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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盛世全文阅读

作者:孤孤     娇宠盛世txt下载     娇宠盛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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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真的是你要我死

    “夫人!夫人不好了!”

    冷清显得有些寂静的院子,一抹淡绿的身影如风一般的冲进了内室。

    简陋的房间里,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对着半开的窗户坐着,手里的针线穿梭自如,没一会儿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便在白色的绸布展开。

    门边的帘子被带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让这安静的一进小院子终于多了几分人气。

    外面银装素裹,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边羽落,地面上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小院内那唯一的老树上挂着凝结的冰晶,时不时的便坠落在地,四溅开来,砸出被厚雪掩盖的枯叶。

    屋内的女子并未被打扰,而是用剪刀将丝线剪断,做了一个简单的收尾后,才停下来,将绣布取下。

    等到那冲进屋内的丫头平息了气儿,才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道:“瞧你这模样,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急急忙忙的。”

    女子的脸色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原本圆润的小脸已经瘦的脸颊往内凹陷,一双漂亮的眼睛下青黑一片,看得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睡过好觉,而她拿着绣布的双手,也是干瘦如材,肤色如灰,甚至能够看到那皮肤下凸起来的青筋。

    一身素衣已经洗的发白,长发只是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挽起,若是外人看到,绝对难以相信,这女子竟是堂堂伯恩侯府嫡次子的正夫人。

    “夫人,那些人太过分了,他们竟然打着要休了你的主意,要让柳眉那个蛇蝎女人进侯府!我刚刚偷听了福安堂那边下人们的嘴碎,他们……他们……”

    小丫头抹着眼泪,满脸的愤恨与不甘,急的直跺脚。

    “要不是老爷出了事,这伯恩侯府的人怎敢这样对待您,您可是千金小姐,要是被老爷知道您现在过得这种日子,肯定会找他们算账的!”

    “竹月……你这话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不论如何,他们始终是你的主子。”

    沈凝霜轻皱着眉,倒是没有计较她这无礼之举,只是有些担心她口不择言的话叫外人听了去,会被那些人借口惩处。

    “夫人……小姐……您的命真苦啊……”

    竹月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又想起当年小姐出嫁之前在家的模样,突然呜呜大哭起来。

    早知这伯恩侯府的人是这般落井下石之辈,她当年就不该说那侯府嫡次子的好话,否则,又怎么会让自家养尊处优的小姐,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爱哭的性子?”沈凝霜无奈的摇摇头,将绣布整理一番,然后才拿给她道:“咱们若真是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也好,我们就出去找爹爹他们,咱们一家人再继续好好的过日子。”

    竹月抽抽搭搭的接过绣帕,看着上面精致的绣图,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曾经在家里备受宠爱,从来不会静下心来绣这些女红的小姐如今在这侯府深宅中却是被硬生生的磨去了昔日骄傲的性子。

    甚至为了糊口,还不得不绣些丝帕出去偷偷的卖掉,那双曾经画出惊天为人的画作的手不知被那锋利的针尖戳过多少次。

    瞧着自家夫人脸上的憔悴,她真是为她心疼呐!

    “好了,快出去吧,早点回来。”

    沈凝霜见她又有要哭的冲动,不由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笑起来。

    竹月吸吸鼻子,点头道:“那夫人您也早些休息,免得伤了眼睛。”

    沈凝霜点点头,竹月这才拿着这段时间积攒起来的丝帕匆匆离开。

    她家小姐虽然当年伤了手,可即便如此也能够绣出让人喜欢的东西来,这两年京都不知有多少贵夫人小姐都以买到她家小姐绣出来的丝帕为荣,也正因为如此,哪怕侯府的那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贪墨了小姐的月银,她们主仆二人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等那丫头走了,沈凝霜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怔怔的看向窗外,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之中。

    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只是愣愣的看向窗外那一片雪白。

    那个人,终究是还要休了她,要娶别人为妻了么……

    垂下眼帘,沈凝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想当年她不顾爹爹的反对,硬是要嫁与那人为妻,带着一百二十台的嫁妆进入侯府,得了诰命在身,被人称一声二夫人,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那些日子,却在娘家被皇帝迁怒,降了爵位,宠爱她的父亲更是被贬外省之后,便不复存在。

    贪了她的嫁妆,将她赶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院,连带着吃食也是越来越苛刻,可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却从未踏进这小院一步。

    而今日,竹月偷听到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死心。

    果然,那个人是从来没有爱过她的,否则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天色将暗的时候,竹月带着二两银子匆匆回来,还顺便带回来了一点荤腥,而这时,屋外的雪也停了。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虽名义上是主仆,可私下的感情却比亲姐妹还要好上不少。

    沈凝霜看着竹月抱着鸡腿啃得极香,还时不时的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唇角也慢慢的勾起,却又感心酸,作为她身边的大丫头,也从未亏欠过她的吃食,可如今……

    突然,小院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沈凝霜微微一怔,刚刚站起身来,就见屋内的门突然一脚踹开,一名面容精致的女子信步走了进来,看着她们桌上残留的鸡骨头,嗤笑一声:“看来你过的日子可是不错。”

    沈凝霜脸色一冷,“你来做什么?”

    女子轻蔑的笑了笑,挥挥手,身后便出来几个端着菜的下人。

    只见她们训练有素的将桌上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干净,然后又把菜端上桌,又放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好歹咱们也曾是朋友一场,尚男让我备些酒菜,算是送你一程。”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拿着一个酒杯倒了酒,然后递到她的面前。

    沈凝霜神色淡淡的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酒,突然不屑的笑了出来:“你端的酒,我怎么敢喝,而且,我也不想和你这种人喝酒。”

    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还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瞧你这脾气,就算是在这后宅磨了这么久,还是没怎么改。”

    女子一边说着,突然她身后的一个老婆子直接将站在一边的竹月打昏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竹月的一头撞到了桌脚,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沈凝霜的脸色一变:“你这是要干什么!”

    女子呵呵一笑:“沈凝霜,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想让你安安静静的去了,可是为什么你就偏偏学不乖呢?”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几个五大三粗的丫头突然冲过去将沈凝霜直接制住,不知是谁一脚踢到了她的腿弯,沈凝霜痛的闷哼一声,竟是被硬生生的按在地上跪着。

    冰冷的地面传来阵阵的寒气,沈凝霜脸色一白,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的下颚突然被人捏住,一杯酒直接灌入她的嘴中,丝毫不在乎她是否被呛住。

    沈凝霜激烈的挣扎着,可又哪能敌得过做惯了粗活的几个丫头?

    烈酒灌入肚中,让人极为难受,沈凝霜被呛红了眼睛,难受的咳嗽着。

    “柳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凝霜愤怒的挣扎着,只觉得腹部突然传出来一股揪心的疼痛,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传入耳中的是柳眉张狂的笑声:“沈凝霜啊,你也有今日,这一杯鹤顶红,可是尚男亲自吩咐,让我给你喂下的。要怪就怪你那个爹爹不争气,成不了你的靠山,否则,你又岂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沈凝霜死死的咬着唇,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都扭曲起来,根本无力再挣扎,而心里的悲哀之色却更加的浓郁。

    或许是察觉到她没了力气,柳眉轻蔑的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屋内。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婆子也匆匆离去,内室又变得空旷起来,一阵阵的寒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刺骨的冷意仿佛让她整个人都变成了冰雕。

    “放火吧。”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沈凝霜心一沉,一股绝望突然弥漫在胸腔,眼睛通红无比,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怨恨。

    云尚男,原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002:多出来的记忆

    沈凝霜是被一阵叫骂声吵醒的,那充满不雅之词的叫骂声让她想起来府中那些嘴碎的老婆子,总是这么喜欢去打骂府内的丫头们,以显示自己的威严。

    不过耳边又传来哀哀的哭泣声,似乎有人正拉着她的手腕,这让沈凝霜不由十分奇怪。

    难道她还没有死?

    那个她信错了的男人不是亲自叫人放了把火吗?又怎么可能突然返回,叫人把她从大火里面救出来?

    想起被老婆子打昏过去的竹月,沈凝霜又有些焦急,既然她没事儿,那竹月现在呢?为什么她听不到竹月的声音?难不成竹月出事儿了吗?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那叫骂声也是越来越烈,吵得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法再去思考。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沈凝霜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被入眼的那根破旧的,甚至还沾上了蛛网的横梁木给吓了一跳。

    “醒了醒了!念念醒了!”

    之前那哀哀哭泣的声音的主人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

    沈凝霜这才回过神,眼珠子转到一边,一张脏兮兮的脸凑到她的面前,把她又是吓了一大跳。

    只是,还未等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便被那人一把抱住,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哭泣声。

    “醒了就给老娘滚出去干活,不过就是个风寒又真要不了她的命,瞧你这丧门星的样子,生的赔钱货肯定也是个命硬的,哭个屁,要是真死了,就拉出埋了,省得嫁不出去还白吃老娘的粮!”

    “她大婶儿,念念这才刚醒呢怎么能干活儿?您就通融一下,让念念再多休息两天吧呜呜……”

    “休息个屁,家里那么多活她不做你就去干呀,真是个不省心的,快把这小贱皮子给挪出去,待回我家子越就回来了,这屋子还要快点打扫出来,给我家子越住着呢!”

    随即便是一声关门的巨响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沈凝霜被这声音叫回神,这才转动着眼珠子看着周围的景象。

    这屋子比她那个一进的小院还要破旧不堪,屋内的木头桌椅还瘸了一条腿,用着一块大石头抵着的,身下躺着的不是铺着厚实褥子的床,而是**的土炕。

    视线再一转,目光落在这屋内的人身上。

    抱着她哭个不停的是头上包着一块像抹布一样的头巾的妇人,她脸色蜡黄,眼底青黑,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那双手是她从未见过的枯瘦,比她之前还要不如。

    旁边还有一张眼睛红红的小脸,梳着朝天髻的小男孩,瘦瘦弱弱的,头发枯黄,脸色憔悴,一看就知道经常食不饱腹的样子。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却有些驼背的汉子,正抽着水烟,一副愁眉苦展的模样。

    而这些人,她通通都不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饶是沈凝霜见过不少场面,也被这目前的情况给搞懵了,满脸的不解。

    “念念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呜呜,你可让娘担心死了!”那妇人又开始抱着她哭起来,鼻涕眼泪蹭的她满身都是,让沈凝霜不由十分无语。

    不过这妇人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她隐隐心惊:娘?面前这个老妇是她的娘?

    她娘亲不是早就死了十几年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娘来?

    而且念念……这是在叫自己?

    沈凝霜暗暗震惊,可是在侯府后宅,和各房妻妾女人们勾心斗角了好几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面上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楞的。

    “行了,别哭了,没看到闺女都被吓坏了吗?”坐在桌边的粗汉子一脸砸吧了口烟,才站起来不耐的说道,“去给她弄点东西过来吃,昏了这好几天,安大夫可是说了醒过来要吃些东西的。”

    老妇听到他这话才想起来自家闺女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连忙站起来擦擦眼泪,点头道:“对,我这就出去给念念弄东西吃去!”

    说着,她还推了一把旁边的小男孩:“子安,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姐,娘出去一趟。”

    叫子安的小男孩呆呆的点点头,然后就走到沈凝霜的面前站着,有些不敢去看她。

    那老妇走后没多久,那汉子也跟着出去了。

    沈凝霜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她还是个女子,那汉子看上去虽比她大了十几岁,可呆在这儿也让她压力很大,不敢放松,谁知道他是谁?

    嘴里有些干渴,沈凝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抿着唇,张了张嘴,嗓音极为嘶哑:“子安,能给我倒杯水吗?”

    小男孩点点头,很快就跑了出去。

    沈凝霜这才有些仿徨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屋子,心里有些不安。

    鹤顶红是无解之毒,那人又加了一把火烧了屋子,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继续活下来了,然而如今她却好好的在这破旧的屋内,实在让人不思其解。

    子安很快就端着一个破旧的碗回来,眨巴着大眼睛将水递给她:“姐姐,你喝。”

    那碗看上去破破旧旧的,不过她也没有嫌弃,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儿似得,所以直接接过来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冰凉的井水下肚,让她脑子也骤然清静下来。

    突然,只觉得脑海深处涌出一阵阵的疼痛,沈凝霜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还听到了刚才那个叫子安的孩子,惊恐的哭叫声。

    ……

    接下来的几天,沈凝霜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耳边的哭闹叫骂声从未断过,偶尔还有人喂她喝水。

    那妇人和男孩也是坐立难安,除了按时给她喂些苦涩的药水之外,也别无他法。

    她虽昏沉着,可是在这一段时间中却也像是看故事一样,见证了另外一个和她同龄女子的记忆。

    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她才将所有的记忆整理清楚,紧接着,在那妇人的照顾下,又一日一日的好起来。

    再次清醒的时候,看着仿佛又苍老了好多的妇人,想到昏迷时那些感同身受的记忆,她不由眼睛一酸,轻叫了一声:“娘……”

003:落魄的借尸还魂

    坨子村坐落于边界的一个十分偏僻的山坳里。

    这里交通不发达,早些年的时候,这里经常会有吃不饱的流民冒险进入山中寻找食物,哪怕明知山上野物凶恶,为了活下去,这些人也是豁出了命去。

    东易前些年朝中局势不稳,外有北寒匈奴在边界烧杀抢掠,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最后还是先皇在驾崩之际,将边界这边连着的八个州划入了被封为凌王的四皇子名下,让骁勇善战的凌王守着这一方疆土,不被敌国骚扰。

    不过京都朝中谁不知这是先皇在为新皇扫除障碍,凌王的母亲曾时先皇最宠爱的皇后,只可惜皇后早逝,新后上位,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这位当年先皇最宠爱的四皇子,在继后成天的枕边风的吹鼓下,在宫中过得是连个奴才都不如。

    若非当年元皇后的娘家还有点权力,将四皇子弄出皇宫,扔到军营里去训练,在生死间挣扎,从战场上一次次的爬回来,最后成为震慑北寒匈奴的重要人物,恐怕这位四皇子早就死在了深宫之中。

    而也正因为四皇子威名赫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百姓之中的威望非常高,才引得先皇忌惮,最后封王之时硬是将这边界的苦寒之地划给了他,并且下令,让凌王永镇边境,非皇帝召回,绝对不可离开封地一步,否则谋反之罪判处。

    这一道指令下达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百姓为凌王不公,然而畏惧于皇权,却又不敢明于表面,只得暗暗可惜。

    而坨子村,正位于边界封地境内,也属凌王管辖。

    虽然都说边界不太平,可是边界这边的百姓却都知道,自从凌王接管这边后,那些外敌便再也不曾来骚扰过,因为凌王的铁血手段,直叫任何一个外敌人只是听了他的名字,便两股战战,吓得屁滚尿流。

    坨子村位处偏僻之地,四周被深山环绕,只有一条通往镇上的泥泞之路,平日里坐牛车,也要两个时辰。

    沈凝霜如今已经能够下地了,这两天的休养可谓是受尽了这一家子的白眼,即便是她活着之前,也没有受过这般待遇,因此十分不习惯。

    虽然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不过她曾从一些奇闻异志的古籍上见过借尸还魂之说。

    意为死去之人的魂魄附于另外一将死之人的身上,重新活过来。

    她想,自己现在可能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沈念念是这具身体的名字,想起前生种种,她虽恨,可如今距离那京都天高地远,想要复仇,又谈何容易?

