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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孤     娇宠盛世txt下载     娇宠盛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沈氏的强硬

    沈氏母女跟着王三娘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刘老太太已经十分不客气的抓着人家放在屋里的点心吃了。

    这点心平日里放在堂屋也就是摆着好看的,王三娘这还是上回跟着自家当家的去县里的时候,看到那些家境不错的人家就是这么做的,才跟着学。

    这样一来,好像自己的地位就高了不少似得。

    不过平日来她家也没啥值得招待的人来,所以这点心买回来的时候大多也就进了自个儿的肚子里。

    刘家人来的太突然,今个儿的点心她才刚放上不久呢,领着人家进屋后,也没好意思故意拿走。

    却没想到,这刘老太太当真是没咋客气。

    瞅着那老太太吃的正欢,村里唯一的秀才也跟着吃,见着人家主人来了,也没啥客气的意思。

    王三娘心里鄙夷,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客气的笑容,对着刘老太太笑道:“我当家的过会儿就来,刘大婶,你们这要等等不?”

    “不了,钱拿来我们就走。”刘老太太拍拍手上的点心残渣,站起啦,冷着脸打量着沈氏。

    瞧着她竟是涨了点肉,心里越发肯定这破鞋和里正家的有啥子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氏也没给老太太好脸,淡淡道:“老太太,咱们还是等里正拿了楔子过来再说钱的事儿吧,免得我把钱给了你,到头来,你要是耍赖皮不承认,那我可不是亏大了么?”

    “哎唷,你这贱人现在脾气见长啊,怎么以为攀上了人家里正,身板就挺了?也不瞧瞧你这破鞋有没有那个姿色!”刘老太太也是个火气重的,瞧着现在沈氏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顿时就炸了,张嘴就骂了出来。

    一旁的王三娘顿时就黑了脸,这老婆子是咋个说话的,怎么就和她当家的又扯上了关系?

    自个儿没本事从自己媳妇儿那儿榨出油来,和着还怪她当家的了?

    刘子越在老太太出声的瞬间就知道她那张嘴要得罪人,见着王三娘黑了脸,连忙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

    “老太太,我不和你闲扯这些有的没的,等里正拿了楔子,做了见证,我才把钱给你。”沈氏和这老婆子相处十几年,早就知道这老太太的性子,若是跟她计较,肯定没完没了,她可没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刘二自沈氏进屋就一直瞅着她,见她竟然瞧都没瞧自己一眼,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想到,这婆娘是不是真的跟里正搅合在一起了,咋滴这才多久,就傲气起来了。

    幸亏王三娘不知这刘家人的想法,否则早就沉不住的气的将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给轰出去了。

    里正拿着楔子匆匆过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正是针锋相对。

    安哥儿一直哭着闹着要娘,沈氏虽然心疼,可她身为一个女人,也着实没有办法。

    沈念念轻叹了口气,对于沈氏的真实想法也是琢磨不透,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这闹和离的事情,冬笋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行了,里正也来了,沈秀娘,这养恩费你也该给了吧?”刘老太太一见里正出来,便立刻说道,轻哼一声:“你这钱要是给不出来,可就别怪咱们老刘家不顾以往的情面,要拿着你这老闺女抵债了。”

    沈氏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后才从袖子里取出五两的银锭子出来,轻蔑道:“你们老刘家的人一向无耻,还有个屁的情面,这是当初说好的五两银子,拿了后,咱们可就真的啥关系也没了。”

    原本刘家的人还想瞧笑话,根本没有想到这沈氏真的能掏出五两银子来。

    见到这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刘老太太也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瞪着她。

    “好哇,你这贱人,竟然敢偷咱们老刘家的银子,我就说你这破鞋咋这么有种呢,原来是偷着咱们刘家的银子出来的!”刘老太太顿时就嚎上了,立刻就要扑过来抢银子。

    沈念念眼疾手快的将银子收起来,避开这老太婆耍泼,嘲讽道:“老太太,你这可说的就不对了,我们愿意给你这所谓的养恩费,不过就是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上,我娘可是说了,等你收下这银子,她还要和你算算当初她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的事儿呢。”

    这事儿自是沈氏早就吩咐她的,沈念念也不得不感叹沈氏的确有几分手段,早就预料到了这老太婆会耍泼,让她一直盯着她。

    沈氏也不在意的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淡笑道:“是啊,这五两银子的养恩费给了你们,我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老太太您看看什么时候能够还给我呢?要是拿不出来,我也不着急,你们慢慢还就够了。”

    她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直接就说了出来。

    老太太和大房的人听她提起了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顿时就像吃了屎一样铁青着脸。

    李氏更是梗着脖子说道:“你在咱家吃喝十几年不要钱呐!嫁了咱们刘家,你那嫁妆自然也就是咱们刘家的,你现在还想要回去?没门!”

    “就是,那五十两银子可是咱家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在咱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不要钱呐!”

    刘老太太也扯着嗓子嚎,说出来的一番话顿时让看热闹的里正夫妇也是一阵鄙夷,更是觉得这刘家人无耻至极了。

    刘二在一旁缩着脖子没吭声,当初沈氏嫁入刘家后,那五十两银子就被他找了个借口给了自家老娘,这些年全部花在刘子越念学上面了。

    按照规矩,被休弃的女子离开的时候的确也是要带走嫁妆的,只是以他老娘的性子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老太太,你也要点脸吧,我在你们家白吃白喝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哟,老娘没给你们干活呀?都给干到狗肚子里去了?五十两银子你们自个儿贪了就贪了呗,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要是你们家越哥儿以后中了举,传出去家里人贪了休出去婶子的嫁妆,我看他还有脸去见人?”

    沈氏双手叉着腰,也没客气的就骂了出来:“就你们这一家子的德性,没准以后还要给人家扯后腿哩,这五两银子的养恩费就当我沈秀娘喂了狗,拿着滚吧你们!”

    说着,沈氏便从沈念念的手上把银子拿过来,朝着刘二扔了过去。

    刘二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她脸色青黑:“秀娘,你怎么能这样对娘说话!”

    沈氏一脸嘲讽:“那是你娘,可不是我娘,关我屁事,我咋就不能这么对她说话了?怎么着,你们还想和我算算我那五十两银子嫁妆的事儿?成啊,正好里正他们都在这儿,我就和你们刘家人好好算算!实在不成咱们就去见官,让官老爷来评评理!”

    原本还想着再刮出一层油水的刘老太太和李氏听到这话顿时捡了银子就不耽搁的走了。

    要是沈氏真的要闹起来,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她们肯定得拿出去,她们才不会那么蠢,因小失大哩!

    刘家的人见着她们走了,其余的人也连忙跟上。

    刘二满脸怒气的走了,临走时的模样看上去恨不得将沈氏打死。

    不过已经和他们家没关系的沈氏可不怕这个,冷哼一声,根本鸟都不鸟他。

    安哥儿抱着她的腿哭着不肯走,齐哥儿见此叹气道:“娘,我打算提出分家了,安哥儿这段时间在刘家过得可不是个日子,只有分出来住,我才能护住他。”

    沈氏一愣,连忙道:“你爹同意了?”

    “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大不了我自个儿分出去呗,苏娘还怀着身子,我可不想让她被奶奶她们继续磋磨。”

    齐哥儿耸耸肩,他也不是那古板的性子。

    在镇上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什么奇葩的事儿没见过。

    只要他铁了心要分出去过,就算什么都不要,老太太也拿他没办法。

    他早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就算老爹不同意,骂他不孝,他也不管了。

    否则在镇上过够了自由的日子,回来吃口肉都还要被骂上一顿,他可不习惯的很。

    再说了,娘这里不是已经开始建房子了嘛。

    齐哥儿心里的小九九算的门清儿,想通了后也就没啥压力。

    沈氏和沈念念倒是支持他,就算村里人说闲话那又咋了?难得这日子就不过了?

    齐哥儿在外做了这么久的活儿,也算是涨了些见识,自然也有了点野心了。

    等齐哥儿和安哥儿走了,王三娘才出声叹道:“这老刘家的人也真不要脸的,真是难为了齐哥儿了。”

    沈氏也点头:“等他分出来后,我还可以接济他们点儿,以后的日子倒也不会难过。”

    里正也是赞同道:“不过村里肯定也有闲话要传出来了,以后你们就和刘家人没啥关系了,沈秀娘,你打算日后咋办?这家里没个男人,日子可不会好过。”

    沈氏一脸愁容,摇摇头:“等日后看看再说吧,大不了就给我家念念找个上门女婿回来,有了刘家的教训,我可舍不得再把念念这么嫁到别人家去。

    说着,沈氏看向沈念念的目光也变得慈祥起来,一副为女儿着想的慈母模样。

    王三娘和里正也是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沈念念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低下头,心里却觉得沈氏更加古怪了。

017:搬家

    房子正在火热的建造着。

    沈氏出的工钱高,这坨子村的老少爷们们基本闲的都来帮着建房,所以也就半个多月,这新房就给建完了。

    青砖瓦房,这么一个一进小院的屋子看上去倒是非常宽敞,东西两厢各有三间房,这是后来沈氏改变了主意,打算给儿子们留下的。

    沈念念得了东厢房的一间,里面是沈氏特意给她置办的家用,终于不像之前在刘家时住的是破旧的小柴房,总算有了自个儿的屋子。

    被褥子这些都是上次一起置办回来的,还有简单的首饰,看着终于像个女子的闺房。

    虽说比起以往住过的宅子不知比这好了多少倍,不过沈念念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高兴。

    把这房子建起来,沈氏又做主买了五亩好地,手上的现言便花的七七八八的,也不剩多少了。

    那地沈氏买了后,就租给别人种去了,每年她也就打算收点租子或是粮食,倒是不打算自个儿种地去。

    娘俩在搬进新房的那日,村里有不少人都来瞧热闹,包括刘家人都围着这大气的新屋子眼红的很,对这屋子的主人也更是好奇。

    建房的时候,是由王三娘出的面,也有村民曾问过王三娘这屋子到底是谁的。

    不过王三娘本着想看刘家人笑话的心思,便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因此也勾的坨子村上上下下的村民们好奇的很。

    而前段时间,沈氏被刘家休弃的消息也是在村子里快速的传了开来。

    有人说着沈氏是脑袋出了问题,竟然会为了了一个老闺女,落得这般下场。

    也有人为这沈氏可惜。

    毕竟这么多年,沈氏早已经融入了坨子村,在村里还有好几个关系亲近的妇人,自是清楚她那贤淑柔弱的性子,原本还愁着她这日子该怎么过,直到知晓她暂住在里正家,才放下心来。

    不过取而代之的,又是稍稍的嫉妒。

    毕竟里正家不论是住的还是吃的,在坨子村可都是顶尖的,她一个被休的半老徐娘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住在里正家里,自然也有不少人说着难听的闲话。

    甚至还有人也是和刘老太太同样的想法,不过看着王三娘没啥反应,还对沈氏亲热的很,这个流言自然而然的也没人真的相信。

    若是沈氏真和里正有了那见不得光的关系,那王三娘可不是个能忍的,早就闹出来了!

    ……

    ……

    搬家的这日,是沈氏特意找里正算出来的好日子。

    娘俩牵着牛车从里正家走了出来,直接就朝着新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有碰到村民都是惊讶的看着她们赶的牛车,跟着便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哎!那不是沈秀娘和她的老闺女嘛!咋赶着牛车就过来了?”

    “王三娘也跟着一起来的,昨个儿她不是说,要跟着新房的主人一起来吗?”

