑意盈盈的慕晚晴,干笑几声,再看看铁青着脸的秦怀扬,最后转到莫言歌身上,却见他背着手,转过身,仰头看天,似乎与自己全不相干。
慕晚晴忍笑道:“台词有了,继续啊!”
众人干笑着,眼巴巴地瞅着秦怀扬,指着他拿主意。
慕晚晴笑着转头,只见秦怀扬白玉一般的脸不住变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由黑转白,再转红循环往复,跟变色龙似的,最后长长一叹,左手捂眼,右手拿折扇不住地敲头,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秦公子仔细扇子!”慕晚晴暗自好笑,再走到莫言歌身边,侧头瞧着他,促狭地笑道:“王爷,我们还访友吗?”
=====汗,有点事情耽误了,不过,总算赶在十二点更新了,米断更,欧耶!
015章 你愿意吗?
“不必了。”莫言歌叹息,却也隐隐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淡淡喝道,“你们也别在这杵着了,回营继续操练吧!”转向慕晚晴,神情复杂,许久才道,“你早看穿了吧?”
慕晚晴娇俏一笑,耸耸肩:“没办法,演技太差了!”
莫言歌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没笑出来。
慕晚晴心中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慢地隐了笑意,抬眼,深思着瞧着莫言歌,眼波流转,忽然道:“你跟我来,我有话想问你呢!”说着,拉着他的手朝着来时的路跑了过去。
秦怀扬正欲随上,慕晚晴却回头,冲着他比了个禁止的手势,道:“二人世界,不容第三者插足!”
二人世界见王妃毫不避讳地拉着王爷的手,再想想先前王妃诸般神态言行,秦怀扬若有所悟,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意,转眼看见败兴的几个家伙,顿时又恼上心来,一扇子砸了过去,想想又不解恨,紧跟着一脚踹了过去。
“你们这些笨蛋,这么简单的事儿也能给办砸了?猪脑袋啊你们!丢不丢人?”
这些人都是鬼门关里闯过的,彼此并没有太多忌讳,被打的那个人边闪躲边辩解道:“秦参军,你也知道,咱们不比你,从小就没念过书,那些文绉绉的话实在记不来!再说了,咱们黑松军军纪严明,兄弟们守惯了,这扮坏人太不本行了,下次要让兄弟们英雄救美,那绝对没问题!”
慕晚晴拉着莫言歌,又转了两个弯,确定秦怀扬等人没追上来,也确定他们听不到说话,这才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拿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瞅着莫言歌,直看得莫言歌心头忐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说什么?”
慕晚晴还不说话。
依然握着那双柔软滑腻的纤纤玉手,加上方才的“阴谋”败露,莫言歌更是心虚,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对不起。这是怀扬的主意,我本来不同意的,只是——”
“为什么?”慕晚晴终于开口,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莫言歌沉默了好一会儿,几乎是无可奈何地道:“你说,除非我打动你的心,否则——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想怀扬求助,我们都是粗人,整日里就是厮杀征战,别的什么都不懂,所以一再地——”
“我不是问这个。”慕晚晴轻叹一声,“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那晚,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将住他,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者,也为以后逃避行房先找个由头,能过那一晚,能够让莫言歌不再勉强她,已经是万全之想,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真的放在心上,依言而行,虽然屡次弄巧成拙,却只是更彰显其朴实诚拙,那份心意却是明明白白的。
为什么呢?
莫言歌疑惑地看着她,迎着那双清澈而又微泛涟漪的眸子,心中微微震颤,沉默着,不说话。
“你跟安以晴原先情深意重?”所以,爱屋及乌么?
莫言歌立刻摇摇头。
慕晚晴微微咬唇,望着他:“那你喜欢我?”
莫言歌一滞,神情微显茫然。喜欢么?他只知道,跟现在的她在一起,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偶尔逗笑,远比先前的安以晴更感觉舒心自在,会想笑,会觉得心中安宁喜乐。想了半天,他只能低声道:“你比以前好。”
这是喜欢吗?他不知道。
看那样子,听这话语,慕晚晴便略知他心中所感,更是不解:“那为什么?”
安以晴与他相识时,不过是个婴孩,再后来就成亲,相处两不欢,应该没有太多的情意,他又没有喜欢她,为什么宁愿作出这些傻事,也要照她的意思来讨好她,想要打动她?
莫言歌已经有些懂了她的意思,想了很久,才斟酌着,缓缓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家里能够安安乐乐。”
你是我的妻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似乎解答了很多的疑惑,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想强迫她,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她有要求,他就尽力达到,即使闹出笑话也不曾用强,只为她是他的妻子,令妻子满意是他的义务,令家里安乐和美是他的梦想。
她笑他笨,其实,那不是笨,那是最纯澈的诚恳和朴实。
这样好的男人,这样顾家而有责任感的男人,应该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心的女子动心。
“我真的不懂,安以晴怎么会不爱你呢?”