    与其天天记挂着那深仇,还不如好好的养好身子,若是有机会,能够找到被贬外省的父亲,或许还能够将前身冤屈全部还给云尚男与柳眉那两个贱人。

    对于前身丈夫的爱,在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早已成灰。

    曾有多在乎,如今便有多愤恨。

    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竟是将蛇当成了犬,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也是自讨苦吃。

    沈念念坐在门口,搓着风干的玉米,脸色阴沉。

    她知道为什么云尚男想要一把火将她烧死,不论怎么说,她都曾是明媒正娶回去的正经夫人,那么多的嫁妆,足以让侯府内的那些人个个眼冒金光,若是将她休了回去,那些嫁妆肯定是要拿出来还给她,让她带走的。

    只是云尚男和她那个曾贪得无厌的云老夫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这么一大笔财富拿出来?

    反正她娘家败落了,一场走水,足够向外人解释云家的二夫人是意外身亡,至于能不能进他们云家的祖坟,那可就是他们说的算了。

    沈凝霜一死,不仅不会让他们背的一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名声,还能够保住一笔不菲的财富,充实他们自己的小金库,何乐而不为?

    正是打着这个主意,所以,沈凝霜就必须得死。

    沈念念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弧度,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迟早有一天,她要回到京都去。

    哪怕不能当众拆穿云家的人,只要将沈凝霜是被下毒之后烧死的事情悄悄的传出去,就够他们云家上下的人焦头烂额的了。

    “姐,喝水……”

    刘子安端着个碗推门出来了,看见她在搓玉米,十分乖巧的坐在她旁边,将水递过去。

    沈念念看见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容,连忙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口,才笑呵呵的捏捏他的小脸:“教你的几个字都学会了吗?”

    刘子安点点头,提起学字的事情,明显让他多了几丝兴奋,连话也多了起来:“都记得了,姐什么时候又教我?”

    沈念念放下碗,天气还依旧冷的慌,这碗里的水是温热的,看来是子安好不容易从厨房那边弄过来的,在知道这刘家的情况之后,难免被他的举动暖了心,连带着刚刚那压抑的仇恨,也散去了不少。

    “等活干完了,悄悄教你。”她笑眯眯的说道。

    刘子安尽管只有八岁,可是却非常的懂事,人常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并不不是没有道理。

    她还在伯恩侯府的时候,云尚男的嫡亲弟弟也只有八岁,可是那却是个极为恼人的小霸王。

    在府内可是无法无天的主儿,也没少给她这个二嫂使坏。

    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看着那小霸王在府内欺善逞凶,若是叫旁人看见,铁定会说那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规矩都不懂。

    可刘子安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跟着刘父下田耕地,在家也帮着挑水砍柴,小小肩膀上压着重重的担子,却还能够保持最童真的笑容。

    在后宅见惯了勾心斗角之事,乍一看到这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再加上又是这具身体的弟弟,接收了之前那个沈念念记忆的她,自然也对这个孩子十分疼爱。

    可惜刘家虽是个穷苦家庭,但是烦心的事儿也是极多,家里十几口人,又未曾分家,家里的婶子时常骂骂咧咧的,嘴里就没个干净,若是以前的她,铁定直接叫人上去掌嘴了。

    可现在她是沈念念,只能暂时忍着。

    刘家是坨子村的一户算不得富庶的人家。

    老爷子刘云山祖上也曾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犯了事儿,一家被贬边疆,路上死的逃的,最后只剩下了几口人活了下来。

    而老爷子便是那几个刘家人的后代,在这坨子村扎了根,取了房媳妇儿又不是个好相与的,经常和村里的人骂架。

    直到后来生了三个儿子后,更是变本加厉。

    刘才和是刘子安的亲爹,也是她的继父,在家排行老二,人称一声刘二。

    这个男人忠厚老实,之前取了房媳妇,在生产的时候难产,直接一尸两命,这人便成了鳏夫。

    后来沈念念的娘沈母逃难到这个地方,和刘才和看对了眼,便带着沈念念嫁到了刘家,成了刘家的媳妇儿。

    刘才和也是个倒霉的,从小到大做什么事儿都不顺,自然也就不得刘老太太的欢心,所以从小就刘家受尽了欺辱,空长了个头,性格却是个软绵绵的,再加上当年沈氏嫁给他的时候生的一副还算漂亮的容貌,所以更不招心眼小的刘老太太待见。

    沈氏嫁到刘家的这些年可没少受这恶婆婆的磋磨。

    而沈念念这个外带来的种,自然也就更不受待见了。

    从进入刘家开始,就没怎么吃饱过,干的活却比牛还多,再加上十一岁那年伤了脸,变成一个人见人恶的丑八怪,如今到了十八了都还没嫁出去,已经是村里有名的老姑娘。

    说起来,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可是和她一模一样,就连个头也都差不多高,除了瘦的几乎只剩下了一层皮,让人觉得更加丑陋之外,就连身上也和她以前一样有个蝶纹的胎记。

    只不过她以前的胎记是在大腿内侧,而这具身体的胎记却在左肩外面,若非亲近之人,绝对不会知晓。

    姐弟二人在屋内搓着玉米,没一会儿就见一个胖胖的妇人板着张脸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盆,里面全是粗布衣裳:“去,丑八怪,把这些衣服都给洗了,待会儿我家子越就要回来了,可要穿干净的衣裳。”

    这妇人便是她第一次醒来之时一直叫骂的人,是刘家大儿子刘大的媳妇李氏,为人好吃懒做,欺善怕恶,尖酸刻薄,以前可没少欺负刘二一家,甚至还把沈念念这外来的种直接给当成了自家的牛马一样使唤,还不给吃饱的。

    沈念念挑着眉看着那满满一盆的衣裳,却继续坐在位置上动都不动的搓玉米,淡淡的说道:“大伯娘,这衣服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洗?你儿子要回来穿干净的衣裳,你这个做娘的就自己去洗呗,我还忙着呢。”

    若是以前的沈念念那懦弱胆小的性子,是肯定不敢和李氏顶嘴,只会闷闷的将衣服接过去。

    可现在的沈念念芯子已经换了个人,乃是曾经的嫡小姐,又怎么会帮着这种粗鄙的妇人洗衣服?

    李氏完全没有想到沈念念竟然会拒绝,顿时就变了脸,叫骂了起来:“你这个丑八怪,懒货,叫你洗个衣裳怎么了?吃咱们家的住咱们家的,你还有理了?怪不得都成老姑娘了都还没嫁出去,除了丑外,还是个白眼狼,真是白瞎了咱们老刘家辛辛苦苦拉扯着你长大啊!”

004:坨子村的刘家事

    李氏的嗓门又粗又尖细,还特别的大,叫骂起来就跟个打雷似得,没一会儿,沈念念耳边就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

    刘子安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李氏的时候,充满了畏惧。

    “大伯娘,我帮你洗吧,”

    刘子安的声音小的可怜,完全就被李氏那叫骂声给覆盖了过去,急的脑门不停的流汗,就怕这大伯娘将奶奶招了过来。

    沈念念哪里看不出小弟眼中的害怕,自己也是被李氏吵得头疼,无语看着李氏一手端个盆,一手叉着腰,她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泼妇骂街。

    与这种人相比,前身她觉得那些讨厌的老嬷嬷们顿时也变得可爱起来。

    至少没有李氏这么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大伯娘,您尽管在这儿骂,我还要上山去一趟,就不在这儿听你教训了。”

    以前在自家的时候,就连亲伯娘也不敢这么对她叫骂,虽然在侯府的那几年,她的脾气已经改了不少,可也不能容许一个乡野村妇这般指着自己鼻子骂,她又不是有受虐的倾向。

    说着,沈念念便把搓好的玉米装进布袋子里面,直接提着就放进了厨房。

    李氏见到这死丫头竟然敢这般无视自己,顿时大怒,上前就要抽她一耳刮子,谁知正好沈母听到吵闹声便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顿时红着眼睛朝着那李氏冲了过去,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肥胖的身体砸在地面上的时候都还颤了颤,李氏被推倒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直到看到沈氏那张老脸的时候,立刻哭嚎起来。

    “哎哟啊,这老二家的媳妇打嫂子了!我这被打的好惨啊,呜呜,老二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啊,一个个都是懒货,成天在家好吃懒做啥活不干,还打人啊!”

    “我不活了哎!呜呜,哪有弟媳打嫂子的勒,我这身体本就不好,要是被打死了,该咋个办哟!”

    李氏一边哭嚎着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就像自己真受了委屈似得,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没一会儿就把这家里其他的人都招了过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一个长着一张圆盘子脸,浑身肥肉,脸上还有几颗麻子,梳着羊角辫,穿着棉布杉的小女孩,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朝着那李氏冲了过去,一脸的愤怒。

    这小女孩,便是这李氏的小女儿刘子怡,不过看着她的模样,还真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还不是你二婶这个杀千刀的哟,把你娘都打到地上了,呜呜,我这命苦哟,怎么会和这种人成为妯娌,平日里尽受白眼欺负了!现在还打我,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活了!呜呜……”

    紧跟着刘子怡一起过来的还有这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三房的五口人,还有刘大和另外一个儿子。

    没一会儿,这小小的屋内就挤满了人。

    看见自家媳妇儿竟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刘大急匆匆的就要把人给拉起来,这大寒天的,要是得了病,还得花钱去治哩!

    “老大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板着一张脸,看着就是衣服尖酸刻薄的样子,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

    “娘啊,我这命苦哟……#¥¥%……”

    李氏当然知道老太太是这个家里的第一人,就连老爷子,要是看见老太太浑起来的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的,所以干脆就添油加醋了一番,说的沈念念和沈氏她们二人活脱脱的就是恶人再生,尽是欺负人去了。

    沈氏刚才推倒李氏,也不过是一时情急,等回过神来才开始慌了,连忙在李氏的身旁赔罪。

    只是李氏本身就是个胡搅蛮缠的,这次竟然被她一向看不起的二弟媳给推了出去,当然不肯听她的。

    要是不刮下二房的一层肉来,她就是傻子!

    “老二媳妇,你大嫂真的是被给推倒的?”刘老太太一眯眼,冷着脸看着沈氏,见她因为自己的话狠狠的打了个几个哆嗦,才算是满意。

    “奶奶,我娘不是故意的,是大伯娘要打我姐,我娘一时着急才……”

    刘子安急急忙忙的解释起来,只觉得大伯娘这人真是好可恶,平日里是他们大房的人好吃懒做,啥活不干,怎么从这大伯娘的口中说出来,懒得就是他们二房的人了?

    想起从小看着爹娘遭遇的委屈,刘子安说着说着就流出了眼泪,细声呜咽着,像是一只小猫似得惹人疼。

    沈氏看着儿子委屈,突然也抱着刘子安大哭起来,没一会儿刘家老二也回来了,站在最外面,看着媳妇儿子被人欺负,急的直跺脚,可是向来的包子性子,又不敢上前去和自己的亲娘讲道理。

    更何况,这刘老太太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

    这边哭着,那边也哭。

    刘老太太也是被吵得不耐烦了,板着脸干脆对沈氏道:“不管怎么说,你动手打你大嫂就是以下犯上,给我滚到外面跪着去,等你大嫂什么时候原谅你了,再给我起来找些好东西给大房赔罪去。”

    说着,她又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李氏:“整天嚎着,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下次要再是嚎就给我滚出去嚎,真是一个二个都是不省心的!”

    沈氏抹着眼泪,就要去外面跪着,毕竟老太太发话,她这个做媳妇的也不敢不听。

    刘二虽是心疼媳妇,却也不敢开口,只是耸拉着脑袋,看着就让人生气。

    沈念念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人明显就是欺负沈氏,顿时就不干了,看着地上还在哭嚎着的李氏母女,突然开口说道:“我突然想起之前我是怎么病倒的了,这事儿我得去和里正说道说道,免得咱们家的害人精什么时候又跑出去把别人给推进了河里,害了人命,最后却牵连到我们这一大家子。”

    说着,沈念念便拉着刘子安的手朝着外面走去,完全不顾那屋内的人听到这一番话的人脸色是如何的精彩。

    在李氏身边哭着的刘子怡也是惊呆了,看着往外走的沈念念扯着嗓子便叫起来:“你给我站住!”

    沈念念哪会理会这心虚的主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无声中就把前身对待那些下人们的威势给拿了出来,让挡着她路的三房人,竟是不敢拦着,一个个都万分心虚的让了路。

    “等等!沈念念,你给我站着!”

    刘老太太见到这情况也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就把她给拦了下来,无意中对上那双清澈透亮,却暗含着鄙夷的眼神之时,心里竟是升起一股难以严明的畏惧。

    不过刘子怡着急的声音让她立刻将那丝不适给压了下去,梗着脖子,瞪着她:“你这是啥意思?还要去找里正说道?今天你不准出这个门!”

    听到这话,沈念念不由微微挑眉,看着刘老太太,却发现她眼睛里闪烁着几分心虚。

    心里顿时了然,看来,之前这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这老太太心里也是有数的。

    现在被她提起来,还想着要包庇害原主丢了命的人呢。

    沈氏原本是要乖乖出去跪着的,可是听到这一番话,却顿时愣了愣,呆呆的看着她:“念念,你刚才说啥来着,你掉到河里难不成是有人害你?”

    “你这不要脸的还没出去跪着呢,快给老娘滚出去,你是不是连娘的话也不听了!”

    见到沈氏竟然又提起了这件事儿,李氏心虚不已,操着大嗓门,就想把她给骂出去。

    说起来沈氏这人虽然性子是个软的,嫁到刘家后就算被故意欺负了,也是会忍着。

    然而是人就会有逆鳞,沈氏的逆鳞就是沈念念这个外带来的闺女,谁要是欺负了一下,准能和人拼命。

    在她得到的沈念念的记忆力里,实际上她这个外来的丫头由于沈氏护着,被谁欺负了便是一点就炸,所以沈念念在刘家倒也没真的受多大的委屈。

    可正是因为这样,刘家的人就觉得沈氏还是对前夫念念不忘,更是想着法子欺负她,就连刘二这么个大男人看到媳妇受委屈也不会管,看来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刘子怡向来是看不惯家里这个丑八怪的,当时沈念念正在河边洗衣服,正好她从那边经过,想着平日欺负沈念念的时候,不知道被那个懦弱的二婶骂过多少次,刘子怡心里就非常不平衡。

    她哥哥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作为秀才的妹妹自然要被家里人捧着的,可是沈氏和沈念念却偏偏不吃这一套。

    打着让沈念念吃些教训,这还未及笄的小女娃就直接一脚从背后把沈念念踢到了河里去。

    也间接的让沈念念丢了命,让她这个后来者占了便宜。

    “大伯娘,您这话说的,我娘护着我又有什么错了?倒是刘子怡,这把我故意踢到河里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就凭她小小年纪,便生了这恶毒心肠的模样,以后嫁出去了,也成了别家的祸害,所以我得去和里正说说这事儿,免得以后谁娶了刘家的女儿,闹得个家宅不宁,还怨上了咱们刘家的人。”

005:沈念念之死

    李氏的脸色一变,天杀的,女儿还未及笄,若是这故意害人的事情传了出去,日后谁会来提亲?

    到时候总不会让他们养着个老闺女一辈子吧?

    更别说她家大儿子是个秀才,以后是要去京都当官的,要是有这么一个被坏了名声的妹妹,日后耽误了儿子的前途怎么办?