    “这新房该不会是沈秀娘的吧?可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总不会是偷的刘家的吧?”

    有人猜测有人嘀咕,就连来凑热闹的刘家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真的相信这新宅子是沈氏的。当然,齐哥儿夫妇俩除外。

    见到娘亲跟着大姐出现的时候,这夫妇俩便直接肯定下来。

    “三娘,难道这沈秀娘就是这宅子的主人?”有人见她们走过来,立刻忍不住问起来。

    王三娘乐呵呵的笑起来:“这不是沈妹子的,还是我们家的呀?沈妹子这不是要出来单过了嘛,所以就找我帮忙建房,之前住在我们家就是为了等房子建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还是可以多多走动走动。”

    “三娘说的不错,以后若是有啥要帮忙的地方,乡亲们也别跟我们娘俩客气,以后咱们还是一个村儿的人。”沈氏能住新屋,今个儿就一直喜得合不拢嘴儿,不过说着客气的话,大部分的人也不会真的当真。

    刘家大房李氏铁青着脸,眼睁睁的看着沈氏拿着钥匙开了那大宅子的门,心里嫉妒的都要冒火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难道真的像老太婆说的,这沈氏竟然隐藏的这般厉害?当年身上的银子根本就没有拿出来不成?

    这村里年纪稍大的一些人也都琢磨起来着沈氏到底是哪里有这么大的手笔,竟然能买地建房,完全不像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竟是还有这条后路。

    不过经人提醒,大部分人也很快的想起当年沈氏还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小娃娃到坨子村时的场景。

    那可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马车亲自拉到坨子村的。

    虽然嘴里说的是逃难,可那时沈氏可不像个真正逃难的女子,穿的十分光鲜不说,当时进村的气派至今都还有不少人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虽和沈氏不熟悉,不过大部分人也能猜到这沈氏肯定身份不简单,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见到在刘家磋磨的没了当年贵气的沈氏,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遗忘罢了。

    现在咋一看到又恢复了当年神采的沈氏,不少人也在心里嘀咕着,也就能想通沈氏这买地建房的钱可能是以前私藏下来的了。

    搬家的时候根据这边的规矩,是要请村里人在自家宅子里逛逛,添添人气儿,然后还要负责发红串的。

    沈氏之前和里正换了不少的铜钱,每个上面系了根红绳,等村里的人逛完了宅子出来的时候,就和沈念念挨个的给。

    即便是每人一个,这红串发出去的也不过一两多银子。

    沈念念暗暗有些心疼。

    这一两多银子沈氏送的倒是大方,不过她就有些不舍了。

    如今她也没个挣钱的法子,又不能引起沈氏的怀疑,那么她想要凑钱去找爹爹和哥哥他们的计划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完成呢!

    这心里自然也愁啊!

    不论私下里怎么嘀咕,今个儿搬家倒是顺顺利利的,刘家人的脸色虽然难看,不过还是厚着脸皮来讨要红串才肯离开,就算再想闹事儿,也得看看村民们肯不肯。

    有白拿的铜钱,这等喜事可不常见,要是被打扰了,村民的唾沫都能把你给淹死。

    沈氏招待完乡亲们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瞅着还能做上一顿饭,便热情的邀请王三娘留下来,又煮了一大锅的荤菜招待客人,这才算是正式在新宅子里定下来了。

    “娘,我觉得咱们家就我们两人,总归不大安全,不如咱们去抓两只狗崽子来看家吧?”

    在厨房收拾的时候,沈念念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沈氏倒是觉得可以:“这个倒是不急,狗崽子也要等来年春天才有,咱们到时候就去村口老张家抓几只回来就成。”

    沈念念这下放了心,有道:“那娘,咱们以后要靠着什么养家呀?又没个男人,咱们也不能一直靠着你以前留下来的银子吧?”

    沈氏倒是不担心,将那些碗一个个放好才说:“我们娘俩也吃不了多少,以后收租子也饿不死我们,不过你也说的对,不能坐吃山空,这样,咱们娘就绣些东西,你就负责去镇上卖掉,还有地里的菜咱们吃不完的,也能卖几个钱。”

    沈念念点头,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

    沈氏要绣东西卖,暗地里她自然也可以绣东西,只要不被她察觉便成。

    ……

    ……

    天还没黑的时候,沈念念便自个儿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今她身无分文,就连最初沈氏放在她这里的钱也都被拿了回去,可是连做女红的针线布料都买不起,只能等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想办法攒到钱了。

    轻叹了一声,沈念念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寒风呜呜的吹着,听着便让人瘆的慌。

    若非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乡下的生活,再加上原主的一些记忆,她还真会害怕。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便会想起临死前听得到的那个声音。

    若是还有机会踏入京都,她真的想要问问那个人。

    他……真的喜欢过她吗?

    心里一片复杂,沈念念自嘲的笑了笑,如今思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抬手轻抚上自己的右侧的脸颊,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受尽欺辱的侯门夫人,只是一个乡下丑八怪罢了,如果真的能够找到父亲,她还能把这么离奇的事情说出口吗?

    见夜色已深,她便扯了扯被子,正准备入睡,一声沉闷的响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谁?”

    沈念念坐起来,狐疑的看向门的位置,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仿佛更大了些,让她不由紧张起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屋外都没有什么异动,她不由松了口气,大概是幻听了吧。

    但是,当她准备继续闭眼入睡的时候,却是听到了细微的敲门声。

    不,或许那还算不上敲门。

    沈念念听着声音,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养过的一直猫,每次将那个小家伙关在屋外的时候,总是会用类似这种的声音抓着门,还会一边委屈的喵呜直叫。

    只是后来,她娘家败落,那只猫也被云尚男捉走,不知去向了。

018:大表哥杜盛年

    轻微的抓门声又响了起来。

    沈念念回过神,在黑暗中一直紧紧的盯着房门的方向,又有些害怕。

    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决定下床。

    披上外衣,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了烛灯,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呜呜呼啸的寒风在这黑夜里十分渗人,不过那轻微的抓门声却是越发的明显。

    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一只手举着暗淡的油灯,一只手轻轻的打一个缝隙,慢慢的将门打开。

    寒风忽的吹进门内,油灯的火焰忽暗忽明,浅浅的灯光照射在地面上,一团漆黑的东西正趴在她的房门前。

    沈念念猛地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才仔细的朝着那地面上的东西看去。

    直到看见那只显得几分灰白的手时,更是被吓得心惊胆战。

    有过自己的经历,如今她对鬼神之说早已信服,这深更半夜的,在她房门前竟然出现一个人,这到底是人是鬼,让沈念念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寒风吹的她披散的头发飘起,地面上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更是让沈念念紧张不已,生怕这只‘鬼’突然站起来。

    甚至她已经后悔自己干嘛要这么多管闲事的开门,就算听到了声音,也应该当做听见才对。

    “救……我……”

    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沈念念打了个寒颤,口中开始不停地念叨着大悲咒词,南无阿弥陀佛之内的佛家咒语。

    “冤有头债有主,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就算你有怨气也别来找我……南无阿弥陀佛……”

    沈念念不停地念叨着,声线也忍不住抖了起来,不过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准备将门关掉。

    只是,在她动手关门的时候,地上的那黑影的手却是突然直接抓到了高高的门槛,只见那黑影突然翻了个身,露出了一张正脸。

    沈念念一惊,瞪着眼睛看着那张脸,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便紧了紧拳头,又大着胆子将油灯小心翼翼的举了过去。

    “大表哥!”

    她低声惊呼,万万没有想到倒在她门前的东西竟然会是她的表哥!

    大表哥杜盛年是她嫡亲舅舅的儿子,当初侯府出了事儿后,紧接着母亲的娘家,威恩伯府也被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迁怒治罪。

    那时她已经被囚禁在侯府内的偏院,根本不能出去,也就只能从竹月那里得知外界的消息。

    据说威恩伯府被削去了爵位,全家上上下下都被贬为庶民,终生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由于竹月那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件事儿发生许久之后,因此她也根本无从得知,威恩伯府一家的下落。

    不曾想,如今竟是在这里京都十万八千里外的边境见到了大表哥!

    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沈念念能够看得出来大表哥现在的情况不对劲,当下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直接上前将人艰难的扶起来,然后弄到自己的炕上去。

    “水……”

    杜盛年已经陷入了昏迷,沈念念见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刚刚从他身上掉落的血迹。

    想了想,她干脆穿好了衣服,给他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伺候着喂完,这才匆匆出门,去了正房那边沈秀娘的屋子。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肯定是瞒不过沈氏的。

    所以她也没有犹豫,直接便敲响了沈氏屋子的门。

    沈秀娘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乍一听到敲门的声音倒是很快的被惊醒。

    点了烛灯后,才连忙打开门,看见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闺女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念念,你这是咋了,大老晚上的不睡,是有啥事儿吗?”

    “娘,刚才我起夜的时候发现我门口有个受伤的活人,好像是个当兵的,您快去瞧瞧吧。”

    沈念念这话可不是撒谎,虽然在她的记忆力,大表哥杜盛年应该是个拿着笔杆子的文人墨客,即便是从小习武,可也一直没有表现的多厉害,而之前她将人带进屋的时候才发现,这位表哥的身上竟然穿着军队里的服饰。

    沈秀娘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顿时也不困了,连忙就跟着她去了她的屋子。

    见到沈念念竟然把人弄到自己的床上去了,顿时就指着她一顿数落起来:“念念,你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男子上自己的床?要是传了出去,这可是影响你的名声的,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呐!”

    “娘,我这也不是看情况紧急,所以就先把人弄到炕上去了嘛,再说了,这家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人,要是我们都不说,谁会知道呀。”沈念念讨好的笑了笑,不过看着昏迷的杜盛年眼底还是透着一丝焦急,“只是娘,这个人该怎么办呀?”

    沈秀娘皱着眉,“先把人弄到客房那边去,不论怎么说,还是你的名声要紧。”

    说着,沈秀娘便走过去,直接将人弄起来,又吩咐沈念念掌灯,竟是一个人就把杜盛年弄走了。

    原本沈念念还想过去帮忙,只是沈秀娘却说什么也不干,嚷嚷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内的,自个儿把杜盛年弄过去了。

    沈秀娘不论以前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这么多年在地里干多了农活重活,所以还是有那么一把子的力气,即便杜盛年已经是个成年人,将他弄到客房也没太累着她。

    客房的炕还是冷的,沈秀娘又吩咐沈念念去拿几床被褥过来,自己则是烧起了炕,免得在这大寒天的这个男人没病死也被冻死了。

    沈念念抱来了新的被褥子后,又连忙去厨房烧了热水端进屋,这才问道:“娘,我们要不要给他请大夫啊?”

