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章 证人证言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慕晚晴连声问道,心中大惊,难道这是还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听说是猝然过世,不过也不奇怪,闻大夫毕竟已经是九十高龄,老健春寒秋后热,终究是”儒师又叹了口气,神色倒有些同情,“只是可惜了司绍!自从闻大夫过世后,他情绪就更低落了,几度有轻生之念,幸亏有观之在旁陪着劝导着,谁知道还是”
听他的口气,显然认为司绍是自杀了。
慕晚晴皱眉,想了想,将司绍的遗书递给儒师:“这是司绍的笔迹吗?”
儒师扫了一眼,道:“正是。”
“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慕晚晴敏锐地道,心中疑惑。
“哦,刚才学生说过,因为身染恶疾,司绍早有轻生之念,曾在学堂里说过,如果他不幸不治的话,就把所有的财产全部交给好友观之。这封遗书,他早就写好了,也曾经拿给我们看过,所以,学生一眼便知,不会有错的。”
“那你知道,司绍有多少遗产吗?”
“听说司绍家里原本也是临州的中等之家,不过是孤家,没什么亲友。所以,司绍在父母双亡后就变卖家产到临州求学,平时吃穿用度倒也不俗,听说有好几百两,不过,学生也没见过,究竟多少也不清楚。不过,他的银钱应该都放在自己住的单房里,姑娘派人搜查下,应该就有分晓了。”
“你见过司绍尸身上那把匕没有?”
“没有。”
慕晚晴点点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儒师想了想,摇摇头。
接下来被传唤的是最先现司绍尸体的人,正是司绍的好友叶观之和学堂的另一位学子温舜。慕晚晴想了想,命人先传了温舜进来。按照景华王朝的律法,秀才已经与平民不同,不事耕织,由朝廷特别拨款,按月供应,见了县令也不必行跪叩大礼,只拱了拱手表示恭敬便可。温舜行了礼,便站过一边,等待询问。
“是你?”慕晚晴抬眼望去,微微一怔,“你就是温舜?”
“正是学生。”
这人正是在窗边赞扬慕晚晴的那名学子。“你说你昨晚子时曾见过司绍?”
“是。”经过验尸的事情,温舜倒是对慕晚晴有些佩服,拱了拱手,丝毫不曾怠慢礼仪,这才道,“我生性驽钝,平时先生讲授课程多有疑惑,只好以勤补拙。昨天先生讲的文章有些难,我有很多地方不懂,所以到先生住处请教,一直到半夜还没讲完。我见已经晚了,就跟先生约定早起继续。我回房时正好经过司绍的房间,见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就瞧了眼。”
“你有没有看见他在干什么?”
温舜皱眉想了想,道:“我只是顺便扫了眼,他当时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头,一手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司绍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舜摇了摇头:“没觉得。”
“你又怎么知道那时是子时三刻呢?”
“我后来回到我的房间,看到更漏上显示的是子时三刻,而且我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并不远,十几步路而已。”
慕晚晴咬了咬唇,道:“你再把今天清晨现司绍尸体的经过详细说下。”
“是。”温舜顿了顿,整理了下思绪,道,“因为记挂着先生昨天没讲解完的难题,因此清晨起得早了些,出屋时正好遇见观之,他说担心司绍,睡不着,便邀我一道去探望司绍。到了司绍的门前,我推了推门,却现门从里面反锁着,就拍了拍门,叫了几声,里面却还是没人应。我们都知道司绍因为身染恶疾,常有轻生之念,心中担忧,撞了好几下门才撞开,就现司绍死在床上。当时,我们都慌了手脚,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喊人,之后学堂里的人就都过来了,大家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先生来了,吩咐李明去衙门报官,后面玉大人就来了。”
慕晚晴双眉一蹙:“是谁撞得门?”
“是学生撞得门,后来观之也跟着我一起撞,这才撞开。”
慕晚晴皱了皱眉,隐约记得,她验尸的时候,窗户是打开的,便问道:“你进去时,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这个”温舜面有难色,“当时,看见司绍的尸体,学生吓坏了,没有注意。”
“司绍跟叶观之关系很好?”
“是啊!他们是同乡,原比别人更亲密些。再者,”温舜想了想,犹豫着道,“按理说,死者为大,我不该说什么”
听他话内有深意,慕晚晴连忙道:“什么事?你只管说。现在要查清司绍的死因,自然要多了解他平时的为人,你说了,或者有什么线索,这才正是对死人的尊敬。”
“实不相瞒,司绍为人胆小,又有些神神叨叨的,远比别人敏感,好些事情,别人觉得没什么,他就疑神疑鬼。”
慕晚晴追问道:“怎么说?”
“我记得,他刚到学堂的时候,因为为人谦虚,说话又和气,大家对他印象都还不坏,也经常聚伙出去游玩。有一次,我们踏青去,因为玩得尽兴,等到想起来回学堂,已经是日落,只好宿在一处山洞。晚上睡觉倒也没什么,早上却在洞的深处现几块骨头,司绍吓得不轻,回来没几天就说自己房里有鬼出没,什么红衣裳,长舌头,说得跟真的一样。”
“哦?”慕晚晴皱眉,“然后呢?”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真的,也有怕的,也有胆子大的,晚上跟他一起睡。半夜里他嚷着有鬼,把人叫醒,什么都没看见,他却坚持自己房间里有个穿红衣裳吐着长舌头的披女鬼,说是在山洞惨死的冤魂,然后又是请道士又是画符,闹了个天翻地覆,结果,后来听县里的猎户说,那些骨头都是动物的骨头。姑娘你说这事荒唐不?从那以后,大家就不怎么喜欢跟他接近了。我记得,刚开始他说他得了恶疾,大家都还不相信,说他又疑神疑鬼了,谁知道竟是真的。”说着,终究物伤其类,忍不住有些感伤。
“你怎么看司绍之死?”
“学生以为,司绍必定是自杀。闻大夫说了,这病初时还不怎样,后面会疼痛难忍,司绍胆子又小,又怕痛,一直都怕得紧,后来几次病,都痛得他难以忍耐,都是观之在旁劝慰,才好些。他必定是不堪病痛,所以就”
慕晚晴又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来,就让他出去了。
再后面进来的人——是叶观之!
047章 云安然
叶观之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儒生,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憨厚。慕晚晴不急着问案,冷肃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手在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叶观之?”
叶观之点点头,道:“正是。”
“是你跟温舜最先现死者的?”慕晚晴道,”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是。”叶观之垂着头,道:“学生与司绍向来交好,知道他最近因为身染重症,心情烦躁,情绪不稳,常有轻生之念,因此,每天起床便过来与其为伴,到夜间安眠方休。今日清晨,学生与温舜一道过来寻他,却觉房内从里反锁,心中忧虑,连撞了几下门方才撞开,才现司绍躺在床上,胸前插着一把匕,已经没了气息,便赶紧叫人过来了。”
“你进屋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还是开的?”
“这个”叶观之犹豫了下,道,“我没太注意,隐约记得似乎是关着的。”
慕晚晴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又问道:“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昨天。”
“什么时辰?”
“昨天一天学生都跟司绍在一起,直到晚间子时才离开。”
“那司绍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叶观之顿了顿,斟酌着答道:“也不算异常,因为身染恶疾,闻大夫又过世了,司绍这些日子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常常有轻生之念。昨天,这种念头似乎更强烈了些,他说他忍受不了病时的苦痛,想要自己寻了了断。我劝了他好半天,才令他稍稍平静了些。谁知道他却还是早知如此,我昨晚就不该离开,应该陪着他的。”
说着,忍不住眼泪莹然,泣涕涟涟。
“你知道司绍在遗书上写到,要把他所有的遗产全部给你吗?”