    不成!

    绝对不能让这小贱蹄子出去乱嚷嚷。

    刘家其他的人自然也是这么个想法,毕竟现在刘家的长孙可是这坨子村唯一的一个秀才,年岁又不大,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的,怎么能因为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而被耽误了名声?

    刘老太太阴沉着脸:“沈念念,你是姓沈不姓刘,那是外头的种,别想在这儿瞎歪歪的抹黑咱们老刘家女儿的名声,否则我一定把你赶出去!”

    沈念念勾勾唇:“既然刘老太太都说了我不是你们刘家的人,那怎么好让我一个外人来帮着你们洗衣做饭?我又不是你们家的长工,日后有事儿可也别让我去干。我沈念念从小到大也没吃你们刘家的几粒米,我娘嫁到你们刘家,也没要你们一分嫁妆,给你们家干了这么些年的活儿,也足够抵了房租吃食的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稀罕在你们刘家住着,免得你们刘家的女儿又一个不小心,在我吃食里面下点东西,那我沈念念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又活过来了。”

    沈氏早已经在旁边气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着那刘子怡:“你这不要脸的贱皮子,原来念念掉入河里是你干的好事儿!亏得我家念念运气好活了下来,否则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爬满了血丝,沈氏的表情格外的狠厉,看的出来,这一番话可不是什么气话。

    刘子安怯怯的躲在沈念念的身后,有些茫然的看着娘亲,自懂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娘亲这么放狠话的模样。

    其余的刘家人显然被沈氏这个模样给吓了一跳,就连一向耀武扬威的李氏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至于那肥胖的刘子怡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哭都哭不出来了。

    刘老太太被气的直哆嗦,颤着手指了她们母女半天,最后干脆将怒火撒到了自己二儿子的头上:“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儿,这是要把老娘给气死呀!早知道当初会把你给生出来,我就应该在你还没有娶媳妇的时候,直接把你给掐死!瞧瞧你这接手的破烂货,都敢威胁我这个当婆婆的了,是不是以后,还要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头上作威作福,直到气死我才甘心呐!”

    老太太气的直哆嗦,开始抹起了眼泪,哭嚎着。

    一直不吭声的老爷子这时也终于皱着眉开口道:“行了行了,都是一家子说话作甚要这么难听,这冷的很,先回屋子去。”

    刘二也闷闷的开口:“娘,这事儿也不能只怪秀娘,咱们不追究子怡的事儿,今天的事儿,你们也不要追究了,若是闹出去了,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老太太没吭声,她要的就是不追究这句话,听到儿子开口,便赶着上脸,瞪了一眼沈念念母女:“那件事儿本来就是个意外,不准再多提了,要是你们赶出去胡乱嚷嚷,我就叫人打死你两个白眼狼!”

    说着,老太太便被老爷子拉了出去,一路上嘴里还不停的骂着。

    李氏这会儿也不敢再继续闹腾了,灰溜溜的拉着自家闺女走了,不过心里肯定是把她们给记恨上了。

    老三媳妇见着看不到热闹了,也笑着走了。

    临了还特意对刘二说道:“他二叔,你可得好好的管管二嫂了,再说这种话不是出去让人笑话嘛!咱们毕竟是一家子,何必要为了一个不是自己的种而惹爹娘生气,这不是不孝嘛!”

    不过眨眼的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房的人。

    刘二盯着沈念念看了好几眼,才深叹了口气:“先回自个儿的屋吧。”

    沈氏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低眉顺眼的点点头,拉着沈念念和刘子安就走了出去。

    回到自个儿的屋后,一家四口也没开口,就这么干坐着。

    突然,刘子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开始打起了哭嗝。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刘二虽然因为刚才的事儿生着闷气,还是十分心疼的把儿子拉到自己的怀里:“安哥儿咋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刘子安打着哭嗝儿,沈氏自然也是心疼的,连忙走过来帮着小孩抹眼泪,只是看着自家儿子瘦巴巴的脸,自个儿也忍不住的呜呜哭起来。

    沈念念坐在凳子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二房一家子都是个包子,从原主的记忆中她便知道,这二房在刘家是最受气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着,却还讨不了好,反而被欺负的更厉害,连带着唯一的儿子都瘦巴巴的,一年到头连个荤腥都沾不了。

    要说二房挣不到钱买吃的,那也是不可能的,刘二虽然一年到头都在种地,可每到空闲时期也是要去镇上做短工的,一年少说也能够挣个二两银子。

    可现在还没有分家,这掌家权还在老太太的手里,这钱自然也得上缴,要是不给,那老太太又要闹腾起来,所以二房手里根本没几个铜板。

    也就偶尔刘二上个山,运气好能够捉个兔子回来,家里的孩子才能够喝口肉汤。

    至于兔子肉?

    这可是要给刘家考上了秀才的长孙送去的,怎么可能给他们留一口?

    而这刘二甚至还觉得是应该的,媳妇儿子饿的嗷嗷叫的时候也只能去扒拉些粗粮塞塞肚子,临了还要被骂上一顿。

    想起这些事儿,沈念念便觉得无奈,她要是刘二的亲闺女,肯定是要让他们分家的。

    这刘家完全没把二房当成家人看,就算是养条狗也得喂两口肉吧,可这家子倒好,把二房排斥个彻底。

    在沈念念的记忆力,可是没少看到老太太私底下给大房的开小灶,连带着三房隔三差五的都能够吃上一顿荤腥呢!

    “爹,咱们分家好不好,呜呜,我不想和大伯娘她们住一块儿了。”

    刘子安哭着哭着,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屋内的三个成年人顿时愣住了。

    沈念念更是惊讶的看着这个小弟。

    分家的事情竟然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她在醒来后,了解到刘家的情况就想着要分家,可这话她也就是自个儿琢磨琢磨罢了,却并未在安哥儿的面前说一句。

    刘二愣了愣,突然一把将刘子安推开:“胡闹,你爷奶都还在世,咱们是一家子,还提什么分家啊!这种话,不准再说了!”

    刘子安红着眼睛抹眼泪:“大伯娘总是欺负姐姐,三姐也总是欺负姐姐,奶奶还总是怂恿我去河里给他们抓鱼,不去就打我,呜呜,这次姐姐把大伯娘还有奶奶她们都得罪了,以后她们肯定会继续欺负姐姐的。”

    小家伙一边哭着一边呢喃道,听得沈氏心都疼了,连忙把孩子抱着怀里轻哄着。

    刘二沉着脸不吭声,目光却落在沈念念的身上,那意思很明显,是在怀疑这话是沈念念教安哥儿说的。

    毕竟安哥儿还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懂分家这种东西,除非是有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

    这么想着,刘二也就直接问了出来:“安哥儿,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给爹说说,是谁在你面前提起分家的事情的?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别人可是要戳你脊梁骨的!”

    刘子安抿着唇,闷闷的说道:“是二狗子告诉我的,他说他们家分出去单过之后,日子变得好多了,还偶尔能够吃肉,以前他家和宋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不仅要干活,还总是饿肚子。”

    说着刘子安咬着唇,吸吸鼻子继续说了起来:“我想着我和二狗子的遭遇差不多,既然他们能够分出去单过,为啥我们就不可以,我也想吃肉,我也想穿新衣服。”

    他口中的二狗子正是刚刚分家不久的宋家。

    之前二狗子家里的情况也没有比他们好多少,之所以分家,还是因为二狗子被他二伯娘在大冬天的泼了一盆冷水,紧接着就高烧不退,差点就去了。

    更别说,二狗子要请大夫的时候,宋奶奶竟然不肯拿钱出来!

    这事儿刺激到了二狗子的爹娘,那两口子干脆去找周围的邻居借了一笔银子给二狗子治病,等孩子好了的时候,就直接提出了分家。

    当初这事儿闹得村里人都知道了,对着宋家人指指点点的,都说宋奶奶是个心狠的,对自己的亲孙子竟然都那么恶毒,真是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

    刘二听到这话一下子不开口了,他是个孝顺的,自然不肯分家,只是看着亲儿子哭的伤心,又有些心软。

    一直抱着孩子的沈氏像是突然想通了似得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当家的,这家咱们分!你要是不分,我们就和离!念念说的也对,当年我嫁到你们刘家,不仅没收到一分聘礼,还带了一笔嫁妆过来,到头来过得却是这种日子!

    那三丫头这次既然敢推念念下河,下一次没准就敢在念念碗里放砒霜了!我绝对不能让这种恶毒的丫头再继续和我的儿女们一起过日子!”

006:嫁不出去的丑八怪

    和离?

    刘二惊愕的看着沈氏,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成婚十几年,先后生下两个儿子,大儿子刘子云已经成了家,如今正在镇上的一家酒店里做工,每个月能够拿回来八百文钱,而小儿子刘子安,虽然才八岁,可也十分懂事。

    按理说他们夫妻二人也是时候享儿孙福的了,可是这个时候沈氏竟然向他提出和离!

    想起这么多年,沈氏伏小做低,贤良淑德,乃是一个上好的媳妇儿,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

    可偏偏这个时候,这老娘们竟然和他提出和离!

    别说刘二,就连沈念念也没有想到沈氏竟然会用这个来威胁他。

    若是刘二要继续这么呆在刘家,看沈氏的表情,那可不是在说笑的。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望之境,又有哪个女子会主动提出和离这种事情来?

    沈念念的记忆力,这对夫妻俩的关系一直很好,沈氏也对刘二是有感情的,怎么为了这件事儿就要闹和离了?

    “娘……这和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您和爹相处了十几年了,怎么……”

    俗话说劝和不劝离,沈念念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氏脑门一热的冲动起来,连忙劝道。

    就连刘子安也是呆呆的看着自家娘亲,然后突然哭的更大声了,竟是直接在刘二的面前跪了下来:“爹,不要和娘和离,呜呜,咱们就分家吧,二狗子他们都能分出去,为什么咱们家不能分呢?分出去后,咱们依旧可以孝顺爷奶,这总比在家饿肚子强吧?”

    妻子的威胁,幼子的哭诉。

    刘二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变得颓然起来,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苦笑道:“你爹我也想分家啊,可是这……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嘛!要是咱们率先提了出来,以后咱们在村里,还怎么立足啊!”

    刘二愁眉苦展,沈氏直抹眼泪。

    沈念念虽然心里有个想法,但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来。

    刘老太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姓沈不姓刘,和刘二始终是隔了一层,自然不能像安哥儿那样直接说出来,免得吃力不讨好,还让刘二认为,这分家之事就是她故意挑起来的,彼此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这会儿她只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哀泣,做出一副同样愁眉苦脸的样子,来表示自己也很为难。

    ……

    分家的这事儿到最后,刘二是说了容他想想,便叹了口气,出去继续干活了。

    沈氏和刘子安母子二人眼里带着一丝希望,既然当家的松了口气,这分家的事儿也是有门儿的,连带着沈念念也好奇,这刘二到底要用什么借口来分家,当然,也可能是这人暂时想拖着,不让沈氏提出和离的借口而已。

    下午沈念念便带着安哥儿上了山,完全没理会李氏要她留下来,帮着在家做饭的要求。

    就算她家儿子是个秀才又如何?

    沈念念曾见过的大官何其多,别说只是一个秀才,就算是个七八品的县令,也不配让她动手做吃食。

    虽说她现在的处境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个资本,但是只要瞧瞧大房那边的样子,有这种浑亲娘,日后走上仕途不带着她们还好,若是带上了,以李氏这种惹人厌的性子,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

    到那个时候,没准连那秀才堂弟的前途都要毁了的。

    虽说是上山,但是真正的深山她们二人自然是不会去的,毕竟山里野物多,仅凭着她和一个未及冠的小娃娃,哪里有那个胆子冒险,所以说是山,还不如说是一个大点的山坡。

    这山坡上时不时的能够找到一些野菜或者是竹笋蘑菇之内的东西,而这村里的河也离得近,还有人就在这山坡上面开了荒地,只要不进入林子太深处,倒是没什么危险。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咱们可以找些蘑菇吃,姐,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安哥儿一上了山坡,便兴奋了起来。

    上次他在竹林子里抓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回去悄悄的让娘给煮了,现在想起那味道来,还有些心痒痒的,要是今天能够好运的再找到一只,没准还能够给刚刚大病初愈的姐姐好好补补。

    沈念念虽有原主的记忆,对于这山坡附近也还算是熟悉,不过自个儿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之前几天因为身体不好,便被沈氏拘在屋里,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一次,自然想要好好的放松放松。

    “安哥儿,我和你一起去林子里,咱们一起找,速度也快些。”

    沈念念笑呵呵的说道,对于一个从小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来说,这种乡村生活还是实在有些新奇。

    安哥儿皱着眉想了想,觉得有自己看着,姐姐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所以也就没拒绝,勉强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似得:“那姐你要跟在我身边,可别乱跑,这林子里虽然没什么厉害的野物,可也有村里猎人设下的小陷阱。”

    看眼前小孩故作老成的模样实在有趣的紧,沈念念自是乖乖点头,不得不说,这原主的日子虽过得凄苦,可母亲和弟弟们倒是一直护着她的。

    若非那刘子怡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也不会就这么去了。

    姐弟二人进了林中,安哥儿就先去看看那些设在暗处的小陷阱。

    这正是寒冬,林中动物数量也少,不过他倒是很有经验的扒开了好几个树洞,偶尔在小陷阱里面也能够抓到一只小小的野物。

    但是这么小的东西,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便也只得先放走。

    沈念念拿着一个小锄头,准备挖写冬笋。

    若是原主没出事,这几天早就开始挖冬笋了,耽误了这么久,一些笋子也老了。

    这具身体是干够了活儿的,沈念念虽是新手,不过很快就凭着原主的记忆开始动手挖了起来。

    这林子找什么蘑菇是暂时别想了,只能挖点野菜回去。

    就在姐弟二人在林中干劲十足的时候,却又有人上山了。

    两名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笑呵呵的携手进入林中,手上还拿着篮子和小铲子,看来也是为了挖些野菜。

    “哟,这不是刘家的沈念念么,怎么病好了,就出来溜达了?”

    “真是稀奇啊,咱们也好些日子没在村里见着你了,怎么,还没听到你嫁出去的消息呀。”

    这二人的年纪与沈念念差不多,如今也十九左右,早就嫁了人,生了子,和普通的乡下妇人一样,也喜欢瞧热闹,说闲话。

    一个是老宋家的媳妇儿赵氏,一个则是老宋家嫁出去的女儿宋氏,以前都和原主有过嫌隙,彼此也不对付。

    这不,前段时间沈念念落水,差点发热致死的事情早就传了出来,她们两人也闲来无事在村里大婶儿嘴里听了不少。

    女子一般及笄的时候就会嫁出去,沈念念十一岁那年毁了一张脸后,原本还有说亲的人也都渐渐没了心思,毕竟谁家小子可不愿意娶个新媳妇是个丑八怪回来,半夜被吓醒了怎么办?

    而未被毁容之前的沈念念长得却十分漂亮,哪怕瘦巴巴的,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若非沈氏对她十分看重,她没准早就订了亲。

    沈念念摸摸自己的脸,虽说已经借尸还魂了好些日子,可她一直没去看自己这张脸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看着他人眼中的嫌恶,也想来不太好看,便没了那个心思照照镜子。

    现在这来的两个妇人明显就是在戳原主的心窝子,嘲笑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桂花,宋白玉,我倒是庆幸自己没嫁出去呢,总比有的人在家被自己男人打的下不了地,被婆婆罚跪祖宗牌位一整夜的好吧?”