对于那个“爱”字,莫言歌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些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苦涩地笑道:“也许,是我们差距太大了吧?你是乡绅的女儿,容貌好,世上少见,又识文断字,才华横溢,而我只是贫民的孤儿,长得不好,学文也学不好,只懂得舞刀弄枪,粗俗鲁莽,平日里她说话,我半句也接不上,又常年征战在外,分离多,相聚少,所以——”
慕晚晴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是,你们是差距太大了。”
莫言歌苦涩一笑。
“因为她差你差得太多,根本配不上你!”
是,他没有浪漫情调,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大概也没办法应和安以晴的“阳春白雪”,可是,在感情上,他是那般的憨厚朴实,即便与安以晴恶交至此,也依然揽下众多责任给自己。对家庭,对妻子,他有着从心底迸的责任感,只要做了他的妻子,就注定会得到他全部的心,他全心全意的对待。
虽然,那不是爱情。
莫言歌蓦然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有着一种陌生的悸动,心头翻涌,心情错杂,沉默了很久,却只冒出了句:“为什么你总是称从前的自己为她呢?你不就是安以晴吗?
“是啊,我本就是安以晴,你的妻子”
慕晚晴喃喃自语,心头一片交错的混乱,有感动,有疑惑,有震撼,甚至还有着一丝淡淡的莫名酸楚。
穿越到景华王朝一月有余,她玩笑着,嬉闹着,偶尔也会想想以后的出路,却从不曾认真。对莫言歌那一番话,也只是推搪之词,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做安以晴,做他的妻子,和他共度一生呢?
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一个安稳和乐的家,不就是一个女人所希冀的吗?
捂着自己的胸口,听着那里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开始心动了。
“阿牛哥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莫言歌一怔,那清澈的眸,如水晶黑玉,那修长的睫毛,如蝶翅阴翳,那微颤的唇,如樱点朱,就那样盈盈地对着他,似乎有些从前所有没有的东西,令他心中微微震颤,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雪娃娃,那时候,她刚刚学走路,他站在她的前面,对她伸出双手,笑着看着她,等着她慢慢走近。
那时候,她也是用这般纯净的眼神,看着他。
只可惜,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这般的眼神,再相见,她已是刁蛮任性的少女。
“我的妻子么?”莫言歌看着她,心头微微迷茫,想着,慢慢地道,“不用很美,不用很聪明,不用很有才学,只要,她想做我的妻子,能够与我好好相处,能够好好地与莫安他们相处,能够让家里和和乐乐,能够一直陪着我,就够了。”
慕晚晴忽然想起在电视上看得那些结婚誓词来。
“xxx,你是否愿意娶xxx为妻,与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曾经,她觉得这些结婚誓词又肉麻又无聊。
然而,现在听着莫言歌这番话,才恍然醒悟,这些,原来是心底的期盼。而莫言歌,已经对着他的妻子说了“我愿意”。
那么,慕晚晴,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莫言歌为妻,与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吗?
慕晚晴,你愿意吗?
慕晚晴凝视着眼前的人,依然难以决断,想了想,又问道:“阿牛哥哥,你会打你的妻子吗?”
“无缘无故的,干什么打人?”莫言歌有些失笑,随即想起那次香园的军棍,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霾,“那次,对不起!”
那就好,莫言歌毕竟是武将,她可不想生活在家暴之中。“阿牛哥哥,你会娶妾吗?”
莫言歌想了会儿,答道:“不会,除非万不得已。”
不错,虽然还有个但书,但对于一个封建王朝的王爷,他已经算好的了。慕晚晴又松了口气,接着想问些什么,一时间却又想不起该问些什么,忽然笑了笑,说道:“今天就先问到这,等我再想起别的问题,再问你!好了,阿牛哥哥,我愿意试着做你的妻子,以后请多关照!”说着,嫣然一笑,竟然忘情地伸出右手,想跟莫言歌来个握手礼。
莫言歌一怔,但那句“我愿意试着做你的妻子”却是听懂了,顿时大喜过望:“那就说,我今晚能够——”
“不行!”慕晚晴立刻黑了脸,见莫言歌无措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阿牛哥哥,我承认,我有一点心动了,可是,还没有到能够跟你同床共枕的地步,最多也就到这个阶段而已!”
莫言歌惑然“什么阶段——”
话音未落,慕晚晴已经上前,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顿时脸上一红,云霞飞升,转身跑开,巧笑嫣然,脆铃般的声音远远传来:“就是这个阶段,如果你想再进一步,就继续努力吧!”
莫言歌怔愣地摸着唇,回想着方才那温柔而甜蜜的触感,顿时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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