“知道。司绍他虽然胆子小些,但为人重情重义,我原没想到他会如此厚待我。”
慕晚晴皱眉,又问了些问题,却也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连问了几个人,天色已经慢慢暗下下来,加上慕晚晴一时间头脑也有些混乱,沉吟了半天,挥手命叶观之出去,将方才的记录整理好,呈递上去:“公子。”
玉轻尘接过,快地浏览着,道:“你怎么看?”
“司绍之死尚有疑点,他死之后,绝对有人进过他的房间,动过尸体,他杀的可能性很大。”慕晚晴沉吟着,整理着思路,道,“一般来,杀人不外乎情杀、仇杀、财杀三种,根据刚才众人的口供,司绍的交际圈很小,基本都是书院的人,显然没什么仇人,也没有情人,前两者可以暂时排除。如果说财杀的话,司绍死后,叶观之是直接获利的人,所以,他的嫌疑很大。”
左大安点头道:“那就带他回衙门!”
“还不行。”慕晚晴忙道,“这只是初步推断,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玉轻尘翻阅着记录,道:“那依你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今天天色太晚,不如先封锁死者的房间,派衙役守卫,明天来搜查房间里的东西,看有没有什么现。同时同时监视书院众人,看有没有谁有可疑的举动。另一方面,要派人追查叶观之的财政状况,看是否有欠债之类,追查杀人动机。”慕晚晴思索着道,“对了,公子,请你个通告,以后如果再有命案生,除必须的急救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以免破坏现场。”
玉轻尘点点头,道:“好。”
左大安忽然探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道:“哎,晚晴,没看出来啊,你一个小姑娘,居然对破案之事这么熟悉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盘问过你的来历,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呃女人!”
“”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县衙了。”看出慕晚晴不欲多说,玉轻尘淡淡地道,起身向屋外走去,墨绿的官袍微微拂动,如绿竹般,既刚挺又柔韧,摇曳生姿。
书院的学子连同县丞等人都候在门外,拥簇着,见玉轻尘出来,忙敛声屏气,寂然无语。
玉轻尘照慕晚晴所说吩咐了下去,便打道回衙。慕晚晴跟着出去,忽然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转头望去,又见在窗边的那名俊秀学子,不觉一怔。因为时间关系,书院的学子并没有一一询问,只挑了平时跟司绍关系比较近的几人,加上跟案子相关的人员,却并没有这个俊秀的书生,只是,方才慕晚晴验尸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她看,这会儿又
难道他跟司绍之死有关?
慕晚晴暗暗生疑,但玉轻尘已经离开,她也不便多留,想了想,招手叫了县衙捕头王大力过来,悄声吩咐了几句。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县衙,刚到门口,正要进去,却忽然听到一阵开道之声传来,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前方两队浩浩荡荡的皂衣举着回避牌,敲着开道铜锣,拥簇着两顶青缎轿子,朝着县衙过来,不一会儿到了跟前,落了轿,从头一顶轿子里出来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留着几绺胡须,眉目间有着几分儒雅,身穿大红官服,官架十足。
主簿林亦轩一怔,悄声附耳道:“玉大人,这位就是右布政使孟大人。”
玉轻尘微微一怔,缓步上前:“下关玉轻尘见过孟大人。”
孟敛光抚着胡子,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先到第二顶轿子旁边,伸手掀起了帘子。
能让右布政使弓腰为其掀帘,这第二顶轿子里不知坐的什么人物?众人好奇地瞧着,忽然眼前一亮。
那轿帘掀起,先露出一角华丽至极的衣衫,明亮的宝蓝色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团花,虽然是日暮时分,却依然光彩华耀,熠熠生辉。随即,一人低头出轿,慢慢地扬起脸来,顿时将众人的目光从那灿烂的衣裳上吸引开来,只见他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色如春花,光彩照人,尤其是那一双眼,澄若碧潭,眼波一转,盈盈然全是光彩,顾盼生情。
玉轻尘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惊讶,随即上前,道:“这位是”
孟敛光神色恭敬,道:‘这位是云安然云公子。“
介绍越简单,越说明一个人的分量之重,官场上尤其如此。果然,听到云安然这个名字,众人间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显然都是知道这位云公子的,连左大安也不例外,只剩下慕晚晴一个人置身事外,茫然不知。
不过,云安然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048章 逃难的贵公子
众人一片惊叹声中,只有玉轻尘淡然如旧,拱了拱手,道:“云公子。”
“玉公子!”云安然第一眼就看见玉轻尘,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亮色,整张脸灿然生辉。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斜晖映出长长的影子,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就这样相对而立,一宝蓝,一墨绿,一愣一暖;一张扬,一温淡,一动一静,彼此对视着,眼中闪烁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光芒,心中掠过只有自己才懂的心思。然后,玉轻尘淡淡的一笑,垂下眼眸,而云安然却扬起了眉梢,嘴角的笑意越浓厚。
“云公子。”
“玉大人。”
两人重新见过,这次却温和得多,再没有分毫的针锋相对。
“云哥哥!”一道清脆的呼喊声打破两人间异样的沉静,第三顶轿刚停下,轿中人便急不可耐地掀起轿帘,冲了出来,张扬的火红衣裳随风飘扬,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转眼间,那道窈窕的身影便燃烧到了云安然身旁,不由分说挽住了他的手臂,这才转向玉轻尘,顿时又是眼睛一亮,愣在了当场,好半天才道:“这位公子是”
声音娇糯软甜,神情文静羞涩,与刚才的张扬判若两人。
云安然的笑容立刻僵硬起来,也不转头,“很不经意”地挣出手臂,走开几步,“入神”地欣赏着县衙的匾额。
而少女则怔愣着,看看云安然,再看看玉轻尘,似乎犹豫不决。
“好字啊!好字啊!真是好字!”望着匾额上蒙尘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傅阳县衙”四字,云安然连连点头赞叹,转过头,好像刚看见少女,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笑意,道:“孟二小姐也在啊,失礼失礼,刚才看字看得太入神,没注意。对了,孟大人,你跟二小姐和林少夫人久别未见,一定想念得很,赶紧聚天伦之乐吧,不用在这陪我了!”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都暗暗偷笑。
“是,是,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孟敛光连连点头,尴尬的笑着,急忙拖着不情愿的孟想裳离去。
云安然踮着脚尖,探着脖子,目送那两道红色身影等了轿,消失在远方,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抚了抚胸,整个人立刻轻松起来,几乎要跳起来挥舞两下手来表示心中的雀跃之意。好一会儿才定下来,环视众人,忽然眼睛一亮,落定在慕晚晴身上,忙不迭地上前两步,拱手弯腰,笑意满面地道:“安然冒昧,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说话间,微微抬头,朝着慕晚晴妩媚地眨眨眼,随便丢了个媚眼过去。
“”众人集体无语。
慕晚晴却觉得这一幕熟悉得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一笑,云安然顿时更加得趣,笑道:“俗话说得好,肯掷千金轻一笑,原本我还想着银票没带够,博不得美人一笑呢,没想到姑娘居然这样给面子,可见这就是你我的缘分,怪不得老天爷要我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跟姑娘相遇!”
