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 狗血剧情
从楚筝那里问到想要的信息,又到各家店铺订了需要的东西,慕晚晴心满意足地回府。晚间用膳时,絮儿状似无意地道:“听说白天太子来过,不知道说了什么,王爷气色很不好,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也没出来,听说连晚饭也没用呢!”
慕晚晴神色一顿,随即如常:“跟我没关系!”
话虽如此,但心里究竟放心不下,趁着絮儿收拾的时候,慕晚晴悄悄出了香园,来到书房,从窗户缝里往里看,莫言歌坐在书桌前,左手撑头,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宇紧锁,仿佛睡得很不安稳。
慕晚晴想了想,还是轻轻地走进去。
莫言歌一无所动,似乎真的睡熟了。正如莫安所说,他右手骨节处都是擦伤,显然没有动及筋骨,但血肉模糊的,看着也让人心惊。慕晚晴一阵心疼,轻声埋怨道:“真是的,谁得罪你修理谁去,干嘛折腾自己啊?”说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金创药和绷带,轻柔而小心地替他包扎,生怕弄痛了他。
莫言歌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
慕晚晴却没察觉,自顾为他包扎好伤口,抬头看见他依旧睡得沉熟,纤细洁白的手指忍不住抚上那紧皱的眉头,想要展平那褶皱,然后从身上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个蜜饯,轻轻塞入他的嘴里,像逗小孩一样哄道:“乖,不要生气啦,姐姐给你蜜饯吃哦!”
说着,轻笑一声,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出门去了。
在她转过身的瞬间,沉睡的莫言歌慢慢睁开了眼睛,目送着她轻盈的身影如云朵般飘出书房,低头看看包扎好的右手,再摸摸额头,想起她刚才甜蜜轻快的声音,清脆柔和的笑声,再想起皇帝的强行逼婚,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化为满腔的苦涩,萦绕不绝。
她越是开心,越是对他好,他就越觉得苦涩难当。
“以晴,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就在这一刻,莫言歌终于下定了决心。
到了莫言歌寿辰这天,慕晚晴起了个大早,推开窗户,一股带着花木气息的清爽空气袭入,外面天高云淡,东方微露一丝鱼肚白,霞光隐隐,想必会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想起自己的计划,慕晚晴微微一笑,坐在妆奁台前,梳妆打扮,尚未弄好,絮儿便走进来,见状一怔,笑道:“外面有人求见王妃,说是有急事,奴婢就进来看看王妃有没有起来,没想到王妃今儿这么勤快!”
“好你个絮儿,拐着弯骂我懒呢!”慕晚晴啐了一口,道,“谁要见我啊?”
絮儿道:“那人自称是王妃的表哥,”
“表哥?”慕晚晴梳着一绺青丝,疑惑道,“我还有表哥啊?”
“奴婢刚进府不久,也不清楚。”絮儿摇摇头,拿过梳子,替她梳妆,边道,“那人说他是从隶州赶来,有要紧事要跟王妃说,还没说几句就哭得不成样子,模样倒是哀戚得很,好像真有什么事!”
“既然这样,就让他到香园来吧!”
慕晚晴装扮好,来到院子里,坐在石桌前,等候着。
香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香草,有开花的,有结实的,在微微的秋风中摇曳,散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没一会儿,那人便被领到香园,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儒服,像是个文弱书生,皮肤白皙,容貌清秀,标准的奶油小生,若是走在街上,想必也会招来不少女子的秋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看她的目光,慕晚晴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还是维持着微笑,招呼他坐下,道,“你就是我表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失忆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意,长揖到底,道:“小生蒋安国,见过王妃。”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这些客套了。”虽然觉得他的称呼有些奇怪,但慕晚晴也没说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安国脸上有为难之色,扫了眼絮儿。
慕晚晴会意,挥挥手让絮儿下去,笑道:“好了,这会儿没人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蒋安国看了看四周的围墙,似乎还不放心,道:“晴儿,我们能不能到屋里谈?实在是这事情要紧,不能给别人听到,不然,恐怕对你我都不好。”
晴儿?切,我还小燕子紫薇呢!
慕晚晴暗自想到,但见他神色郑重,就点点头,引着他来到屋里。
“这会儿你可以说了吧?”
蒋安国微微松了口气,这才道:“事情是这样的,晴儿,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也求的了秀才功名,可惜上次科考失利,不曾得中,就在京城住了下来,准备明年的科考。只是,我本就家境贫寒,没多少积蓄京城又是繁华之地,花销甚大,所以——”他支支吾吾着,似乎不好再说下去。
慕晚晴立刻明白了,刚刚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失笑道:“你这样小心谨慎,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要真的是奋上进,一时短缺,周济周济也很正常。待会儿我跟总管伯伯说声就好。”
蒋安国不住地向外打量着,闻言颇有些羞赧地道:“你丈夫是王爷,位高权重,素来厌憎我们这些穷亲戚,所以我只好趁他上朝之时过来求你,免得再被赶出去。”
“你多心了,王爷才不是这样的人!”慕晚晴笑道,忽然起了疑心,道,“该不会是你不把钱用在正途吧?”
蒋安国又向外扫了一眼,忽然眼光一闪,转过头来,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指天赌咒道:“晴儿,你要相信我,我绝对去那些花街柳巷,花天酒地地胡闹,我向来一心一意,你是知道的,我——我——”
慕晚晴被他如此激烈地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道:“你赶紧起来,我相信就是了。”
蒋安国犹自不休,挪动着膝盖,一直来到慕晚晴身边,握住她的手,抬起头,瞧着他,神色甚是真挚,道:“晴儿,苍天可鉴,我一门心思攻读诗书,只是想要早一日金榜题名,到时候好”
“你们在做什么?”就在这时,一道缓慢而低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带着透彻人心的寒冷和激怒,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着官服,立在门边,身形僵硬,咬着唇,眯着眼,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使人望之生畏。
这样的情形好像有点熟悉
慕晚晴脑海自动浮现八点档电视剧的经典剧情:女主出于各种原因与一个男子单独相处,由于种种意外,两人有了一丁点儿的逾矩举动,然后正好被男主撞见,误以为两人有奸情,然后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这剧情也未免太狗血了吧?
========================某人郑重声明,此桥段为他人所排练出来的狗血剧情,由其本人负全部责任,与本作者无关,特此声明。
032章 晴天霹雳
来人自然是莫言歌,身后还有楚青阳,莫安和府里的几个管事,莫安等人看着蒋安国,都是神色惨然,看向慕晚晴的眼神疑惑而难以置信,复杂异常。唯独楚青阳,精致的脸上似乎有着隐隐的笑意,随着莫言歌越铁青的脸,那笑意也越来越深。
慕晚晴试图解释:“王爷,你误会了,他是——”
莫言歌却置若罔闻,也不看她,死死地盯着蒋安国,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道:“谁让他进府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与平常无异,然而莫安跟他许久,却明白,愈是如此,就代表着他心中的怒意愈重,急忙跪倒在地,连声道:“老奴不知,老奴这就去查!”说着,疾奔出门。
蒋安国却在此时说话,脸上居然带着些笑意,道:“不用了,是晴儿让我进来的。”
“晴儿叫得真亲热啊!”莫言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慕晚晴,带着隐隐的伤痛,“是你让他进来的?”
“是。”慕晚晴不明白莫言歌的神情怎么会这样阴冷,疑惑道,“他是我表哥,有事要见我,我就让他进来了,怎么?他跟府里有过节吗?而且,他是我表哥,叫我一声晴儿,有什么不对吗?”
触到那双澄澈而坦荡的眼神,莫言歌微微一怔,黝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如剑一般锋锐,似乎想要透过那双眼眸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看着她毫不避让,更不犹疑,坦坦荡荡地迎着他的目光,顿时更加惑然,薄唇紧紧抿着,眸光变幻不定。
她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见莫言歌神色似乎有所缓和,旁边的楚青阳立刻接口,尖锐地道:“安以晴,你这谎话未免也不太不高明了吧?你是隶州人士,只是族亲都在隶州,而蒋安国是临州人士,还是孤儿,倒不知道这个表亲是怎么来的?”说着,嗤笑道,“我们可都亲眼看到了,你们两个人手握着手,各自表明心迹,这会儿就想拿这种谎话来蒙混吗?”
蒋安国是临州人士?!
慕晚晴心中隐约察觉到不妙,却不想在楚青阳面前示弱,微微一笑,神态怡然,道:“青阳公主对我的家世知道地这么清楚,倒也罢了,没想到对区区一个秀才也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您神机妙所,早就知道会在这碰上,所以先研究过了?”
楚青阳一滞:“这”
莫言歌眸光一闪,扫了眼楚青阳,眉宇微锁,若有所思。
见莫言歌有所怀疑,楚青阳心中大急,不及细想,脱口道:“你以为你跟蒋安国两个人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没人知道吗?哼,身为人妇,居然不守妇道,跟人私通,如果不是莫哥哥心软,早就该休了你,浸猪笼了!”
慕晚晴柳眉倒竖,怒喝道:“楚青阳,你胡说什么?”
“胡说?”楚青阳不屑地道,剪水双眸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嫉恨,道,“你不但与蒋安国私通,而且还被莫哥哥当场抓住,连莫总管都知道。要不是你当时哭得哀痛,拿着你们安家对莫哥哥的恩德相要挟,你今天哪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莫言歌闪电般地转头,盯着楚青阳,神情阴郁。
乍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慕晚晴几乎难以置信,木木然转头,看着蒋安国,道:“你你跟安以晴”
蒋安国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咬了咬牙,上前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只恨你我相逢太晚,不过,我过誓的,只要我金榜题名,就一定会把你从这个武夫手里就出来,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我靠!
虽然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可是她不过就是在寺庙里睡了一觉,那些泥疙瘩烦的着这么恶整她吗?
靠靠靠靠靠!穿越的人那么多,像她这么倒霉的有几个?
这会儿,她算明白安以晴为什么会被软禁到香园,也明白为什么最初莫言歌对她那么痛恨,更明白这会儿莫言歌为什么那么愤怒。我靠!平日里跟莫言歌相处,感觉着他的宽容,她就在想,安以晴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居然能把莫言歌惹得关她禁闭,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档子事儿啊?再看蒋安国,活像一只涂了二十斤面粉的毛毛虫,就透着那么油光粉面,让人恶心。
安以晴,你个混蛋,就算爬墙,能不能爬个有点水准的啊?
慕晚晴实在是怒极恨极,却也无奈至极,只能在心中一连串地爆粗口,来泄心中的忿郁。
现在,她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再联想起之前蒋安国古怪的举止,她更彻底明白,今天这事儿,不是什么八点档的误会剧情,这***是栽赃陷害!虽然把戏陈旧得让人无语,但现在,有安以晴和蒋安国的丑事在前,有蒋安国陷害的举动在后,就是有令人相信的力量。
我靠,靠靠靠靠靠!
不理会楚青阳嘲讽的目光,慕晚晴走到莫言歌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很无稽,但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包括这个蒋安国。今天,是絮儿告诉我,有人自称是我的表哥,说有要事见我,我就让他进来了。他说他在京城备考,花尽了积蓄,想要借些银两,仅此而已。至于你们所看到的,是蒋安国突然做出那些动作,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楚青阳心中慌乱,连忙道:“什么陷害?事实具在眼前,你还想狡辩?”
莫言歌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慕晚晴,眸光深邃如夜,似乎有着千言万语,然后,扬起了头。
楚青阳见状大喜,道:“看到了没有?安以晴,莫哥哥才不要理会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慕晚晴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道仿佛僵硬了的身影。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在他抬头的一刹那,慕晚晴似乎看到他眼里有些许的泪意,光泽莹然,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么,那眼泪代表的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而最后那一瞥,为什么为什么会带着深深的伤痛,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她看不懂啊,一点都看不懂!
眼泪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慕晚晴小声地喊道:“阿牛哥哥。”
莫言歌身形微微一僵,这次整个转过身去,面对着房门上紫檀木雕刻出来的精致花纹,身体微不可见地轻晃着,依旧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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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章 蒙冤莫白
全场之中,或者只有慕晚晴看出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他是在哭吗?还是气愤?不知为何,慕晚晴忽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她忍着眼泪,有些心慌地道:“没关系,阿牛哥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证明我是清白的。”
楚青阳冷笑道:“清白?安以晴,你还有清白可言吗?”
慕晚晴当作没听见,她明白,越是这时候,她就越不能被愤怒和痛恨冲昏头脑,她就越要镇静,想办法还自己清白。且先不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听莫言歌的意思,显然,忠勇亲王府早就禁止蒋安国入内,絮儿是她的贴身丫鬟,不可能大早上跑到门口去看有谁来,而且这丫头跟她感情深厚,也不可能陷害她,一定是另有人为蒋安国通报。
“絮儿,是谁告诉你蒋安国要见我的?”