    杜盛年的身上还穿着血衣,刚才沈秀娘以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为由直接将她轰了出去,又给他脱了衣裳,暂时止了血后就给人盖上了棉被。

    “不能请大夫,如今这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的,在村里本就有不少人说闲话了,若是突然多出来一个男人,传了出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你的名声呢。”沈秀娘叹了口气,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自己家里,这房子都还是新建起来的呢,要是一来就死了人,那真是想想就觉得晦气。

    所幸之前在建房的时候她听了王三娘的话,买了一些止血的药材,本是怕做工的那些村民们不小心出个啥意外,以防万一的,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用在这个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人身上。

    死马当作活马医,沈秀娘给杜盛年上了药后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对沈念念说道:“是死是活就看这人自个儿的造化了,若是真死了,咱们娘俩就趁夜挖个坑,把他埋到外面去。”

    沈念念没吭声,她自然是不可能看着大表哥在自己面前死去,不过面上还是应付着,连连点头。

    杜盛年如今已经二十有三,正值壮年,曾娶过一妻,生过一子,只是后来她听说那位表嫂身体羸弱,产子之后身体的状况更是每日愈下,没过多久就去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嫁入了云家,对这表哥的事儿也不大清楚,所以他后来是否续弦的之内的,她倒是不知。

    床上躺着的男子早已经没了她记忆中那个温文儒雅,贵家公子的模样,一张俊强的脸棱角分明,显得十分刚毅,即便是昏睡着,也带着一股凶煞之气,就如同沉睡的雄狮,并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杜盛年从小就生的一副好相貌,作为伯府世子,自然也是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的。

    印象中,最后见到大表哥的那一次他并非像如今这么给人一股强烈的感觉。

    不过沈念念看着他身上穿着将领服饰的衣服,再联想到他身上的伤,恐怕在被贬为庶民之后,大表哥也没少受挫折吧?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表哥竟然会到边境这边来,看样子还加入了军队之中。

    “我先去继续睡会儿,你也别管这人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其他的活儿要做呢。”沈秀娘打了个哈欠,瞌睡虫又爬上眼睛,睡眼朦胧的说了声,就离开了。

    沈念念乖巧的应了声,见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皱起眉,又站到杜盛年的身旁。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位大表哥的伤势,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重新仔细的上了药,再给他喂了水后,这才叹了口气,直接去了厨房。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会儿她也睡不着了,干脆就准备熬一些粥出来。

    若是明天大表哥醒了,肯定得吃些东西。

    沈念念找出家里还剩下得食材,冬天也没有什么可吃的蔬菜,不过倒是剩下了一些肉。

    她将冻在外面的肉用温热的水解冻,这边则是切着冬笋。

    将笋子切成碎碎的细末,又从微微解开冻的肉上面割了半块手掌大小下来,同样的剁成肉沫。

    农家的米都是舍不得吃的,不过她还是抓了几把米出来熬成粥,然后又将笋沫和肉沫放进去搅匀,撒了适量的盐,这才蹲在灶前发呆。

    也不知道,大表哥知不知道她爹和哥哥的消息……

019:表妹病逝

    杜盛年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崭新的横梁,身下热烘烘的,可不像军营里的硬板床。

    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他记得自己是追杀两个敌国探子进入了深林,后来千辛万苦的杀掉了那两个探子后,就朝着有人烟的地方快速的离去。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那探子的武器上竟然会抹的有迷药,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便是自己翻入一户农家屋内,便不省人事了。

    所以看现在的情况,他应该是被救了吧?

    杜盛年咳嗽两声,便艰难的坐起来,翻开盖在身上的棉被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

    身上的伤患处已经被抹上了药草,这才止住了血。

    他微微松了口气,又开始观察这屋内的情况。

    偌大的屋子内只有一张旧木桌,但是他能够看得出来,这屋子应该还没有人住过。

    正在他默默观察屋内的情况时,突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房内的门由外向内被推开,只见一名纤瘦,身材高挑,半张脸被难看的疤痕覆盖的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醒了?”沈念念惊讶的看着杜盛年,昨天夜里她还以为大表哥没有这么快醒过来呢,看来他的伤势也没有她看到的那么重,“先来吃点东西吧,昨夜你在外面被寒风吹了大半夜,没感染风寒,已经是万幸了。”

    她将粥碗直接递给杜盛年,表情淡淡的。

    想了一夜,她还是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

    虽然不知杜盛年是否已经知晓沈凝霜已死的消息,不过就算她说出来,这位表哥应该也不会相信。

    反而可能会猜测她的真实目的。

    毕竟他们虽有着表兄妹的关系,可事实上,她已经有很久未曾和这位表哥说过话了,哪怕还未出阁的时候,大表哥还算宠她,可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吧?

    “多谢姑娘,请问这里是……?”杜盛年接过碗,目光落在她那遮盖了半张脸的疤痕上。

    若非这丑陋的疤痕,他想,这位姑娘应该不会很难看。

    刚才他无意中看见那侧着的半张脸,隐隐觉得眼熟,不过更重要的是,那半张脸虽然瘦巴巴的,可看着却是不错。

    只是可惜了……

    沈念念瞅着他眼中的可惜之色,哪里猜不出来大表哥心里想着什么,心底虽有些无奈,不过对于大表哥眼底的清澈,没有丝毫厌恶和嫌弃还是挺欣慰的。

    “这里是坨子村,是边境深山里的一个小村落,这位军爷,昨夜你受伤倒在我家门口,是我和娘一起将你搬进来的。”沈念念淡然一笑,解释道。

    坨子村?

    杜盛年回想着自己脑海中的边境地貌,确定自己并未无意中闯到敌国领地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姓杜,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沈。”沈念念淡笑道。

    “姓沈?”杜盛年微微惊讶,半开玩笑似得说道:“沈姑娘倒是和我一个亲戚家一个姓,看你的年纪,也和我一位表妹差不多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带着几分惋惜道:“只可惜,我那才貌不俗的表妹在前些日子病逝,我竟是连看都无法去看一眼。”

    沈念念听此浑身一震,自是知晓杜盛年说的是谁。

    原来,她死亡的消息真的传了出去了,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他们知晓后,又是什么反应?

    紧了紧拳头,沈念念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眨眨眼,疑惑的问道:“病逝?杜公子的表妹年纪轻轻的,难得得了什么急症?”

    杜盛年俨然有些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儿,只是摇头淡淡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

    放下汤匙,杜盛年直接端着碗将肉粥喝完,这才擦擦嘴,将碗又递给她:“多谢姑娘的肉粥,味道很不错。”

    “杜公子不嫌难吃就好,我们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招待你的,还请别介意。”

    沈念念故作羞涩的笑了笑,收起碗就准备出去,心里却是乱乱的。

    “等等,沈姑娘,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件事儿?”杜盛年见她要走,连忙开口说道。

    沈念念拿着碗,停在门口,不解的看着他:“杜公子有何事?”

    “实不相瞒,在下会受伤,乃是追杀两名歹人所致,一夜未归,我恐家里会有人担心,不知能否请姑娘找人为我找来纸笔,帮我送一封信到县上的一家医馆中去?”杜盛年拱手道,言语不卑不亢,看上去并不像是说谎。

    沈念念点点头,心里却是升起一丝想法,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杜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找纸笔来。”

    关上门,沈念念紧了紧拳头,看向正房,直接匆匆走了过去,推开门,见沈氏正在做衣服,看那样式是给男子穿的,应该是给安哥儿或是齐哥儿的。

    “怎么,那位军爷醒过来了?”沈秀娘咬断丝线,听到推门的声音,便抬头看着她问道。

    “娘,那位军爷的确是醒了,不过他说想让我去给他送信。”沈念念没有隐瞒,直接将碗放在桌上,便上炕坐到沈氏身边,小声的说道。

    沈秀娘微微皱眉:“这大寒天的,前段时间齐哥儿还说了镇上也不大安全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出门?”

    “娘,可是我看那军爷好像地位不低,万一有啥重要的事儿要在信里写出来,咱们要是不去的话,会不会耽误什么重要的事情呀?”沈念念故意将杜盛年告诉他的话说的严重好几倍,里里外外无不透露着这封信很重要的意思。

    沈秀娘皱着眉,略显得苍老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犹豫。

    这边境常年不安全,每到冬季就会有外敌入侵,来抢夺边境百姓们的食物。

    以前这里还属于三不管地带的时候,总是民不聊生,还是后来被划给凌王做封地之后,才让百姓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所以这边境的百姓们对于军爷们那都是抱着十分尊敬的心思,要是真有事儿,百姓们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助这些保卫他们能够安稳过日子的军爷们。

    所以这也是沈秀娘会救杜盛年的愿意之一。

    若那军爷真的有要事写在信里,这要是不送,耽误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她们这种平民百姓能够承担的起的。

    想到这里,沈秀娘有些担忧的看着沈念念,“这……要不,找别人去送吧?你一个姑娘家,娘可不放心你在外面一个人走。”

    沈念念也知道自己去送信,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便也没有反驳,于是点头:“那成,娘,我这就去拿纸笔给那位军爷送去。”

    沈秀娘点点头,拿出一串钥匙给她,示意她自己去小库房里那纸笔。

    这笔墨纸砚乃是之前她为安哥儿暗自准备的,就是打算着等房子建好后,能够让安哥儿偶尔过来的时候可以学点东西,甚至沈氏还打算着让安哥儿去上学堂。

    沈念念接过钥匙,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连忙就又拿着碗走了。

    说到底,她的目的,实际上还是打算从小库房里拿点东西出来。

020:齐哥儿闹分家

    自从入住新房,沈氏就很讲究起来,学着那些大户人家一样,将所有值钱或是有用的东西都特意放在一间屋子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必须要拿着钥匙开门,才能够进去拿。

    笔墨纸砚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也是个奢侈的消耗品,不过沈氏还是为自己儿子准备了不少,但都整整齐齐的放在小库房的柜子里。

    沈念念打算从里面拿点针线与布料出来绣几个荷包,到时候托人出去卖掉后再悄悄的补回去。

    进了小库房,她在里面很快的就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先是把针线与布料藏到自己的屋子里,这才又把纸笔拿到客房。

    再次进屋的时候,杜盛年已经躺下,只是极强的警惕心还是迫使他在门被推开的那瞬间变睁开了眼睛。

    沈念念拿着纸笔放在桌上,转身对着他淡笑道:“杜公子,你现在能下来吗?”

    杜盛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伤势并不严重,可真要这么快的下地却还是有些过于牵强了。

    “沈姑娘,你可会写字?”他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很显然,如今他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下地去写字。

    沈念念轻笑一声:“杜公子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一乡下丫头,哪里会写字?就是连字儿我都不认识几个呢。”

    杜盛年当然知道,像沈念念这种乡下丫头是不可能认字的,甚至连这坨子村,会认字的恐怕也没有几个,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面露愁容,沈念念不由道:“杜公子可是有要事?我记得里正大叔是会写字的,要不我去请里正大叔过来,帮你代写可好?”

    杜盛年抿着唇,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勾唇摇头道:“无碍,我也不急,若是沈姑娘不嫌在下,可否容我再打扰几日?我的伤势并不重,只需几日,应该便能痊愈。”

    “杜公子客气了,您大可在这里放心养伤。”沈念念淡笑着道,刚刚说完这句话,便见沈氏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

    那张布满不少皱纹,被风吹雨打暴晒之后的粗糙的脸上看上去十分的冷淡,不过在进屋对着杜盛年的时候,却是立刻挤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如同普通农家老妇那般笑的十分忠厚:“公子醒了就先喝碗热汤吧,咱们家里穷,也没啥好东西招待公子,还请公子万万莫要介意才是。”

    杜盛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郎,经历了家族的败落,又独身一人在军中打拼了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炉火纯青的眼睛,因此哪怕沈氏变脸的速度极快,他也能够透过那表现出来的皮相看到这位乡下老妇的本质。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妇似乎并不待见他。

    虽隐隐觉得沈氏也有几分面熟,不过杜盛年也没有细想,只是抬手接过她端过来的汤碗笑道:“大婶客气了,是我叨扰你们了才对。”

    沈秀娘乐呵呵的说道:“咱们家这才刚刚建起了新房,公子就倒在我们家门口,这不说明是咱们的缘分嘛。不过咱们家也就是我和念念这孤儿寡母,为了防止让人说闲话,公子的事情我还是得通知里正一声才行,还请公子见谅。”

    杜盛年看上手中缺了一个小口的碗,倒是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抿着唇喝了口热汤,咸淡的味道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虽然味道不怎么好,可是喝了之后,却感觉身体暖了不少。

    “这是应该的,大婶放心。”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位下乡老妇的真实目的恐怕是想赶他走罢了,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住在只有两个女人的家里的确不好,可这位老妇未免也有些急切过头了。

    心里虽有些疑惑,不过毕竟是她们救了自己这条命,杜盛年干脆也就直接配合起来。

    总归这是凌王的地盘,他也不怕会有敌国奸细对自己不利。

    沈秀娘见这位年轻的军爷十分上道,笑容里便多了几分真诚,连忙招呼着沈念念去通知里正,自个儿则是在这里看着杜盛年。

    沈念念知道若是将里正大叔请来,大表哥肯定是要到里正家里去养伤的,顿时觉得有几分抑郁。

    她还没有开始从大表哥这里套话呢。

    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村里也鲜少也有人在外走动。

    沈念念路过刘家门口的时候,却是从里面听到孩子的哭闹与男人的怒骂声,那熟悉的声音顿时让她一怔。

    这是安哥儿和刘二的声音!