慕晚晴更忍不住,几乎要仰天大笑。
这个云安然,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个“男版”的江小凡!但凡遇上美男,那丫头也是这样一马当先,冲上前去,眨眨眼,再抛个媚眼,然后,真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不过,她的台词就比较现代了:“你知道吗?天使告诉我,在这里等待,就能遇见我所爱的人,现在,我就遇上了你!”
唉,也不知道这丫头跟方静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左大安脸立刻就黑了,咳嗽两声,仰头看天,“不经意”地踏过两步,将慕晚晴挡在身后。
“云公子,请入内奉茶!”玉轻尘轻淡如风的声音静静飘过来,同时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去。四人进了县衙,分主次坐下,早有丫头上来奉茶。云安然优雅地端茶啜饮,不时地瞥眼望向慕晚晴,一旦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奉上迷人的笑意,外带媚眼无数,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慕晚晴在旁,心中忍笑几乎内伤。
这个家伙,真是小凡那丫头一模一样!
用过茶点,玉轻尘拨弄着茶盖,开口道:“不知道云公子此次来傅阳县,所为何事?”
“哎,说起这个,真是惭愧啊!”云安然顿时神态大变,一副往事不堪回的模样,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接着再叹了口气,这才道,“我哪有什么贵干啊?我这是避难来了!”
玉轻尘淡淡地应了声,并不追问。
但云安然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这位风流公子就像被单独关了十八年的罗嗦唐僧,这会儿终于刑满出狱,逮住个人就开始狂吐槽:“玉大人你是运气好啊,离开京城离得早!你不知道,这会儿京城可以说是烽火四起,硝烟弥漫,那叫一个兵荒马乱,简直不是人呆的地儿!这话呢,得从头说起,玉大人,你知道忠勇亲王莫言歌吧?”
虽然无意追问,但云安然已经问了,玉轻尘也就微微点了点头:“嗯!”
莫——言——歌!旁边原本暗笑到几乎内伤的慕晚晴瞬间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049章 刀劈九皇子
“唉,玉大人大概也知道,而九皇子负责兵部,同时兼领青木军,可是,忠勇亲王统帅的黑松军却是咱们景华王朝实力最强的军队,远非青木军所能及。九皇子当然不甘心,几次三番挑衅,好在忠勇亲王以国事为重,约束部下,宁可吃些亏,也不曾与九皇子起冲突。可是,前段日子,黑松军态度忽然强硬起来,再不姑息青木军的挑衅,凡战必应。这些日子,京城的街头巷尾,差不多每天都生械斗,比战场还激烈,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没一个地方敢管。”
九皇子?青木军慕晚晴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压抑着狂乱的心跳,隐约想到了什么。
“哦?”玉轻尘却不知此事,顿时也起了心思,“怎会如此?”
“谁知道?也许黑松军忍耐得太久,忍无可忍了呗!”云安然耸耸肩,两手一摊,也不明所以,但很快,他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兴致勃勃地道,“不过,看着青木军被黑松军揍得满地找牙,说实话,还真是大快人心!”
玉轻尘淡笑,眉宇轻扬:“云公子似乎很喜悦?”
“怎么?”云安然俊眉一跳,微笑着望着玉轻尘,“难道我不应该喜悦吗?”
玉轻尘没说话,只淡淡笑着,低头轻轻啜茶。
慕晚晴没注意到其中的明争暗斗,她满心满怀都在京城里,忍不住开口催问道:“那后来呢?”
“原来姑娘也对这个感兴趣?”云安然眼睛一亮,更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道,“黑松军反击青木军已经够让人意外了,谁知道更让人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又过几日,是皇上的圣寿,宴请百官,在宴席上,九皇子出言挑衅,邀战忠勇亲王。”
慕晚晴心中一紧,焦心异常。
她在京城时间不长,对朝政更是知之甚少,但也听说皇帝对九皇子楚笙十分宠爱,连太子都要让一席之地,这场比武,如果输了,固然失了颜面,即便是赢了,让皇上宠爱的皇子大失颜面,也不是什么好事。
见慕晚晴神色关注,云安然诚心卖关子,道:“你们猜这场比武什么结果?”
“别故弄玄虚了,快说!”大概是因为云安然跟江小凡太像,慕晚晴不知不觉中就亲近起来,根本没拿他当贵客看,心急之余,忍不住跺脚娇嗔,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心切,又忍不住暗恼自己。
那头无情无义没良心的大笨牛,关心他干嘛?
“九皇子邀约忠勇亲王殿前比武,说是为了给皇上贺寿,可谁都知道,九皇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肯定没安好心。所以,百余招后,忠勇亲王居然一招险胜,令众人都有些疑惑”云安然缓缓说着,忽然声调剧变,又高亢又迅,如急雨打荷,“谁知道,就在忠勇亲王转身向皇上谢恩的时候,九皇子居然从背后偷袭,暗下杀手,太子殿下勃然色变,疾呼‘拦住他!’说话声中,他身边的两名贴身侍卫便疾掠而去,可惜,九皇子离忠勇亲王只有一步之遥,眼看已经来不及相救了。”
慕晚晴随着他的语调心跳陡转急,听到这,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说时迟那时快,忠勇亲王忽然反手一刀,挡住了九皇子的偷袭,同时飞身而起,凌空变向,持刀向九皇子当头劈去,势如破竹,竟然将九皇子的宝剑生生劈断,直取其性命。而就在这时,太子殿下的两名侍卫堪堪赶到,两人同时举剑格挡,这才挡住了忠勇亲王的攻势,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太子殿下那声‘拦住他’的‘他’,指的并不是九皇子,而是忠勇亲王——想必是两人交深,彼此熟识,太子殿下从忠勇亲王的眼神中猜到之后的变故,这才堪堪拦下,没有酿成血案。”
这般惊变,被云安然道来,辅以声调高低,眼神表情,乃至手势身形,顿时被演绎得绘声绘色,荡气回肠,直使人如临其境,如觉其险,个个屏气敛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连素来淡然的玉轻尘也禁不住微微色变,愕然抬头。
听莫言歌无事,慕晚晴才稍稍放下心,随即又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道:“楚九皇子应该没事吧?”
虽然对楚笙恨得牙痒痒,但她还是按耐着叫了句尊称——不过,楚笙畜生!这个名字倒真是一点都没叫错,果然是个畜生!
“没事?”云安然撇撇嘴,“事情大了,虽然太子殿下及时命人拦阻,救下了他一条命,可是,九皇子也被忠勇亲王那一刀之势激荡得口吐鲜血,当即站立不稳,昏倒在地。听御医说,似乎内伤挺重的,至少要好好养将数月才能下床。”
“那、那皇上”慕晚晴一时急切,几乎言不成句。
皇上宠溺九皇子,整个景华王朝都知道,现在,九皇子却被那头笨牛一刀劈得去了半条命,皇帝怎么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倒真是奇怪得很!”云安然皱眉,似乎也百思不解,“依照皇上对九皇子的宠爱,就算是忠勇亲王,只怕也难逃责罚。不过,可能是九皇子偷袭在前,皇上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没追究。”
说话间,玉轻尘已经回复平静,慢慢地啜着茶,默然不语。
左大安却皱眉道:“忠勇亲王向来自律,按理说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啊!”