“是孙立。”小丫头之前被这情况弄懵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似乎也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身跪下,急急道,“王爷,王妃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奴婢通报说王妃的表哥求见,王妃还问奴婢,她是不是有个表哥。那蒋安国刚进来的时候,王妃还说了,她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她王妃她是好人,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的!王爷明察,千万不要冤屈了王妃啊!”
说着,不住地磕头,模样甚是哀切。
慕晚晴盯着后面的管事:“孙立是谁?难道他不知道王府不许蒋安国入内吗?”
“孙立是府内的奴仆。”就在这时,总管莫安急急赶来,跨步入内,也对莫言歌跪下,道,“老奴刚刚查过,今天门口守卫当值的人里有李孟,在蒋安国入府前后,李孟曾经用各种借口将同值的人遣开。王爷,孙立、李孟都是徐福的同乡,由他引荐入府,而徐福与王妃曾经有恩怨,今日之事只怕另有蹊跷,请王爷明鉴!”
徐福本就跟在后面,闻言立刻跪下,大喊冤枉:“奴才冤枉,奴才确实曾因王妃受罚,但那时奴才自作孽,自从王妃训斥过后,就洗心革面,莫总管,这些日子以来,你应该看得清楚,奴才一直安守本分,何曾有针对王妃过?”
莫安一时语结:“这”
徐福悲愤地道:“既然如此,总管你怎么能凭空猜测,暗指说我陷害王妃?”
这边争执着,一片混乱,楚青阳见状,连忙道:“莫哥哥,你不要被这些人骗了,安以晴贵为王妃,怎么能够轻易让人到她的房间?两个人还握着手,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分明就是她不守妇道,勾搭上了奸夫。依我看,她的什么失忆只怕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让莫哥哥你放松警惕,再寻空私会奸夫才是!”
听她说得不堪,慕晚晴怒道:“楚青阳,你住口!是蒋安国是有要紧事跟我说,不能被别人听到,我才让他进屋的!”
“是吗?照你所说,只是借银子而已,有必要那么私密吗?”楚青阳尖刻地道,忽然勾唇一笑,讥刺地道,“不过也对,你们奸夫淫妇私会,当然是要紧事,当然不能被别人听——”
“够了!”莫言歌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转过身来,直盯盯地看着慕晚晴,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终于说话了!阿牛哥哥虽是耿直,却并不笨,虽然是安以晴的前科在,但是,有她刚才说的提点,有总管伯伯提出的疑点,他一定能够感觉到其中的蹊跷,才不会轻易上当。慕晚晴微微放下心来,挽住他的手,朝着楚青阳做了个鬼脸,
粗糙而宽厚的手微微一震,想要握紧,却又顿住,仿佛僵化了一样。
莫言歌咬咬牙,然后,绝然地抽出手来。
慕晚晴怔怔然,依旧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许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轻声喊道:“阿牛哥哥?”
莫言歌紧紧地抿着嘴,两眼直视前方,将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在浑身的僵硬里。
混乱之中,又是一阵酸楚,泪雾弥漫,慕晚晴依旧强忍着,走到他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容颜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刚毅,也更绝情:“阿牛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莫言歌深吸口气,开口道:“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有着出奇的安静,安静得慕晚晴几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忽然之间,她像是疯了一样,抓住他的双臂,拼命地摇晃,嘶喊:阿牛哥哥,你知道的,我失忆了,我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怎么会——”
“我不知道。”莫言歌断然道,被她晃得头晕起来,不住地深吸气,快地道,“我只知道,失忆是你自己说的;我只知道,这些日子,你不许我近身;我只知道,你会三天两头跟我吵架,对我不理不睬,然后不见人影;我只知道,这三天来,你频频出府也许,也许”他咬咬牙,第一次感觉到数落人的过错时如此的艰难,让他几乎无以为继,“也许青阳公主说得对,你只是假装失忆,好好”
他终究还是说不下去,咬牙攥拳,勉强地克制着自己。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素来思路清晰,头脑敏捷的慕晚晴在这一刻终于无言,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混乱的一切,几次的欲言还休后,她终于开口,“阿牛哥哥,如果我告诉你,安以晴的一切我根本都不知道,不是失忆,而是我根本不是安以晴,你会怎样?如果我告诉你,从那次在香园训斥徐福开始,跟你在一起的,不是安以晴,而是一个叫慕晚晴的女子,你会怎样?”
楚青阳耻笑道:“安以晴,你的谎话越来越离谱了吧?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
莫言歌却浑身一震,愕然地望着她,眼眸深处有着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慌乱。许久,他才慢慢地道:“如果如果你不是安以晴,那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回答慕晚晴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慕晚晴终于被击倒了,捂着耳朵,低下头,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抱着膝盖,泣不成声。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如珍珠般,再一颗一颗地跌碎在地上,正如她破裂的心情。
如果是安以晴,就逃不掉偷情的罪名;如果不是安以晴,那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这真是她所遇到过最荒谬的事情了。
这样混乱的局面,这样混乱的心情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片真心可以被人践踏到这种地步。
也从来不知道,别人简单的一句话,会如此的令她痛彻心扉。
“阿牛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痛,可是,我不怪你。”许久,幽幽的声音从那个蜷缩的人影从出,平静得令人悲伤,“我妈妈我娘曾经告诉我,如果有一个男人让你伤心,让你心痛,你不能去怪他,因为,是你自己给了他伤害你的权利。”慕晚晴慢慢地抬起头,泪意莹然,哽咽地道,“阿牛哥哥,我爱你,你爱我吗?”
面对如此坦诚的她,莫言歌突然无法克制地全身颤抖,不敢给人看见,急忙转过身。
而面对这样的慕晚晴,楚青阳却有着说不出的心慌,连忙喝道:“莫哥哥当然不爱你,没看见他不想看见你吗?”
慕晚晴置若罔闻:“阿牛哥哥,记得我说过的心上的人吗?告诉我,这样对待我,你的心会难受吗?”
莫言歌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的地方,莫名的有窒息的感觉,那轻柔如风的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回旋:“会难受吗?会难受吗?”他突然有些难以忍耐,暴躁地吼道:“够了!够了!安以晴,你走!走!离开忠勇王府,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我我不想看见你!”
“王爷,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要三思——”莫安失声道,急忙上前扯住莫言歌的衣袖,想要劝他,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背对着众人的王爷,竟然也泪流满面
王爷他也在哭?!
莫安头脑也混乱起来,倒退了两三步,看看莫言歌,再看看慕晚晴,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中最得意非楚青阳莫属:“听到没?莫哥哥不想看见你,你还不滚出王府?”
“我会走,不用你们赶!”忽然之间,慕晚晴变得很平静,好像这周身的事情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一样,甚至,她还笑得出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不走,如何自处呢?她笑着,慢慢地摘下头上的簪饰,耳环,褪下手镯,连玉佩,荷包也一一解下,放在桌上,“除了我自己,我不会带忠勇王府任何东西,因为,我不但要走,而且,要走得彻底,从此,跟忠勇王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再走之前,总要先把帐结一结。
慕晚晴秀眉微扬,走到楚青阳面前,直直地看着她,忽然笑道:“楚青阳,恭喜你,陷害我成功!不过——”她轻笑着,猛地扬起手,给了她毫不缺斤少两的一耳光。
“你——”楚青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顿时大怒,举手就要反击。
慕晚晴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楚青阳狠狠地摔在地上,“陷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先收个头期,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说着,拍了拍手,潇洒利落地转身,在众人瞠目结舌中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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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沦落街头
慕晚晴昂挺胸,气势如虹地走出忠勇王府,神色平静,眼神坚毅,不像是被赶出门的弃妇,倒像是准备奔赴战场的戎装女将,气场十足。走到内城僻静处,她淡定地望望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忽然神色大改,作泼妇状,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咬牙切齿地道:“楚青阳,我xx你xx,※@※#@&※@&”
正**时,忽然凭空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慕晚晴顿时泪流满面——她这还没吃早饭呢!
还是先到外城解决民生问题再说。结果,到了外城,慕晚晴却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由于她穿越的身份是忠勇王妃,加上跟莫言歌冰释前嫌后,属于比较得宠的那种,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她身上没带钱!
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慕晚晴后悔死了。她干吗要在王府里耍什么帅,装什么酷啊?那些簪饰、玉佩、荷包,随便拿出来当一个,还不轻松当个十两八两,至少维持她好几个月的生计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好了,够酷够帅,却连个包子都买不起了!
越是这样,街道边的叫喊声偏偏一声声入耳:“包子哎,又香又大的肉包子哎,一文钱两个来!”
那卖家中气十足,一声叫喊,方圆十里都能听清楚,害的她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笼笼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包子,慕晚晴不住地咽着口水,对那些买包子的人羡慕得要死,包子啊包子啊包子啊
说到包子,她忽然想起来,那次她跟阿牛哥哥慕晚晴连忙呸呸呸吐地,再用力跺上几脚,什么阿牛哥哥,臭莫言歌,死莫言歌,大笨牛,大混蛋牛!当初,她恼某人的时候,还记着一天给他三十文钱买包子吃呢,他倒好,干净利落地把她扫地出门,别说包子了,连个买馒头的钱都没给。
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明明就是最毒丈夫心!
“姑娘,买包子不?不买的话让一让啦,我要买呢!”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慕晚晴这才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买包子的摊铺前,挡住身后人的路了。她连忙后退,给那些人让路,突然间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想了半天的包子,更饿了!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想别的事情,想她在21世纪的妈妈,想方静,想江小凡,想她离奇地穿越,想那个笨丫鬟絮儿,想她当初爬墙外出记得她在醉仙楼遇到孟老汉,她给了他十八两呢,不知道他给孙女治病有没有剩余,有的话,能不能还给她啊?
想了想,慕晚晴还是算了,她还不知道孟老汉家在哪呢!
对了,还有那个醉仙楼的小二,她还给过他五百文钱小费呢!五百文啊,能买一千个包子呢,她一天吃十个,也能吃一百天呢,怎么就那么大方给了小费来着——话说,如果她现在去讨,那小儿能给她不?
慕晚晴把曾经的经历一遍遍地倒带,忽然猛地跳了起来。
她个笨蛋!在皇宫里,太子楚筝曾经送给她一块玉佩,那可是百分百是她的个人财产,跟忠勇王府没有丝毫关系,她怎么就把它扔在房里的犄角旮旯,愣是没想起来带走呢?她要真回去要,估计某人还是给的,可是还是算了吧,她丢不起那脸!
唉,饿饿饿饿饿,钱钱钱钱钱,包子包子包子包子包子
不对呀,据她看穿越小说的经验,但凡穿越,大多都混得风生水起,差不多称霸一方时空了,怎么她就只能在这对着买包子的摊铺流口水呢?一定是有哪里出了差错!慕晚晴忽然精神大振,认真想着穿越小说中那些女主们崛起的过程。
穿越成为女帝——唉,先天限制,穿错了身体了已经,再说,大环境也不对。
女扮男装,出入朝堂——可惜呀,她学理的。
商场女强人——唉,要有本钱,她早买了无数个包子了
想来想去,慕晚晴现,现在的她没一条路能走。身为法医,她倒是有一技之长——验尸,不过,估计这精华王朝还没进步到能让女子来做法医,再说,京城这贵地儿,没关系能进去吗?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她一定是碰上了个后妈!
慕晚晴毕竟是理智而实际的人,她深深地明白,就这么坐在这胡思乱想,天上是绝对不会掉包子的,还是尽快找份工作再说吧!于是,她立刻起身,穿街弄巷,一家家店铺地询问,无一例外遭到了拒绝,只有一家老板对她热忱欢迎,声明包吃包住包上岗培训,而且绝对的高薪,愣让她给拒绝了——那是家青楼。
虽然说,青楼献艺,技惊四座也是穿越常有的桥段,不过,以她的音盲属性,到了青楼那地儿绝对是卖身不卖艺的典型!
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因为奔波而越的饿了起来。
慕晚晴正叹气时,忽然心中一凛,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不急不缓地走了两部,急转头,正好捕捉到五六个彪形大汉来不及躲闪的视线。见被她觉,那几个人并不畏惧,反而明目张胆起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慕晚晴警戒地后退:“你们是什么人?”
当头一人上前两步:“我乃是京城小恶霸龙飞虎是也——”
这台词虽然明知道是情况险恶,慕晚晴却还是很想笑。显然,这些人比当初莫言歌招来演戏的那几个要敬业得多,衣服穿得花花哨哨,半敞半开,打扮是十足的流氓气,但这些人身姿笔挺,走起路来不摇不晃,正直如松,眉眼间煞气深重,浑身上下都透着军人的气息,而且是那种久经沙场,沾满血腥的军人,浑身上下都散着杀气。
靠,敢情她碰上的不止是后妈,还是白雪公主她后妈,居然想要她的命?
他们绝不是黑松军的士兵!没有任何理由,慕晚晴就是这样的确定,莫言歌绝对不会心狠手辣到要她的命,会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楚青阳!