    “你这小兔崽子就跟你那个贱人娘一个德行,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哟,我们老刘家亏你吃还是亏你穿了?竟然还敢自己藏馒头吃?你不知道你哥念学辛苦的很,那可是给你哥准备的口粮呀!”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没想到安哥儿这么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果真是被那个贱娘们养大的,我说二叔,你这可得好好教训一下安哥儿,以后要是成了惯偷,那不仅是丢了你们二房的脸,也把咱们老刘家的脸给丢尽咯!”

    “你娘那个贱人现在自个儿带着你姐那个丑八怪出去吃好喝好的,就把你给丢在这儿,安哥儿,你要怪就怪你娘心狠,不好好的教你,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一个偷儿!”

    小孩的凄惨的哭叫声在这大冷的天里格外的响亮。

    沈念念想起那个怯怯叫着自己姐姐,和自己一起去挖冬笋的小小少年如今在刘家的遭遇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哎!这不是沈家的闺女么?你这二弟也是造孽哟,这三天两头的就被打,我上次还看到他在林子里挖笋的时候,咳出了血哩,这莫不是得了啥病哦。”

    “天杀的老刘家对自己的孙儿也这么心狠,我前天都看见二房的老大媳妇儿被那恶毒的李婆娘赶到河边去洗衣服了呢,那苏娘不是有了身子嘛,我看那刘老太根本不在乎她肚子里的第一个重孙勒。”

    沈念念站在泥泞的路边,周围也有不少邻居出来凑热闹的。

    因住的与刘家人近,所以这些人也对这刘家的动静相当的清楚,对于那没了娘的小娃儿也是同情的很。

    听着这些大婶们嘴里的话,沈念念皱起了眉头,对刘家的人更是厌恶了几分。

    不过如今她与刘家也没什么关系,虽然安哥儿是她的弟弟,可也是老刘家的人,想要带安哥儿走,还真没办法。

    正在她心烦的时候,突然刘家老院里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紧接着齐哥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家,我们不呆了!分家!我们要分家!”

    女人的哭声,小孩的闹声,还有那男人粗鄙的怒骂。

    在这大冷的天里,刘家直接乱成了一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让在外面围观的村民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朝着那门缝里瞧去,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齐哥儿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来之后,那刘老太太大哭大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和你爷还没死呢!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不就是看着你那贱人娘盖了新房想要跑过去住嘛!我告诉你个小兔崽子,只要我跟你爷还活着,你就得给我在刘家做牛做马,想要分家?屁都没有!”

    “奶,我以前敬重你是个长辈,可是你是怎么对我们的?苏娘还怀着身子,你竟然就让她去河边洗衣服吗,那河里的水都结了冰呀!我的儿子就这么被你折腾没了!爷,我和安哥儿也是你的子孙啊!为什么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日子我不过了!我儿子都没了,还过个屁!”

    齐哥儿夹杂着哭音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顿时在周围村民里炸了开来。

    “这作孽的刘老太竟然把自己的重孙儿都给作没了,难怪齐哥儿那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发火了,这老太太还真是在作妖呢。”

    “那苏娘娘家人知道了这事儿不?要是知道了,以那曹家老太太的性子,还不把这刘家的地儿都给闹翻起来。”

    “我看这还不知道吧,这苏娘去河边洗衣服的事儿是前天的事儿呢,她娘家又是隔壁村的,哪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要是真知道了,曹家人早就找上门来算账了。”

    沈念念默默听着周围大婶们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想着自己还有事儿要办,便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刘家紧闭的大门后匆匆离去。

    若是能够让齐哥儿和安哥儿离开刘家的那个地狱,她倒是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虽然齐哥儿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可是安哥儿的秉性却是不差的。

    娘这段时间虽然衣食不缺,可也没少为了安哥儿他们的事情发愁,若是她回去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娘肯定要想办法去曹家村那边走上一趟。

    要知道,曹家村可和坨子村这种姓氏颇杂的村落不一样,而是拧成了一股绳的氏族村落,十分团结。

    若是让曹家村的人知道,他们嫁出去的女儿被婆家的人折腾的连孩子都掉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021:杜盛年的怀疑

    沈念念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便也快了起来,匆匆走到里正家,正准备敲门,那紧闭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就从内打开。

    “是你啊,沈念念。”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这人正是里正的大儿子李佳恒。

    与坨子村大多乡下人不同,李佳恒从小就被里正细心教导,三岁就上了私塾,如今早已考上了秀才,若非这孩子沉得住气,恐怕早就考上了举人了。

    因为常年都在县里念学,所以身上可没有一点乡下人的土气,反而看上去,让人感觉像是城里来的公子哥儿一样。

    见到是村里的丑八怪来了,李佳恒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恒哥儿,你爹在家不?我有点事儿要告诉里正大叔。”

    沈念念脸上带着笑容道,也不在乎李佳恒的冷淡。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坨子村的村民们大多都看不起她这个丑八怪,以往见面,无不露出厌恶之色。

    这个李佳恒虽然对人冷淡,可对谁都是这个德性,倒不是只针对她一人,因此原身对这个少年的印象倒是不错。

    “我爹在堂屋,你进来吧。”李佳恒侧开身子,等她进屋之后,才又把大门关上。

    昨夜寒风呼啸了一夜,路面上都结起了冰。

    里正和王三娘正围着火盆烤火,沈念念走到堂屋的时候,甚至还从里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让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哟,念念来了呀?快过来,正好烤的红薯熟了,来尝尝咱家的红薯甜不甜。”

    王三娘热情的招呼着她,用火钩从火盆里刨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烤红薯,乐呵呵的直接用草纸包起来。

    沈念念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抵不过王三娘的热情,只能干笑着接过红薯。

    “念念过来是有事儿吧?啥事儿你就直说吧。”里正抽了一口卷烟,呼出烟气才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里正叔,昨天……”

    沈念念也没忘记正事,直接将昨夜救起一位受了伤的军爷的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里正一听,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连忙站起来:“这可是大事儿,我这就去你家一趟,见见那位军爷。”

    ……

    ……杜盛年喝了一碗难喝的热汤之后,身体暖起来的同时,人也有些疲惫起来。

    沈秀娘在一旁继续做着绣活,不过时不时的却是悄悄瞅他一眼,隐藏在那张老实的脸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是透着一丝凝重与不安。

    “大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你似乎有几分面熟。”

    杜盛年在军中待了多年,对于周遭的事物都十分敏锐,哪里感觉不到沈氏正在打量他,甚至就连那隐藏在镇定外表之下的不安也被他敏锐的察觉到。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起来。

    沈秀娘听到他这话,心一跳,眼神中不由带了几分慌乱,不过却没敢看向这位俊美的军爷,只是颇有些心虚的说道:“我们这乡下人不都是长得一个样子嘛?当然,也有可能是以前我在镇上去卖菜的时候,公子见过我这个老婆子。”

    “镇上卖菜?”杜盛年微微挑眉,敛去眼中怀疑,淡笑道:“也许是吧,我记得镇上有家面摊的味道可是不错,以前我经常跟着几个兄弟们去那家面摊上吃面呢。”

    沈秀娘呵呵笑了起来,手中的针线穿过厚实的布料,“那就是了,你说的肯定是老七家的面摊吧?我瞧着经常有军营里的人去照顾他的生意呢,我以前还在他面摊旁边卖过菜哩。”

    杜盛年笑了起来,“这倒是可能,难怪我觉得大娘你这么面熟,可能是以前真的在老七家面摊的时候见过吧。”

    沈秀娘也配合的笑了起来,暗暗松了口气,当下也不再和他说话,闷着头继续开始做衣裳,不过手里针线活明显快了不少。

    杜盛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看向沈秀娘的眼里带着一丝戒备与打量。

    虽然这面熟的事情就被她这么糊弄了过去,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位乡下老妇的身上有很多不和谐的地方。

    一个乡下老妇看见穿着军服的自己,难道会表现的如此淡定吗?

    还有,那丝心虚的情绪他可也没有丝毫的错过。

    这个老妇,该不会是敌国隐藏在边境的奸细吧?

    杜盛年虽然不自负,可是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

    当年还未离开京都的时候,他便是京都四大公子之一,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

    可之前见到的那个沈姑娘却对他这张脸没有丝毫的感觉,未免也太不寻常了些。

    难道见到一个长相俊美的陌生男子时,普通人家的姑娘不该偷偷瞅着他,脸红不已吗?

    杜盛年自诩离开京都,进了军营之后,自己的魅力更是大增才对,这一点在时常去镇上县里的时候经常被一些小姑娘大胆的偷窥就能够看的出来。

    边境与京都那些地方不同,这里的民风淳朴却也彪悍,女人们也不会像世家小姐们那样矜持过头,反而因为风俗的缘故,大多女子们的行为举止言行都极为大方。

    例如他认识的一个兄弟,成亲的时候可还是新娘子家里人找的媒婆呢!

    可是这个沈姑娘的反应却未免有些平淡过了头吧?

    杜盛年暗暗琢磨着,心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变丑了的缘故,见沈氏不再理会他,自个儿便躺了下来。

    身上的伤势还隐隐作痛,不过想起被自己斩杀的两个奸细,他又松了口气,至少王爷的计划再没有纰漏,难得出来一趟,他倒也不急着立刻返回军营了。

    就在杜盛年琢磨的时候,沈念念也带着里正回到了家中,见客房的门紧闭着,便上前轻轻推开:“娘,杜公子,里正叔来了。”

    沈氏一听,连忙放下针线,站起来迎接里正,只见跟在里正身后的是村里的赵大夫。

    王三娘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刚烤好的红薯,一见了沈氏便乐呵呵的笑起来:“沈妹子,我给你带了几个烤红薯过来,咱家的红薯可甜了,你可得一定尝尝。”

    沈秀娘连忙接过篮子,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哎哟三娘,你咋这么客气呢,上我家还带什么东西呀?”

    王三娘笑着没说话,只是暗暗撇嘴:说的这么客气,可接东西的时候咋比谁都快呢?

    沈念念在一旁看得有些无语,干脆直接带着里正和赵大夫走到杜盛年身边,对着他们说道:“里正叔,这就是杜公子,赵大夫,您还是先来给杜公子看看伤势吧?昨个儿事情过于匆忙,我和娘也就是帮着杜公子草草的处理了下。”

    赵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连连点头,拿着自己的药箱便坐到了床边,对着这位明显身份不同寻常的军爷恭敬道:“公子,请把手伸出来,让老朽给你号号脉吧。”

    杜盛年点头,淡笑道:“那就麻烦赵大夫了。”

    里正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位军爷,带赵大夫号脉之后才笑道:“公子是哪个军营的人?可否要小老儿帮忙通知一下您的家人或者朋友之内的?”