    沈念念挖出半截冬笋,一边忙活着一边笑起来,即使不回头去看她们二人的脸色,也知道极为难看。

    “哼,就算如此,也总比某个丑八怪嫁不出的好!现在嘴皮子利索了,等哪天被刘家的那个老太婆给赶出去,无家可归的时候就有的人哭咯!”

    宋氏脸色一白,想起自己被当家的打的掉了一个孩子,就心痛不已,脸色也冷了下来,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赵氏也跟着在一旁搭腔:“是啊,成了老姑娘也好意思赖在别人家里,毕竟不是人家刘家的种,还好意思住在别人家里,真是个没脸皮的!哦,我都忘记了,她本来就没脸了,怎么还要脸?”

    两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沈念念倒是不在意她们的讽刺,她甚至还庆幸原主脸毁了没嫁人,否则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宽的心,能够再去把另外一个粗老爷们当成自己的丈夫一样伺候。

    有失必有得,所以对于两人的嘲讽,她根本不在意。

    倒是安哥儿被气的眼睛发红,抓了几把湿土朝着那嘴碎的二人扔了过去,把她们气的哇哇大叫。

    “不准说我姐!我姐比你们漂亮千倍万倍!哼!”

    安哥儿气冲冲的收拾东西,一把就拉着沈念念的手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显然被气得不轻。

007:冬笋引发的争吵

    “安哥儿,这冬笋还没弄完呢,别急着走。”

    沈念念无奈的看着他,连忙抓紧了放在地上的篮子。

    安哥儿鼓着嘴生气:“不要了!我才不想和这种人一起挖野菜呢!”

    沈念念笑了笑,淡淡的扫了一眼宋氏和赵氏,拉住安哥儿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们想要说就说去呗,要是我们被气到了,才真正的让人得逞了。”

    安哥儿皱眉听着,想了想也的确是如此,又气鼓鼓的返回。

    这儿的土壤是他好不容易才挖松了的,才不要便宜了别人去呢!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气儿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更是干劲儿十足了。

    宋氏和赵氏见她竟然不生气,心里也是觉得奇怪的很。

    以前每次提到丑八怪或是嫁不出去的时候,这沈念念不是总要发火和她们吵起来嘛?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安静了?

    两人一边挖着土,一边嘀嘀咕咕起来,不过因为冬季的野菜难寻,所以倒也没有继续找茬。

    冬笋挖了半个篮子,沈念念和安哥儿才算是满意的下山。

    路过河边的时候,发现河面上竟然已经凝结成了冰,安哥儿顿时欣喜的大叫起来。

    “回去通知爹,这可以开始弄鱼了!”

    每年冬季河上结冰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就会过来检查冰的硬度,确定能够站人,就会在冰上面凿洞,然后等那些封在冰下的鱼游过来抓鱼。

    这可是村里的老少爷们最喜欢的一项活动。

    坨子村这里的河水并不湍急,所以结冰非常容易。

    安哥儿见到结冰了,自然是连忙就跑回去通知了,免得误了先机。

    被丢下的沈念念无奈的笑了笑,果然是孩子性子。

    拿着篮子慢悠悠的回家,就见李氏站在门口斜着眼睛,一脸高傲的看着她。

    “我家越哥儿就是好啊,考上了秀才,又孝顺,可比某些丑八怪好多了,白吃白住咱们家的,还敢使脸色给我们这些长辈看,难怪嫁不出哟!”

    “就是啊,你们家越哥儿可光宗耀祖了,为人孝顺,每次回来的时候能够带走家里不少的银子,也没见回来的时候给你们买个什么,这么孝顺的秀才老爷啊,我们家可是没有的。”

    沈念念看着沈氏过来了,随口接了句就不再理会李氏。

    可是那句正好就戳中了李氏的心窝子。

    那刘子越自从考上秀才后,也就没钱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也没见给家里买过什么东西,李氏这个当娘的嘴上虽是不说,可心里也是有些不大爽快。

    可这事儿她也就自己嘟囔两句,却是不准外人说道的。

    不过之前才在沈念念的手里吃了亏,人家手里又抓着自家闺女的把柄,李氏气红了脸,张张嘴,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着脸看见她篮子里挖回来的冬笋,轻哼一声:“越哥儿在外面念学吃了不少的苦,这冬笋虽不是什么精贵的玩意儿,倒也能炖个菜,给咱家越哥儿好好补补,你把冬笋送进厨房去,叫你娘弄个炖菜出来,老太太可是说了,要给越哥儿补补身子。”

    沈念念觉得有些好笑,这冬笋是她和安哥儿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关他们大房什么事儿?

    这李氏未免脸皮也太自以为是,脸皮厚了些。

    这段时间在乡下的日子,沈念念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接触到了很多以前她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一面。

    虽说在她生前那段日子,的确过得紧巴巴的,但也没有像大多村里人这般,一个铜板恨不得扳成两半花。

    冬笋是她亲手挖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便宜了别人?

    瞧着身体和安哥儿都是瘦巴巴的模样,沈念念自然也要为自己人考虑一下。

    以前的沈凝霜十分护短,这习惯就算是变成了现在的沈念念自然也不可能丢掉的。

    想了想,她从井里打了点水出来,然后便进了厨房。

    因为家里唯一的秀才回来了,这厨房里也热闹了起来。

    三房的三婶和她娘沈氏正在做饭,见她提着篮子和水进来,连忙招呼着她去洗菜。

    沈念念也不拒绝,先烧了温水,然后又把冬笋给洗干净,找了个空闲的菜板,就开始把这些冬笋切碎。

    “哎哎哎,念念,你怎么把冬笋给切了,咱们这儿还要用来煲汤呢。”

    三婶王氏有些不满的想要过来阻止她,却被沈氏沉着脸挡住了:“这是我家念念自己去挖的笋,当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弟媳,这事儿就用不着你管了。”

    自从相清楚了一些事儿后,沈氏的态度就立马发生了变化,只是时间太短,一时间家里人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王氏倒是觉得奇怪,不过沈氏这话说的又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在身上擦干了手,皱着眉就出去了。

    “娘?”

    沈念念惊讶的看着沈氏,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多?

    沈氏露出一丝笑容:“念念你打算做什么?”

    沈念念把切碎冬笋放在一个碗里,又取了一碗白面出来,淡笑道:“做点笋饼,填填肚子,倒是您刚才……”

    沈氏把白面接过来,自己去弄了点水搅糊糊,她向来都是个聪明的人,哪里不知道沈念念想说什么,只是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我在刘家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媳妇,就是想让你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三丫头竟然敢害你。”

    “要不是当年初来乍到,你以为我会嫁到这种人家?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我才不会受那老婆子的气!”

    “今个儿发生的事情,我也想通了,当年便是因为我一个孤寡的女人无法独立抚养你,是为了你才进了刘家的门,在这家里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还讨不了好,那干脆,就不做了!”

    “你也大了,要是我和当家的真的和离,咱们娘俩分出去单过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苦了安哥儿了。”

    沈氏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往面糊糊里加作料,然后又弄了一点点的荤油把碎笋给炒熟了,这才倒进面糊糊里,开始摊饼子。

    沈念念看着一张张凹凸不平的薄饼出炉,嘴里却是说道:“娘,你和爹相处这么多年了,若是和离,对你日后的名声可不好,再加上还有齐哥儿和安哥儿,你真的舍得?”

    沈氏听着她这番话,却是红了眼睛,看得出来,她自然是不可能舍得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的。

    “就算是舍不得又怎么样呢?娘是对不起你的,又怎么可能再容许你继续住在这有害人精的屋子里?要是不分家,念念,你就跟着娘走吧。”

    沈氏这番话,她听得奇怪,正想问问,沈氏就已经把几张饼弄好,找了张干净的油布包起来,一把塞到她怀里,“刚刚你三婶肯定是出去告状了,你先藏起来。”

    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刘老太太板着张脸走进来,冷冷的看着她:“沈念念,谁让你把冬笋给切碎的?不知道咱们家越哥儿喜欢吃那东西吗?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刘老太太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青衣布衫,头发束髻戴簪,正皱着眉看着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这是我和安哥儿辛辛苦苦挖回来的笋,我就乐意切碎了做饼,越哥儿要是自个儿想吃,就自己拿着锄头去林子挖就是了。”沈念念对这些人可没什么好感。

    虽然占据了原主的身子,可是原主也是被这些人间接害死的。

    她醒了没多久才知道,原来之前原主一直高热不退,刘老太太捏着银子不肯出钱请大夫,还扬言要她这个野种死了才好。

    这让她气极反笑,虽然原主不死,她也就不可能再活一次,可是既然原主被她们间接的害死了,那么就算这些人算养大了以前的沈念念,可原主的一条命也就算是还了,她自然不欠这些人的,非亲非故的,她又做什么要去听着老太太的话?

    刘老太太显然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爱说话的老姑娘竟然敢和她顶嘴,立刻气的发颤:“你这丑丫头,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沈念念抿唇一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好啊,我这就出去,可是我不会滚,还得麻烦老太太教教我。”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奶奶说话,你这可是不孝!”

    一直沉默的刘子越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义正言辞的说道。

    “不孝?呵呵,刘子越,我和我娘的关系一直很好,有什么都想着娘的,哪里又不孝了?”沈念念看着这老太太刻薄尖酸的脸,胸前便有一股怨气涌了上来,让她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了。

    “我病重的时候,你娘可是恨不得我就那么死了才好,叫了十几年的奶奶的这个人,也不肯拿钱出来为我看病,若不是我福大命大,自己挨了过来,没准我早就死了呢,那个时候让我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这才是真正的不孝呢!”

008:继爹的态度

    事实上,真正的沈念念,的确是死了。

    沈念念神色淡漠的看着而被噎住的刘子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她和原主的脾气可不一样,学不会什么逆来顺受,哪怕曾经被拘于偏僻小院,也不敢有下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就算是暂时成了这乡下的老姑娘,丑姑娘,刻进骨子里的贵气与骄傲依旧不会允许她向任何人低头。

    竹月那丫头虽看上去是个一个爱哭鬼,可谁敢欺负了她,这丫头就是敢和那人拼命的。

    想到那个爱哭鬼的脸,沈念念心一痛。

    毒性发作后,她便将那丫头护在身下,只是那人下令的一把火……

    暗暗捏紧了拳头,沈念念的眼睛已经红了红,那丫头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她一定会回去的!

    刘子越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外来种竟然有一天敢这么顶撞他。

    作为家里地位最高的人,刘子越已经习惯了家人们的伏小做低,还有带着的那隐隐的讨好。

    他以后是要做官的,是整个坨子村的希望,所有的村民都该讨好他才对!

    你沈念念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外来的野种而已,竟然也敢这样对他说话?!

    虽然暗地里已经恼怒不已,可刘子越在学院里面呆了这么久,也还是有点小本事的,至少不会一时冲动的自己出头,相比之下,他的名声更重要。

    要是传出去他这个未来要当官的秀才老爷欺负一个丑八怪,对他的名声可不太好。

    想到这里,刘子越微微眯起了眼,淡淡道:“你的身上虽然不曾流着我们刘家的血,可我们刘家也是与你有着养育之恩,二婶是我们刘家的媳妇,你也曾开口叫我奶奶一声奶奶,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别人家也只会说你大逆不道,是个不孝不义之人!”

    她乃是名门闺秀,即便是曾嫁过人,也是高高在上的二夫人,见惯了那后宅私下的龌龊事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这刘子越的心思。

    不就是想用养育之恩来胁迫她吗?

    养大于生恩,原主一直养在刘家,在外人的眼里,她敬重长辈,孝顺刘家的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因为当年沈氏入了刘家的门之后,她也就成了刘家的人。

    这一点,哪怕是沈念念也不能反驳。

    若是她想要嫁个好人家,便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坏了名声,对于一个未出室的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不言而喻。

    沈念念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原主之前忍气吞声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母亲沈氏,不想让她难做,其二便是还抱着嫁人的念想。

    哪怕她是个毁了容的老姑娘,也还是想着嫁人生子,有个自己的家,而不是在继父家寄人篱下。

    可现在,这具身体已经被后来者居上,现在的沈念念除了会顾忌沈氏之外,可是没打算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瞧越哥儿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文绉绉的,我就是个乡下村妇,可听不懂你这些话,只知道我前些差点就要被你们刘家的人害死……唔唔……”

    这话还未说完,刘老太太便急急忙忙的伸出手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臭不要脸的丑丫头,我们刘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居然还想污蔑我们刘家的人,要不是怡姐儿当时正好在河边玩耍,你早就下地狱去了!没想到你现在反倒是倒打一耙了!”

    老太太人虽老,可以前也是做惯了农活儿,力气可不小,死命的捂着她的嘴就是不准她开口哦,一边骂着还在暗处死死的揪了她一把。

    沈念念疼的眼睛都红了,可惜这身子刚好不久,也没什么力气,哪能抵抗得住,只能死死的瞪着这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看来这刘家的人也不傻啊,亦或是这刘子越还真是个聪明的。

    这上午还在因为刘子怡推她下河的事情心虚了,这一到晚上了,立刻就成了另外一个版本,就连做事儿也不虚了。

    这其中若是没刘子越的事儿,她可不信。

    沈氏见自家闺女被婆婆捂着嘴的那难受劲儿,顿时就急红了眼,“娘,您快放开念念,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着,便冲过去准备帮着自家闺女。

    孰料,突然她却被人一把抓住,只见刘二阴沉着脸,皱眉道:“念念太不懂事了,让娘好好教训一下也好,你就别去添乱了。”

    沈氏一愣,看着自家男人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之色,声音顿时尖利起来:“你说啥!刘二,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老娘?你对谁发脾气呢?”刘老太太也不是真想捂死沈念念,见她受了教训就松了手,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的瞪着沈氏。

    沈氏的手腕被刘二死死的抓住,捏的生疼,一旁的安哥儿见到这情况连忙就要去帮自己的娘亲,只可惜人小没啥力气,他爹只是一把捏着他胳膊往外推了一下,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这一举动被疼的脸色发白的沈氏看在眼里,顿时就炸了开来:“刘二,好啊你,你现在有本事了,还打我儿子了!我算是明白了,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你刘家的狗了!欺负我闺女,又欺负我儿子,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旁被无视的刘老太太心里扰着火气,刘二毕竟是自己身上的种,怎能被一个破鞋给骂了去。

    当下便指着她的鼻子叫骂起来:“沈氏,你这太过分了,有你这么做人媳妇的吗?我儿子打你骂你们是看得起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别人不要的破鞋么?能进咱们刘家,是你天大的福分,还敢对你家汉子顶嘴,滚到外面给我跪着去,好好反省反省!”

    小小的厨房内顿时吵了起来,沈念念看着沈氏脸色越发的白,而刘二竟然还没有松手,顿时急了起来,这庄稼汉的力气大,可别把沈氏的手给弄坏了。

    眼尖的看着灶台上的擀面杖,她手疾的就抄了过来,直接朝着刘二的手砸了过去。

    不过刘二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丢开沈氏的手,一脸怒容的瞪着她:“好,果然是别人家的种,不愧是个白眼狼!”

    沈氏这时也回过神来,两行清泪直直掉落下来,却是一把抱住了沈念念,眼睛通红的瞪着刘二:“刘二,我懂你的意思了,咱们和离吧!”