想到这里,慕晚晴边想,边扫视四周,忽然转身就跑。
众大汉叫喊着,拔腿就追。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心中害怕,纷纷避让。
靠,见她这么个弱女子被众大汉追杀,没有路边不平一声吼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让道?一群懦夫!慕晚晴暗骂。这一天里,所有对人体不利的情绪,她经历了一个遍,又没有吃饭,慕晚晴没有天真到认为能跑赢这几个久经训练的士兵手里逃脱,她的目标是不远处的流玉河。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这场大约1ooo米的生死长跑,最终慕晚晴以几秒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而告终,慕晚晴再以一个标准而优美的跳水姿势一跃入水。等到众大汉赶到河边时,只能看到微波荡漾的碧青色河水,根本看不清楚水里的情形。
憋着气,在水中奋力前进的慕晚晴最后一个念头是,感谢老天爷,这河水没有来个清澈见底!
035章 入宫
楚筝是在当天中午知道忠勇王妃被逐一事的,顿时吃了一惊,犹豫了会儿,来到忠勇王府,却被莫安告之,王爷身体有恙,不见客。一连三天如此,最后楚筝一怒,干脆不理会莫安的劝阻,长驱直入,一路来到书房。
无论什么时候,莫言歌都保持着一种军人的刚硬,站得笔直,低着头,竟是在提笔写字,似乎很是专注。
“别装了!”楚筝淡淡道。他跟莫言歌相交五年,情谊深厚,深知这位好友舞刀弄枪是一把好手,却从来不对琴棋书画之类的文人游戏感兴趣。见他没理自己,楚筝走过去,干脆一扇子打在雪白的宣纸上。
莫言歌不防,一时怔愣,一滴浓墨滴落,正巧滴在这扇上,慢慢地晕散开去。
楚筝转眼,忽然瞧见旁边厚厚一摞宣纸,写满了字,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凌厉如刀,似乎带着浓重的怨愤,神色微顿,低头沉思了会儿,好半天才慢慢道:“你还好吧?”
莫言歌拂开折扇,继续写字,浓墨淋漓:“很好。”
“你骗谁?好好地连着告了三天的病,早朝也不上,军营也不去,也不见人,这叫很好?”
莫言歌头也不抬,冷冷道:“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我不上朝,不去军营,不见人,我在府上干些什么,哪一样瞒得过你们的耳目?只怕连我一天打几个瞌睡,咳嗽几声你们都清楚,又来问这些话?”
楚筝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一垂,慢慢地沉默了。
“你”楚筝本想说你这又是何苦,却又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莫言歌也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把毫笔往桌上一甩,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找我什么事?”
楚筝犹豫了会儿,道:“也没什么。”
自从上次醉仙楼那番话,楚筝便知慕晚晴对莫言歌一片真心,刚听说她被逐出王府,还以为是因为先前安以晴与蒋安国之事,莫言歌激怒之下,冲昏了头脑,想来提点他一番。不过,听了莫言歌刚才的话,再联想起之前的事情,以他的决定聪明,自然猜到了三四分,不愿意再触莫言歌的痛处,也就罢了。
见他的表情,莫言歌也知道被他看穿,咬着唇,一拳砸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楚筝叹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言歌,你是知道我的,虽然贵为太子,但父皇一直偏爱九弟,处处给我难堪,虽有着一帮子大臣维护我,但终究不交心。从母后过世之后,处处如履薄冰,步步小心,深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若没有你处处扶助我,天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你你想过后果吗?我知道,你素来是耿直的人,光明磊落,可这事情明显就是九弟的陷阱,你这样做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你何苦让亲者痛,仇者快?”
莫言歌犹豫了下,眼神依旧坚毅,神色带着几分歉然:“楚筝,对不起!”
楚筝愣愣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想要怒,却又忍不住失笑,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这个性子让我说什么好?”长长地吐了口气,苦笑道,“你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是莫言歌。算了,我尽量助你吧!”
莫言歌拱手,郑重地道:“多谢。”
楚筝狠力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还用说这些吗?”
两人四目相对,知己之感油然而起。
又过了几日,莫言歌销了病假,又恢复了正常的朝会,以及巡视军营。这天,他正处理军务,宫里忽然传来旨意,要他即刻入宫觐见。莫言歌怔了怔,连连深呼吸,边沉思着边唤莫安为他更衣。见王爷比之前有所缓和,想起之前的事情,莫安犹豫了会儿,手上整理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徐福那些人这几天是在有些不成话,是不是遣了——”
莫言歌又怔了怔,挥手他:“等我回来再说。”
“是!”
来到皇宫御书房,早有人进去为其通报,好一会儿才出来,躬腰道:“王爷请!”
莫言歌又深吸了口气,迈步进去,殿内摆设简单,皇帝坐在桌后,翻阅着奏折,似乎心情不错,楚筝和楚笙分立两边,除此之外,吏部尚书也在。莫言歌先行了礼。皇帝坐在桌后,令他起来,又挥了挥手,莫言歌会意,站在一边,偷眼向楚筝望去,见他神色郑重,不露一言,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皇上这次宣他必定是为了青阳公主的婚事。
想到这,沉稳如他,也不禁紧张起来,只是面上丝毫不露。
耳边只听得吏部尚书禀奏道:“皇上所言甚是,臣这就回去处置。不过,还有一事,前太傅玉老托臣向皇上进言,他有一位孙子,名唤玉轻尘,年方弱冠,想求皇上施个恩典,赏他个出身,外放为官。”
“玉老啊,那可是朕的老师啊”皇帝微微迷茫,道,“原不算什么,就赏他个进士出身吧,外任为官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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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章 拒婚
两人又一阵对答,无非是些吏部的事务,又过了许久,吏部尚书才躬身退下。皇帝出了会儿神,瞥眼看见莫言歌,不禁一笑,眉宇间颇有些慈爱之意,笑道:“言歌,前几日你一直告病,如今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怀,臣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皇帝笑着,审视着眼前的重臣,数日不见,略消瘦了些,但眼神依旧坚毅,举止从容,浑身上下都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眼神中不自觉地赞赏着,道,“你王妃的事情,朕也听说的,确实为你感到遗憾。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言歌你的人才地位,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女子相配吗?哈哈哈,你应该能猜到朕为什么召你来了吧?”
莫言歌拱手为礼,沉声道:“想必是与青阳公主有关吧?”
以往每次说到楚青阳,莫言歌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次居然主动提起,皇帝自觉有望,不由得心怀大慰,抚须大笑,道,“先前,太子跟我说,为人君者,也不好拆散夫妻,要青阳跟你的王妃做平妻,朕总觉得有些委屈了青阳,还有些犹豫。这下倒好!”说着,敛了笑,正色道,“忠勇亲王莫言歌听旨,忠勇亲王莫言歌骁勇善战,为国尽忠,建功赫赫,朕有女青阳,端庄贤淑,正堪婚配,特此赐婚!”
旁边楚笙神色微变,楚筝却抿着嘴,站得直挺挺的,神色木然。
莫言歌深吸一口气,从旁边走出,站到中央,拂衣下跪,缓缓道:“谢皇上隆恩,但,臣不能接旨!”
“朕就知道——”皇帝的微笑忽然僵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言歌抬头,清晰地道:“臣不能接旨!”
楚笙眼角流露一丝惊喜,却不敢表露,乜了眼楚筝,心中暗暗欢喜。
“为什么?你给朕一个理由!”以往,皇帝只是暗中以言语试探,往往刚开个头就被莫言歌截断,心中虽不悦,倒也罢了。这次因为忠勇亲王王妃被逐出府一时,心中笃定莫言歌会接旨,这才正式赐婚,谁知道却被直言拒绝,在两位皇子的眼下,难免有些下不来台,恼怒起来,道,“朕的青阳哪里配不上你,你说!你说!”
“青阳公主一切都好,但,臣不愿意!”
皇帝怒吼道:“什么叫做你不愿意?你竟然敢用这样的借口敷衍朕,”
“臣不愿意娶青阳公主为妻!”憋在心中数日的话说出口,莫言歌心中反而松弛了下来,淡淡一笑,抬起头来,睁着双眼,直视着皇帝,面沉如水,“臣倒是想要问问皇上,臣与臣妻感情深厚,皇上却令太子传旨,要臣休妻,另娶青阳公主为妻,否则就要赐死臣妻。皇上,您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朕是皇帝!皇帝大怒,拍案而起,“朕的青阳公主对你一片深情,朕给她做个主,不行吗?”
莫言歌平静的面容上带了一丝讥讽:“皇上,臣承青阳公主错爱,惶愧不安,只是,青阳公主对臣有意,臣就要娶她吗?青阳公主是您的女儿,您疼惜她,那臣妻呢?她就活该被休弃,或者被赐死吗?臣妻是与臣自幼定下婚约,如今克尽着妻子的职责,与臣夫妻情深,皇上这样做,分明是仗势逼婚,臣怎能心服?”
“你——”皇帝怒极,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微微侧,犹带怒气道,“后来,朕不是改了旨意了吗?朕已经委屈朕的青阳公主与你的王妃并列为平妻,这还不行吗?”
“不行,皇上,”莫言歌诚挚地道,“臣是个武将,南征北战,到处奔波,极少回府,与臣妻成亲两年,相聚的时候却连四个月都不到。只一个妻子,臣都已经辜负了,哪里还能再来一个青阳公主呢?若真娶了,岂不是辜负了两个人?”
听他言辞恳切,皇帝微微气消。
他素来知道莫言歌的为人,正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正直磊落,虽然书读得不好,但却是真正的君子,也就是因为这样,纵然莫言歌已经娶妻,他却还是想要给青阳赐婚,因为他知道,这个刚正耿直的君子,只要娶了,就会竭尽所能地对她好,绝不会亏待!
“朕明白你的担忧,可是,青阳对你一片深情,应该不会介意。”
“但是,臣会介意!”莫言歌深深地磕了个头,颤声道,“臣自幼父母双亡,被养父养母收养,心中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安稳美满的家,一个能够让臣觉得安心,觉得快乐的地方。臣要娶的是妻子,是一个要跟臣相扶走过一辈子的人,臣妻足以胜任。臣并不想再娶一个心狠手辣,耍手段,弄心机的人进府,闹得臣家宅不宁!”
皇帝闻言又怒:“你居然说朕的青阳公主心狠手辣,耍手段,弄心机?”
“难道不是吗?上次皇上宣臣入宫,臣妻无故落水,难道只是意外?还有,”莫言歌咬牙,眼中慢慢有莹光浮现,咬着唇,几乎难以成言,许久才慢慢道,“还有之前臣妻被臣逐出府一事,皇上难道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吗?这些日子,谣言遍起,添油加醋,将臣妻传得污秽不堪,皇上难道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这算不算心狠手辣?这算不算耍手段,弄心机?”
皇帝一滞,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你的妻子自己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是你自己捉奸在床,难道还有错吗?”
“以前的事情,臣不想再提。但这些日子,臣与臣妻朝夕相处,对她的为人清楚得很,以前的事情,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她连蒋安国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与他私通?还是说,皇上要臣将臣府上的徐福等奴才连同蒋安国一道审过,将所有陷害臣妻的人一并审出,才肯罢休?退一百步来说,就算臣妻当真与人私通,罪犯七出,休妻与否,也是臣自己做主,与人何干?”
“你——”皇帝再次语结,“等等,你知道你的王妃是冤枉的,你却逐她出府——”
他忽然醒悟,怒不可遏,将身来的奏折全部拂乱在地,来回踱步,许久才停下,咬牙道,“你是故意的,你将计就计趁机把你王妃送出京城,免得被朕赐死,是不是?莫言歌,想不到你也会耍心机了?”
“皇上,您错了,臣没有能力送臣的王妃出京。”莫言歌咬着唇,泪雾迷蒙,一字一字地道,“先前愚钝,自认为行事正当,无愧天地,无愧我心,就万事无惧,除了战场上耍诈用计之外,从来坦诚对人。结果臣现在自食其果,臣的府内,军营里都有别人的耳目,行事无一处能瞒过人去,若想秘密送臣妻离开,只怕最后反而先落到别人手里。所以,臣只能违心冤枉臣的妻子,冤枉她与人私通,把她逐出府们,希望老天爷保佑她平安无事!如非必要,臣何必耍这样的心机?”
皇帝一时之间,竟被震住,望着那道刚硬不屈的身影,居然心中惭愧。
“朕再问你一遍,你娶不娶青阳?”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只要你现在肯接旨,之前的一切,朕都既往不咎。”
莫言歌闭上眼,不用思索就清清楚楚地道:“臣不愿意!”
皇帝终于还是没忍耐住,气得直跳脚,拍桌,道:“莫言歌,你就那么笃定朕不会杀你?”