云安然显然是个活络的人,虽然左大安是玉轻尘的侍卫,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慢,听他问话,便答道:“这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跟青木军有关,好像还牵连着太子殿下什么事,反正就是一堆的事情凑在一起,忠勇亲王已经很恼怒九皇子了,结果九皇子还当众挑衅,又暗施偷袭,就彻底把忠勇亲王惹毛了。”
050章 剪不断,理还乱
左大安喃喃道:“忠勇亲王是很冷静自持的人,能把他惹成这样,只怕事情不简单。”
云安然轻轻扫了眼左大安,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忍不住将目光转到玉轻尘身上,却正好迎上他的眸光,安静而幽深,看似没有任何威胁,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似乎能穿透万物,直至人心。
云安然忍不住心中一震,连忙以笑容掩饰。
“可不是吗?忠勇亲王劈了九皇子半条命,皇上也没有追究,只是苦笑了一番,命御医好生照看九皇子,对忠勇亲王非但没有责罚,反而连下诏赏,加以抚慰,只怕其中的事情不简单呢!”云安然长长地吐了口气,又道,“不过,虽然皇上没罚忠勇亲王,但他跟九皇子这么斗着,终究是个隐患,正好南边的谷炎国犯我边境,皇上就趁机把他调离京城了。”
慕晚晴这才放下心来,转念想起一事,却又更加的火大。
“哟,这忠勇亲王跟青阳公主正新婚燕尔呢,皇上居然舍得把忠勇亲王调离京城,这也太忍心了吧?”慕晚晴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极力掩饰着心中的酸楚和恼怒。
云安然却大惑不解:“忠勇亲王什么时候跟青阳公主成亲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慕晚晴耳朵里却不啻轰雷,不自觉地咬了唇,许久才迟钝地道:“难道没有吗?我在京城听说的,就是上个月的初八吗?”这个日子,害得她流了好多泪,绝不会记错的。
“谣言,都***地是谣言啊!”云安然猛地一拍大腿,义愤填膺,“要是忠勇亲王娶了青阳公主,我还犯得着逃难么?”
左大安奇道:“这跟云公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云安然愁眉苦脸,几乎要哭出来了,“就是因为忠勇亲王死活不肯娶,皇上就琢磨着要把青阳公主嫁给我。我的老天爷啊,那青阳公主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也就在忠勇亲王有几分能看。再说了,她一心恋着忠勇亲王,景华王朝谁不知道?娶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啊,我一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消息,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左大安忍不住取笑道:“原来云公子不是逃难,是逃婚啊!”
云安然丝毫不以为意,斜乜了他一眼,淡定地道:“别笑我呀,搁你你逃不逃?”
“呃”左大安默然,对于这位公主的传言,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云安然大乐:“我就说吧!”
云安然生性活络,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只这一会儿功夫,左大安就忘了刚才对他的不满和鄙视,下意识地跟他斗起来,两个人互相取笑,而一旁的慕晚晴却一点也没有被这种气氛感染,怔怔地站着,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划过,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疑惑一会儿伤心,混乱不堪。
最后还是习惯关注美人的云安然先现了她的异常:“姑娘,你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有吗?”慕晚晴恍如初醒,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摇了摇头,好半天才怔过神,轻声道,“我有些累,想先回房了。”
“一定是刚才又验尸又问案,累到了。”左大安关切地道,看了看玉轻尘,道,“你赶快回房休息吧!要是严重的话,说一声,我去给你请大夫!”
“没事的,我休息下应该就好了。”
外面已经有了淡淡的暮色,看起来昏暗飘渺,仿佛虚幻的梦境一般。慕晚晴出了大厅,只觉得一阵虚弱,连忙靠这会儿墙,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房间,一头栽在了床上,仰望着淡蓝色的床帏,慢慢闭上了眼。
居然是假的?
那些曾经让她伤心欲绝、毫不犹豫决定离开京城的事情居然只是——谣言?
云安然说,“忠勇亲王差点一刀劈了九皇子”;左大安说,“忠勇亲王是冷静自持的人,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楚笙统帅青木军慕晚晴不觉地想起那天追杀她的那几名大汉。他们身上带着一种血与火的煞气,应该是经过战场的厮杀,难道那些人是楚笙派来的?虽然云安然说那些理由里没有一个提到“忠勇王妃”,可是他说到跟青木军有关,难道是因为追杀她的事情?
难道说,“他”是因为这个跟楚笙起得冲突?
会不会,“他”没娶楚青阳是因为她?
慕晚晴不自觉地这样想着,眉眼微舒,随即又皱了起来,慢慢地垂下头。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一天的事情,又算什么?
那样武断地就定了她的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虽然安以晴有前科,但是,那几个月的相处,难道对他来说就没有一点点的意义?没有能够让他对她有一点点的相信?甚至,不用他去追查,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也许就能问出事情的原委。
但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难不成有人逼他啊?
慕晚晴嘴一撅,闷闷地吐了口气。
或者,其实事情很简单,他赶她出府是一回事,他跟九皇子起冲突是一回事,两者间根本就没有关系,是她想多了?而他不娶楚青阳,是因为也许,只是因为楚青阳不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也许
慕晚晴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会儿笑,一会儿恼,一会儿喜悦,一会儿伤心。
就这样,慕晚晴脑海里的念头自动分为正反两方,就“莫言歌的所作所为跟她是否有关”这个论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可是,正方反方都有理由支持,却又都有些薄弱,而“人犯”又不在跟前,没有办法亲自审问,加以佐证,双方辩证来辩证去,却谁都没有辩过谁,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一向嗜眠的慕晚晴失眠了!
一直到折腾到窗外泛起了晨白,慕晚晴才朦胧睡去。
不过,沉睡前最后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念头是——云安然这个名字,她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呢?
051章 皇帝的私生子?
于是,第二天,左大安就再理所当然不过地看见了一只熊猫。
“晚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他惊叫着,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病得很严重?那我去请大夫!”
“别!”慕晚晴赶忙拉住他,打了个呵欠道,“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已!”
左大安再三确定:“真的没事?”
“放心!”慕晚晴说着,又打了个呵欠,醉眼朦胧,人看起来也有些呆愣。
这样子,左大安实在不敢放心,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块朱色令牌,道:“这是傅阳县衙门的令牌,公子命我给你,方便你查案,见此令牌,如见县令。你自己掂量着,要是不舒服,就去看大夫,不要逞强,明白吗?”
“嗯。”慕晚晴点点头,接过令牌。
见此令牌,如见县令,根本就是“见此令牌,如朕亲临”的缩小版嘛!这样说起来,拿着这个东西,她也算是傅阳县的第二号人物了吧?慕晚晴想着,忍不住笑了,收起令牌,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左大哥,那个云安然到底是什么人啊?”
左大安几乎跳了起来:“你不知道他?”