    “和离?呸!你这种女人也想和离?应该是咱们老刘家的人把你给休出去才对!臭不要脸的贱皮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是白瞎了老娘这么多年给你吃的东西,要想和咱们刘家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没门!”刘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叫骂着,直接从沈念念的手里抢过那擀面杖就朝着她们打了过去。

    沈氏连忙护着沈念念,任由那粗棍砸在自己身上,目光不经意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他正冷眼的看着自己挨打,顿时心里更是绝望。

    “要杀死人了!刘家的老太太要杀人了呜呜!”

    沈氏心一狠,突然扯起嗓门吼叫了起来,顿时把屋里屋外的人吓了一大跳。

    刘二连忙过来想要帮着刘老太太捂她的嘴,却被地上的安哥儿狠狠的抱住大腿。

    沈念念也跟着叫嚷了起来。

    “刘家的老太太要杀死媳妇了!要杀人了!刘家的秀才老爷也要杀人了!居然动手打婶婶哎!”

    听到这话的刘家人顿时脸色一变,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刘子越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连忙过来拦着发怒的老太太。

    “奶奶,别打了,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刘老太太呸了一把,指着沈氏母女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天杀的贱货,竟然敢污蔑我孙子,老娘打死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臭婆娘。”

    眼看着沈念念她们还要叫骂,刘子越立刻上前将老太太拦了下来,急道:“奶奶,您可得为我的名声想想啊!”

    在外看热闹的大房夫妇也匆匆走了进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们娘俩一眼,上前忙着安抚老太太起来。

    沈念念也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把沈氏往外拉。

    三房的人在外面看着热闹,院子外也有周围的邻居听到声音赶过来瞧热闹。

    沈氏蹲下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

    安哥儿这时也跑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娘哭的这般伤心,心里也难受不已,连忙抱着一起哭起来。

    沈念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自是知道,沈氏这是因为刘二的态度才会这般伤心的。

    不过,就连她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刘二会突然变了态度,明明白天的时候,还答应沈氏了,会好好考虑下分家的事情。

    可现在却……

    这会儿刘老太太也被李氏扶着走了出来,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沈氏,脸上带着嘲讽恶劣的笑:“沈氏,你这种不义不孝的媳妇,我们老刘家可要不起,我也没你这种媳妇,你就带着外来的野种给我滚出去!

    还有,这么多年,沈念念在咱们家白吃白喝,你可得拿出养恩费来,否则,老二绝对不会给你休书的!再过几天,我就找媒婆过来看相,把你这丑姑娘,卖给那些缺女人的偏僻地方去!”

009:无耻的刘老太太

    这可真是笑话,沈念念这么多年在刘家做牛做马,还看人脸色的活着,就算是请个长工,这十几年也能攒上好几年的银子了。

    可是现在这老刘太太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沈念念都要被这愚昧的老妇给气笑了。

    这下子,她更不担心这个刘子越了。

    有这种扯后脚的家人,就算他真的有几分本事做了官,日后也会被这些拎不清的家人们坑惨了的。

    刘子越站在一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沈氏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做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她自是知道这老太太是多么的无耻,别看她这话似乎是在吓唬人,可她自个儿清楚,老太太绝对能够做出这件事儿来。

    擦干了眼泪,沈氏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可以,你要多少养恩费?”

    老太太倒是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道:“五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像住在镇上的平常人家,二两银子就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一年,这老太太一口就要五两银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也是料准了沈氏绝对拿不出这笔钱来。

    老太太心里可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她也没想真的要沈氏现在就离开刘家。

    只要她一天是刘家的人,那么沈念念的婚事,她这个老太太自然也是能够做的主的。

    虽说那丑姑娘因为脸被毁了,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可前些日子,可是有媒人悄悄早上门儿来过,说是镇上的张员外的爹想娶一个能生崽儿的下乡姑娘过去。

    反正人家老爷子也是个瞎子,根本不在乎姑娘的美丑,嫁过去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的。

    要不是因为张员外自己生不了,这种好事情,怎么轮的上这个丑八怪?

    那可是足足十两银子的聘金,足够他们这一大家子好吃好喝很长一段时间了。

    刘老太太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想,她正愁没个正当的借口呢,这下子倒是好了,要是这沈氏拿不出来银子,她就拿着她这丑闺女去抵了这养恩费去!

    安哥儿人虽小,却也听得懂,泪眼汪汪的看着沈氏:“娘,求你别和爹和离好不好,呜呜,我不想和你分开。”

    沈氏悲从中来,抽泣道:“我的儿,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只是我已经对不起你姐了,不能再继续这么委屈她了。”

    眼泪又掉了下来,沈氏蹲下身子,轻抚着安哥儿哭泣的小脸,心里也是难受不已,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呀!

    她又怎能舍得?

    “怎么样,沈氏?这养恩费你倒是给不给?”刘老太太咄咄逼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孙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反正她孙子也不少,这种破鞋生出来的种,一向不得她的喜欢。

    沈氏咬咬牙,转头看向刘二:“刘二,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养恩费该给?”

    刘二脸色一僵,没人比他更了解沈念念是怎么在刘家长大的。

    这个女娃儿和他们刘家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他娘也就不乐意养这么一个孩子,所以这么多年,都是沈氏自个儿辛苦的拉扯沈念念长大,他娘狮子大张口,五两银子实在有些过了。

    正想开口,刘老太太却是直接踹了他一脚,眼带警告。

    刘二愚孝,被亲娘这么一瞪,立刻就不吭声了。

    见到这汉子这个模样,沈氏哪里还不明白,心里也算是彻底对这人死了心。

    吸吸鼻子,沈氏点点头:“好,五两银子,就这么定了,你把休书先给我,五两银子我就立刻给你。”

    刘老太太嗤笑一声:“你当老娘是个傻的,给了你休书,你还会把五两银子给我?你先把银子拿出来再说!”

    刘老太太不信任沈氏,沈氏自然也不信她。

    这老太太就是个浑的,要是她把银子拿了出来,没准她立刻就抢去不认了。

    沈氏心一狠,“那我们就先去里正那里,你把休书带上,我就给你立个字据,十天之内,定当把五两银子给你们。”

    刘老太太被她这话说的心里一跳,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难道这破鞋真的私藏的有五两银子?

    想到这里,她回头朝着老二看去,发现他这二儿子也是皱起了眉毛,显然也不知道有银子的存在的。

    “娘,咱们就去吧,那可是五两银子!若是十天后这沈氏拿不出来银子,咱们再把她那个丑姑娘给卖掉也不迟。”李氏听到五两银子也是心痒痒的,连忙凑到老太太的耳边说起来。

    那十两银子的聘金是不少,可前提是,沈念念嫁过去要生个儿子才能够拿到手。

    这丑姑娘明显就是个福薄的,她们就算是把人给嫁过去,也不敢打包票,一定就能够生个儿子出来。

    再说了,那张员外的爹都是半脚入棺材的老家伙了,谁知道对着个新媳妇能不能硬起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拿着稳妥的五两银子踏实呢。

    婆媳两人一通琢磨,想着即便是沈氏拿不出钱来,她们也能借机好好的将这个胆大妄为提出和离的女人整治一番,这才同意起来,去里正那里走上一趟。

    刘二这会儿十分的矛盾,刘子越却是被老太太交代着去写一封休书出来。

    刘子越虽说不乐意,可是对那五两银子也是有些心动,毕竟他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要是真能得了五两银子,也倒不错。

    休书很快的就写好了,刘老太太这才轻哼一声,对着刘二道:“老二,拿着休书,我们去里正家一趟。”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大连忙去找了火把,刘家这一大家子,便浩浩荡荡的朝着里正家走去。

    里正家里是整个村里最好的一座房子,青砖大瓦房盖的二进院子里里外外都被打扫的十分干净。

    老刘家的人要过来,早就被有些好事儿的村民通知到了里正家去。

    里正一脸不耐,只觉得这天都黑了,刘家的人还过来,完全就是找麻烦。

    可是看在刘家出了个秀才老爷的份上,还是带着笑容,将人迎进了屋。

    “里正,这老二家的媳妇不孝顺我这个老婆子,还搅得家宅不宁,我们刘家是万万不能要这种媳妇儿的,不过这么多年,刘家帮着她养大了闺女,她们要是想走,那我们刘家也不能被人白白占了便宜,所以这五两银子的养恩费肯定是要给出来,才能走的。”因为家里出了个秀才,刘老太太在村里可是傲气的很,哪怕是里正,她也一样的看不上,张嘴就表明了来意。

    殊不知,人家里正听到她这话顿时觉得这刘家老婆子无耻极了,人家母女俩这么多年来也没少干活。

    还狮子大张口的要这么多养恩费,还真是不要脸。

    但是这都是人家自个儿商量好的,里正便也没打算开口说什么,免得得罪了刘家。

    因此,直接叫拿了纸笔来,对沈氏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先来立个字据吧。”

    说着,便提笔准备写。

    沈氏点点头,连忙说起来,刘老太太仔细的听着,就怕这不要脸的贱人给他们家下套。

    “行了,字据已立,沈氏,你可只有十日的时间。”字据一式三份,作为见证人,里正自个儿也是要留一份的。

    刘老太太这下满意了,便道:“老二,把休书给她,从此以后,这沈氏可就不是咱们家的媳妇儿了。”

    刘二捏着休书,有些挣扎的看了眼沈氏,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又不想休了沈氏了。

    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养条狗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个人呢!

    李氏见他犹豫,连忙就把他手上的休书抢了过来,扔给沈氏,笑道:“他二叔,你放心,咱们家越哥儿以后当了官,你身为他二叔,还怕娶不到一房媳妇儿嘛?到时候,嫂子我一定给找个更好的!”

    刘二木着脸不吭声,只是死死的看着沈氏将休书收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有些后悔了。

    安哥儿抱着沈氏哭的稀里哗啦,最后却是硬是被老太太抓了过来。

    看着自己儿子伤心,沈氏也是哭的稀里哗啦,满脸的不舍。

    一旁沈念念见此,不由轻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安哥儿的身上流着刘家人的血,不能像她一样跟着沈氏离开。

    哪怕就是安哥儿自个儿愿意,刘家人也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刘老太太收好字据,一脸得意的看着沈氏,轻哼道:“现在你已经不是我们刘家的人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们回去,记得十天后,我们可是要来拿银子的!”

    沈氏抹着眼泪,并未吭声。

    刘家的人也没有继续打扰的意思,带着字据就得意洋洋的走了,顺带着还把哭闹不止的安哥儿也抓走。

    刘二站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复杂的离去。

    而这时,沈氏才突然放声大哭,嗓子都有哭哑的趋势。

    沈念念心有不忍,虽然觉得沈氏的强硬与坚持十分奇怪,不过还是压在心底,连忙安抚起来:“娘,别哭了,反正咱们都住在一个村里,日后又不是见不着安哥儿。”

010:很有钱

    沈念念看了眼已经被夜幕笼罩的天空,眉间带着愁色。

    这大寒天的,刘家肯定是回不去了,这晚上连个暂时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沈氏哭了好一会儿,里正娘子便走了出来,因家里排行老三,而里正在自家也是排行老三,所以村里人都称她一声王三娘。

    只听王三娘轻叹一声,走了过来道:“刘……沈妹子,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这刘家可是明显要将你净身出户的?”

    沈氏擦擦眼泪,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突然摸出了三个铜板,塞到王三娘手里:“三娘,你看这天也晚了,我们娘俩的情况也你也知道,我身上也只有这么点钱,能不能容我们娘俩先住一晚?”

    王三娘看了眼自家汉子,见他隐晦的点点头,才笑起来:“家里屋子多的是儿,住一晚又何妨,你这太客气了,还是收回去吧。”

    说着,便把手上的铜板又塞回去,见沈氏要推辞,就故意板起来脸道:“沈妹子,你现在的情况,还是把这钱暂时留着吧,要是真想感谢,等先过了这个坎儿,再说也不迟。”

    虽然只是几个铜板,可对如今身无分文的沈氏来说,的确也是重要的。

    轻叹一声,沈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便也没继续推辞,而是无奈道:“那就多谢三娘了。”

    王三娘是个手脚麻利的,很快便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临了还给她们端了碗热水,喝了也能暖暖身子。

    沈氏母女自然是感激万分,等把王三娘送走,屋内一片漆黑,母女二人躺在一张炕上,却没一点睡意。

    “娘,明天我们去镇上买点针线回来,我绣点东西出去卖,顺便把今天这事儿和齐哥儿说下吧。”沈念念听着身旁细小的抽噎声,轻叹道。

    “念念,不用为钱担心,那点银子,我还是有的。”沈氏吸吸鼻子,哽咽道。

    沈念念一愣,随后皱起眉来,家里挣得银子都是交给老太太的,沈氏这么多年来根本不可能有存私房钱的机会,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以为是沈氏骗她,沈念念叹气道:“娘,我们家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吗?您就别安慰我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镇上吧。”

    沈氏知道她不信,便轻叹一声道:“我没有骗你,念念,当年我嫁入刘家的时候,你可能不清楚,我身上还是有些银子的,否则,以老太太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儿子娶个寡妇进门?”

    沈念念轻咦一声,她只知沈氏是原身不到一岁的时候嫁入刘家的,因为年幼,所以那个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现在听来,难不成这沈氏以前还有点故事?

    事到如今,沈氏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当年我逃难到这坨子村,身上实际上带着二百两的银子。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我一直贴身藏着的,刘家的人也就只知道那另外五十两银子的现银。”

    沈念念惊愕的瞪大眼睛:“娘,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二百两!

    这绝非是一个逃难的寡妇能够拥有的巨款!

    更别说,沈氏居然还能够把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一藏就是十几年的时间,愣是没让刘家的人发现过。

    这等心思,恐怕也不会是一个普通妇人家应该有的吧?

    想到这里,沈念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沈氏明显不愿意在这事儿上多谈,只是叹道:“当初嫁入刘家,实际上也只是想快速融入这坨子村罢了,否则,我又怎么可能看的上刘家?在了解这刘家一大家子都是什么性子之后,我就留了个心眼,现在……也只能庆幸了。”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沈氏并没有发现自己闺女脸上的怪异之色越来越浓。

    只是说着自己的事儿:“明日,咱们去镇上兑二十两的现银,给刘家五两,剩下的,咱们就在村里买块地皮盖间小房子,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沈氏说着说着,还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黑夜中,沈念念皱着眉。

    刚才沈氏提到嫁入刘家的时候,那语气中隐藏的一丝不屑或许一直在乡下长大的原身是听不出来的,可是她这个后来者,却能够敏锐的察觉。

    这沈氏到底以前是什么身份,不仅能够在刘家那种地方私藏下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说,竟然还一直不屑于刘家。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儿能够生出来的心思,毕竟那可是十几年,而不是几年!

    转念,她又想到原主病重,却拿不出钱来医治而死去的事情。

    心里顿时有些沉闷起来。

    沈氏到底是不是真的疼爱她?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她生死存亡的关头也不拿出这私藏的银子出来治病呢?

    但若真的不心疼,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和刘家闹得如此地步。

    失去了夫家,被休弃的女子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沈氏不可能不懂吧?