“皇上您又错了,臣既然打算抗旨,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莫言歌声音很平静,坦然地深深埋下头去,叩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皇上您如何处置臣,臣都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又是恼怒又是愤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心虚,一时间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态展正和楚笙的心意,忙趁机添火加油,道:“父皇,青阳妹妹与忠勇亲王即将婚配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他这样拒旨,青阳妹妹以后如何自处?儿臣以为,应该从重论处,杀一儆百,以全皇室之颜面。”
“九皇子,秦王爷!”莫言歌抬起头,脊背挺得直直的,神色安然,“请你弄清楚,谣言不是臣传出去的,臣也不曾表露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意思,真正令青阳公主难以自处的,应该是毫无根据就放谣言出去的人吧?”
“这”楚笙一阵心慌,只往皇帝处看去。
皇帝狠狠瞪了楚笙一眼,心中既恼怒又失望,再看看莫言歌视死如归的平静,显然真的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他毕竟是难得的将才,为人又忠正耿直,是自己朝中第一等欣赏并信任的人物,即便自己不喜太子,即便莫言歌与太子相交深厚,也不曾半点动摇自己委他以重任的决心。这样的人,若这样杀了,未免太可惜,但如果想到这里,不由得恼恨地向楚筝望去,平时你们相交深厚,怎么这当会儿却连句话都不肯说?
这一望之下,只见楚筝正自泪流满面,皇帝不由一怔,道:“太子,你怎么了?”
楚筝闻言,忙拭了拭眼泪,转身跪下,道:“儿臣在父皇跟前失仪,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素知他这个儿子冷静自持,非比常人,难得失态,不绝有些好奇,问道:“你哭什么?”
“儿臣只是心里难过。言歌,身为景华王朝五军都督,堂堂忠勇亲王,位极人臣,可是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深受冤屈,却无法为其辩白,甚至还要狠心冤枉她,伤害她,逐她离府,忠勇王妃每受一份苦,在他心中就是双倍的痛,尤其,他还要承受不明真相的忠勇王妃对他的误解和怨恨。倘若,苍天无眼,忠勇王妃孤身在外,有什么万一,那她必将带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怨恨离世,而言歌则算是间接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量彼此伤害,那种伤痛,大概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明白吧?父皇也许不懂,但儿臣身为局外人,大概只能略知三四,即便如此,也不禁落泪,请父皇恕罪!”
皇帝如遭雷击,神色惨白,跌坐在龙椅之中,喃喃道:“朕”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量彼此伤害将带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怨恨离世间接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些话如针一般直直钻进皇帝心里,反复刺痛着,他怎么不懂?他比任何人都懂那种伤痛啊
“父母为子女操碎了心肠,无非是希望女儿能够过好,父皇,您给青阳赐婚,相比也是抱着这样的慈父心态,可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丈夫,青阳真的能够幸福吗?甚至会是一场灾难也说不定!而言歌身为国之重臣,为国尽忠,为民尽心,为景华王朝立下赫赫功劳,若因此被处死,难免令天下人不服。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圣旨,恕了言歌罢!”
说着,他也走到言歌身旁,与他并肩跪下,深深地磕头下去。
“父皇——”楚笙见势不妙,正要说话,却被皇帝伸手止住。一瞬之间,威严尊贵的景华王朝的帝王像是老了好些岁,怔怔地盯着楚筝,再看看抱有死心的莫言歌,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不断变化,复杂难辨。
最后,他轻轻地挥挥手,有些虚弱地道:“算了,算了,言歌你起来吧,朕收回旨意!”
楚筝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莫言歌却并没有起身,依旧跪倒在地,道:“臣斗胆,臣希望青阳公主与臣的事情就此为止,皇上从此请不必再提起。如果臣情愿此刻被治罪,也不愿起身!”
“怎么?怕朕等你找回王妃后,再来个秋后算账?”皇帝轻笑着,虽然还有着些被拒绝的难堪,眼神深处却有着些许赞赏的光芒,舒了口气,道,“朕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提起此事,用不用朕给你再写份圣旨?”
莫言歌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再度磕下头去,诚心诚意地道:“谢皇上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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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章 皇帝的往事
出了皇宫,扬头看天,秋高气爽,空气中带着些微落叶的清香,莫言歌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忽然笑道:“来之前,我是真的以为我会死,没想到这么居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楚筝微笑着,神情淡然,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流泪的模样:“因为你刚好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莫言歌不解:“跟你说的那些话有关?”
“父皇做太子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奉旨离京,到乾州暗访当地官员的不法行径,不慎被人察觉,派人追杀。父皇身受重伤,昏倒在路旁,被一位路过的女子所救。在当地官员的搜查下,两人甘苦患难,同生共死,父皇伤好之后,就带着那女子一同回京,封为敏妃。那是父皇心底最爱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生在民间,心中向往的是小户夫妻相互扶持的生活,尽管父皇对她宠爱异常,但后宫佳丽三千,每每令敏妃伤心。再后来,敏妃有了身孕,父皇很高兴,许诺说,如果生下男孩,就封他为太子。结果,因为,敏妃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孩子刚出生就死了。”
莫言歌微微皱眉:“是谁?”
“我的母妃跟外祖父。”楚筝淡淡地道,缓步而行,“父皇独宠敏妃,冷落母后,外祖父已经很是气恼,加上当时母妃也怀了我,更不可能容敏妃生下太子。此事虽做得隐秘,但毕竟瞒不过所有人,敏妃求父皇为她的孩子报仇,但当时,我的外祖父掌管吏部,户部,加封太师,门生众多,权势熏天,连父皇也不敢轻易得罪他,非但不能治罪,反而在母妃生产后封我为太子,封母妃为后。敏妃性情刚烈,受此打击,加上先前所中的慢性毒药,一病不起,就香消玉殒了。据说,敏妃对父皇怨恨至深,直至过世都不肯见父皇一面,遑论原宥。”
“所以,你才说那些话,勾起皇上对敏妃的回忆。可是,”莫言歌咬唇,“这样一来,皇上岂不是更怨恨你?”
“他本就怨恨我,多一份,少一分也没多少分别。”楚筝淡淡道,似乎全不在意,只是,握着折扇的手有些紧绷,泛着些微的青白,“他以为我不知知道这些,可惜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他心里恨极了我,急切地想废我,拿我治罪,为敏妃报仇。可惜,九弟太不成器,不堪大任,不然”他浅浅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楚筝,你毕竟是太子,如果皇上无故废黜,我跟朝里的重臣绝不会袖手旁观!”
“怎么个不会袖手旁观呢?”楚筝唇角微勾,乜眼道,“如果我要谋反篡位,你会起兵助我吗?”
莫言歌一怔,随即答道:“不会,我会助皇上清剿叛乱!”
“就知道会这样!”楚筝并不恼怒,相交五年,对莫言歌的倔强和耿直,他再清楚不过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纵然他二人相交深厚,父皇也不曾因此猜疑莫言歌。骁勇善战,耿直忠诚,有原则性,这样的臣子,只要稍有些为人君者的头脑,就该拉拢深交,而不是算计陷害,褫夺其权,所以,刚刚父皇才会对九弟流露出失望的模样。
莫言歌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
楚筝微微一笑,手搭在他的肩上,郑重道:“我明白的,言歌,只要我行事端正,你会用性命来保护我的,不知是因为我是楚筝,是景华王朝的太子,更因为我们是朋友!”
莫言歌释然而笑,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经过这次事情,回府之后,你大概就要开始清理府邸跟黑松军了吧?放心,我会尽快撤回我的耳目,不让你为难!”
莫言歌一怔:“你怎么知道?”
楚筝淡淡而笑,转身继续前行:“虽然父皇没有治罪,但他已经伤了你的心了!”
莫言歌摇头失笑,转身跟上,道:“怪不得人家说你多智而近妖。有时候想想,你真的像妖怪,好像能够看透人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让人心底毛。”
多智而近妖?楚筝淡淡一笑,他只是,只能用脑子来保护自己而已:“那你心底毛吗?”
莫言歌摇头:“当然不!”
“俗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楚筝赞叹地轻笑,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羡慕,“有人托我转告你,人的心可以很坚强,无论别人怎样伤害,都不会痛,不会气馁;但是,人心有时候也很脆弱,经不起自己在乎、信任的人一点点的伤害。所以,言歌,赶紧去找你的王妃,好好地跟她解释解释吧!”
说罢,飘飘一笑,翩然离去。
038章 提亲
慕晚晴为了躲避追杀,跳入流玉河,耳边听得那些大汉说着“快,我们分两队,分别往上下游追去”,知道有人追着她,不敢怠慢,捕捉着岸上的脚步声,忽快忽慢地游着,乘隙浮上水面换气。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意识有些模糊,知道自己饿了一天,体力不支,耳听得岸上寂寂,似乎到了极僻静的一处所在,大胆浮上水面一探,周围高墙林立,飞檐勾角,连着一片宅院,一望无际,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慕晚晴上岸,拧了衣服的水,走入那一片宅院之间,纵横转折,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急忙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扶着高墙,慢慢蹲了下来。头脑的昏沉越来越严重,意识也渐渐模糊,脑海中周周折折地浮现出无数人的面容,莫言歌,方静,江小凡,最后定格的是她的妈妈,她微笑着,向她伸出了双手
寂静中,忽然一阵马车声响起。
经过慕晚晴昏倒的弄巷时,车内之人忽然侧耳:“大安,什么声音?”
坐在车前驾车而行的侍卫左大安跳下马车,探头望去,答道:“公子,有个女人晕倒在这里!”
马车窗户处的帷幕掀开一角,露出一抹月白,玉刻般的容颜上,一双眼眸闪烁如星,既明亮又沉黯,既清晰又朦胧,夹杂着无数的矛盾,汇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他沉思了会儿,道:“带她上来吧!”
左大安抱了那女子过来,将她送上马车。
那女子意识已然昏沉,嘴唇却微微蠕动着,如梦呓般的地唱着一曲子,声音低沉婉转,牵动人心的情绪,随着她百折千回。
“世上只有妈妈好”左大安听着,扬鞭架马,喃喃道,“好奇怪的歌词,妈妈只有青楼女子才管老鸨叫妈妈,难道她是青楼女子?还只有妈妈好老鸨什么时候这么得人心了?”
公子:“”
※
昏沉中,慕晚晴隐约听到些许声音,却又听不清楚,想睁眼看,眼皮却有千斤重。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热流入喉,带着浓浓的中药苦味,她一时没受得住,一阵咳嗽,慢慢睁开眼来。
“呀,你醒了!”床边一个中年妇人惊喜地道,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慕晚晴疑惑地打量四周,房间不大,却很干净,青石地板,布质帷幕,都是深深的青色,显得质朴简约。
就在这时,窗外脚步声响起,却不是先前的中年妇人,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清澈,穿着藏青色印暗花的衣服,看起来倒是忠厚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脸似乎拉得有点长,不知道在不爽什么?
慕晚晴问道:“是你救了我吗?多谢了。”
“是公子救得你!”那人翻翻白眼,在床前端端正正地坐下,道,“我问你,你是不是青楼女子?”
慕晚晴刚刚还万里无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人怎么问话的?顺口就回道:“青你个头,你才是青楼女子,你全家都是青楼女子!”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问得有些过了,也没恼,就是那张脸拉得越长了,嘴噘得几乎能挂油瓶,一板一眼地道:“左大安,男,二十六岁,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身功夫,不通文字,如今在玉府给玉三公子做侍卫,月俸二十两,性格忠厚,无不良嗜好,尚未娶妻,——”
“等等啊!”慕晚晴越听越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道,“公子,你说的是什么啊?”
“我的基本情况。”那人,也就是左大安板着脸道,“现在该你了。”
“我?”慕晚晴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忽然醒悟,道,“哦,我叫慕晚晴,今年二十七,也是父母双亡,略通文字,略通拳脚,呃,现今还没有什么工作,身无分文,性格吗,活泼开朗?乐观向上?”
左大安继续板着脸,道:“你对你未来的丈夫有什么要求?”
“啊?”慕晚晴睁大了眼,这越问越匪夷所思了吧?“呃,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顺眼,合心就好!”说着,一个劲地干笑,心中暗暗琢磨,没听说被人救了之后还有这么道程序啊?
“好吧,你家住什么地方?还有什么长辈?”左大安像是认命了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改天就叫人上门提亲。”
“哦,我家住在——”慕晚晴顺口道,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左大安,震惊得几乎难以成话,“提提提提提亲?!谁跟谁啊?”
左大安一脸嫌弃地道:“当然是你跟我。”
“你?”慕晚晴指指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瞠目结舌,忽然非常不顾及病人身份地顿时一蹦三尺高,怒道,“提什么亲?谁要跟你成亲了?告诉你,虽然说你救了我,大恩大德,一时之间我是无以为报,可我还没说要以身相许呢?你这是逼良为逼良为婚!我是不会屈服的,再说,”她不情愿地道,“我已经成亲了。”
“你怒什么啊?你以为我——”左大安终于转头,看着慕晚晴,眼神亮,“你说,你已经成亲了?”