“呃,他很有名吗?”慕晚晴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有名是有名,问题是,你是女的!我还以为差不多全京城的女人都知道他呢!”左大安意外地打量了慕晚晴一番,道,“昨天看你的样子,你是知道忠勇亲王的,那你也应该知道忠勇亲王是因为前五军都督云老将军才为世人所知的吧?云老将军骁勇耿直,尽忠为国,三个儿子全部为国捐躯,云家一脉,就只剩长子所遗下的一个孙子,就是云安然。”
前五军都督云老将军慕晚晴努力搜索着,隐约想到了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左大安很清楚慕晚晴不是什么有心眼的人,再想起昨天云安然对她的兴趣,觉得为了避免这位无知少女上当,很有必要为慕晚晴补一补云安然的功课,于是细细道:“云老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这个独孙就由老夫人养大,大概是因为就这么根独苗,娇惯了些,云老将军的豪迈骁勇半分没学到,纨绔子弟的毛病倒是一应学全,尤其风流好色,见了女人就涎着脸贴上去,或者花言巧语骗了,或者风言风语地戏弄,又是最喜新厌旧不过的性子,基本上走到哪风流帐就惹到哪,听说,连塞外敌国都有他负了的人,你看看昨天那位孟二小姐就能懂了。”
慕晚晴点头听着,忽然猛地抬头,击掌道:“原来是他!”说着,又按捺不住,大笑了起来。
左大安莫名其妙,狐疑地看着她。
慕晚晴捂着肚子,边摆手,强忍着笑,道:“没事没事!对了,他是云老将军的独孙,应该官职不小吧?”
“这倒没,云老将军本来想把他带到战场历练历练,可是,这位娇公子受不了苦,把那地儿的军队弄得一塌糊涂,直气歪了老将军的胡子。看着他不是这方面的料,也为他谋过官职,可是,他那个风流性子到哪都没得改,但凡同僚中有女眷的,基本上都纠缠不清,走到哪里被人嫌到哪里,万事不成,最后就无官无职,成了平民之身了。”
“不会吧?”慕晚晴疑惑,“他要是没官职,昨天孟布政使会对他那么恭敬讨好?”
“这就是云安然的特殊之处。虽然他没有官职,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极入当今皇上的眼,经常召其入宫,陪伴圣驾,比自己的儿子都疼。”左大安说着,看看左右无人,悄声道,“有人说,这位云公子根本就是皇上在外的私生子,不能明正身份,就养在了云老将军的府上,所以才这样疼爱,可见他圣宠之眷隆。所以,他虽然无官无职,但任何官见了他也得小心翼翼,要称一声‘云公子’。”
“左侍卫,你说得好听,我就没见你对我小心翼翼!”
背后忽然传来云安然的声音,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云安然又换了一身紫金色的衣裳,同样满身金线银线绣纹,耀人眼目。但说来也怪,这样的衣服,别人穿起来总显得张扬庸俗,带着种暴户的铜臭味,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高贵,与他的言行举止融为一体,就好像天生该这样穿一样。
也许,只有这样张扬轻佻的人,也穿的出这些颜色吧!
云安然走到两人身边,先照例向慕晚晴绽放了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才转向左大安,有些委屈地道:“左侍卫,我都说过了,那些都是谣言,都***的是谣言,我要是皇上的私生子,皇上能盘算着把青阳公主嫁给我,吓得我四处逃难?那可是1uan伦!再说,我也没那么造孽,是那老头子的儿子!”
从最后那个“老头子”的称呼中,慕晚晴充分了解了云安然的受宠程度。
左大安咳嗽了声,装作没听见。
云安然也没打算跟他计较,转过头,笑眯眯地瞧着慕晚晴,道:”我刚刚听到姑娘说要去查案,哎,这样危险地事情怎么能让向姑娘这样美貌的女子单身前去呢?”说着,挺起胸膛,右手在上面拍了拍,道,“这种事情,当然需要一个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护花使者陪着才行,比如,不才区区!”
这会儿,慕晚晴瞧着他,越觉得可乐,只抿着嘴笑。
云安然见状,更凑了过去,媚笑道:“在下云安然,家底刚才已经被左侍卫揭光了,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慕晚晴笑道:“慕晚晴。”
“好名字啊好名字!”云安然连忙道,摇头晃脑地道,“难怪我一见到姑娘就觉得心中激荡,难以自制,原来古诗早有说,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果然,我这是顺天而行,所以才会‘中’晚晴姑娘你啊!”
左大安朝着慕晚晴狂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搭理云安然。
慕晚晴装作没看见,忍笑道:“云公子,你是一个人到傅阳县的吗?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
“呀,姑娘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云安然眼睛一亮,击掌道,“可不就是吗?我一个人孤身上路,长路何漫漫,锦衣浸夜寒,何等的孤寂、落寞、凄冷,正需要一位像姑娘这样温柔美貌,善解人意的佳人为伴,方能圆满啊!”
左大安立刻黑了脸,瞪着云安然,握紧了拳。
“我想也是,秦怀扬秦参军没有跟云公子一道前来,云公子肯定寂寞地很!”慕晚晴忍笑道,也不看云安然的表情,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安静了一会儿,身后忽然爆出云安然直入云霄地怒吼声:“秦怀扬,我要杀了你!”
慕晚晴在门外听到,顿时笑得肚子疼。
刚才听左大安说到云安然风流好色时,她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他的名字了——在黑松军驻营的草地上,莫言歌曾经跟她提起过云安然,说秦怀扬五年前赴京赶考,在京城遇到云安然,结果,相貌清秀的秦怀扬就被云安然当成了女扮男装的女子,大加调戏,最后逼得秦怀扬只能当众解衣,验明真身,成为京城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乌龙事件,从此两人誓不两立。(具体章节在o28章《一物降一物》)
果然,她才提到秦怀扬,就气得某人暴跳如雷了。
这下,往后的日子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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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章 药铺偶遇
推开玉轻尘房间的门,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声就传入了左大安耳中,他心中一紧,加快脚步朝里走去。绕过屏风,便看见玉轻尘只着白色中医,斜靠在床边。松香色外帏,银红色内帐,锦绣缎子的绣被,一床的温暖亮色,越显得他容色苍白,文弱如柳。
忽然间,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似乎连内脏都要咳出来。
“公子!”左大安疾步上前,帮他掖好被角,又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玉轻尘挥挥手,虚弱地仰起头,靠在床棱上,闭上眼,慢慢地平复呼吸:“晚晴去查案了?”
“嗯。”左大安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恼怒地道,“不过,云安然竟然也死皮赖脸地跟着去了。公子,这个家伙风流成性,又擅长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上钩,偏偏晚晴那个丫头心眼实,我看八成会吃亏。”
玉轻尘忍不住想笑,一时呛了气,又咳嗽起来。
“放心,云安然只是风流,不是下流。”
止了咳嗽,看着忧心满面的左大安,玉轻尘微微喘息着,忍不住想笑。
慕晚晴虽然待人实诚,可能在有些事情上也有些迟钝,但是,那绝对是个聪明而有主见的女子,分得清真假,尤其,从昨天她对待云安然的态度上就更能看出来了——无论云安然怎么向她献媚,无论她怎么笑,眼神都一样澄澈。
显然,她并没有被云安然迷惑。
“是吗?”左大安一向信服玉轻尘的判断,想了想,还是喃喃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晚晴离那个家伙远点的好。”
玉轻尘微笑着,轻轻摇头。
“还有啊,公子,”左大安踌躇了会儿,道,“我觉得,你更应该离那个家伙远点。”
“”
※
经过了戏弄云安然这个调剂,原本昏昏欲睡的慕晚晴立刻精神百倍,重新开始整理书院命案,现在,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叶观之,但是,没需要证据来支持。慕晚晴想着,先到捕快房,出示令牌,分派众捕快去查关于叶观之的事情。至于她,要再到案现场去搜查一遍,然后再到殓尸房重新验尸。
不过,在去书院之前,她还要先到另一个地方!
慕晚晴盘算已定,转身便要行事,却正对上一张哀怨的俊脸。
云安然眨了眨眼睛,幽怨地道:“晚晴妹妹,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他在她身边站了两刻钟,看着她分派事务,然后开始出神,整整两刻钟,居然连一眼都没有看他,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啊!