    想的头有些痛,沈念念发现原主的记忆对沈氏的认知真的很少。

    思来想去,还是懒的再想,明个儿还要去镇上,还不如干脆的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院子外就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沈念念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时,沈氏已经穿戴好了,手里还捏着五十两的银票,那张充满沧桑刻纹的脸上,此时却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像昨天那个一直哭个不停,还有前些天那个一直只知道闷头干活的沈氏只是她这段时间的错觉。

    见她醒来,沈氏连忙扯出一个笑容:“走吧,去镇上的牛车要一会儿就走了,咱们先出去和里正他们道个谢。”

    沈念念沉默的点点头,快速的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起来了?快来吃点东西吧。”

    王三娘看着娘俩已经醒了过来,沈氏虽然眼睛还是红肿的,可是精神却明显好了不少,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心里倒是赶到稀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被休弃的女子在哭了一晚上后,气色反倒是好了起来。

    沈氏笑了笑,拉着沈念念走过去:“那就麻烦三娘了,等吃过饭后,我就和念念到镇上去找活干。”

    王三娘笑了笑,心里也是有底的,这沈氏,恐怕是要去找大儿子了吧?

    里正家的早膳比刘家可是好了不少,香软的白面馒头和热乎乎的白粥,再和着一叠腌菜,在这大寒的天里吃着也是十分的舒服。

    这次沈氏也没有急着给王三娘钱什么的,昨个儿夜里的住宿人家不要,现在再给,反倒是显得矫情虚伪。

    这次里正家雪中送炭,都被沈氏母女记在心上,想着等回来后,再买点好礼来谢谢他们一家子。

    吃过饭,沈氏便小心翼翼的将休书揣好,等到了镇上,兑完银子便得再去县里一趟,她没有娘家,被夫家休弃之后肯定就只有自己带着念念单过,因此还得买些其他的东西回来。

    毕竟之前的那些,以刘家的人性子,是肯定不会让她拿出来的。

    “今个儿我门当家的正好也要去一趟镇上,要不你们就坐我们家的牛车吧,也能省下两个铜板。”

    王三娘笑呵呵的说道,她长得有些微胖,不过面目和善,为人热情,村里很多人都比较乐意和她打交道。

    听到这话,沈氏有些局促,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这……这可怎么好意思,我们娘俩太麻烦你们了。”

    “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反正也顺路,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快吃。”

    王三娘笑眯眯的催促着她们吃东西。

    白面馒头蒸的十分香软,热气腾腾的,吃着就十分热乎。

    沈念念看了眼王三娘,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说起来,她还是一次见到这么朴实的人,以前那些人,谁不是一个二个的在身后算计着?哪怕是院里丫鬟仆从,若是不给点好处,也别想人家为你办事儿。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不少,可愿意雪中送炭的却没几个。

    王三娘这情,她领了。

    里正家是有自己的牛车的,因为他儿子在镇上做了点小买卖,王三娘总是担心他在外吃苦,因此时不时的就会去镇子上看看他。

    沈念念用了点凉水给沈氏敷眼睛。

    虽说着大寒天的用凉水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可是也总比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出去,招人围观的好。

    “咱们呆会儿去镇上,就顺便去看看齐哥儿和他媳妇儿,昨天的事情我也得给他们说说,免得日后那老太太在他们面前瞎胡说,到时候让他们记恨上我们。”

    沈氏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遗憾道。

    前些日子若不是念念病重,她就去了镇上了,听说媳妇有了身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只可惜了,昨天的事儿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否则她倒是能把自己给齐哥儿他们做的衣裳带过去。

    现在,恐怕也只能便宜了大房的越哥儿了。

    “娘,大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和他好好说说,他会理解的。”

    沈念念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想起原身记忆里的大弟。

    那小子不像刘二是个愚孝的,反倒是很有自己的主意。

011:到镇上

    坐牛车,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的头一回。

    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好奇的。

    王三娘拿出两床厚厚的被褥子,铺在牛车上,又自个儿拿着手炉,才对着她们娘俩笑道:“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这到了镇上,也要午时了呢。”

    坨子村的位置实在偏僻,就算是坐牛车,也都要两个时辰。

    这大寒天的路上可不好受。

    用头布将脸也给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三个女人都穿的十分臃肿,艰难的爬上牛车之后,才是遭罪的开始。

    一路上摇摇晃晃,寒风呜呜的吹,几个长辈倒是说着聊着,沈念念就在一旁默默的听。

    “三娘,这次回来后,我想在咱们村里买一块地修个房子,你知道哪里有好地吗?”沈氏的嘴巴虽是被头巾包住的,只能扯着嗓子说话。

    王三娘一听,眼里带着惊讶之色:“沈妹子,你,你这是真的要盖房子?”

    沈氏苦笑:“这不盖房子,我和念念住在哪儿?我又担心安哥儿,你也知道,刘家那些人……”

    若不是担心安哥儿在刘家会受了欺负,沈氏还是宁愿呆在镇子上的。

    毕竟每次要到镇子上看媳妇,都很麻烦,大早的就要起来,然后近午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牛车只会在镇口停一个时辰,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人累心也累。

    王三娘自个儿也是做娘的,哪里不明白沈氏的想法,只得叹气道:“沈妹子,我这个做姐姐的知道你心疼安哥儿,可是就算你在坨子村建了房子,也无用,那刘家的人该欺负的还是会欺负。

    我虽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银子,能够建房子,可若是这被刘家人知道了,以后你的麻烦肯定不断,我若是你呀,我宁愿呆在镇上,到时候,还能够和齐哥儿他们一起生活,若是想安哥儿了,就让齐哥儿回去,把安哥儿接过来便是。

    齐哥儿毕竟还是刘家的种,安哥儿又是他的亲弟弟,只要你们瞒的好,我看那刘家也不会来找麻烦。

    可你要是在咱们村里,和刘家的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吃亏才怪呢!”

    王三娘说的这一番话,倒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沈氏,却也是有自己的顾虑。

    她转头看了一眼十分乖巧的沈念念,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还是笑着摇头:“不成,我还是要就近看着,哪怕是村里人指指点点也没关系,我想看着安哥儿长大嫁人,若是住到了齐哥儿那儿,被刘家的人知晓了,没准还会吵得齐哥儿家犬不宁,我住在村里十几年了,到底是个村妇,去镇上,我不习惯。”

    说着,沈氏低沉的笑了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山野村妇似得。

    沈念念在一旁听得挑眉。

    不知是否昨夜的冲击对她有些太大,她怎么觉得这便宜娘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怪异的模样。

    王三娘见她下定决心,便也不再说起这个事儿,只是道:“这村里的好地儿也有好几处,不过要买下来,可是要二两银子,若你还要盖房,这七八两银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七八两银子说的是最普通泥土房,能够盖个大三间的。

    可若是青砖瓦房,那就可不一定了。

    沈氏连连点头,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

    沈念念轻叹一声,事实上她自个儿是想去镇上住的,等攒够了钱,就去打听爹爹和哥哥他们的下落。

    当初皇帝将他们外放之后,她也立刻被云尚男冷落,禁在了那偏僻的小院,从未收到过家人的来信。

    爹爹那么疼爱她,沈念念可不信他们会不给自己写信,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云家的人给拦截,也不告诉她。

    所以,她根本不清楚,自家爹爹那么严谨古板的一个人,会被皇帝派到什么穷苦的地方去。

    前身的仇,她不可能就这么忍了。

    然而一直呆在坨子村,始终也不是个办法。

    看着沈氏沉思的模样,沈念念抿着唇,最终还是将后半夜升起的那个想法给打消了。

    她已经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又怎么好意思,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远离安哥儿呢?

    ……

    ……

    一路无话,泥泞的路,周围都被高山包裹。

    里正抽着水烟,赶着牛,等到了镇口的时候,沈念念差不多都在这一路的颠簸上睡了过去。

    “今儿还回去不?要不要我们等等你们?”

    王三娘提着自个儿的篮子,笑呵呵的问道。

    沈氏摇头:“今晚,先在镇上住一晚,明个儿我们搭胡老大的牛车回去,三娘,咱们娘俩可真是麻烦你了。”

    “嗨!这才多大点事儿,还说什么谢不谢的,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王三娘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催促起来:“行了,你快去找齐哥儿吧,上次传回来的消息,不就是说他媳妇儿有了身子嘛。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沈氏的确是心急着瞧媳妇,见王三娘这般打趣,心倒是暖暖的,脸上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诚。

    “我们就先走了,麻烦你们了。”

    转身挽着沈念念的手,沈氏就匆匆的混入了人群之中。

    娘俩先是去了一趟镇上的商行把那五十两的银票给兑成现银。

    四锭十两的银元宝,两个被沈氏藏到了沈念念的身上,两个藏到了自个儿的袖子里。

    剩下的是九两碎银用一个做工很差的荷包装着,也被沈氏塞到了袖子里。

    最后的一吊钱才是放在钱袋子里。

    “走,咱们给你大弟和他媳妇儿买点东西去。”

    换了钱,沈氏心里也算是落了一块地儿。

    这银票虽然她每年都会上镇子上查查是否有效,不过这会儿真的换成了现银,才算是松了口气。

    母女俩进商行的时候还是把脸包着的,等到出来后又快速的混入人群中,直到进了家成衣铺,才把脸上的头巾拿下来,然后扔到一边,在布行里挑了个与之前的颜色完全不同的头巾。

    这也是为了防止她们会被有心人给盯上。

    “掌柜的,这身衣裳咋卖的?”

    一吊钱有一千一百个铜板,足够她们花销很长一段时间。

    沈氏原本是给齐哥儿做了衣裳的,可是现在被刘家休弃,算是净身出户,根本不可能回去拿衣裳。

    想着平日大儿子在镇上做活,一年到头不仅穿不了几身好衣裳,还要把挣的工钱上缴给那一家子的蛀虫,心底儿就心疼的不得了,于是得了现钱就打算给儿子买上两身衣裳。

    她挑的这身衣裳是深褐色的,做过精细,摸起来也舒适,但是从外看上去和常人穿的也没啥不同。

    沈氏是个有眼光的,自个儿也是明白这衣裳肯定不会便宜了去。

    掌柜正打着算盘,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衣裳的料子在咱们这儿也算是不错的,这一套是八百文钱,一分都不能少。”

    在旁看着的沈念念微微皱眉,哪有做生意的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这要是在京都,肯定得被东家给撵回去。

    沈氏倒是不介意,左看看右看看,又问了沈念念的意见,才笑着说道:“那麻烦掌柜把这两身还有那一身冬衣都给包下来,我都要了。”

    原本算账的掌柜顿时一愣,诧异的看着她:“这位大娘,您确定这三身衣裳都要了?”

    除了两身男装,还有一身明显是给媳妇买的女装。

    这价格可都不是一般的农户人家出的起的,这么几身衣裳,可就要两千四百文钱。

    沈氏点点头,掏出了二两碎银,又拿出了两百个铜板,淡笑道:“麻烦掌柜的快些,我还得赶去看我儿子呢。”

    见着桌上的碎银,掌柜的才真相信这面前的农妇是真的要买,连忙拿出了小称称了银子,确定没错,才又将那三套衣裳取下来,包裹好了才递给她。

    “大娘,这是咱们店里送的两方丝帕,刚刚你们挑的头巾也就当做添礼了,欢迎下次再来啊。”掌柜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奇怪一个农妇怎的这么舍得,不过态度却好了不少。

    沈念念在旁边瞧的叹气,也算是明白刚才为什么掌柜的态度冷淡了。

    和着是看她们娘俩穿的寒掺,以为她们买不起呢。

    果然,不论是什么地方,哪个阶层的人,都有狗眼看人低的。

    这么想着,就被沈氏拉着出去。

    “娘,您还打算买些什么?”

    沈念念有些新奇的在大街上看来看去,她以前还从未像普通人这么逛过街,哪怕是还未出阁的时候,每次出门,也必定有人跟着,就算是出去逛,也渐渐没了兴致。

    虽是午时,可镇上的人依旧不少。

    沈氏拉着她到路边的肉丝面摊坐下,笑道:“吃了东西,待会儿再给你大弟他们买只鸡,称几斤肉就行了。”

    这小摊卖的面,量多味道好,价格也不贵,颇受这些来镇上赶集的乡下人推崇,因为人多,大家又都是乡下人,所以拼个桌子也没什么。

    沈念念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这种路边摊小面还是第一次,也是一脸的兴奋,等摊主把面端上来,就迫不及待的夹起来吃了一口。

    “娘,这面真好吃!就连京都的面也没这儿的够味!”

    入口的鲜味十分浓郁,拉出来的面也是分外劲道,即使京都最有名的面馆也比不上。

    沈念念满脸的惊奇,一不留神,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012:遇见熟人

    京都?

    沈氏心一跳,面上却不改,狐疑的看着她,“念念,你咋知道京都的面好不好吃?”

    沈念念一愣,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才笑道:“我这不是听以前隔壁的宋哥儿说的嘛,他前段时间不是去京都了,刚回来嘛。”

    笑着打哈哈,沈念念连忙低头继续吃面,可不敢再多说什么。

    经过一夜,她也是看明白了,这原主的娘亲,显然以前也是有故事的,并不像一般的乡野妇人那般好糊弄,再没有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之时,这话还是少说为妙。

    沈氏虽觉得奇怪,可也不认为自家闺女在撒谎,原本有些提起来的心又放下,笑呵呵的说道:“那京都是什么地方啊,哪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够肖想的地方,那里的面又怎么可能和咱们吃的东西比,你可别听那宋哥儿瞎吹。”

    沈念念乖巧的点头,实际上她是真的觉得这面摊子上的面比她在京都的流云楼吃的面还要好吃。

    不过这话却是说不得的。

    “这位大娘,您这话可就说错了,俺家的面,还真就比京都那疙瘩的面好吃多了。”

    不远处正在捞面的摊主扯着嗓门笑哈哈的说道,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屁,你这乡下摊子咋地能够和人家京都的面馆比?老板,你就瞎吹吧,要是真有那个手艺,还跑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干嘛?”

    说话的是另一个打扮朴素的老妇,她的面还没有端上来,身上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冷硬的馒头,正在分着吃。

    “大娘,这老板说的话可没错,咱这摊子卖的面,可是京都比不上的。”

    一名穿着将士服饰的年轻男子吃完面后,突然开口笑道。

    男子看上去器宇不凡,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年约二十左右,那如同雕刻一般的五官十分精致,俊美却又不失男子气概,虽说只是坐在街边的面摊子上,可那模样却像是坐在豪华酒楼里面似的。

    不过或许是身上的煞气过重,一般的老百姓还真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偷偷的瞅着这位年轻的将士。

    由于县城靠近边境,所以在这种小镇上也能够看见穿着将士军装的官兵们,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更何况,由于这面摊子在附近还算小有名气,也常常吸引附近官兵来吃面,对于有军爷坐在这儿,老百姓们大多也就习惯了。

    “那咋个可能,人家京都的东西都是顶个儿好的。”那大娘有些不信,但是也不敢得罪这看上去很年轻的军爷,只是小声嘀咕着。

    男子淡然一笑:“大娘,我以前在京都可是去过不少好馆子,可若说这面,还真没地方能比得上老七家的面摊子煮出来的面,以前人家在京都开店的时候,那也是一面难求的。”

    “不可能吧,真有这么好?”

    “真在京都开过面馆,咋就跑到咱们这疙瘩来做生意啦?”

    “该不是得罪啥子人了吧?”