“当然。”慕晚晴抚着梢,自得地道,“像我这么美丽动人,温柔可爱的女孩,当然早就成亲了,不想某些人,都二十六岁了还没要。”虽然虽然那头大笨牛很可恨,虽然它很高兴有人能对她一见钟情,倾心不已,不过,哼哼,她慕晚晴吃软不吃硬,这样强逼为婚,她绝对会抵抗到底。
“你真的已经成亲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左大安对她的暗讽置若罔闻,脸色一下子从酷寒严冬过渡为春暖花开,这下轮到他非常不顾及身份地一蹦三尺高,双手合十,笑脸如花地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老天爷作证,这不是我左大安不负责任,实在是她已经成亲,像我这样诚实忠厚的人,当然不能做棒打鸳鸯,断人婚姻的恶事啦!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嘛!”
说着,忽然白了慕晚晴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这半天?”
“你有问吗?”这回轮到慕晚晴拉长了脸,被人逼婚固然不爽,可是,见他这样甩脱自己好像请走瘟神一样,也没开心到哪去!“对了,你刚刚说负责任”她紧皱眉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左大安连连摆手,笑脸如花,“我什么也没做过。”
“一定有,不然,你刚刚为什么说要提亲?”慕晚晴眉头越皱越紧,眼中凶光乍现,“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什么图谋不轨啊?”左大安撇撇嘴,道,“是马车咯到石头,一时不稳,让昏迷中的你突然摔了出来,我为了救你,结果,不小心不小心”他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慕晚晴的嘴,“嘴对嘴而已!不过,先说好,我完全是一片好心,绝对没有非礼的意思。再说,我不是要负责任了嘛?只不过你已经成亲了,我当然不好拆散你们夫妻啦!”
慕晚晴眼珠一转,非常坏心地道:“我是已经成亲了不错,可是,我丈夫已经死了耶!”哼,那头绝情的大笨牛,活该被她这样说,她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谁害的啊?
左大安立刻一脸苦相:“啊?”
“不过呢,我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你刚刚也说,你是为了救我,无心之过嘛,对不对?”
左大安玩命地点头。
慕晚晴笑道:“这样好了,我现在没地方去,身上也没有钱,不如,你想办法帮我安排个事情做,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事实证明,是慕晚晴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左大安的君子之腹了,在得知她是“无父母,无银钱,无去处”的“三无产品”之后,左大安爽快地宣布,她慕晚晴“光荣而荣幸地成为玉府的一名低级奴婢,”负责玉府三公子的住处长歌轩的打扫工作。
=====今天有事外出,提早更新。
039章 玉府三公子
玉府月例银子不低,虽然慕晚晴是低级丫鬟,但每月也有三两,相当于现代的月薪三千,还包吃包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个相当好的去处了。虽然一下子从王妃变成低级奴婢,落差有些大,但慕晚晴反而觉得比较踏实,至少,她现在是自己养活自己,不用依赖任何人。
至于身份地位之类,慕晚晴就当自己进了一个大型服务企业当基层员工,努力工作,好好攒钱。
说起玉府,在京城倒是大有名气,现在掌管玉府的老太爷玉连容是前任太傅,从当今皇上年幼时便开始教导他,深受皇上之敬重,二人亦君亦臣,亦师亦友,感情深厚。后来,玉连容告老还乡,皇上不舍,留他在京师养老,钦赐府邸,御笔题写匾额,从其门前过者,皆须下马步行,以示恭敬。
而慕晚晴就这样暂时扎根在玉府的奴婢堆里,除了时不时来找她抬杠的左某人,生活很好很有爱。
直到有一天,她刚打扫完长歌轩,从轩内出来,经过园中的假山群时,忽然听到两个八卦丫头的悄悄话:“哎,你知不知道?忠勇亲王要跟青阳公主成亲了!”
“真的假的?”另外一个丫鬟惊呼,“忠勇亲王不是已经有王妃了吗?”
“有王妃又怎么样?青阳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人又美,性格又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对忠勇亲王一片痴情,那个王妃怎么跟人家比啊?再说,”第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人说,原来那个忠勇王妃跟一个秀才偷情,被忠勇亲王抓奸在床,你说,这样的女人,忠勇王爷还会不会要她?”
“不是吧?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
“谁说不是呢!忠勇亲王当初连青阳公主都拒绝了,娶了她,她却这样不守妇道,真是枉费忠勇王爷的一片心意,活该被赶出家门!听说,忠勇王爷这几天气得都病了,青阳公主在旁边衣不解带的照顾,这才打动了王爷的心。听说,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就在下个月初八,两人就要成亲了呢!”
两个丫鬟边走边说,兴致勃勃,渐渐地走远了,只留下慕晚晴一人呆立在假山后面,失魂落魄。
“忠勇亲王跟青阳公主要成亲了忠勇王爷病了青阳公主在旁边衣不解带地照顾,这才打动了王爷的心赐婚的圣旨,下个月初八”那些话不住地在慕晚晴脑海中盘旋,化成利刃,一字一句地刺向她的心,刺得她的心生生的疼。犹记得那天那头大笨牛的模样异常,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他是一时气昏了头,等到过几天,他冷静下来,一定能明白她的冤屈,没想到,她等到的居然会是他跟楚青阳成亲的消息!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慕晚晴蹲在地上,泪如雨下,顺手拿起一根树枝,三笔两笔就勾勒出某人的Q版画像,越看越是伤心。她曾经觉得,莫言歌是世界上最负责任的丈夫,可是,如今,她却被他的负责任刺得遍体鳞伤。这几个月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笑,对她的宠,就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他心里就一点都没有她吗?如果有,怎么这么快就要跟陷害她的楚青阳成亲?
“你这头大笨牛,是不是只要是你的妻子,你就会对她好,根本就无所谓她是谁?你都不挑人的吗?”
慕晚晴对着那个脑袋大大身子小小,穿着戎装的小人泣道,一时怒上心头,握着手中的树枝朝着那人像的胸口刺过去,她戳戳戳;完了还不解恨,又站起身来,提起脚,死命地跺着,她踩踩踩踩踩!
“你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你这个”
就在她大肆凌虐莫言歌的画像时,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慕晚晴急忙转过身来,眼前是位年轻的华衣公子,身穿宝蓝色的团花锦服,唇红齿白,倒是很清俊,只是眼角眉梢习惯性地微扬,有着几许轻浮的意味。慕晚晴认得他是玉府的二公子玉廉,忙低头行礼道:“二公子!”
玉连容子嗣单薄,四十岁才生有一子,名叫玉彦,又英年早逝,倒是留下了三个儿子,就是玉府现如今的三位少爷,分别名叫玉谦、玉廉、玉轻尘。除了她的“部门经理”玉轻尘,其余两人,她都远远见过。
“抬起头来。”
慕晚晴微微抬头,目光却仍落在地上。
方才只见背影,玉廉已经觉得此女身姿窈窕,此时见她明眸皓齿,眼角含泪,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不由得心中大动,涎着脸上前道:“刚才听你哭得好痛,什么没心肝,什么狠心短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惜福的这样作践你?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本少爷向来怜香惜玉,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嗯?”说着,轻浮地举起折扇,想要抬起她的脸。
玉府三子,大公子贪财,二公子好色,三公子多病。
在玉府,这是公所周知的秘密,慕晚晴自然也知道,见玉廉言行轻薄,就知道他起了坏心,心中恼怒,瞪了他一眼,后退几步,道:“二公子自重,奴婢是长歌轩的,可是三公子的人。”
三公子玉轻尘是遗腹子,老太爷怜惜他甫出生就没了父亲,格外怜爱,亲自教他功课,疼爱有加。慕晚晴刚找到安身之所,暂时不想惹麻烦,就搬出三公子来,希望能震慑玉廉。
玉廉对她杏眸含嗔,别有动人的风情,不绝魂魄飘荡,连玉轻尘也顾不得理会了,继续调笑道:“你别拿轻尘来压我,我可听老爷子说,要放他出去做个县令,到时候,玉府还是听我的?再说,他那个病秧子身体,能中什么用?你应该看看你二少爷,这才是真正强壮的男人,才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晚晴本就情绪不好,一肚子气没地方泄,这玉廉反而偏往枪口上撞,一二再再而言地出言侮辱,慕晚晴恼怒之下,什么都不管了,浑身蓄势,只要玉廉再敢踏前一步,她就拿他来彻彻底底地练习防身术。
危急关头,一道温润轻飘的声音救了玉廉:“二哥,出什么事了?”
玉廉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立刻忐忑起来,连忙道:“没事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我路过而已,这就走,这就走!你可别到老太爷那胡说八道啊!”说着,立刻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玉三公子?
慕晚晴早就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玉三公子充满了好奇,转眼望去,顿时一怔。
摇曳的碧绿竹丛前,一公子身着月白衣衫,系着纯白腰带,只是静静地站着,不用任何姿态,就自有一股飘然出世的清逸之气。再往细看,只觉五官如画,眉色若墨,一双眼眸似清水般澄澈,却又似乎带着重重迷雾,淡淡一转便波光潋滟,肤色微有些苍白,却丝毫无损他的艳色,反而更使得他整个人仿佛用美玉刻出来的,精致完美。
这就是她的“部门经理”玉府三公子——玉轻尘?!
慕晚晴不是没见过美男,莫言歌、秦淮杨、楚筝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他们再美,也只是人间气象,全不似玉轻尘这般,清冷淡漠仿佛来自云霄之外的九天谪仙,使人不敢逼视。无谓胆大如慕晚晴,在这般的艳色下,也不由得屏气凝神,上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万福,轻声道:“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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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章 “断案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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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轻尘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透着一股礼貌的冷淡和疏离,然后就转身离开,朝着长歌轩缓缓而去。在满园的秋色中,那抹月白既清晰又朦胧,仿佛来自天际的湛蓝,飘飘离尘。
“”慕晚晴则愣在当地,好一会儿才道:“左大安,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三公子吗?”
虽然比不上玉轻尘艳色惊人,但她好歹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一个,居然这样被无视?
“那到不是,三公子生性冷淡,除了老太爷,对谁都这样。”左大安耸耸肩,望着那抹摇曳的蓝,眼眸中忽然掠过一抹感伤。
“是吗?我倒不觉得。”慕晚晴歪着脑袋,仍然有些迷失在方才的惊艳中,“你以前说过,是三公子让你救我的,如果他真的性情冷淡,又怎么会救我呢?可见他只是外冷,心却是热的。”
左大安忽然神情怪异地打量她几眼,道:“慕晚晴,虽然我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就你,不过我劝你别自作多情!”
“你在说什么?”
“哼,别以为我没听见!”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对玉轻尘忠心耿耿的左大安立刻黑了脸,难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你是三公子的人?别以为三公子救了你就是对你另眼相看,刚刚看他的模样,大概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慕晚晴惊讶地看着他:“我是长歌轩的奴婢,当然是三公子的人,你想到哪里去了?”
左大安“”
慕晚晴忽然醒悟,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才鄙夷地道:“左大安,你是不是二十七岁还没成亲,心里不平衡啊?怎么什么事都往那茬事儿上想啊?拜托,你思想纯洁点行不行啊?”
左大安大惭,哑口无言。
“对了,”慕晚晴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暗暗盘算着,道,“刚刚二公子说,三公子要被外放为官了,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怎么?”左大安点点头,这件事老太爷已经告诉了三公子,现在就等吏部向皇上呈递,恩赐功名,再安排外放地点,官职。他服侍玉轻尘十几年,清楚公子其实对做官并没有太大意愿,只不过不愿违逆老太爷的意思罢了。
慕晚晴谄媚地笑着:“你能不能跟三公子说声,带我一起去啊?”
“带个丫鬟去不算什么,也不用跟公子说,我就能做主。不过,”左大安突然笑得很狡诈,仰头看天,一手摸着耳朵,漫不经心地道,“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心里不平衡,思想不纯洁来着。”
“”报复,绝对是报复!
慕晚晴心中暗恨,嘴撅得能挂油瓶,但在左大安俯看来的那一刹那,立刻换上如花笑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夸张地道:“哪有啊?左大哥你一定是听错了!像左大哥这样仪表堂堂年少有为,世人罕及,当然要挑一个又美貌又温柔文武双全的绝世奇女子,谨慎点式应该的。至于刚才的误会,当然是因为左大哥你忠心护主,一时心切,一时心切嘛!”
左大安白了她一眼。
慕晚晴依旧报以笑脸:“再说,像左大哥这样心胸宽阔的男子汉,当然不会跟我小女子计较,对不对?”
“其实,带个丫鬟也没什么。”左大安脸皮厚度终究不敌,败下阵来,想了想,忽然又是一脸嫌弃,“不过,你倒是告诉我,带你去干嘛?闯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惹了多少麻烦?让你劈柴你劈手臂,让你生火能把厨房烧起来,让你洗衣服都洗成了破布,到最后只能来打扫庭院,还扫不干净真是的,连个粗使丫鬟的活都干不好,听你同房的小翠说,都十七岁了,连头都不会梳,带你去干嘛?找十个八个丫鬟伺候你啊?”