    杜盛年哪能看不出来这位里正对自己的身份依旧有所怀疑,也没有隐瞒,便道:“在下是凌王部下黑翼营的人,若是里正方便的话,可去镇上老七面摊帮在下带个口信也是可以的。”

    杜盛年说话的时候,里正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见他面色坦然,眼神清澈,不像是说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与恭维,拱手道:“即使如此,公子大可放心,我待会儿就让人去镇上通知老七。”

    杜盛年淡然一笑,并不介意里正的试探。

    里正见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对于这位军爷难免多了几分好感,便道:“实不相瞒,杜公子您如今暂住的这家人可能有些地方不大方便,小老儿家中甚是宽敞,不如公子跟我回去,小老儿也可和老婆子好生照顾您,公子您看如何?”

    杜盛年点头,住在只有女流之辈的家里,的确容易让人说闲话,更何况,若是去里正家养伤,对自己而言也更适合。

    沈念念在一旁暗暗捏紧了拳头,有些无奈与可惜。

    她还想从大表哥这里套话,若是去了里正家住,恐怕更不方便了。

    赵大夫这个时候已经写好了药方,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由皱眉道:“老朽觉得这事儿不可,这位公子受伤虽没有过于严重,可是腿部的骨头却明显有断裂的迹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轻易移动公子的好,否则,可能会加重伤情。”

    里正听到这话,顿时为难的皱起眉来。

    沈氏也抿着唇,脸色隐隐有几分难看。

    王三娘见此不由开口道:“那这样吧,就让杜公子暂时住在沈家,不过为了避嫌,就让我家的人来照顾吧,家里有个男人才方便些。”

    说着王三娘还破不好意思的拉着沈氏的手笑了起来:“我也就过来帮着做饭好了,沈妹子,这样一来,可就要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

    沈氏拿着篮子放也不是,退也不是,见屋内的人都看着自己,只得笑道:“没啥,反正这屋子就住着我们娘俩,你们要是过来住呀,倒也住得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倒是沈念念摸摸下巴没吭声。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便宜娘从刚才起就不敢看大表哥似得。

022:不准她嫁人

    杜盛年就暂时在沈家住了下来,一同来的还有里正夫妇。

    沈秀娘虽然心里不大乐意,可也没有蠢到在面上表现出来,眼瞅着也要过年了,家里热闹一下也是好的。

    沈家救了一名军爷的事情,很快就在这个不大的小山村里面传了开来。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便有不少对杜盛年好奇的村民们打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瞧瞧这位受伤的军爷。

    见他气质不凡,长相俊美,即便只能坐在炕上,周围都是一些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的贵气。

    “那军爷长得真好看,怎么这种救人的好事儿就没有轮到我家的头上呢?我家大花刚刚及笄呢,我瞧着就挺配那位军爷的。”

    “你家大花都许了人家了,怎么还惦记着人家呢,也不看看那位军爷的气魄,明显就不是啥一般大头兵,我看呐,没准在军营里面还当了个官呢!这种人,要像我家素姐儿这么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家大花……”这是某位大娘万分嫌弃的话。

    “人家军爷哪看得上我们这种泥腿子出生的人家?我看呐,这沈家母女二人的运气还真好,刚刚住进新房,又给送来这么一位气质不凡的军爷,那个老闺女不是现在都还没有嫁出去嘛,我瞧着那沈秀娘给那个姓杜的做的那些好东西,该不是想把那个丑八怪嫁给那位军爷吧?”……

    大寒天的,几个闲的没事儿的大娘来了沈家,就坐在正屋里聊着天,见着沈秀娘拿着针线回来,才又立刻闭了嘴。

    沈秀娘面不改色的斜了她们这些嘴碎的好几眼,心里却是呕的要死。

    她才不想去给那位杜公子弄好东西来吃呢,这还不是王三娘上赶着要巴结人家?

    想到昨天赵大夫说要将人留在自个儿家里养伤,她的心里就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咦,你家那丫头怎么不见人影了?”一位大娘是个闲不住嘴的,见屋里的气氛有些冷清下来,就直接开了口。

    “今天不是有货郎来了嘛,她说想要买点东西,我就让她去凑凑热闹了。”沈氏嘴边扯出一抹笑容答道。

    “怪不得我说没有看到你家那丫头呢,对了,秀娘啊,我给你说件事儿。”一名穿着深灰色的对襟棉袄,头上戴着一支银簪,看上去很精神的大娘放下手中的花布,对着沈秀娘说道:“你家念念也有十八了吧?这再不嫁人可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沈秀娘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自在道:“这不是念念的脸上……”

    “唉,那脸上的疤的确有些难看了点,不过要是真的找啊,还是能够找到好汉子的,我姑嫂有个儿子,就是个脚踏实地的主儿,不过家里有点穷,所以一直没能娶上媳妇,我瞧着你家念念性子还不错……”这妇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做这个媒。

    她那侄儿家里虽然穷了点,不过人却是顶好的,干活又勤快,还挺孝顺长辈的,反正那沈念念也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能够和她那侄儿凑合在一起过日子,也挺好的。

    沈秀娘哪能听不出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实在舍不得我家素素嫁人,反正我们娘俩一起过日子也能凑合,就不劳您费心了。”

    那妇人见她竟然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由皱起眉道:“秀娘啊,你是不是嫌弃我那侄儿家里穷啊?”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嘛,这穷不穷啊,只要人性子好就得了,不过我是真的舍不得我家素素,她那张脸呀,我也舍不得让她出去受委屈。”沈秀娘呵呵笑道,见她还要继续开口,连忙说道:“我瞧着时间也不早了,该去做饭了,我也就不留几位嫂子了。”

    见她开始赶人,几名妇人心里立刻就有些不舒服了,只觉得还是这沈秀娘太心高气傲了,瞧不上她们几个。

    于是她们也没借口留下,纷纷拿着东西就走了。

    沈念念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就见几个村里的大娘一脸愤懑的朝着门口走来,正准备打招呼,就听她们轻哼一声,竟是嫌恶的瞥了她一眼,就匆匆的走了。

    “不就是个丑八怪嘛,给她介绍个男人还在那儿嫌东嫌西的,也不看看她那老闺女的鬼样子,正常人家谁敢娶啊?半夜还不得给人家吓死咯!”

    “说的就是嘛!还说啥舍不得闺女,我瞧着那沈秀娘对她那闺女也没多好啊,要不这么多年那老闺女咋还是那瘦巴巴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生养的!”

    “行了行了,咱们还是快回去给当家的做饭吧,免得他们回来又要骂人。”

    ……

    站在门边,听着那几位大娘不满的离去,沈念念不由苦笑一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凹凸不平的疤痕虽然的确难看了点,可也还没有达到半夜会吓死人的地步吧?

    也不知道娘说了什么,竟是惹的那几位大娘这般愤懑。

    “念念,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快回来。”

    沈氏的声音直接将她叫回了神。

    沈念念一愣,连忙应了声,就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见着沈氏要去厨房,也连忙赶过去帮忙。

    说起来这里正对她大表哥倒也还是不错,因着养伤的事情,还特意托人从镇上买了些新鲜的猪肉回来,她们娘俩倒也是能够沾沾大表哥的光。

    沈念念进到厨房的时候,王三娘已经烧起了水,她这人即便是在沈家也没咋客气,就跟在自个儿的家似得,见着她们进来,笑着说道:“今天可是有新鲜的猪肉,我给当家的和杜公子他们做点红烧肉,念念呀,你就来做点粥吧,我听杜公子说,他挺喜欢喝昨天你做的那个肉粥的。”

    沈念念自是乖乖点头,“那我先回屋把东西放了再过来吧。”

    沈秀娘站在一旁脸色却是有点不大对,淡淡的说道:“粥我来做就成,你回自个儿屋休息去,昨天可没少忙活。”

    沈念念一愣,又看了看王三娘,这才点头笑道:“那行,我先去把衣服给洗了吧。”

    说着她就直接出了门,对于自家这便宜娘的态度却是越来越有些捉摸不透了。

    倒是王三娘笑呵呵的,仿佛没有看出来沈氏的不高兴,“沈妹子,你这么疼闺女可不好,要是啥事儿不做,日后养成了个懒姑娘,就更加不好嫁人了。”

    沈秀娘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拿着刀切了一块碎肉下来,狠狠的开始剁肉沫,一边沉声道:“我不会同意念念嫁人的!绝对不会同意!那些人……怎么配的上她……”

    后半句话,说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到。

    王三娘疑惑的瞥了她一眼,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这沈秀娘咋这么怪怪的……、

    闺女留着不嫁人,还想养她一辈子吗?

023:无题

    货郎游走于各个偏远的山村,靠着贩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赚取差价为生。

    若是以前的沈凝霜,是肯定瞧不上这种挑夫小贩卖的东西,不过如今她成了沈念念,自然也只能用这个。

    货郎卖的脂膏里夹杂着一股劣质的香气,既是刺鼻,做工也是非常的粗糙,但胜在非常便宜,这么半个巴掌大的一盒,也只要五文钱,颇受这些乡下妇人们的喜爱。

    沈念念花了五文钱买了一盒擦手的脂膏,这具身体的手上有很多硬茧子,因为天气寒冷,有不少地方都裂开了口子,起了一层白皮。虽然已经改变不了自己成为一个丑八怪的事实,不过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双漂亮的手。

    虽说这具身体的年纪已经大了,如今才开始养肤肯定是晚了,不过也总能有些效果的。

    脂膏的香气十分刺鼻,沈念念皱着眉,舀了一小勺才在手上抹了起来。

    她的脸上也被风吹的很干,可是这种东西她却是不敢往自己脸上抹的。

    沈念念轻叹了口气,只有等来年天气好了点,这山上的花开之时,再想办法自己做点好脂膏出来擦脸了,这个冬季也就只能暂时这么凑合着过了。

    还好以前竹月给她说过一个养肤的方子,如今她还记得很清楚,否则她还真得只能用这种劣质的玩意儿了。

    躲在屋子里,将手细细的抹了一遍,沈念念这才将脂膏收好,瞧着沈氏还没有出来的意思,便拴上门,找出藏在屋里的针线,开始做起荷包来。

    这双手虽做惯了农活,粗糙不堪,可胜在却是一双完好无损的手。

    她还是沈凝霜的时候,在京都也是有着才女之名,一双纤纤玉手,作出栩栩如生的画卷即便是先皇也大为赞赏。

    甚至,她还曾因此得了不少贵重的赏赐。

    只是……

    她以前的那双手,却因为一个女人而被她奉为天的男人给毁了!沈念念捏着针,眼神一暗,想起那些曾让她感觉到绝望的过往,一双漂亮的眼睛内闪烁着憎恨的色彩。

    她并没有在布面描上什么花图,只是凭着感觉,没一会儿,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梅便出现在那灰褐色的粗布上。

    她细细的想了想,又挨着白梅绣了几个含苞欲放的小花苞,添上了几片梅花瓣,顿时这小小的一块粗布就变得好看起来。

    一朵白梅只有拇指头大小,她的绣活一向很好,所以也没花多少功夫。

    裁好的布面,沈念念很快将荷包绣好,听到外面的响动,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匆匆的去打开门。

    “念念,你在做什么?怎么大白天的把门给拴上了?”沈秀娘端着菜站在门口,一边朝着她屋内看去一边好奇的问道。

    “娘,我在擦脂膏呢,您闻闻,这脂膏可香了。”沈念念面色不变,笑呵呵的将手背凑到沈秀娘的鼻子边,那股刺鼻的香味立即让沈氏皱起了眉。

    “你就拿着钱去买了脂膏回来?没有买其它东西了吗?”沈氏好奇的问道,对于女儿家买些脂膏什么的并不在意。

    “还买了些彩线回来,我打算给娘编一条头绳,这不是快过年了,我们也就不用再多花钱去外面买那些东西了。”沈念念笑着接过她手上的菜,直接进了屋。

    大表哥那边的饭菜,肯定是王三娘送过去了,那边毕竟有两个大老爷们,她们这无亲无故的女人家自然也得避嫌。

    看着今天明显非常丰盛的饭菜,沈念念故作惊讶道:“里正大叔他们可真大方,居然做了这么多的荤菜,那杜公子能吃的完吗?”