    ……

    ……

    见这位军爷说的信誓旦旦,周围吃面的人也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还有几个其他的穿着士兵装的军爷也跟着起哄,一时这面摊子倒是分外的热闹,一点也没有因为彼此的身份差异而显得冷清。

    在那男子开口的时候,沈念念便已经把那人给认了出来。

    这人也算的上是她的熟人,曾有过几面之缘,大概是叫凌墨元。

    会记得这人的长相,实际也和云尚男有关,毕竟这人当初可是把她那位夫君揍成了个猪头,连腿都给打断了。

    后来若不是凌王主动带着人上云府道歉,恐怕这件事儿也不会那么容易了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下意识的,沈念念把头埋的更低。

    “念念,你这是干啥,脸都要埋到碗里了。”

    沈氏瞧着她怪异的模样,不由奇怪的问道。

    猛然想起如今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养在深闺里面的沈凝霜,顿时一愣,她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认出自己?

    “没事儿,我就是想喝汤,所以先闻闻味道。”她说道,只是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黯然。

    “你这丫头……快点喝吧,咱们还要买东西去呢。”

    沈氏好笑的看着她,又抬头瞧了瞧天色,开始催促起来。

    沈念念点头,端着碗就喝了起来。

    入口的面汤带着一股别样的鲜味儿,里面还有些煮烂了的黄豆,吃着十分美味。

    沈氏给了十文的面钱,就提着东西站起来。

    沈念念也连忙喝光了汤,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也才站起来准备离开。

    却不料,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滑了下,整个人都朝着后面仰去。

    本以为会摔个面朝天,可一双强有力的手却是及时的将她提溜了起来。

    沈氏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提着东西就走了过来,担忧的问道:“念念,有没有哪里有事儿?”

    沈念念摇头:“娘,我没事儿。”

    她自个儿也是心有余悸,虽说冬天穿得厚实,可真摔一跤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于是她转过身,便想向后面的人道谢,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深黑的黑眸。

    “那个,军爷,谢谢你。”沈念念吞咽着口水,有些尴尬,没想到扶住她的人正是凌墨元。

    凌墨元够了勾唇,看到她脸上的疤时微微一怔,不过却并未露出厌恶的眼神,只是淡淡道:“无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他便摆摆手,大步直接离开。

    周遭看的这一幕的人却是撇撇嘴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瞧着那丑八怪的样子,居然还想着去勾引那军爷呢,也不瞧瞧,就她那副样子,人家军爷能够瞧得上她那张脸嘛,就算给人家做小妾,也准是被嫌弃的主儿呢。”

    “真是世风日下,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估摸着就是看人家军爷长得一表人才,才起了那个心思吧?”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人家军爷才看不上她呢,我要是她呀,早就投井自尽了!”

    ……

    风言风语顿时朝着她们娘俩扑面而来,沈氏气红了脸,不过到底也是懒得理会这些长舌妇,匆匆拉着沈念念就离开了面摊,很快的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沈念念怔怔的摸着自己右侧凹凸不平的疤痕。

    这张脸她只看过一次,便被吓得不敢再看第二次。

    丑陋的疤几乎占据了她半张脸,看着便是惨不忍睹,哪怕她平日里故意忽视,也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美丑。

    她曾经的脸虽算不上绝世容颜,可也算的上是清秀佳人,如今换上这么一张丑脸,没人顶着别人厌恶的眼神,心里不难受,自是不可能的。

    可能够重活一次,已是上苍给她的恩赐,她又怎么继续强求呢?

    然而听到这些难听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的紧。

    沈氏毕竟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她的想法,见她眼中的难过,也是心疼起来。

    “念念,等咱们家建好了房子,娘就给你弄些药来敷脸,这些疤肯定能够消下去的。”

    沈念念只当沈氏是在安慰她,毕竟这么丑陋的疤,早就过了最适合治疗的时期,现在过去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医治的好?

    “娘,我没事儿,咱们还是先去给大弟他们买东西吧。”

    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沈念念挽着沈氏的胳膊,笑着说道。

    只是摸着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眼色却是一暗。

    这疤,是原身十一岁那年突然染了病,这半张脸突然溃烂,又未曾得当及时治疗所致。

    自那以后,一个乖巧可爱的女童,就变得郁郁寡欢,成天顶着被人嘲讽谩骂厌恶的目光,于是更加深居简出,只知闷头干活。

    到了及笄后,却无一人愿意上门求亲,眼看着同龄的女子纷纷嫁人,她却只能被人嘲笑挖苦,于是原身活的也更是痛苦不堪,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掉下眼泪。

    若是之前,她也会为原主的遭遇可惜。

    可现在,却又十分不解。

    若说那时原主突患恶疾,沈氏拿不出钱来医治,最后导致病情恶化,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沈氏明明手里还有一百五十两银票,可却根本未打算拿出来给原主治病。

    再加上原主落水,高热不止,沈氏却依旧不掏钱买药的事情……

    她眼底带着一丝冷色。

    恐怕这个沈氏并不像表面这般在乎原主这个闺女吧?

    否则真有这么在乎,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呢?

    跟着沈氏四处转悠着,没一会儿她们手里就多了不少的东西,看得出来她很舍得为自己的大儿子花钱。

    沈念念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些东西。

    等沈氏终于觉得已经可以的时候,这才朝着齐哥儿住的地方兴高采烈的走去。

    一点也不像个刚刚被丈夫休弃的凄苦女子。

    “娘,您这么……好像不好吧?”

    沈念念瞧着她眉眼间的喜色,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哪个女子被夫家休弃,净身出户之后会像她这么高兴的,难道她就真的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么?

013:大弟齐哥儿

    沈氏一怔,光顾着给齐哥儿买东西了,倒是忘记她这次要去说的正经事儿了。

    心念一动,她便收起刚才的高兴之色,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悲苦,又揉了揉本就发红的眼睛,这才继续走着。

    沈念念在一旁看得咋舌。

    这变脸的速度可真快,难怪这么多年,还能够把那一百五十两死死的瞒着刘家人。

    她这便宜娘,恐怕还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齐哥儿在镇上的一家酒楼里做跑堂的店小二。

    镇上虽比不上县上繁华,可也是靠近边境的,这里往来的有不少商客,所以也很热闹,镇上酒楼的生意也自是不错。

    所以齐哥儿一月能够拿到八百文的工钱,已是一个很不错的工作了。

    若非他曾救过掌柜的,掌柜的又只认他这一个人,刘家那些没脸皮的,早就让他把这店小二的活儿腾出来,给刘家其他的汉子,哪里还能让他们小两口这么悠闲的在镇上呆着?

    不过每个月的八百文工钱,也必须拿一半回去,因此齐哥儿他们的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齐哥儿小两口就住在他们做工的酒楼里,因为齐哥儿于掌柜的有恩,所以齐哥儿的妻子苏娘就在后厨帮工,每个月也是能拿几百文的工钱的。

    不过这件事儿也就只有沈氏知道,否则若是被刘家的那些人知晓,指不定还要怎么闹腾呢。

    掌柜的也颇为照顾着齐哥儿,在后院分了一间独立的小屋让他们住着,每月只需要缴纳五十文的房租就够了。

    沈氏上门的时候,她们娘俩手上已经是大包小包的拿着。

    有认出她的伙计连忙去就通知齐哥儿去了,趁着这会儿酒楼里的客人也不多,齐哥儿带着苏娘连忙的就跑回了家,诧异的看着沈氏:“娘,大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氏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心里也是高兴的很,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咱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齐哥儿连连点头,连忙接过沈氏手中的东西就打开了锁,让二人进去。

    心里对于自家娘这次来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惊讶不已。

    苏娘在一旁偷偷将包袱打开了一点点,瞅着里面的东西也是愣了神,不由戳了戳丈夫的腰,给他看看包裹里面的东西。

    沈念念进了屋,也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大弟夫妻住的屋子。

    四个人进屋之后,几乎连活动的地方都没了,除了一张能够睡下三人的床之外,这屋内竟然连个桌子都没有。

    哪怕她已经见识了刘家人的穷困,也对这么大点的地方竟然能够住下一对夫妻而感到惊奇不已。

    记忆里,大弟是原身从小带到大的,姐弟二人虽不是同一个父亲,可感情却是很好,哪怕齐哥儿成了家,对她这位大姐也依旧亲近。

    而苏娘这个弟媳妇,原身并不怎么了解,因为齐哥儿在镇上生活,苏娘也不会像刘家其他的媳妇儿那样回来侍奉长辈,对于她这位大姐,也自然不够了解的。

    “娘,大姐,你们坐,我去弄点水过来。”苏娘将东西放在床上,非常热情的说道。

    沈氏点点头,对于这个儿媳显然也很满意,等她出去之后,才拉着大儿子一起坐下,轻叹道:“齐哥儿,娘已经被你父亲休弃了。”

    齐哥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为什么?娘,您没事儿吧?爹为什么会把您休弃?!”

    沈氏表情淡淡的,不过眼睛的红肿还是看得出来她曾经非常伤心的哭过。

    对于刘二,这么多年来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对于这个家,自然也很依恋,否则又怎么会一直在刘家隐忍着那对老不死的这么多年。

    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出一遍,齐哥儿顿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就是一点点冬笋的事情,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会闹成这个结果。

    大姐怎么也不知道忍一下,以前那些年,不都是这么忍过来的吗?

    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沈氏倒是没有一丝后悔,见到自家儿子脸上的神色,她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叹道:“娘在刘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在你奶奶那儿是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好话。

    平日里大房欺负咱们二房的人也就够了,可出了一个秀才老爷后,更是不将咱们二房的人当亲人看。

    要不是你每月都拿钱回去,他刘子越还能上个屁的学!

    以前我的齐哥儿那么聪明,要不是那刘子越,你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安哥儿也长大了,无论如何娘都不想再继续忍让下去,否则大房的人毁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说着,沈氏忽然抹起了眼泪:“娘就你们这三个孩子,上次那刘子怡竟然能够狠下心肠对你大姐下手,还不是仗着她哥刘子越是个秀才嘛?

    那家我是受够了,这次的事儿也不怪你大姐,娘在之前就已经和你爹说过,若是这家不分,迟早我也事要和他和离的。”

    齐哥儿看着哭的十分伤心的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那现在娘你打算怎么办?刘家回不去了,你又没有娘家,你和大姐该怎么办?”

    沈氏擦了擦眼泪,轻声道:“这次娘过来就是打算和你说说这件事儿,我打算和你大姐另起门户,在刘家村建房买地。”

    齐哥儿瞪大眼睛,“建房买地?娘,你哪有那么多钱?该不会是想找我要吧?”

    沈念念在一旁一直都没吭声,这个齐哥儿在外面呆了这么久,看来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刚才那埋怨的眼神她可没有漏过。

    而等他说出这句话后,更是让她对这位‘初见’的大弟,印象差了几分。

    好歹沈氏也是他的亲娘,就算没钱,也不该用这种口气和自家亲娘说话吧?

    沈氏也明显被齐哥儿的口气给冲到了,不由轻咳几声,叹道:“娘知道你们的难处,哪里会找你要钱?这次过来,也就是看看你。”

    说着,便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塞到面色有些不好的齐哥儿手里,“这点钱就当做是娘给你迟来的补偿,以后等安哥儿成家立业了,他也会有的。”

    看着齐哥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手上的银子,沈氏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自得之色:“这钱你爹他们都不知道,是我以前还没有嫁到刘家的私房钱,当初你奶一进门就抢了我嫁妆去,还洋洋自得的很,其实那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齐哥儿是知道,自家娘在嫁入刘家之前是有点积蓄的,只是却没有想到,这过了将近十几年,手里竟然还有这么多银子。

    这十两银子,他就算是干十年的活,也存不下来的!

    沈念念虽然对这个大弟的印象差了两分,不过也跟着嘱咐道:“大弟,这娘给你的银子,你们就自个儿收着,也别拿到外面去说,免得刘家的人上门要,一番耍泼的话,你这刚到手的银子还没热乎呢,就被人给抢走了。”

    齐哥儿是个有自己主张的,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哪里会每月送钱回去?

    为了这事儿,苏娘可没少在他面前抱怨了,当下听到大姐这番话后,也变得慎重起来,心里刚刚对大姐升起的那点意见也是烟消云散了:“大姐,我晓得的,这银子,我和苏娘绝对不会说出去,你和娘就放心吧!”

    齐哥儿眼里透着喜色,对爹娘和离的事情也不在意了。

    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埋怨,早知道娘被休弃之后,还能够得这么大一笔银子,他早就该和大房的人闹起来了。

    想起那一家子的麻烦和自己那个愚孝至极的爹,齐哥儿眼底带着一丝恨意。

    若非当年大房越哥儿的故意出手,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在酒楼里做工?

    “行了,今天我们过来呀,也就是和你说说这事儿,日后也要回来常常看看娘呀,我的儿……”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沈氏还是满脸的不舍。

    苏娘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婆婆拉着相公哭的像是死了人似得,顿时觉得有几分晦气,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好媳妇的模样,忙道:“娘,您这怎么哭起来了?”

    沈氏摆摆手,又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光直直落在苏娘的小腹上:“苏娘啊,上次我听老三说你有了是吗?”

    苏娘羞红了脸,点点头:“是呢,娘,你就要抱孙儿了呢!”

    沈氏顿时笑着点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字,拉着苏娘的手笑道:“等你生下大胖小子后,就抱回来给娘瞧瞧,到时候,娘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串!”

    苏娘还不知相公刚刚收了十两银子,心里对这婆婆的话有几分不屑,不过面上还是喜道:“那苏娘就提前替您的大孙子先谢谢娘了。”

    婆媳两人又说说笑笑了好一阵子,沈念念便一直在旁边杵着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齐哥儿眼珠子才转了转,拉着沈氏道:“娘,大姐,这段时间边境又要乱了,住在镇上太不安全了,我也打算跟着你们回坨子村去。”

014:古怪的沈氏

    “又要乱了?”沈氏脸色骤然大变,显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啊,最近县上的局势也紧张起来,娘,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发现,最近有很多士兵在镇上走动吗?我听咱们掌柜的说,这是要开始戒严了。”齐哥儿忧心忡忡的叹道。

    苏娘给沈氏恭敬的端了水,也接口道:“掌柜的说,咱们酒楼可能要关上一段时间,对外面的事儿平静下来,再回来,所以我和相公也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沈念念在一旁虽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却也没有开口,对于边境的事情她并不了解,原主的记忆里面也模糊一片,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还是好好的做个倾听者比较好。

    沈氏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既是如此,你们就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齐哥儿点点头:“那娘您今晚就和苏娘还有大姐暂时这里将就一晚上,我去和掌柜的说一声。”

    沈氏点点头:“去吧。”

    苏娘也跟着齐哥儿一起出去,沈氏这才皱着眉对沈念念说道:“念念,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再去买些东西。”

    沈念念何其聪明,听到她这么一说,便道:“娘,您是想去买些粮食?”