“”
这回轮到慕晚晴哑口无言。不过,老实说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二十一世纪科技太达,大部分家务活都有机器包办,哪轮得到她亲自动手?至于梳头,那就更冤枉了,在现代头随随便便一扎就ok,穿越后又是王妃,有絮儿帮她梳头,那么复杂的东西,她哪能凭空就会了?不过——“我也没你说的这么糟吧?我学得很快啊,才七天,我就适应了。”
“是啊,七天就学会了,真快!”左大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大小姐,你都十七岁了啦!”
“”被人看得这样扁,慕晚晴当然不服气,道,“别的事情或许我不行,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吧,断案我可是一把好手!你跟三公子说声,带我去,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左大安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慕晚晴拼命点头,这可是她的老本行,绝对专业。
“你要是真的精通断案,对公子倒是大有好处。不过,不能光听你说,我得考考你。我问你,什么叫做六杀?”
慕晚晴一下子愣住了,这考得太偏了吧?她学的是法医,不是法史啊!
“断案一把好手,嗯?”看她那模样,左大安就知道她答不上来,毫不客气地朝天大笑三声,再冲着她咧咧嘴,嘲讽地道,“断案好手慕大小姐,你还是先去把景华律法看完了再来跟我吹牛吧!”说着,哼着小调,摇头摆脑,志得意满地走人,留下慕晚晴在后面气急跺脚。
这年头,怎么越说真话越没人信啊?
041章 假死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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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任令很快就下来了,玉轻尘被外放到南方温州的傅阳县做县令。玉府对此早有准备,一概事务都已经提前收拾好,调任令下来的当天就启程了。此次随玉轻尘赴任的共有三十名侍卫,三十名丫鬟,慕晚晴荣幸地成为其中一员,而由于人数和马车的比例关系,她更加荣幸地跟美人公子同坐一车。
马车豪华而舒适,内有卧榻,加上走的是官道,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玉轻尘斜斜靠着卧榻,手握书卷,眉眼微垂,似乎看得入神,眼角抬也不抬,旁若无人。纯白色秋装衣角画着两株墨竹,挺直傲岸,孤高离尘,衣领袖边也画着墨色竹叶,黑白分明,更衬得他面色如玉,清冷一如这沿路的秋色。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怎么样都艳绝尘寰啊!
慕晚晴扫了几眼,暗自感叹,虽然再度被无视,但也因此感觉自在多了,也从袖中取出一本《景华刑律》,专心看了起来。
一路上,马车里始终带着这种寂寂的安静,玉轻尘性子清冷,慕晚晴专心攻读《景华刑律》,倒是谁也没觉得尴尬,更没谁想过要去打破这种安静。众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直走了半个多月,才来到傅阳县的驿站,早有数十人人在驿站里候着,见众人车队过来,连忙跪拜相迎:“属下等拜见玉大人。”
慕晚晴打起帘幕,玉轻尘微微探头,左大安早翻身下马,上前扶着他下车。
“各位请起!”早在进入傅阳县界内,玉轻尘便换了官服,越显得俊美脱,“轻尘初任为官,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协助才是!”
众人早知道这位新任县令乃是帝师之孙,谁敢怠慢,连道不敢,再三叩拜,这才起身。玉轻尘便换了众人携来的官轿,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来到傅阳县衙,玉轻尘落轿入内,来到大堂,迎接众人分列而立,当头一人躬身上前,手捧卷册,道:“傅阳县县丞王瑜琪见过大人,这是本县人员清册,请大人过目。”
左大安接过,转呈上堂。
玉轻尘点点头,翻开卷册,掠过当头的王瑜琪,点道:“哪位是林亦轩林主簿?”
底下众人忽然神色都有些变换,王瑜琪犹豫了下,面有疑难,道:“回玉大人的话,林主簿家中出事,一时脱不开身,因此无法来迎接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哦?”玉轻尘神色淡淡,“不知出了何事?”
王瑜琪叹息道:“林主簿大人的儿媳昨晚骤然过世,今天正在操办丧事,因为事出突然,举宅都有些手忙脚乱。”
玉轻尘沉吟了会儿,道:“既然如此,究竟是一县为官,本官也该前去吊唁一番才是。单羽,你先将众人安顿在县衙后院,大安,你随我前去。”说着,朝着王瑜琪淡淡一笑,微微颔致意,道,“劳烦王县丞带路。”
慕晚晴正有些无措,却见左大安暗地朝她招招手,心中醒悟,连忙跟了上去。
林主簿的家宅离县衙并不很远,众人乘轿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到了地方,高门大院,雕梁画栋,门匾上“林府”两个字龙飞凤舞,虽然远不如京城,但在这样的县城之地,也算是豪奢之家。只是,门匾院落,处处挂着白纸灯笼,素幔随风飘飞,丫鬟下人来来往往,都是一身素白,在满园的秋色中,更显得颓丧零落。
接到通报,林亦轩急忙迎出门来,将众人迎入大堂,奉茶过后,立刻跪倒在地,连连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照王瑜琪所说,林亦轩不过四十岁上下,然而此刻望去,眼前之人须斑白,皱纹横生,身着孝色,满面满眼的悲伤,神色憔悴,倒像是五十岁的人。玉轻尘见他神色悲怆,道:“哪里哪里,倒是林主簿府上正忙碌,我等冒昧前来,反而叨扰了。”
“小人不敢。”林亦轩含泪道,“不曾迎接县令大人,反而要大人屈尊敝府,又未曾远迎,更是罪无可赦!实在是事出仓促,难以脱身,还望大人恕罪。实在是儿媳骤然离世,令人措手不及,一时仓促”说着,哽咽难语。
王瑜琪在旁解释道:“玉大人,林主簿的儿媳乃是温州右布政司布政使孟大人的掌上明珠,温婉贤淑,才貌双全,与林公子正是才貌双全,天作之合,又敬老爱幼,孝敬公婆,最是府内拥戴之人。林主簿,不知令媳身患何疾,竟骤然离世。”
他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眉目俊秀,闻言早已泪流满面,应该就是林亦轩的儿子。
“其实,我那儿媳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好,请了多少大夫也不见起色,只是一直不曾外扬罢了,昨晚突然病情恶化,还不等大夫请来,就撒手西去,留下这合院之人伤悲不已!”林亦轩垂泪道,“说实话,我那亲家已经闻讯赶来,孟大人素来待我那儿媳如珍宝,这番骤然离世,我正不知要如何向孟大人交代呢!”
慕晚晴和左大安分左右侍立,耳听得众人说话,无意中扫见十几个丫鬟婆子抱着一女子的身体往院子中央停着的那一口棺木而去,那女子身着盛装,四肢和头都软软地垂下,隐约可见容貌甚美,应该就是林府的少夫人了。慕晚晴略略一扫便收回目光,垂眸低,接着扮演柔顺的丫鬟,却突然心中一震,再度望去,那孟想容却已经被装殓入棺,正要合棺。
慕晚晴一时情急,不及细想,脱口道:“等一等!”
堂内众人闻言,都是一怔,林亦轩疑惑道:“这位是——”
玉轻尘扫了她一眼,认得是自己的丫鬟,却不知何时跟来,更叫不出名字,心中疑惑,却丝毫味露,左大安已经附耳轻声说了些什么。玉轻尘微露恍然,轻轻点头,道:“林主簿见谅,这是我的丫鬟,不知礼仪,让各位见笑了。”说着,转头道,“晚晴,众位大人在侧,不得无礼!”
院中众丫鬟婆子却不曾听见,依旧费力地推着棺盖,慕晚晴顾不得许多,提裙跑了出去,拦阻众人道:“不能盖棺!”
林亦轩见事情混乱,连忙追了出来,挥手喝止众丫鬟婆子,这才道:“敢问这位姑娘,为什么不能盖棺?”
慕晚晴急切地道:“林主簿,恕我冒昧,敢问少夫人当真是昨晚过世的吗?是什么时刻?”
“昨晚大概子时左右。”或者是被她的神态语调所感,林亦轩不由自主地道,随即狐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能不能让我看看少夫人?”
“这”林亦轩沉吟着,眼角却往玉轻尘身上望去。
玉轻尘淡淡地看过来:“晚晴,不得无礼。”
慕晚晴向玉轻尘福了福,沉声道:“公子,奴婢不是无礼,而是——”她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怀疑林少夫人还活着。”
“你说什么?”林亦轩之子林冽震惊地跑了过来,也不顾男女之别,紧紧地抓住慕晚晴的手,仿佛抓住了一个救命的稻草,眸中透露出一股狂喜的味道,“你说想容没死?她还活着?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晚晴被林冽抓得手腕生疼,用力挣脱,道:“林公子,我要先看过尊夫人才能定论。”
林冽急切道:“那你快看,快看啊!”
见少爷了话,众丫鬟婆子急忙给慕晚晴让出一条道来,慕晚晴走到近前,弯腰探入棺内,先握住林少夫人的手臂,感觉一下体温,又活动了几下她的臂关节,仔细查看她的手臂,最后探到她的头部,撑开眼睑,挤压了几下,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道:“林少爷,林主簿,我想得没错,少夫人真的还活着。”
众人大惊,林亦轩更脱口道:“这怎么可能?最晚我们亲眼看着她咽气的,连大夫也说了,她已经没有脉搏了。”
“林主簿,少*妇此刻是一种假死的状态,她是有脉搏的,只是十分微弱,用手指感觉不到而已。”。
慕晚晴之所以敢这样说当然是有根据的,人死之后,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就是尸斑,同时,尸体会逐渐变硬僵直,也就是尸僵。一般来说,尸斑会在死后二到四小时出现,而尸僵则会在一到三小时里出现,孟想容,也就是林少夫人如果真是昨晚子时过世,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二个小时,一般来说,这时候尸斑和尸僵已经展到顶峰,遍布全身,可是,她的手臂肌肤依然洁白,关节处也活动自如。
虽然由于各种原因,尸斑和尸僵出现的时间会有所推迟,但最晚不会过七到八小时,绝对不可能经过十二小时还没有出现。
而且,林夫人的肌肤尚有余温,并不冰冷,更重要的是,刚才慕晚晴用手指挤压孟想容的眼球,放手后,变形的瞳孔慢慢恢复;而且,她也曾用手帕勒住孟想容的手指,她的指尖会出现青紫肿胀,说明血液还在循环,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孟想容只是陷入医学假死状态,而并没有真正死亡。
“刚才我看过少夫人,她的身上没有出现尸斑,也没有出现尸僵”
慕晚晴正想简单解释下,却看见众人都是一副懵懂不解,如听天书的模样,显然根本就听不懂,而且个个都怀疑地看着她,不由得抚额哀叹,不是吧?难道这个时代的法医学竟然如此落后,连尸斑和尸僵的概念都没有?这样的话,她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孟想容的假死状态啊?
玉轻尘见状,微一垂眸,淡淡道:“晚晴是家传的验尸绝技,有许多不传之秘。”
众人恍然,纷纷以信服的眼光看着慕晚晴:“原来如此!”
“”慕晚晴瞠目,几乎想要暴走,她说了那一堆,众人都怀疑不已,就这样一句祖传决议,不传之秘就说服了他们?靠!
===昨天突然不舒服,所以没有更新,今天多更些字数,补昨天的,从今天起,开始断案喽!
042章 初露端倪
别人倒也罢了,林冽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慕姑娘,求求你,救救想容,求求你!”说着,竟然不顾身份地磕头不止,嗵嗵作响。
慕晚晴最受不得这,一阵慌乱,连忙道:“你快起来啊,我当然会尽全力救人的!”