    沈秀娘进了屋,直接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才淡笑着说道:“除了给那位杜公子的,可还有他们家恒哥儿的份呢,不过咱们娘俩也不差,倒是沾了杜公子的光,你也可以多吃点好的,瞧你这瘦巴巴的样子,娘瞧了就心疼。”

    沈念念抿唇一笑,轻嗔道:“哪有啊,娘,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她这话说的十分真心,虽然觉得这位便宜娘对原主的态度实在有不少古怪的地方,可是她毕竟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即便这并非她所愿,可能够重获新生,还是让她觉得庆幸不已。

    所以,若有朝一日,她能够与父亲他们相认,那么沈氏,她自然也不会亏待。

    不过,借尸还魂之密,是肯定不会让她知晓的。

    这件事儿毕竟过于匪夷所思,她也不想被人当做鬼怪之物活活的烧死。

    娘俩吃的东西也不多,就在她屋里,解决了午饭,沈氏就去午睡了。

    沈念念借着午睡的借口,又绣好了好几个荷包,打算等下次货郎来的时候,再把这几个荷包给卖出去。

    如今这钱能攒一点便是一点,等到来年春天到了的时候,她还能够做些花膏脂粉之内的偷偷出去卖掉。

    这还是她看到货郎挑的担子里那些劣质的脂膏在村里也很受欢迎才突然升起的想法。

    不过如今还是寒冬,这倒是不急。

    等绣完七八个荷包,沈念念这才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出门。

    托大表哥的福,王三娘特意将他们家的炭火盆子也端了过来,堂屋也正因为如此变得十分暖和,再加上她家堂屋修的还挺大,所以周围的邻居们在饭后也愿意上门来串门。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还会带上自家的红薯土豆之内的扔到火盆里,要是饿了,还能吃点热乎的。

    沈念念刚刚出门,就闻到了堂屋那边传来的阵阵食物的香气,同时还有村民们哈哈的笑声,其中王三娘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她勾唇笑了笑,乡下人虽然没有足够的银钱让他们能够挥霍一生,可是这种坐在一起毫无戒备的谈笑日子却是所谓贵族圈子终其一生也无法奢望的生活。

    揉揉眼睛,她直接朝着堂屋的位置走了过去,虽然她很想从大表哥的口中知晓父亲她们的下落,可如今有王三娘他们在,倒是不能明着去找大表哥了。

    否则,到时候肯定又会有什么难听的传言出来。

    “我就说老刘家的那个老太婆是自个儿作妖呢,现在可好了,把自己的第一个重孙给折腾没了不说,就连齐哥儿也闹着分家的事儿呢,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他们去了你家里,是不是商量着分家的事情呐?”

    “那齐哥儿也真是的,不就是掉了个孩子嘛,以后又不是怀不上,咋这么点小事儿就要闹分家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刘家的老太婆偏心着呢,不把二房的一家子当人看,全都伺候大房和三房去了,你瞧瞧安哥儿瘦巴巴的样子和大房那白白胖胖的闺女就知道他们过得是啥日子了。”

    “那这分家,刘二那个倔脾气能同意?”

    ……

    沈念念一进门就听到屋内的大娘们又在闲聊起村里的事儿。

    不过她进屋之后,里面的那些大娘大婶们又立刻转移的话题,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

    “念念,醒了呀?快过来坐,尝尝咱们家的烤土豆,可香了。”

    “烤土豆哪有烤红薯好吃呀?来念念,过来大娘这儿,咱们说说话。”

    大娘们面上倒是十分热情,不过沈念念也清楚,这些村民也不过是在掩饰刚刚她们说的那些话而已。

    不论怎么说,在之前她们沈家还和老刘家是一家子呢,当着人家面说人闲话,当然有些不好意思。

    沈念念笑呵呵的,就像是没有听到之前这些大娘们说的那些话,只是走过去,围着火盆,一边汲取着屋内的暖意,一边接过一位大娘递过来的烤土豆,乐呵呵道:“张大娘,刚才你们再说什么呢。”

    “没啥呢,也就是村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念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真的不打算找个好男人嫁了?你这么一直在家里呆着,可是会叫人说闲话的。”张大娘憨厚的笑道,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发而直接转移了话题。

    早上的时候她们可是听说了有人要给这位丑姑娘说亲的事儿呢,结果没想到被人家沈秀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当下就在外面说了沈念念不少的坏话,不过她们这些左邻右舍倒也是清楚这个老姑娘的脾性的。

    她们也是看着沈念念长大的,以前这丫头虽然总是灰扑扑的,可依旧掩盖不了那天生丽质,她们就没见过那么乖巧漂亮的姑娘,比那些镇上的员外家养的那些娇小姐们不知好看多少看。

    可惜,天妒红颜,染了病后,一张漂亮的脸色也就给毁了。

    否则,当年那么精致的一个小姑娘长大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年郎呢。

    沈念念有些无奈,这些大娘们整天就喜欢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哪怕有的事情本与她们无关,她们也喜欢瞎凑合。

    暗叹一声,她面上却是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我都听娘的,和娘一起过一辈子也不错。”

    “嗨!这哪能听你娘的呀?这谁家姑娘长大了不嫁人呐?现在听了你娘的,日后苦的可就是你自个儿咯!”

    张大娘一脸不赞同的说道,旁边的那位大娘也心直口快的开口。

    “就是嘛!就算你长得丑了点,可又不是真嫁不出!你娘那人也不知咋想的,我咋就瞧着她根本不像是疼你这个闺女呢!我要是你娘呀,我就招个上门女婿,这家里没个男人,那还是个家嘛!”

    这位大娘还没有把话说完,张大娘忽然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周围原本还听着起劲儿的大娘们也都纷纷对着她使眼色。

    沈念念察觉不对,立刻抬起头来,就见沈秀娘黑着脸站在门口,明显将刚才那位大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024:强势起来的沈氏

    沈秀娘站在门口,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手臂上还提着一个小竹篮子,里面放的是一些针线布料,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刚才说话的那几位大娘婶子。

    堂屋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几分尴尬起来,王三娘见着连忙就要缓和气氛,便站起来,手里拿着几个刚出炉的烤土豆朝着沈秀娘走过去,乐呵呵的说道:“沈妹子,快来尝尝这土豆,烤出来可香了。”

    沈秀娘生着气,不过也接过了土豆,只是勾起唇,扯出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语气冷淡:“三娘,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照顾杜公子,可是这毕竟还是我的新屋子,你们来我家串门我这个做主人的当然是欢迎的,可是有的人,就算是说话,也得过过脑子吧?占着我家的地儿还在背后说我家的闲话,能给自己留点脸不?”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大娘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立刻就站起来,准备回两句。

    却不料沈秀娘见着反而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几位婶子是要走了吧?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我家也要准备熄火了,可别见怪呀!”

    几个大娘被气的脸色铁青,但是见着三娘在一旁对她们使眼色,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东西气愤的走了,临了还像是不屑似得,呸了好几声。

    不过好在,沈秀娘也没生气,只是撇撇嘴不屑的冷哼一声,让屋里其他的妇人们皱起眉,明显觉得有些难受。

    好像这个沈秀娘刚才是在看不起她们似得。

    一时间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三娘,这也快要到做饭的时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咱们几个再一起说说话,今个儿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哈。”

    为首的胖大婶站起来笑着打哈哈,收拾东西就直接走了出去,其余的几个妇人见状,也纷纷打了招呼,朝着外面离开。

    等这么一屋子的人走的只剩下她们三人的时候,王三娘才皱着眉叹气道:“沈妹子,你这会得罪人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不能忍一下子呢?”

    沈秀娘笑起来,也叹道:“三娘,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在刘家就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自个的家,不用再看着人家的脸色过日子,怎么还要在自己的家里受气?现在我也想通了,她们爱说啥就说啥去,反正我也不会掉两块肉不是?”

    王三娘张了张嘴,看着沈秀娘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惊诧,像是不认识她似得。

    沈秀娘笑了两声,也不介意王三娘自个儿琢磨去,而是转过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沈念念,“念念,明个儿你去一趟老牛叔家去,买点豆子回来,这镇上乱起来了,也买不成豆腐,只能自个儿磨了。”

    原主是最喜欢吃沈秀娘做的豆腐肉糜,虽然豆腐多肉挺少,可那也是在刘家的时候她难得能吃上荤腥的时候。

    豆腐和猪肉都碾成了沫,放上少许的荤油,刚刚出锅的时候就连豆腐泥都带着一股肉荤味儿,即便是刘老太太也不会不准她们吃沾了肉味儿的豆腐泥。

    因此,以前的沈念念每次听到沈秀娘要自个儿做豆腐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如今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她,沈念念自然不觉得那豆腐泥有什么好吃的,不过还是做出一副兴奋的样子,直接应声道:“好叻,娘!”

    “瞧你这丫头,不就是块豆腐么,怎么就是住进了新房也没见你这么高兴。”沈秀娘笑骂道。

    沈念念脸色微微一红,抿着唇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

    网三年在一旁观察这娘俩好一会儿,觉得除了沈秀娘这性子似乎变得有些强硬起来之外,倒是和以前没啥区别,母女二人的感情依旧深厚。

    如今这性格的变化,怕也是被刘二伤透了心,不得不坚强起来吧?

    王三娘想到这里,刚才对沈秀娘还有那么一丝不满的情绪顿时也就烟消云散,将心比心,若她被夫家休弃了,估计也就没啥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了,回了娘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这么转念一想,她倒是又有些佩服沈秀娘。

    任由刘家磋磨了那么多年,手上竟然还能够藏得住银子,看来这女人还真不是个蠢的,否则现在哪里还能住的上这么大的新屋子?

    要知道,整个坨子村,在这之前,可是只有他们家才能住上青砖瓦院房,这沈秀娘一声不响的就拿银子就给建了一座,也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沈妹子,这杜公子晚上若是有啥事儿你就去敲恒哥儿的门,那小子知道该怎么照顾人。”王三娘心思几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乐呵呵的就拿着东西走人。

    倒是沈秀娘听到‘杜公子’三个字的时候目光闪了闪,笑着应了声。

    “娘,咱们这屋内的火要灭了不?”沈念念没注意沈氏的异样,而是指着堂屋中间的火盆子道。

    沈秀娘回神,看着那火盆子里面还有几块没烧完的碳,连忙就用火钩子把它们弄出来,“这盆子我来弄,你先去给杜公子烧点水,我刚才听恒哥儿说杜公子想要擦擦身子。”

    沈念念点头,“那我就去了啊,娘。”

    沈秀娘忙着把那些没烧过的碳给弄出来,毕竟这东西可是个好玩意儿,像她们这种乡下人,还真没几个人舍得买来烧,现在趁着王三娘她们不在,能弄一点也是一点。

    沈念念也知道沈秀娘这是以前被折腾怕了,见不得好东西被浪费。

    虽说只是最低等的黑炭,不过也要几十文钱一斤呢,普通人家哪里烧得起?