    沈氏一脸凝重:“坨子村地势险要,出村子的路只有一条,如果边境真的要乱起来,咱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镇上了,如今你我又被刘家人赶了出来,身上也没什么粮食,这次回去,必须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娘,您说的是,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沈念念虽对边境并不了解,不过若真是外敌入侵,那对边境百姓的影响自然也是极大的,到时肯定一片萧条,民不聊生。

    沈氏虽看上去只是一介山野农妇,但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开始准备,不得不说,的确让沈念念高看了几分。

    跟着沈氏匆匆出门,让沈念念诧异的是,她竟然先是去买了牛车,然后才去了米铺粮店买粮食。

    除了一些粗粮之外,沈氏买的最多的便是盐和油。

    足足好几大罐,加上粗粮白面之内的东西,又去扯了一些粗布,花去了近八两银子,将牛车塞得满满的,这才又去找了暂住的地方。

    齐哥儿那地方那么小,如今她们又买了牛车,肯定不能去住的,所以沈氏也难得奢侈了一把,租了一天的小院过上一夜,第二日才又跟齐哥儿他们汇合。

    而自始至终,沈念念都把沈氏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发现她将一切计划的井井有条,也不由分外佩服,可是心里却也带着一丝忌惮与戒备起来。

    先不提齐哥儿对着满满一牛车的东西是如何的震惊,一行四人坐上牛车,怕苏娘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沈氏还特意将布全都塞到她屁股底下,经过一路颠簸后倒是平安无事的返回了坨子村。

    这会儿苏娘对着沈氏明显热情了不少,显然那十两银子的事儿已是知晓的,再看到牛车上的东西,心里更是活络起来,可是做足了好媳妇的模样。

    “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在村口的时候,齐哥儿领着苏娘下了车,如今沈氏已经不是刘家的媳妇儿,自然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沈氏轻叹一声:“去吧,我和你大姐先去里正那里一趟。”

    分道扬镳后,沈氏便把牛车驾到了里正家里去。

    王三娘听到动静之后连忙出来,看到牛车和那上面的东西,顿时惊讶不已:“沈妹子,你这是……?”

    沈念念脸上堆积起一个笑容,按照之前沈氏的指示,将一块碎银塞到王三娘的手里,说道:“三婶子,咱娘之前不是说了想要买地建房吗?所以就过来想要让里正叔帮忙选个好地儿,咱母女二人也没地方住,就想着能不能在房子建好之前,现在您家里暂住上一段时间?当然,咱们也不会白住的。”

    沈氏也在一旁笑着点头,之前她又去把那一百两的银票也给拆了,又兑了五十两的现银,原本打算修村里大家常见的土房就好,不过后来仔细一琢磨,还是打算修青砖大瓦房。

    不过并不打算建的太大,除了日后要给两个儿子留的屋子,也就打算建个大三间,凑个一进的院子出来。

    五十两的银子,她仔细的算过,只多不少了。

    “哎哟喂,沈妹子,我还以为你之前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呢,没想到真要建呐?”王三娘掂量着手里一两的碎银,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连忙说道:“没地方住,就住咱家,反正咱们家屋子多,也不缺你们娘俩居住的地方,你们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这就去给咱们当家的说说去。”

    一两的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王三娘也没想到沈氏竟然会这么大方,连忙喜滋滋的就去找自己当家的去了。

    至于这刚被休弃的半老徐娘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她也没去深究,反正这事儿也是人家自个儿的秘密。

    里正虽然对沈氏竟然这么大手笔的要建房子也是惊讶的很,不过他还是记得当年沈氏到坨子村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沈氏人长得标致不说,穿的也不是他们这种乡下人能够比的。

    虽然后来嫁到刘家,被磋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现在看来,这沈氏也不是全没心眼的。

    总归也不是自家事儿,沈氏没了娘家,自然也只能带着老闺女寡居,户头已经被迁出了刘家,在村里建房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在这大寒天的,无家可归吧?

    有了里正的帮忙,很快沈氏就花了三两银子买下了一块不错的宅居地,然后又请王三娘和里正帮忙找人建房。

    这大寒天的,地里也没什么可忙的,村里的汉子正愁着镇上最近戒严了,活路不好找,没想到村里就有人要建房了。

    虽然里正一直没吐露这买地建房的人到底是哪家的,不过众人也觉得只要有活干就成。

    毕竟一天可是有三十文的工钱呢,比到镇上去做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大寒天的,沈氏母女也就在里正家住了下来。

    而沈氏被休弃的事情,也没多久就在村里传了开来,知道竟是为了那么点小事儿就闹成了这样,村里不少的妇人都觉得沈氏肯定是脑抽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要在这大寒的天里,闹得无家可归呢?

    众人又是同情又是看笑话,不过人家现在暂住在里正家里,成天又不出门,她们就是想说上两句,人家也不知道呀!

    刘老太太暗地里也说里正多管闲事儿,不过心里却还是惦记着那十日后的养恩费呢,至于村里有人建房的事儿,她可从来没想过会和沈氏有关,只是恨不得十日的时间快点过去,她好去看看那敢和自己作对的媳妇儿的笑话!

    不过让刘家人奇怪的是,这二房的齐哥儿回来后,对自己母亲被休弃的事儿好像没什么反应,该吃吃该喝喝,伺候着怀孕的媳妇儿,安抚着整天哭闹的安哥儿。

    村里的流言蜚语,各种闲话已经满天飞。

    沈氏倒是颇为悠闲的拉着沈念念开始做衣裳。

    记忆力原主的女红一般,沈念念自然也不能按照以前她的手法来做,这沈氏明显是个不好忽悠的,在没有弄出这个母亲对原主的态度之时,她可不打算将自己暴露。

    于是做衣裳时,没两天她的手上就被有意的扎的鲜血直流。

    沈氏见了一脸心疼的给她包扎伤口:“念念啊,你还是自个儿去做自个儿的事儿吧,这衣裳还是交给娘来做。”

    沈念念瞥了一眼沈氏做的半成品,针脚整齐,甚至都看不到什么线头,面上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娘,我真没用。”

    沈氏轻叹,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傻丫头,都是娘不好,这些年也没教你什么,都把你耽误成了一个老闺女了,你不会怪娘吧?”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您已经够辛苦的了,为了我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我哪会怪您?”沈念念笑道:“我现在这幅模样,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我就一直陪着您身边,只要您不嫌弃念念就好。”

    沈氏一怔,看着她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很快又继续面色如常的做着衣裳,淡笑道:“你是娘的宝贝女儿,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沈念念像原主那般羞涩一笑,然后继续拿着针线做活,虽然针脚依旧扭扭曲曲的,不过在沈氏的指点下,倒也是做得像模像样了。

    娘俩这么一做,十日之期便已经到了。

    沈念念心里对这位便宜娘起了戒备之心,不过面上却还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甚至前段时间在刘家无意中暴露出来的真性情也被她及时隐藏起来,整个人依旧像从前一样,是个笨手笨脚,不善言语的丑八怪,老闺女。

    见到她这幅样子,沈氏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将之前在刘家表现的与往常不同的沈念念归咎于大难不死之后的性情变化,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卑微的沈念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老太太也是领着刘二和自己的几个媳妇孙子上门,碍于这是在里正的家里,到底也是不敢大声喧闹的。

015:上门要钱

    刘家的人上门时,沈念念刚刚做好了一套冬衣,针脚看着就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若非怕沈氏起了疑心,她是肯定不会做出这么难看的东西出来的。

    刘老太太板着一张刻薄的脸,直接让刘大敲门。

    王三娘正在张罗着午饭,见到他们一大家子的人都聚在自家门口也是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刘家的人是过来拿养恩费的。

    说起这养恩费,就算是王三娘也认为这刘老太太过于刻薄了,若非亲眼看见沈氏拿出来那么多银子盖房,她还真担心那母女二人会不会被这刘家的人逼上绝路。

    说起来,这刘老太太也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么对待以前的儿媳妇,就不怕以后刘家的孙子们娶不到婆娘吗?

    毕竟,谁家乐意把自个儿的闺女嫁到这种人家里去受罪的?

    心里虽是看不上这刘老太太,不过王三娘面上还是带着一副客气的样子。

    “刘大婶这么早就过来,是为了找沈妹子吧?你们快来堂屋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叫沈妹子去。”王三娘可不乐意拿着好东西来招待这些刘家人,客气的给人到了水,就匆匆的去后院找沈氏他们去了。

    里正家招待客人的堂屋宽敞又明亮,屋内还烧着火盆,驱散了外面的寒冷。

    想到那个敢和自己作对的媳妇儿这几天居然都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刘老太太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痛快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沈氏到底给了里正啥好处,咋让她白吃白住在这儿,该不是看上了她那个丑八怪老闺女,想要老牛吃嫩草了吧?”

    “她那老闺女那么丑,人家里正那里看得上呀?奶,这还在人家家里呢,您就别说了成不?”

    刘子越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就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外人在,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老太太的口无遮拦。

    虽然里正也是村里的人,不过他儿子可是和县上的几个公子哥交好,他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和李恒佳套套关系。

    要是老太太这话被里正家的人给听了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我又没说啥坏话,不然你说这非亲非故的,人家凭啥收留两个女人在屋里?我瞧着啊,这里肯定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刘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给自家这个秀才孙儿面子,没有再说人家里正家的坏话。

    大房媳妇李氏和里正有着一层远方的亲戚关系,见了面还得叫人家一声大哥呢,见他竟然收留着那一对不要脸的贱人,心里也是憋着股火气,“可不是嘛,这非亲非故的就留着人家,也不知道有啥见不得人的,我看,别是那沈秀娘自个儿贴上了人家,要给人家做小吧?”

    这话难听的,一旁的刘二顿时就黑了脸:“大嫂,秀娘的性子才做不出那种事儿来!”

    李氏也不怕他,嗤笑一声:“这谁知道呢,你瞧人家,刚刚被休了就能够住到这么好的房子里来,说没点本事儿,谁信呐!二弟,我早就看那沈秀娘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偏偏你就被她哄得团团转,还真以为她是个软绵绵的女人呢?”

    说起来,李氏和沈秀娘之间的争斗在沈秀娘进门的时候就存在了。

    那女人表面上看着衣服柔柔弱弱的模样,可李氏就是觉得那都是装出来的,虽然表面上每次交锋都是她占上风,可李氏心里明白着呢,那个女人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否则为什么每次吃亏的都是她?

    等这事儿出了后,李氏也暗自琢磨了好长一阵子,就是想不通,那沈秀娘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怎滴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突然不装了呢?

    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又没啥娘家,还怎么立足?

    看沈秀娘的样子,可不像是个傻的,闹成现在这个地步,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刘二嘴笨,被李氏这么一说,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好像沈氏真的做出来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似得,让他无法接受。

    苏娘在一旁冷眼旁观,也没咋同情自己这个公公,前些日子婆婆的大手笔她可都是看在眼里呢,再联想之前相公给她说的一些事儿,她觉得,自己婆婆被休了,没准还是件好事儿。

    若不是当初大伯娘欺负她没爹没娘,看着刘家拿出来的礼钱不错,她又怎么可能甘愿嫁到刘家去做媳妇儿,成天为了口吃的闹得天翻地覆的。

    以前在刘家住着的时候,她也没少受刘家的娘们欺负,这次回来,若非她肚子里有了刘家第四辈儿的第一人,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没准现在还是连饭都吃不饱呢。

    不过即便如此,平日里吃个鸡蛋还要被大伯娘冷嘲热讽的,就连她相公也是没办法。

    若不是她相公对她还算不错,这日子也真没啥活头了。

    刘家这边嘀嘀咕咕的编排着人家的坏话,老太太更是对这青砖大瓦房眼红不已。

    只可惜自家想要建房,钱是肯定不够的,毕竟家里还要供着一个秀才念学,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齐哥儿夫妇带着安哥儿就这么杵在一旁一直没吭声,听着她们又说起房子的事儿,齐哥儿不由想起最近村里传的那沸沸扬扬的新房子,三十文一天的工钱,他和爹也都去了,那可是实打实的青砖房子,还修建的那么大,说和他娘没啥关系,他才不信呢。

    安哥儿这两天没少哭,因为惦记着沈氏,也没少挨骂挨打,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憔悴了不少,站在那儿,也没啥精神,只是想起能够见着娘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是带着期盼之色。

    沈氏和沈念念都换上了新衣,还特意取出了五两的银子出来。

    沈念念虽然觉得这钱着实不该给,但是想着拿着钱就能够彻底甩掉一家子的麻烦,倒也觉得挺值。

    沈氏也打扮的格外精神,这几日吃喝好喝的,也没啥重活干,脸上也涨了点肉,穿着新衣,别提多自在,和最初那副在刘家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王三娘将她的改变看在眼里,也是觉得惊奇,不过还是劝道:“沈妹子,刚才我瞧着安哥儿又瘦了不少,听说这段时间,刘大婶也没少打骂他,着实可怜的很,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毕竟,怎么着也得为了孩子着想呀。”

    沈氏一怔,安哥儿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坨肉,她又怎会不心疼?

    只是,刘家她是绝对不能回去的,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她也想松松气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和刘二闹和离的,就算之前也不过是气话。

    可刘二那夜的态度着实让她伤心的很,这十几年的夫妻情,竟然还是比不过他那愚蠢的孝顺。

    正在气头上的时候,这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的事儿就已经成了定局。

    不过她倒也没咋后悔便是了。

    这几日她也打算好了,就算不和他们刘家掺和在一起,这日子也照样能够过得好。

    就算她还在刘家,安哥儿还不是大半个月都吃不上一口肉吗?

    可如今她和刘家没啥关系了,自个儿买了肉回来,还能私下给安哥儿补补身子。

    沈念念这段日子也是有些想念那个小家伙了,听王三娘这么一说,也是有些心疼。

    不过安哥儿肯定是不能跟着她们过日子的,毕竟人家爹还活着呢。

    “唉,三娘,我何尝不心疼自家的娃儿,可现在就算是我回去了,娃儿还不是一样的要跟着我们受气?刘二是个愚孝的,他自个儿吃不饱,要拿着自己挣得辛苦钱去补贴大房的,可也不能连自家娃儿的口粮都拿去吧?”沈氏提起过去在刘家的日子,也是满脸凄苦:“你是不知道呀,齐哥儿和刘二每月挣的钱,至少也有一两银子能够拿回来,可咱们一家子在刘家的时候,连口热菜都不敢吃呢。

    老太太偏心眼的厉害,简直就不把咱们二房的人当人看,还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咱家念念上次掉到河里那事儿,实际上是那大房的怡姐儿干的呢!

    要不是念念说漏了嘴,我到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呢!”

    王三娘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向沈念念:“念念,你娘说的可是真的,当初是怡姐儿推你下河的?”

    沈念念点头,“这事儿我本不打算说出来的,毕竟怡姐儿也快到了及笄的时候了,正是相面的时候呢,若是让人知道她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歹毒的心思,以后还怎么说亲呢。

    只是这大伯娘欺人太甚,奶奶还让我娘去院子里跪着,说什么大伯娘气消了才准起来,这不明摆着折腾我娘嘛。所以一时情急下,我就说出来了。”

    既然刘家逼人太甚,怎么着她们给出五两银子后也不能白吃亏。

    王三娘人不错,可是就是喜欢村里和人家聊各家的闲话,相信等今天刘家人出了这里正家的门,明个儿刘家出了个心思歹毒的姑娘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怎么着,也要自个儿出口气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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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毒酒,一把火。 沈凝霜死的冤枉,死的愤恨。 再次醒来,已经变成了万里之外的乡下老姑娘。 冷眼看着这家里的各种亲戚作死,已经重生为人的沈念念表示。 她要好吃好睡好喝,养好身体,总有一天踏入京都去弄死那两个贱人。 —— 种田+宅斗+宠文,各种求收藏求打赏 新浪微博:萌萌哒孤孤娇宠盛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宠盛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宠盛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