假死一般是因为脑部缺氧而引起的,想要抢救当然要先回复供氧,在现在的情况下,只能采取人工呼吸的方式。慕晚晴指挥着众人道:“把棺盖平放在地上,把你们少夫人从棺材里抱出来,放在棺盖上。”
等众人依言放好之后,慕晚晴又道:“各位请退后,不要在周围站着,这样不利于少夫人呼吸。”说着,手上不停,先解开孟想容的腰带,又扯开她的衣领,以免衣服束得太紧,影响呼吸时胸廓的自然扩张及腹壁上下的运动。然后,慕晚晴右手托起孟想容的颈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子,同时手掌用力按住她的额头,用力下压,使头部后仰,尽量使呼吸管道畅通,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人工呼吸。
古人讲究非礼勿视,早在慕晚晴解开孟想容腰带时,众人就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只有林冽,双眼紧紧盯着孟想容,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动静,两只手紧张地揪着衣襟,瞬间拧成了麻花。
时入金秋,秋风送凉,卷起片片落叶,飘飞如蝴蝶。慕晚晴的额头上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彼此靠拢,融汇,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也顾不得擦,依旧一下又一下地嘴对嘴人工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传来一声轻微的嘤咛,慕晚晴一下子愣住了,猛地反应过来,松开捏着孟想容鼻子的手,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前。
一阵细微的气息扑在手指上,温暖如春风。
慕晚晴不敢轻易确定,又把耳朵贴在林少夫人的胸前,耳边传来细微却清晰地心跳声,“嗵,嗵,嗵”一下又一下,轻轻地震动着胸腔,震动着慕晚晴的耳朵,也震动着她的心。
她救活她了,她救活她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喜悦瞬间溢满心扉,一时之间,慕晚晴竟然忍不住喜极而泣。
旁边的林冽,早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异常,连忙扑过去,握着孟想容的手,抖抖索索地把手指放在她的脉腕处,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想笑,泪珠却不住地滚落,颤抖着道:“她活了,她又活了想容她她真的活了”狂喜之下,七尺男儿竟然也泪流满面,哽咽不成语,只翻来覆去地道,“她活了她真的活了”
慕晚晴不住地点头,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听到林冽的声音,众人这才转过头来,见慕晚晴和林冽两人围着孟想容又哭又笑,状似癫狂,都有些疑惑。旁边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孟想容的鼻息,顿时狂喜喊道:“少夫人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至此,林少夫人死而复生,已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只有玉轻尘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偶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抬眼,却是向慕晚晴望去,原本娇艳如花的容颜,此刻却狼狈不堪,刘海被汗水濡湿,散乱地贴在额前,脸上又是汗又是泪,交织在一起,把原本雪白的脸弄得泥泞不堪,好似花脸猫一般,可是,她的眼睛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明亮,笑逐颜开,烂漫如春花。
在这样的眼神和笑容的映衬下,她似乎一瞬间变得夺目起来,好像这一刻,天底下所有的光芒都集聚在了她的身上。
那样的光芒,微微有些刺痛眼睛,玉轻尘下意识地转过视线,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流过。
“慕姑娘,你是神仙,你一定是神仙!老天爷一定也不舍得想容这样的好女子就这样离世,所以派你来救她,一定是这样的!”林冽抱着孟想容,全身每一个汗毛孔都在颤抖,在疯狂地叫嚣着心中的喜悦,“想容,你醒醒,你醒醒啊!”
然而,孟想容却还是侧着头,双眸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清醒。
“慕晚晴,想容她怎么她活过来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不醒呢?想容!想容!想容!慕姑娘”
见林冽大喜之下又经历大悲,几乎要癫狂起来,慕晚晴连忙靠过来,先检查下,确定孟想容的生命迹象没有消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道:“林公子,你冷静点,少夫人虽然有了脉搏,但并没有真正脱离危机,请你不要把少夫人抱得那么紧,她刚刚恢复生息,还虚弱得很,你这样,可能会害她再度窒息。”
林冽急忙松开孟想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棺盖上,这才急切地道:“慕姑娘,想容为什么会这样?”
慕晚晴仔细地观察着孟想容,边道::“林公子,请你昨晚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一遍,我好判断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经过刚刚的事情,林冽已经对慕晚晴极具信心,也不管她身份卑微,有问必答,道:“这几天,想容身体一直不好,胃口也不好,请了大夫,说她是体虚,开了药方,也不见起色,依然是懒懒的。谁知道,昨晚戌时突然就恶化了,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几乎动弹不得,脉息也越来越弱,到了子时就”
上吐下泻?慕晚晴想了想:“林公子,少夫人之前有这样的症状吗?”
“没有!”林冽斩钉截铁地道。
慕晚晴沉吟了会儿,道:“那少夫人在病症恶化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生?”
“没什么特别的。”林冽想了会儿,还是摇摇头,迷茫地道,“倒是之前她好像好了些,赶巧厨子弄了新鲜东西,想容说味道鲜美,还多吃了些。我们都以为她病情好了些,谁知道”
“晚饭?”慕晚晴微微皱眉,道,“晚饭,少夫人吃得什么?”
“别的都是府上寻常的菜肴,只是有一样鱼是稀罕物,我刚好从厨房经过,那鱼跟一般的鱼不大一样,鼓囊囊的,像个气泡似的,听厨子说罕见得很,他也是从古食谱中听说的,说此鱼味道极其鲜美。怎么?有问题吗?”林冽似乎察觉到什么,忙道,“我说不清楚,我叫厨子过来跟你说。”说着,便吩咐了下去。
鼓囔囔的,像个气泡?味道极其鲜美?慕晚晴眉头越皱越深,难道是
043章 水落了,石头却没出
o43章水落了,石头却没出
慕晚晴沉吟着,问道:“昨晚是谁服侍林少夫人的?”
刚刚探孟想容鼻息的那个清秀婢女怯怯地站了出来:”奴婢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采青,一直都是奴婢服侍少夫人的。”
“我问你,少夫人吃过晚膳后,多久开始不舒服的?”
采青想了想,道:“大约半个时辰吧!“
也就是一个小时,也符合毒作的时间。慕晚晴又问道:“少夫人的症状是不是手指、口唇、舌尖麻或刺痛,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四肢麻木无力、身体摇摆、走路困难,甚至全身麻痹瘫痪、说话不利落、呼吸困难以致陷入昏迷?”
这些都是中河豚毒的症状。
采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慕晚晴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是中河豚毒没错了!”虽然事情还有疑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救林少夫人,慕晚晴当机立断,道:“芦根能解河豚毒,快去弄鲜芦根过来,取一斤捣汁服用,快去!”
林府下人急忙去弄鲜芦根,慕晚晴则在旁边,不住地查看孟想容的情况。
一般来说,中了河豚毒后最迟4-6小时就会死亡,而现在,林少夫人已经不可思议地熬了过十二小时了,虽然现在还有气息,但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随时有可能再度丧命。能够自主呼吸后,孟想容的鼻息和脉搏一直很微弱,时断时续,一旦感觉不到鼻息,慕晚晴就再进行人工呼吸,竭力抢救她的性命。
就这样,慕晚晴抓紧分分秒与死神搏斗,终于坚持到了林府下人弄芦根汁过来。
慕晚晴急忙端过,捏着孟想容的脸颊,给她灌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孟想容“嘤咛”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带着些迷茫地环视众人,最后目光流落在林冽的脸上,手指颤抖,似乎想要去摸他的脸,却力不从心,只能对着他虚弱地一笑,然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慕姑娘,想容她——”
“没事。”慕晚晴再度查看她的情况,孟想容的呼吸开始绵长连续,心跳和脉搏都有利多了,看来,这芦根确实有效。慕晚晴长长舒了口气,道,“林少夫人暂时脱离危险了,只是,她身体太过虚弱,支撑不住,所以,昏睡过去了而已。你们把芦根用水煎了,给少夫人服下,等到余毒清了,再好好调养,应该就没事了。”
“慕姑娘”林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句话,“以后,慕姑娘有什么事,只要一句话,林冽赴死也绝不推诿。”
慕晚晴打着哈哈,连连道:“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就在这时,厨子正好也被带到了院子里,这人长得圆圆胖胖的,很符合厨子的形象,不过,看起来憨厚老实,人倒是精明得很,大概是盘问去的人耽误了时候,这会儿不但人来了,连那鱼也一起带来了,正如林冽所说,那鱼身体短而肥厚,生有很细的小刺,慕晚晴清楚,如果受到威胁,这短而肥厚的鱼就会吞下空气或水,使身体膨胀成多刺的圆球。
正如她所料,是河豚!
慕晚晴皱眉,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那厨子点点头,道:“按照古食谱的记载,这鱼叫气泡鱼,肉质细腻,味道鲜美——”
慕晚晴没工夫听他说食经,打断他,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鱼是有毒的?”
“小人知道——”
确定孟想容暂时无碍,林冽便吩咐丫鬟婆子把她带回屋里,刚刚安顿好,又回到院子,刚到听到厨子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揪住厨子的衣领,吼道,“你明知道这鱼有毒,你还弄来给想容?想容一向待下人不薄,你为什么要害她?谁指使你的?”
“少爷,小的冤枉啊!”
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林冽眉目狰狞,仿佛要择人而噬,厨子心惊胆战,急忙分辨道,“这气泡鱼确实有毒,可是,古书也记载了烹饪的方法,只要按照法子弄,就不会对人有害,之前都是有人做过的。”
慕晚晴问道:“你是怎么烹制的?”
“按照古书记载,小人用小刀割去鱼鳍,切除鱼嘴,挖除鱼眼,剥去鱼皮,接着剖开鱼肚取出含剧毒的内脏,再把河豚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清水中将上面的毒汁漂洗干净。然后用油煮煎,再放入佐料反复烧煮,一直烧到肉烂皮酥为止。”厨子说得肯定,“小人在烹好后,自己曾经尝过味道,而且,这气泡鱼并不是只有少夫人的晚膳才有,老爷、夫人、少爷多人人都吃了,可是大家都没事,可见这古方并没有错啊!”
慕晚晴隐约记得,按照厨子所说的烹制,确实能够去毒性。
而且,就像厨子所说的,府上这么多人都吃了河豚肉,却只有少夫人一人中毒,这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林冽显然也觉有理,慢慢安静下来,沉吟不语。林亦轩皱眉道:“会不会是这鱼肉确实还有毒,但是毒性很小,正常人吃了没事,但是,想容身体比较虚弱,就或者是想容吃得多了些,所以才”
慕晚晴耸耸肩,无以应答。
现在,她手边又没有仪器,无法检测孟想容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她体内的河豚毒素含量,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不过,能令一个病人几乎死亡的河豚毒素量,却对正常人毫无反应,这个可能性
慕晚晴想着,正要说话,却被玉轻尘抢了先:“想必就是这样了。”说着,环视周遭,淡淡一笑,带着惯然的疏离和礼仪,道,“林少夫人死而复生,想必府上还有许多事物要忙,轻尘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哪里哪里,今日幸亏玉大人玉趾驾临,这才救了想容的命,也帮卑职解了一大难。卑职改日必当备厚礼重谢。”
玉轻尘拱手:“林主簿客气了。”
说着,便径自出了林府,左大安紧随其后,顺便拎起慕晚晴,一起离去。
慕晚晴被他拎得难受,拼命挣扎,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紧盯着她,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林府内院的偏门边露出半张明艳照人的脸来,柳眉樱唇,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微波流转,便漾出无数的风情,却又偏偏带着三分天然的清纯,正是最能勾动男人魂魄的女子,正用异样的眸光盯着她。
见被慕晚晴察觉,那女子忙掩面离去,瞬间消失在偏门后面。
慕晚晴一怔,心中蓦然升起无数的疑惑,喃喃自语道:“俗话说水落石出,水落石出,现在看来,林少夫人中毒这件事,水倒是落了,这石头却还没出来呢!”
044章 书院命案
按照景华律法,县衙每逢三、六、九为放告之期,届时县令升堂,受理案件,其余时间,除非有命案生,一般是不受案的。
这天正是放告之期,玉轻尘照例升堂。
按照县衙资料显示,这傅阳县民风淳朴,少有争讼,外面虽然挤了一堆民众,却大多是来瞧新县令的排场,因此,玉轻尘升堂半日,却并没有人告诉,正要退堂,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纷闹,不一会儿,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神色惊慌地挤了进来,朝着玉轻尘拱手为礼,急切地道:“学生李明见过玉大人。”
玉轻尘淡淡道:“你有何事?”
“回大人的话,县学堂出事了。”李明脸上犹有骇色,道,“学生同窗司绍昨夜忽然亡故,特来禀告大人。”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顿时议论纷纷。
唯独玉轻尘依旧神色淡淡,拍了拍惊堂木,待众人静下来,才向堂外众人道:“因有要案,本日放告暂且到此为止。”说着,点了县丞、主簿以及仵作捕快等人,并左大安慕晚晴出衙,一道往县学堂而去。
一路上,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伴随着萧瑟的秋风,倒真有着几分肃杀之气。
到了学堂,这里早乱了套,众多学子都拥簇在一个房间周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得知县令大驾光临,这才纷纷垂手肃立,慢慢安静下来。按照惯例,先由仵作进去验尸,众人则停在门口,早有人先搬来椅子,请玉轻尘坐下。
慕晚晴站在玉轻尘旁边,拼命朝里看,无奈站得偏了,被门窗桌椅挡了个齐全,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儒生悄悄走到她身边,拱手为礼,轻声道:“慕姑娘,你也来了?”眉清目秀,一派温文,正是林主簿之子林冽,
慕晚晴点点头:“林公子。”
玉轻尘安安静静地坐着,神情淡然,还不曾问,旁边已经有书院的儒师上前,将事情经过将来。原来,傅阳县虽是小县,儒学却极为兴盛,才子辈出,有许多州县的学子慕名前来,因此,这县里的学堂也越办越大,除了教书的课堂,还有着近百间的单房,让远道而来的学子居住,作攻读之用,谁知道今天清晨,却有人现一名学子死在自己的房间。
说话间,仵作王彦也已经验尸完毕。
“回大人,死者胸口插着一把匕,深及心脏,必定是因此而死,除此之外再没有外伤,而且衣衫整齐,房间里的东西也都各在其位,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因此,卑职可以断定,死者是自杀,不必备案,通知其亲友准备丧葬事宜便可。”
“哦?”玉轻尘不置可否,淡淡扫了眼众人,深潭般的眼眸不泄一丝情绪。
左大安推了推慕晚晴,笑道:“你这丫头不是整天说嘴,说自己验尸如神吗?怎么真遇上事反倒安静起来了?”