    提着下裙刚刚走进厨房,便见李佳恒对着灶台皱眉,听到脚步声,见她走进来,目光顿时一喜,忙道:“沈家大姐,这杜公子想要吃你做的肉粥,能不能麻烦你这会儿给他做一碗?”

    肉粥?

    沈念念狐疑的看着他,虽然她手艺不错,可那肉粥也真没有好吃到那种地步吧?怎么大表哥就像是吃不腻似得,就偏偏点着她来做粥呢?不过看着李佳恒的模样,估计他也是纳闷的很,所以便也没多问,只是应声道:“那成,恒哥儿你先出去吧,等我把粥做好了,就给你们端过去。”

025:套话

    沈念念以前做粥的时候便有个习惯,那便是用新鲜的肉汤来熬粥。

    不同于其他人做肉粥的习惯,她则是先喜欢熬了新鲜的肉汤再将泡好的精米放进去。

    所以做出来的粥,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鲜味。

    里正大叔一家对大表哥看得出来的确非常看重,即便是在这大冬天也能够弄到新鲜的食材。

    当然,据说这是李佳恒拜托他县里的一个朋友弄来的,这两日在给杜盛年做的这些吃食上,就花了几百文钱,即便是沈念念也觉得惊诧不已。

    毕竟这农户人家挣钱不易,几百文钱足够一家子吃上十来天了,这里正大叔倒好,竟是舍得花这么多钱给一个外人不说,而王三娘看上去竟然也不反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说这山野人家性子淳朴,可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就是不知这里正大叔一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沈念念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空气中已经飘散出浓浓的肉粥香气,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拿出一个干净的盅来,小心翼翼的盛了大半,然后又拿了两个小碗和两个勺子,便端着木盘,给他们送过去。

    自从前天大表哥正式在沈家住下来,她便再也没有踏进过那个屋子一步。

    这也是沈氏吩咐的,毕竟那位杜公子是外男,年纪看着也不小,她若是在人家跟前晃悠,保不准村内又会有嘴碎的老妇开始编排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了明显贵气不凡的军爷了。

    沈念念虽然想向杜盛年打听自家爹爹和哥哥的下落,可又怕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便一直按耐着,直到今日才算是得了机会。

    “杜公子,我进来了。”

    手上端着东西,倒是不能敲门,她只得站在门外叫着。

    陪着杜盛年的李佳恒连忙开了门,“进来吧,沈家大姐。”

    沈念念端着东西进了屋,将东西放在桌上,这才转头看向了床榻的位置,见大表哥正盯着她,倒也没有不自在,只是笑道:“杜公子这两日休息的可好?”

    杜盛年点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身体已经好多了,粥的事情,就麻烦沈姑娘了。”

    “举手之劳罢了,杜公子不必客气,安心养伤便好。”虽然恨不得立刻打听家人的下落,不过沈念念还是保持着冷静。

    倒是李佳恒已经万分不客气的拿了个小碗,开始舀起了粥,一边叹道:“难怪杜大哥一直念叨着沈家大姐做的肉粥,你这手艺,的确比我娘要厉害,就是闻着,也比前两日吃的香。”

    “恒哥儿说笑了,我这手艺怎么比得上县里的那些大厨?你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碗肉粥,吃着还不都是那么一个味儿么。”沈念念淡笑着说道,知道这不过是李佳恒的客套话,毕竟她还是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的。

    “自从上次吃过一次沈姑娘做的肉粥之后,倒是让我想起了我那位早逝的表妹,你们做出来的肉粥都用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这边杜盛年接过李佳恒端过来的粥,带着一丝缅怀过去的口吻道。

    沈念念神色微微一动,走过去给李佳恒盛了一碗,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杜公子说的那位表妹是上次您跟我提起过的那位与我同姓的表妹吗?”

    杜盛年拿着勺子搅动着粥,点头道:“事实上,再过几日便是我表妹的生辰,只可惜,白发送黑发,届时,我姨父心里肯定不好受。”

    他俊气的脸上带着几分怅然与遗憾,曾经的沈凝霜是与他关系最好的表妹,甚至他曾想过求祖母与姨母说说,将小表妹许配给他。

    只可惜,沈家老夫人却看不上他这么一个伯府世子,倒是对那伯恩侯府的次子另眼相看,再加上他也能够看得出来,小表妹对那云尚男颇有好感,便只得放弃。

    可谁知,姨父得罪了皇帝,落得个削爵外放的下场不久,云家人就传出来小表妹病逝的消息。

    小表妹的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从未得过什么大病,心智也比普通女子坚定,又怎么可能在娘家出了事儿之后,忧思成疾而病逝?

    这其中若是没鬼,他可不信。

    只是如今他们伯府也因那皇帝昏庸被赶出了京都,否则他定要上门查查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杜公子请节哀,若是您表妹泉下有知,应该也不希望家人回她伤心难过吧?”沈念念抿着唇,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是多么希望此时自己能够抛开一切顾虑,去和大表哥坦白身份。

    可是这种借尸还魂之事,又岂是凭借她三言两语便能够说得通的?届时,大表哥恐怕只会怀疑她别有目的,才胡言乱语吧……

    “当初小表妹还未出阁之时,姨父最爱的便是她亲手熬出来的肉粥,我有的时候也能蹭上两次,所以第一次吃到沈姑娘你熬出来的粥,才会那般惦记,还请你莫要责怪才是。”杜盛年轻叹一声,然后便喝起了粥来。

    倒是沈念念听着他话中的意思,暗暗挑眉,疑惑道:“那位沈姑娘的父亲如今也是和杜公子在一个地方吗?”

    “说来话长……”杜盛年正准备说话,却被门外小孩哭闹声打断。

    李佳恒和沈念念皆是一怔,只听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便立即推开门,朝着院内走去,只见那院门大开,沈秀娘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而门外则是刘家的人不停地叫骂着。

    沈念念突然想起之前路过刘家之时齐哥儿说的那番话,难不成今日刘家的人就在闹分家不成?

    不过这怎的闹到她家门前来了?

    “恒哥儿你先进去照看杜公子吧,这应该是家事,我过去瞧瞧。”沈念念被外面的吵闹的声音叫的十分心烦,之前大表哥明明就要说出爹爹他们如今的下落,这下倒好,却被刘家的人给搅合了!

    “这刘家的人真是胡搅蛮缠,沈家大姐,你可也得当心。”

    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李佳恒自是了解这刘家人的无耻,也不想前去凑热闹,只觉得厌烦。

    沈念念勉强的笑笑,等李佳恒进了屋,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娘,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026:又闹了

    “还能怎么着,作孽太多遭报应了呗!”沈秀娘站在门口,盯着门外的刘家人厌恶的嗤笑道。

    沈念念一愣,诧异的看向门外。

    刘家老太太这会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这做的什么孽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呜呜,都怪这个不要脸的扫把星,把我最疼的孙儿也带的五孽不孝哟!”

    “呜呜,乡亲们评评理呀,你们瞧瞧这臭不要脸的现在住的这大宅子,还不是偷了我们刘家的钱建起来的?不然她一个寡妇,哪里有这么多钱修房子哦!”

    “还有刘子齐这个天杀的不孝孙!看上了人家的大宅院就眼红了,竟然提出了分家,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咋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

    老太婆的哭的那怎叫一个伤心了得!若是不知道她德性的人,还真得被她给骗了。

    刘子齐在一旁搂着面色苍白的苏娘面色青黑,脸上还有明显被打出来的淤青,对于老太太这种胡搅蛮缠,张口就胡说八道的本事显然是气愤不已。

    刚刚掉了孩子,身体羸弱的苏娘不停的抹着眼泪,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轻声呜咽着,与那骂人骂的中气十足的老太太相比起来,那才叫一个惹人怜。

    至于齐哥儿则是一直躲在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后,瞅着老太太的目光十分晦暗,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瞧见其中夹着的恨意。

    他穿的比较单薄,小脸更是比前些日子见到的还要暗黄无光,整个人瘦巴巴的,头发也泛着枯黄。

    “老刘家的,你们家的事儿干嘛要跑到我家门口来闹,我这家里可还有着贵客养伤呢,你们要是惊扰了贵客,惹出什么事儿来,这可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了。”沈秀娘朝着儿媳妇看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说我偷了你们刘家的钱建起了房子可也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我还想与你们说道说道我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呢!”

    “沈大娘,毕竟咱们也曾是一家人,您这么对待以前的长辈,是否有些过分了。”

    穿的一表人才的刘子越站了出来,目光闪烁着的说道。

    沈念念在一旁撇撇嘴,“刘秀才你也说了,那是过去是一家人了,现在可不是一家人,我娘不是被你们刘家的人给休了吗?当初那五十两银子的嫁妆钱被你们刘家的人拿去给你念书去了,我娘也就当做了件善事,不想与你们计较,怎么着?现在刘秀才瞧着咱门沈家没个能撑腰的男人,还想用那种破借口强占咱们家刚刚修建起来的新宅子不成?”

    如此伶牙利嘴的沈念念让刘家人一惊,而刘子越更是被她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大姐,你怎能这般胡搅蛮缠,我们刘家可从未有此意!”

    刘子越被当众挖出竟是拿着以前二婶的嫁妆钱念得书这件事儿弄得十分恼怒。

    这个沈念念到底有没有脑子,他以后可是要做官的人,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下来了!

    “胡搅蛮缠的可不是我们沈家,而是你们刘家的人。”沈念念皮笑肉不笑:“刘秀才,你要是还想着做官,就劝你家老太太给你留点脸吧,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徒留笑话!”

    若非这刘家的人天天找事儿,她刚才就能从大表哥的口里得知自家爹爹他们的下落了,现在倒好,刚才的套话算是白费了,沈念念这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呢!

    “你!你……”

    老太太没想到这母女二人离了自己的掌控之后,胆子竟然变得这么大,顿时就被气的说不出来话来,而刘子越也连忙上前拉住她,对于刚才沈念念那一番话,并非不忌惮。

    “娘,我们先进屋吧。”沈念念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弟弟,拉着沈秀娘直接关门进屋。

    “唉,这老刘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可惜了我的齐哥儿和安哥儿,在那家里,日子该怎么熬哟!”毕竟是亲生的儿子,沈秀娘哪里没有看到齐哥儿和安哥儿身上的伤?

    甚至没了她这个当年的照顾,两个儿子明显又瘦了一圈,可让她心疼的很。

    之前当着刘家人的面儿她不敢哭出来,直到这会儿才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那老太太也忒狠点儿,苏娘还是头胎呢就给折腾没了,呜呜,我可怜的小孙孙……”

    “娘,您就别伤心了,不如还是想想怎么让齐哥儿他们从刘家分出来吧?”沈念念轻叹一声,刚才看到安哥儿的模样,她心里也是不好受。

    毕竟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被这么折磨,实在有些让人不忍心。“唉,咱们现在毕竟不是刘家人,刘二那个混账当初能狠心休了我都不愿意分家,现在齐哥儿他们又能怎么样?”沈秀娘重重叹气,她何尝不希望自家儿子们能够分出来过,虽不可能完全摆脱刘家人,但自个儿过日子,也总比如今吃个东西还要看人家脸色的好。

    “娘,这次苏娘流产,若是让曹家村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呀?”