慕晚晴莞尔,边往外走边道:“怎么会呢?云公子你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男女通吃,怎么会没有吸引力呢?”
“男女通吃?”云安然神情悲怆,md,他一生的英名,就毁在那一次的眼拙上了!看着慕晚晴擦肩而过,连忙追上去,边追边挥着手疾呼,表明心迹,“晚晴妹妹,那都是谣言,谣言啊!我云安然对天誓,我绝对只对女子兴趣,而且,我从今往后只对晚晴妹妹你有兴趣,绝无二心啊!”
就这样,两人边斗嘴边取笑,来到傅阳县的集市。
看着慕晚晴踏入一家装裱店,云安然实在忍不住了,附耳悄声道:“你不是说要查案吗?怎么来这里?”
“不要借着行动保密的借口占我便宜,谢谢!”慕晚晴微笑着推开两步,极有贵族风范地朝他点点头,转身向老板买了金粉、朱砂和宣纸以及素胶,又问道:“老板,附近哪里有药铺吗?”
“哦,出了门左拐,不到十步就是闻家药铺,那是咱们傅阳县最大的药铺了。”
闻家药铺?难道是给司绍治病的闻大夫家的药铺?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去问问,反正她也要买防止尸体腐变和防尸毒的药材!想到这里,慕晚晴跟云安然打个招呼,两人又一同来到了闻家药铺。
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一进门,迎面一个照脸,居然是熟人!
“云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个娇糯的声音,云安然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立刻僵立不动了,可惜,孟二小姐完全没有知难而退,执着地飞扑过来,挽起他的手,左摇右晃,几乎将他捏圆搓扁。云安然僵硬地笑着,故技重施,不动声色地挣脱,再走到旁边,假装研究药材。不过,这次没有玉轻尘来转移孟想裳的注意力,她坚定执着地跟随者云安然的脚步,将爱慕进行到底。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满屋子乱转,“睁着眼捉迷藏”。
慕晚晴忍着笑,环视周遭,走到药铺的角落里,微笑道:“林公子,林夫人!”
053章 学子高远
慕晚晴忍着笑,环视周遭,走到药铺外堂的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身穿银红绡的女子正倚着药柜坐着,云鬃玉颜,身姿纤美,光洁莹润的脸上,一双眼眸如秋波般,明亮而温润,带着一种大家闺秀所特有的矜持端庄。只不过,此刻她正望着对云安然实施围追堵截的孟想裳,神色颇有些尴尬。
“林少夫人。”
这女子正是孟想裳的姐姐,林冽的妻子——孟想容。
闻言,她忙转过头来,看见慕晚晴却是一怔,疑惑道:“姑娘你是”
“慕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这时,通往药铺内堂的帘子一掀,露出一张眉目俊秀的脸来,却是林冽。他急忙奔过来,见孟想容神情迷茫,忙道,“想容,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慕晚晴慕姑娘,是她救了你的命。”
“哦!”孟想容恍悟,连忙站起身来,屈膝一福,“想容拜见恩人。”
慕晚晴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只是凑巧赶上而已,应该说是林少夫人命不该绝。”
孟想容温婉一笑,道:“恩人活命之恩,想容不敢有忘,本来应该亲自登门致谢的,只是病体未愈,不敢上门叨扰,没想到今天来药铺取药,居然这么巧遇上了。对了,恩人怎么也到药铺来了?难道说贵府有人染恙么?”
“不是,我只是来买些他用的药材。”慕晚晴笑道,“还有,也别叫我恩人了,听着别扭,叫我晚晴就好了。”
孟想容微笑颔:“好,晚晴。”
这位林少夫人容貌姣美,声音细润,待人谦和有礼,跟她的父亲和妹妹是全然两样的人物,慕晚晴不觉心生好感,想起那次中毒事件的不了了之,心中难免疑惑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蹙眉咬唇,沉吟了好一会儿,还不忍不住问道:“不知上次林少夫人中毒之事可有查清原委?”
两人都是一怔,对视一眼,林冽奇道:“不是说是意外,是因为想容身体太弱了吗?”
慕晚晴无奈一笑,认真来说,是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性,但想了想,她委婉的提示道:“即使是意外,毕竟人命关天,林少夫人以后还是小心些好。”
“这大可以放心。”林冽望着身旁的孟想容,温柔一笑,“我已经吩咐了厨子要小心,不许再拿有毒的食材,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了。”
孟想容报之微笑,也是柔情缱绻,相视之间,情意无限。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慕晚晴隐约觉得,孟想容的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一缕淡淡的悲伤,待细看时,却又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慕晚晴心中狐疑不定,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有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连忙转头,却只捕捉到一抹白色衣衫匆匆闪过,看着像是书院的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在书院窗边盯着他的那个书生,而且看体形也像。
奇怪,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呢?
慕晚晴心中凛然,沉吟不语。
林氏夫妻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林冽问道:“慕姑娘,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慕晚晴惊醒,微笑着摇摇头,问道,“林公子,书院”她说着,忽然看了眼柔弱的孟想容,林冽会意,对着孟想容歉意一笑,道:“慕姑娘,我们去那边说。”
说着,带慕晚晴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旁边是高大的药柜,不用担心会有人听到二人的对话。
慕晚晴道:“林公子,那天你也在现场,有没有注意到站在窗边的一名书生?嗯个子挺高,长得也很俊秀,就是看起来好像有点孤傲”她说着,有些急,那个人的容貌明明就印在她的脑海中,可是就是形容不出。
林冽想了想,道:“是不是在姑娘验尸的时候一直看着姑娘的那位?”
“对,就是他!”慕晚晴眼睛一亮,“林公子也注意到了?”
林冽点点头,道:“刚好有看到了。”
“那林公子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注我验尸的过程?”
“可能是好奇吧!”林冽笑笑,似乎并不觉得奇怪,道,“他叫高远,原是青州人士,是三年前从外地来此求学,听说他祖上也是仵作,技艺高,不在王仵作之下。虽然到他这代已经三代不做仵作,洗脱贱籍,能够考取功名,但祖上毕竟曾精于此道,所以他大概也略懂一二,因此见了姑娘的绝技,就忍不住好奇了!”
慕晚晴学过法医史,知道在有些朝代,仵作属于贱民之列,地位很低,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那天在书院,听到左大安讥刺王彦,就已经猜到景华王朝也是这样虽然很不以为然,去也无可奈何。
“慕姑娘,林冽冒昧,敢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是仵作?”
“哦?”慕晚晴扬眉,“如果我是呢?”
“慕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见慕晚晴似乎有恼怒之意,林冽连忙摆手,诚挚地道,“慕姑娘救了想容的命,也就等于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想找个机会报答姑娘,仅此而已。如果姑娘也是那我可以求爹爹或者岳父,帮你洗脱贱籍。”
“多谢林公子的好意。”
身为法医,慕晚晴很热爱自己的职业,但是,在这个轻贱仵作的朝代,尽管她绝对同样尊重那些被划归“贱民”的人,但为了忠于自己的职业而成为贱民,她想,她还是不会去做的吧!毕竟,要面对着整个社会的歧视,还要连累子孙,这么为理想和职业献身的思想境界,她还差了些。
好在,仵作都是验尸的,但验尸的却不一定都是仵作。
“我只是公子的一个丫头,刚好对这方面有兴趣,懂得一些,所以公子就让我试试。”
“哦,原来是这样。”林冽松了口气,虽然之前玉县令曾经说过慕姑娘是祖传的验尸绝技,但官员中也有很多精通验尸的高人,想必这位慕姑娘是官宦之后,家道中落,以致成为奴婢,所以才不想多说的吧?林冽如是想。
慕晚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是纠缠下去,又问道:“高远为人如何?”