慕晚晴怔了怔,她愿意远赴傅阳县,确实是想趁此机会挥专长,但何曾“整天说嘴”来着?这个左大安,明明担心公子为人蒙蔽,却只拿她说嘴。但终究也是她心中所愿,因此,望向玉轻尘的眼眸中便多了几分期许。
玉轻尘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
这边,仵作王彦却不乐意了,脸沉了下来,道:“玉大人,让一名女子来检验尸体,成何体统?再说,卑职已经检验过了,您这样,莫不是不信任卑职?既如此,不如就撤了卑职,另寻高明吧!”说着,拱手便欲告辞。
玉轻尘初任为官,却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加上素来体弱,因此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由县丞等人,连要紧事情也很少过问,倒是他身边的侍卫左大安常常为其出头。加上众人后来打听到他并非正经科举出身,而是恩赐的进士,难免认为他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外面虽俊秀,府内实草莽,不过仗着祖先荫庇罢了,因此,表面上虽恭敬,心底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玉轻尘淡淡扫了他一眼,神色敛然,并不说话。
见两人僵持,情形有些冷凝,林亦轩连忙上前,凑到玉轻尘身边,轻声道:“玉大人有所不知,王仵作祖上也是仵作,一代代传下来,经验丰富,从无差错,因此,历任县令大人都对他十分重视,县内诸人也对其恭敬异常的。”
在景华王朝,仵作、倡优之流都是贱民,三代之内不得科举,地位十分卑贱,连平民也远远不如。
然而,断案论罚却又是考察官员功绩的重要标准之一,如果有诸如杀人之类的大案悬疑未破,就会极大地影响官运。在这方面,仵作的地位举足轻重,因为他对尸体的检验结果,对破案有着莫大的帮助,因此,经验丰富的仵作往往被官员所倚重,这也是王仵作之所以敢对玉轻尘如此放肆的倚仗。
因为孟想容的事情,林亦轩对玉轻尘十分感激,这才暗暗提点于他,怕他一时意气,坏了前程。
左大安哼了一声,冷笑道:“难怪呢!区区一介贱民,也敢对我们公子如此轻视,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玉轻尘只淡淡道:“晚晴,你去瞧瞧。”
“玉大人,你——”王彦见玉轻尘连看也不看自己,便命慕晚晴入屋检验,这般轻忽无视,却是他几十年来不曾经历过的,不由得极是愤懑,脸涨得通红,愤愤一拂袖,也不管顾玉轻尘的身份,转身便走。
玉轻尘依旧神色淡淡,环视众人,眼眸微带寒意。
众人看见眼里,莫名的心中肃然。
王彦这些年在傅阳县的待遇,众人都看见眼里,方才林亦轩的话,纵然没听清,也猜得出一二,必定是说王彦的地位。纵然如此,玉轻尘却依然好似没把他放在心上,对面他的离去,连眼睛也不曾眨一眨,神色也不曾改一分。这般言行,要么就真是年少轻狂,不知为官之道;要么就是另有计较,比如他身边的丫鬟慕晚晴真是验尸高手。更有人往深里想,连王彦这般必须倚重的人,新县令都全然不放在心里,那自己
一时之间,众人各自盘算,再看这位貌如谪仙的新县令,神态言行不自觉地更加恭谨。
玉轻尘恍若未觉,朝着慕晚晴点了点头,示意她入房检验。
==========先要跟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本书最近的更新实在惨不忍睹,而大家却一直追文,也没有很苛责梦。其实吧,原因很简单,梦是个红楼迷,先前手贱,去看《红雷梦》,结果被雷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于是上天涯去找了一堆的疗伤帖子,结果就也因为这个,最近思绪有些混乱了,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没有很好地串联起来,所以,等静下心来,就有点无以为继。所以,梦决定重新开始写书院命案这部分,另外也保证不会再像前几天那样的更新了,真的很抱歉!
045章 自杀还是他杀?
走进房间的瞬间,慕晚晴便敛容屏气,神色庄严而肃穆,跟平时玩闹嬉笑的模样截然不同。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圆凳,一个柜子以及药炉等物,书桌上摆着两摞书,笔墨纸砚齐备,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的烛台立着一根燃了大半的蜡烛,烛台下压着一张纸笺,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道:“吾司绍窃生二十余三年,无甚建树功业,思来常愧,无奈天不垂怜,恶疾缠身,汤药不断,却无回天之术,每思之苦痛,故有离世之念。吾缠疾之际,友观之切切关爱,日夜不休,吾心甚慰,又无亲宗为念,故将财物尽付,以酬知己。”下面便是落款,日期。
这应该就是王彦所说的遗书了。
慕晚晴不置可否,将目光转移到了书桌旁边的床上,死者端端正正地躺在床正中央,身下床铺齐整,双眸紧闭,胸前插着一把匕,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呈黑红色,白色的书院儒服上浸染了了无数的血,一直蔓延到衣服下摆,连鞋袜也沾了些许,如枯萎的花朵般,了无生机。
慕晚晴上前,下意识地做了戴手套的手势,随即想起自己已经不是21世纪那个法医,微微叹了口气。
“死者尸体已经僵冷,出现尸僵现象,背面有大量尸斑,”慕晚晴随口报出尸体检验情况,一边转过头来,看书吏的记载度,却见众人都紧紧盯着他,书吏也不例外,而他手上连纸笔都没有,遑论记录,便问道,“你怎么不记录?”
书吏手足无措,道:“记记录什么?”
慕晚晴皱了皱眉,道:“你不需要填验尸格目吗?”
书吏更加茫然:“什么验尸格目?”
验尸格目是记载验尸情况及案现场等内容的验尸文件,证明验尸官吏曾经亲赴现场详细检验,也可作为日后复查案件的依旧。玉轻尘身为县令,亲临案现场,慕晚晴还以为景华王朝对验尸十分重视,应该已经出现类似验尸格目之类的文件,没想到再联想之前在林府,众人连尸斑尸僵都不知道,看来景华王朝的法医学还十分落后。
慕晚晴叹了口气,道:“你找纸笔过来,我说什么,你记什么。”
县里的书院,自然不愁没有纸笔,不多时找来,书吏战战兢兢地捧着,听慕晚晴报出验尸情况,下笔如飞:“死者尸体已经僵冷,出现尸僵现象,背面有大量尸斑,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子时到丑时之间,尸体应该没有经过移动”
旁边众人听着,忽然有人惊道:“这姑娘果然厉害,连这也知道。”
他身边的人问道:“什么?”
“我昨晚经过司绍房间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桌边,似乎正在写什么,那时候是子时三刻,可见他不就是那之后死的?这姑娘只看了尸体就知道,真是厉害,难怪没把王仵作放在心上呢!”
说话的人就在窗边,离慕晚晴很近,她转过头,见两名穿着和死者同样颜色款式的两名学子正在议论,暗暗记了长相,正要继续验尸,错眼瞧见那二人旁边另有一人正专注地看着她,唇红齿白,眉眼分明,相貌十分俊秀,身量颇高,在人群中倒是很显眼。
见慕晚晴注意到他,那人愣了愣,随即故作淡然地侧过头。
慕晚晴心中留意,转过头来继续验尸,继续道:“死者头部无伤,胸部心脏处插一匕,一刀毙命。尸身”她忽然眉头微锁,抬头瞧了瞧屋内屋外一群的人,顿了顿,走过去从书吏手中接过纸笔,道:“算了,还是我自己记吧!”
“死者上身遍血,下身也有数道纵向血迹”背对着众人,慕晚晴在洁白的纸上写道,“——可能是他杀。”
死者仰面向上躺在床上的,如果这是他自杀时的状态的话,那么血液应该是从伤口向胸腔两侧再往背部流淌。但是,死者衣服上却有大片血迹蔓延到腰部乃至下摆,显然,死者是站着中刀的,这样血迹才会顺着衣服往下流。甚至,有道血迹已经蔓延到衣服的底摆,连鞋袜都沾染了。
这样的话,地面也有可能沾上血迹。
慕晚晴俯身,细细地搜查,果然在书桌前的地面上现一处血迹,中间断绝,那弧度跟死者的鞋侧面的弧度正好相合。
显然,死者是在这里中刀的。
如果说死者是站着自杀,然后倒在床上的话,那应该是斜躺着,腿和脚应该靠近床边,而不可能是现在所看到的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中间。再说,床铺也太过平整,像是曾经被人抚平过。死者心脏中刀,基本上应该是当场死亡,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做这种事情,这样的话,事情就很可疑了,加上淤痕
恐怕这件案子没自杀那么简单!
至于其他慕晚晴叹了口气,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大多都是读孔孟之道的人,即便不是酸儒之流,但她要真的把尸体剥光了检查,只怕这些古板脑筋当场就要暴动。好在死者死因有疑点,按照惯例是不能安葬,要带回衙门的,到时候她再细细检查吧。
检验完尸体,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现场,确定不曾遗漏细节,将所有的现和推断写在纸上,慕晚晴这才转身,回到门边,将记录呈上。玉轻尘接过,微微一掠,忽然目光凝定,眉宇微扬,透出几分诧异,侧头细细地打量了慕晚晴一番,眼眸慢慢垂下,回复惯然的淡定,将记录随手递给左大安,起身对书院的儒师道:“看来,本官要暂借贵院一处房间,暂充问案之所。”
儒师忙拱手道:“哪里哪里,学生立刻就去安排。”
书院有着近百间的单房,尚有几间空余,玉轻尘便借了其中一间,令众人都在外面候着,只带了左大安和慕晚晴二人进去。刚刚坐定,便对慕晚晴道:“待会儿你来问案。”
“啊?”慕晚晴一怔,“我我来问案?”
左大安也是一怔,立刻道:“公子,这不合律法。”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晚晴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也很有天赋。一来我对问案并不精通,二来也无甚兴趣,如果晚晴能够代劳,倒是免去了我思虑之苦。”玉轻尘缓缓地道,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淡笑,语调客气而疏离,却隐约带着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使人不自觉地想要遵从。
“可是,”慕晚晴踯躅,咬了咬牙,道,“公子,万一我”
随玉轻尘远赴傅阳县,慕晚晴本就是为了能够挥专长,断案凭狱,但现在真的被委以重用,她反而有些犹疑起来。她是法医,验尸是本行,自然无所阻难。至于问案侦破,平时经常与方静在一起讨论案情,倒也有经验,只是,玉轻尘突然将所有的担子都放在她的肩上,心中未免忐忑,害怕力不能及。
玉轻尘目不斜视,却准确地猜中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只尽力就好,不用担心别的,就算真的破不了案,也没什么。”
慕晚晴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问道:“公子,你就这么相信我?放心把这么要紧的事情托给我?”之前她跟他不过一面之缘,就算这些天,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主仆,虽然朝夕相对,但连话也很少说几句,他们应该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玉轻尘淡淡一笑,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值得相信吗?”
“我——”慕晚晴一时结舌,说不出话来。
“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开始问案吧!”
第一个被叫进来是书院儒师,虽然有些奇怪问案的是慕晚晴而非玉轻尘,但经过刚才的事情,加上玉轻尘冷冷清清地坐在一边,也不敢小觑,听着慕晚晴的问话,将所知一一和盘托出:“死者名叫司绍,正是学堂的学子,他原不是本地人士,在三年前从临州到本县求学,在本地并无亲戚,因此居于学堂的单房,没想到”
慕晚晴边记录边问:“司绍平时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仇敌,或者特别要好的人?”
“司绍为人怯懦胆小,说话都是和和气气,里外透着讨好,偶尔言辞不合,也都笑脸相迎,书院中有人虽然不怎么喜欢他的为人,但最多也就不理会,倒不会有什么仇怨。要说跟他要好的人,就数叶观之了。两人是同乡,一起到书院读书的,同宿同息,有时候有人拿司绍取笑,也都是叶观之挺身相助,斥责对方的。”
慕晚晴立刻想起那封遗书中的“友观之”,沉吟了会儿,又问道:“你可听说,司绍染了什么恶疾吗?”
儒师点点头,道:“这倒是有所耳闻,事实上,书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吧,司绍忽然身体不适,就去找了本县最有名的闻大夫问诊,回来时神色寂寥,眼神低落,眼圈也红红的。书院的人顺口问起,才知道闻大夫诊断出他得了恶疾,具体什么我们也不太懂,反正就是内脏的毛病,初时还不显,但越严重就会难受,痛不可耐。”
“哦?”慕晚晴咬唇,接着问道,“那闻大夫住在何处?”
“就在东大街的闻家药铺,那也是本县最大的药铺了。不过,”儒师叹息道,“闻大夫本人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