“因为他的身体特殊,他自己本身有些敏感,再加上书院里也确有些人看不起他,所以性子有些孤僻傲介,不怎么跟人说话。看他平日里的模样,似乎对科举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是很关心,学业也不怎么下功夫。不过,他很善赌,是个很高明的赌徒。”
慕晚晴又问道:“他跟司绍关系如何?”
“我刚才说了,高远为人孤介,跟书院里的人都不怎么说话的。”林冽笑了,“再说,他跟司绍性格南辕北辙,基本不怎么说话。我想,以高远的为人,大概很不屑司绍的唯唯诺诺吧!不过,我倒是曾经见过高远跟叶观之争吵过。”
054章 高远的证言
慕晚晴忙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争吵?”
“大概五六天前,我从家里来书院,正要去找先生,在路上远远看见高远跟叶观之两个人悄悄在角落里说什么,看模样好像是叶观之在求高远什么,然后高远现了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种眼神很不舒服,加上跟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交情,就走了。”
司绍如果是他杀的话,最有嫌疑的是叶观之,而高远特别关注她验尸,又曾经跟叶观之争吵过这其中,只怕另有内情!看来,待会儿到书院,她要特别注意下这个高远了。
“林公子,你还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了。”林冽想了想,摇摇头,笑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已经快忘了。”
“那谢谢你了,林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得了这个线索,慕晚晴急切地想到书院,找高远问问,匆匆跟林冽告个罪,转身就要离开,转眼瞥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内堂出来,猛的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来闻家药铺的本意,走过去,向掌柜出示了下衙门的令牌,问道:“你是闻家药铺的掌柜?”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
“已经过世的闻大夫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他什么时候过世的?怎么过世的?”
掌柜是个六十岁上下的人,相貌忠厚,看起来是那种本分的生意人,见到衙门的人,似乎有些畏惧,答道:“一个月前,先父已经是九十高龄的人了,之前不幸感染了风寒,没能熬过去,就”
慕晚晴皱眉:“确定是因病过世?有什么异常吗?”
掌柜摇摇头:“没有,我虽然不太精通医术,但这种病症还是能确定的。如果姑娘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找张大夫问下,先父的病,是由他诊治的。”
慕晚晴问了张大夫的姓名和住址,又问道:“你知道司绍吗?”
“知道。”
“司绍身染恶疾,是由闻大夫诊治的。你知道司绍得的什么病吗?”
掌柜摇摇头,道“我不清楚。家父的确医术精湛,但我为人愚钝,没能够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对医术只是略懂,也就管着这个药铺,替人抓药而已。”
“哦?”慕晚晴又问道,“那司绍是来你这里抓药的吗?”
“是。”掌柜又点了点头,“大多是些镇痛的药。”
慕晚晴又问了几句,却也没问出什么线索,便买了需要的药材,扭头一看,云安然还在那跟孟想裳纠缠不清,也不理会,径自出了药铺。云安然等她走得远了些,瞅个错空,一闪身躲过孟想裳,跳了出去,随即立刻施展轻功,赶上慕晚晴。
二人来到书院,慕晚晴问了守卫书院的捕快几句,进了案房间,转头见云安然脸色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忙叮嘱道:“你别进来,在外边待会儿,这屋子里人已经够多了,你就别再搅和了。”
“人已经够多了?”
云安然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到他看清楚慕晚晴接下来的举动,顿时更惶惑了,只见她取出先前买的金粉,在桌子、椅子、床边、门框、窗户等地方细细洒下,小心翼翼的吹着,再取出素胶将那些金粉沾起云安然忍不住浑身打颤,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慕晚晴把采集到的指纹小心翼翼地放入袖袋,开始翻查死者的物品。
房间里就那几样东西,没多久都翻了个遍,除了衣物之外,基本就是书籍和笔墨纸砚,不过,衣柜里倒是藏着几张银票,加在一起大概有二百多两,与儒师说的数量吻合,应该就是司绍的遗产了,按照他的遗书所写,这些东西都是给叶观之的。
再度环视房间,慕晚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楚,转眼看见云安然在门外,随口问道:“云安然,你觉不觉得这房间哪里不对?”
闻言,云安然激灵灵地打了寒颤,连忙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慕晚晴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云安然犹豫了好久,还是凑了上来,声音竟有些颤抖:“晚晴妹妹啊,你刚刚是招魂呢,还是灭鬼啊?”
“”
刚出房间门,正好就看见高远从外面回来,慕晚晴迎上去,问道:“你是高远?”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名神秘而令她疑惑的学子,远望时只觉得他眉清目秀,俊秀得很,现在才现,这个人的唇形和脸型都带着冷硬的感觉,眉虽细,却凛凛然如拔鞘的剑,眼眸中更是弥漫着一种漠视众人的孤寒,虽然皮肤白皙,却没有丝毫奶油小生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不敢轻觑的冷凝。
林冽说他孤僻傲介,所言非虚。
被衙门的人截住问话,高远似乎毫不意外,,平静地道:“是。”
“五六天前,你曾经跟叶观之生争执吗?”
高远容貌的眉带着一种冷峻的弧度,微微扬起,用微带讥嘲的口吻道:“是林冽告诉你的吧?”说着冷笑了声,道,“既然他已经说了,我也没必要否认,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那天我确实跟叶观之吵了两句。”
“你们为什么争执?”
高远微微一笑,坦然道:“他欠我一百两两银子,那天我向他要,他没有银钱给我,求我宽限几天。他说司绍有几百两的家底,等他死后,那些钱都是他的,到时候这一百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这些事,书院的人都知道,我也就答应了。”
“他为什么欠你那么多银子?”
高远淡淡道:“他不知何时迷上了赌博,在赌场上输给我的。”
慕晚晴边问边记录,给高远画了押,收起,就让他离开了,同时,一直跟踪高远的捕头也出现在慕晚晴的面前,摇摇头,道:“他的行踪一直很正常,除了今天去了银饰店之外,没再去过哪里。”
慕晚晴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他有没有路过闻家药铺?”
“有。”
“大概什么时候?”
捕头估算了下,道:“大概是辰时初刻的样子。”
算算时间,跟她在闻家药铺看见那道白影的时间差不多,这么说,她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高远没错了。真是奇怪,他怎么就对自己那么感兴趣呢?难道真的只是林冽说的原因吗?
想了想,慕晚晴也没个答案,又找了几个学子问了些话,就按照预定的行程回到县衙。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的云安然一看到“殓尸房”三个字,顿时“啊”的一声狂叫,一跳三尺高,脸色煞白,头也不回地一溜烟闪人了。
想起他在案房间外的表现,慕晚晴忽然恍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家伙,不怕天不怕地,连皇帝都敢喊一声“老头子”,却原来怕死人?
=======悲剧的云安然,这样要怎么泡晚晴呢?
055章 唯一的疑惑
走进殓尸房,一股异样的味道扑鼻而来,不是腐烂的味道,而是一种独属于尸体的味道,一种慕晚晴极其熟悉的味道。这会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她仍然是21世纪的那个慕晚晴,有妈妈的唠叨,有好友的陪伴,而不曾是景华王朝的忠勇王妃,不曾爱过,伤过,如今疑惑着,独自流落在傅阳县。
吸了口气,收起那些感伤的心思,慕晚晴关了殓尸房的门,开始验尸。
解着尸体的衣服,她才想起,在验尸过程中,很容易沾染尸毒之类,所以都需要穿防护服,戴手套,而她由于临时上阵,准备不足,还没有去订制,好在现在是深秋,天气入凉,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倒还没有太大影响。
待会儿一定要记着去订制才行!
慕晚晴暗暗地想着,忽然目光凝定,落在了死者的双臂上,在两手腕朝里大概两寸的地方,都有乌青的淤痕,在案现场验尸时,由于周围一群儒师儒生,她一个女子,不好检查得太细致,这淤痕又比较靠里,因此并没有察觉。淤痕约四指宽,系生前伤,看形状像是人的手紧握手腕造成的,而且不可能是本人所致。
显然,死者生前曾经与人生争执。
除此之外,尸体表面再也没有任何痕迹,慕晚晴又小心地提取了死者以及凶器上的指纹,出来时正好遇上衙门的捕快们回来,查到的情况跟她差不多:叶观之迷上赌博,在赌场上欠了高远一百两银子。同时,她在书院吩咐出去的捕快也回来了,他询问过那位张大夫,证明闻大夫确实是死于风寒,症状无可疑。
慕晚晴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开始比对指纹。
死者房间内指纹杂乱繁多,经过比对,一部分指纹跟她问话的学子相吻合,另一部分则没有比对到同样的指纹,应该是属于她没有问的那些书生的。虽然由于人员杂乱,许多有价值的指纹被破坏了,但是,慕晚晴从房间窗户和门栓上却还是提到了叶观之的指纹,而且,只有他跟死者的指纹!
不过,遗憾的是,凶器上却只有死者的指纹。
慕晚晴整理好所有的资料,打开门,谁知道一抬眼就看见云安然。这位衣着华耀的贵公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哀怨地望着慕晚晴,迷人的桃花眼“诚挚无比”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地道:“晚晴妹妹。”
慕晚晴也不说话,就笑着看着她。
云安然表情顿时更加的可怜:“晚晴妹妹,我在这里站了一下午,深刻反省了一下午,我彻底地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一人孤独在那冷冰冰阴森森的殓尸房。我真的错了,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一定会恪尽职守,好好保护你的,上刀山下火海,狼窝虎穴,风里来雨里去,绝不皱一皱眉头!”说着,还举起了手,以加重其可信度。
慕晚晴笑,这个家伙!
“晚晴妹妹!”云安然拖长了声音,撒娇般地叫着,桃花眼眨呀眨的,哀怨中也不忘媚眼闪现。
慕晚晴恶寒,实在受不了了,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怕你了!”
云安然大喜:“我就知道,晚晴妹妹最好了!”
说着,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探了过来,想要跟慕晚晴的柔荑来个第一次亲密接触,却被慕晚晴明察秋毫地打了下去,瞪了他一眼,道:“玩笑归玩笑,你给我规矩点!”
“是,晚晴妹妹!”云安然从善如流,讨好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你看,这么好的夕阳,这么美的景致,不如我们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说着,声音无限温柔,桃花眼又开始波光潋滟。
“约你个头,我要跟公子说案情的进展。”
走进云安然的房间,一股中药的味道便迎面扑来,苦涩异常。玉轻尘原本是躺着的,见二人进来,慢慢地坐起身来,慢慢地取过一边的外衣,慢慢披上,动作一如往常的优雅缓和,只是脸色比往常更苍白了些,眉宇中间的那股青意似乎有所加重。他微笑着,温和沉静如故:“怎么?有线索了?”
慕晚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又犯了而已,不打紧,休养几天就好了。”云安然轻描淡写地道,“说案子吧!有什么线索了?”
见他精神还好,慕晚晴稍稍放心,将今天问到的线索说了。
玉轻尘静静地听着,偶尔咳嗽几声,等到她说完,问道:“你怎么看?”
“从目前的线索来说,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那晚,死者跟叶观之在一起,因为某种原因拿起了匕,而叶观之则在此时起了杀心,上前抓住死者的双臂,用力向死者胸部推去,死者挣脱不开,握着匕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叶观之将死者抱到床上,伪装成自杀的模样,然后插上门,在从窗户离开,第二天则假装关心司绍,邀人跟他一起去案现场,现尸体。叶观之的嫌疑很大。”
虽然那个高远行径也很奇怪,但是,在慕晚晴采集到的有效指纹里并没有他的指纹。景华王朝的人连什么是指纹都不清楚,根本不可能做抹去指纹的事情,这足以证明高原不曾到过死者的房间,更不可能是凶手。
玉轻尘点点头。
“但是,有一点怎么都说不通!”慕晚晴皱眉,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叶观之虽然欠了高远一百两银子,但是,司绍确实留了遗书,将所有财产留给叶观之,而司绍也得了重病不治,等到他过世,叶观之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接管那二百多两银子。为什么他还杀司绍呢?杀人可是死罪!如果这点不弄清楚的话,想定他的罪只怕不容易。”
玉轻尘微微垂下眼眸,静默不语。
云安然在旁坐着,猜测道:“会不会债主逼得太紧了,等不到司绍死?”
慕晚晴白了他一眼,道:“在书院的时候,你跟我一起的,你没听到高远说,他已经答应叶观之,等到司绍过世后再还债的吗?”
“呃我确实没听见。”云安然讪讪道,他只顾着幽怨了,“那会不会遗书是假的?”
“也不是。那封遗书全书院的人都见过,不可能是假的。而且,我也比对过笔迹,是司绍本人写的没错。”
连猜了十几条理由,却都被慕晚晴一一否定,云安然难免有些急躁,道:“我们猜什么谜语啊?把那个叶观之抓过来,用用刑,不就什么都有了?”
“你有点技术含量行不行啊?”
慕晚晴鄙夷地道,在景华王朝,刑讯逼供是合法的,但是,作为21世纪的法医,她对这种野蛮而残忍的取供手法绝不认同,再说,这样也很容易屈打成招,造成冤假错案。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那股苦涩的中药味道在空气中飘荡。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泄了一地,如明黄的锦缎般华美秀丽,却又带着一股静谧,随着夕阳的西斜越拉越长,直到渐渐消逝。屋子里慢慢暗了下来,慕晚晴很自觉地起身,点燃了蜡烛,跳跃的烛焰照在屋内众人的脸上,忽明忽暗间,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公子,药好了。”左大安正好在这时来送药。
玉轻尘接过药碗,慢慢地喝了下去。
慕晚晴忍不住有些同情他,那药汁十分苦涩,隔着一段距离,只是闻着那味道,她已经有些受不了,可怜公子还要喝下去。更可怜的是,他还是喝的那么优雅沉静,不急不慢——话说,这样喝更苦哎!
慕晚晴想着,心思又转到了这件案子上。记得她在案的房间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皱着眉,从案时开始回想,一点一滴地过滤那个房间哪里不对劲呢?想着,目光随处乱晃,云安然仍然以手撑颔,在那装思想者,公子喝完了药,正把药碗递给左大安
对了!慕晚晴忽然眼睛一亮,击掌道:“我想到了!”
056章 触动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