    心里毕竟还对这位便宜娘亲带着几分忌惮,沈念念也不敢直接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而是换了角度说道:“我听说曹家村那边的人最为护短了,而苏娘却是被刘家人虐待的流产,被那边的人知道了,万一给大弟引来麻烦怎么办?”

    沈秀娘一愣,顿时奇怪的看了沈念念好几眼,见她苦着一张脸,像是十分为齐哥儿担忧的样子才把那丝升起的异样敢丢掉,而是灵光一闪,抿着唇勾起一丝不坏好意思的笑容道:“念念,你这话倒是提醒了娘,苏娘虽说无父无母,是被她家大伯们养大的,对她其实也说不得有多好,可是曹家村的人却非常护短,即便是嫁出去的女儿也十分看重。

    那刘老太太以为苏娘没爹没娘就敢这么糟蹋曹家村出来的女儿,到时候被曹家村的人知道了,肯定有他们好看的!”

    沈秀娘自个儿已经有了计划,顿时也就不哭了,抹了几把眼泪,这才笑着对沈念念说道:“对了,刚才你是从杜公子屋里出来的?”

    “那个,是恒哥儿说杜公子想吃我做的肉粥,所以……”沈念念一愣,知道沈氏不喜自己去大表哥那边,所以连忙解释道。

    “唉,我的傻闺女哟,娘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只是那杜公子是我们这种下乡人高攀不上的,以后他若是再要吃肉粥,你就告诉我,我给他做,你们啊毕竟这是男女有别,叫人瞧去了,对你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沈秀娘无奈的摇头,拉着她又是再三叮嘱一番,这才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经过沈念念一番提醒,对于如何解救自家儿子们离开刘家那个火坑,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事不宜迟,她自然也要早早的去准备一下。

    屋外的寒风依旧冷的冻骨,沈念念呼出一口气,看着飘散去的白雾,眼色一暗。

    沈秀娘虽嘴里都是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可是却总是让她觉得十分怪异。

    也不知这个便宜娘亲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院内如今是空无一人,沈念念站在原处盯着沈秀娘的屋子好一会儿才搓搓手,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屋内没有火盆,不过却比外面要温暖许多。

    看样子沈氏是打算自个儿亲自去一趟曹家村,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三四个时辰,这倒是给她腾出了空来,能够有绣荷包的时间。

    翻出藏在床下的针线,她上了榻,一边想着事儿一边绣着花图不一样的荷包。

    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正如大表哥所说,得知她死讯的消息,爹爹白发送黑发,一点会很难过吧。

    眼内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沈念念吸吸鼻子,无法控制的眼酸起来,视线也被水雾搞得模糊不堪。

    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手上,沈念念控制不住的后悔。

    她的任性,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当初为了嫁给云尚男,不惜和爹爹大吵一架。

    如今细细一想,恐怕那个时候爹爹便已经看出了云家不是可靠的人家吧。

    娘亲早逝,爹爹为了他们兄妹,未曾再娶,因此她也不用像别家嫡女那般还要在府内看着后母的脸色过日子。

    唯一的亲哥哥也万分宠溺于她,她得到了不少世家千金们求之不得的宠爱,却为了一个男人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爹爹,哥哥,你们到底在哪儿……?

027:怀疑

    下午,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外面的寒风更是呜呜作响。

    沈念念绣了十几个荷包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约莫到了做饭的时间,她才搓搓手,呼出一口热气,走出门。

    先去了一趟堂屋,发现没人之后,又去了一趟沈氏的正屋。

    果真也没有人。

    “真是看不出来,沈秀娘真的出去了,为了她的儿子,倒还是挺心急的嘛。”

    轻笑一声,沈念念直接去了厨房,烧火准备开始做今天的晚饭。

    里正他们准备的所有食材都是给杜盛年吃的,若是错开吃饭的时间,那么她们母女二人吃的也不过就是上次请村民们吃席时剩下来的饭菜。

    晚上煮的是普通的粗面粥,用粗粮经过一点荤油炒过之后就能放很久,平日里饿的时候也可以用滚烫的水冲泡一碗,很快就能吃。

    “今晚上,你就吃这个?”

    灶台下的火光驱散了这个寒冬的冰冷与黑暗,沈念念端着碗,正准备吃东西,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朝着厨房门口看去,只见李佳恒站在门边,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厨房吃东西?”

    沈念念抿着唇,放下碗,淡笑道:“一个人,在这里吃着暖和也方便,怎么恒哥儿不用陪着杜公子吗?”

    “好歹杜公子也是一个成年男子,又是个将军,也不会和女子一般怕黑吧?”李佳恒神色淡然,走进屋内,拿了些东西,“沈家大姐,对于刘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刘家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沈念念不解的看着他道。

    李佳恒微微皱起眉毛:“这次回来后,总发现你和以前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难道脱离了刘家,对你的影响就这么大?”

    “这并非是影响问题,恒哥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并不懂。”沈念念淡淡一笑,自个儿开始吃起东西来。

    李佳恒似乎对她这番话很不满,不过这孤男寡女也不好一直共处一室,因此他拿了东西后就准备离开。

    “对了,恒哥儿,你爹什么时候回来?”沈念念突然开口问道。

    自从确定下来大表哥在她家养伤之后,里正叔就去了县上要帮着他带信,算算时间,大概也差不多时候该回来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沈家大姐怎么想知道这个?”李佳恒一愣,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沈念念笑了笑,低头这继续吃东西,不过若仔细看去,便能够发现她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李佳恒也没在意,很快就走了出去。

    里正离开至今已经过去两日,算上来,这时他应该在往回来的路上了。

    若是他将大表哥的人领回来,到时候她更没有问出父亲他们的下落的机会了。

    得想个办法,再和大表哥聊聊才是。

    沈秀娘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并不知晓,不过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她就听到曹家村的人上了刘家的门,闹得全村不少人都去瞧热闹了。

    “娘,瞧您这么高兴,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啊。”

    沈秀娘这会儿正在缝鞋底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可是啥都没做,念念啊,我听曹家村的人说,镇上最近已经戒严了,上次还发现了那些胡蛮子的踪影,等刘家的事情了了之后,咱们就关起门过自个儿的日子,等过段时日,风声不紧了,娘就去找人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亲事?!

    沈念念忽的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沈秀娘:“娘,您怎么想起突然给我说一门亲事了?您以前不是……”

    “那是以前!娘以前不是舍不得你离开娘的身边吗?再加上你的脸……”沈秀娘一脸慈爱的看着她,颇有些心疼的目光却让沈念念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娘,您怎么这么突然,以前我的脸不也是一样的吗?您那时候却说……”她万分不解的看着她,轻声的嘟囔着。

    沈秀娘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却是眨眼即逝,只见她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的抓住她的手,无奈的拍了两下,“娘也是舍不得你嫁人的,可是昨晚娘回来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子,那张婶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你也这么大了,即便是娘再不舍得,你也终究是要嫁人的啊……”

    见沈念念愣着不说话,沈秀娘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抿着唇无奈的笑道:“不过念念你大可放心,娘是绝对不会容许你受什么委屈的,到时候娘给你其他的村子打听打听,找个上门的儿婿,这样,你日后成了亲,他也不敢欺负你的。”

    这边境的民风淳朴也相较蛮横,可是和京都那些繁荣的大城镇不同,这边的招了上门婿的女子,日后也是当家做主的,基本和男子是有一样的权利。

    虽说上门婿被休的话,肯定不会有女子被休那般惨状,可却会被人嘲笑之内的,因此愿意做上门婿的男子除非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要么就是快要被饿死的人。

    这沈秀娘嘴巴里说的是为了她好的模样,可要是真的有能力的男子,谁会乐意做上门婿,惹人耻笑?

    沈念念面上虽带着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可是对于沈秀娘却是真正的怀疑起来。

    之前还为了她的亲事与那些长舌妇吵架,怎么这才一晚不见,却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个沈秀娘虽说只是个乡野妇人,可是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竟是连她也看不大明白了。

    “娘,这件事儿日后再说吧,咱们才刚刚搬了新家,齐哥儿那边的事儿也还没有消息,反正女儿都留到了这般年纪,再等一两年说这些,也不迟呀?”沈念念如同一个普通未出阁的女子提起自己的亲事而羞涩不已,并未让沈秀娘看出什么异样。

    沈秀娘笑着点头,然后又拿起了针线,继续封着鞋垫子。

    沈念念站起来,“娘,那我先去厨房,给杜公子熬药去了,待会儿我再过来和您说说话。”

    沈秀娘点点头,应了两声。

    见此,沈念念这才转身,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看向大表哥住的那间客房。

    到底该用什么法子,才能从大表哥的嘴里套出话来呢?

    头疼,真是头疼!

    轻叹一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巧刚出门,就见李佳恒拿着笔墨纸砚从客房走了出来,沈念念盯着他手上的宣纸,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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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大雪

    “恒哥儿,拿着这些东西,你是要到哪儿去?”

    沈念念心里有了主意,便立刻叫住了李佳恒。

    李佳恒抬头朝着她看了过去,眨眨眼,“这是练字需用到之物,左右也是无事,所以我便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练练字。”

    “原来如此,那我能够瞧瞧吗?”沈念念上前,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李佳恒也知道,像沈念念这种乡野妇人估计也从未见过读书人吟诗作画之内的,自己在一旁练字,让她瞧瞧自是无妨。

    说起来,在两人年纪还小时,村里的孩子们倒是挺喜欢和沈念念一起玩儿的,到现在他时常听娘提起,那个时候的沈家大姐长得又乖巧又漂亮,小小年纪就能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不知有多少儿郎们年幼时期吵着要娶了沈念念做媳妇儿呢。

    只可惜,若非是那场奇怪的病,毁去了沈念念一半的脸,将幼时的玩伴都给吓退了,或许如今她早就该嫁人了,哪里还像现在这般,成了个村里的老姑娘,徒让人笑话去。

    “既然沈家大姐不嫌弃,那就进来瞧瞧吧,小弟正好献丑了。”

    心里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对于一个女子的请求,倒也不忍拒绝。

    沈念念故作惊喜的笑起来,连忙道谢一番,便跟着李佳恒进了屋内。

    两三日过去,杜盛年身上的伤势也都好了不少,最初流血的地方,也开始结痂,只是腿脚依旧不便,暂时不能下床走动。

    “杜公子,昨日我们不是说了作画的一些技巧,今日我特意拿来了纸笔,不知您可否指点晚生一二?”

    自古读书人向来是看不上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野武将,不过边境却不同,这里文人武生之间倒是不会像朝廷那般剑跋扈张,因为时有外敌威胁,所以这些文人反倒是对保家卫国的武将分外尊敬。

    更何况,这杜盛年一看便非池中之物,完全不像是一般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将,这几日李佳恒照顾杜盛年的时候,更是发现这位杜公子的才略在自己之上,因此更是对他尊敬有加。

    这次会拿着纸笔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和杜盛年偶尔聊起一些字画之事,便想着要来讨教讨教而已。

    杜盛年撑起身体,笑道:“李公子说笑了,这写字作画,我也不过是略知一二,讨教二字实在不敢当。”

    李佳恒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铺好,淡笑着说道:“杜公子是从京都那种地方过来的,见识肯定比我们这些乡野之人多。”

    “恒哥儿说的极是,杜公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大学问的人,肯定比我们这些乡野之人见识广泛。”沈念念给二人倒了两碗热水,见杜盛年行动不便便给他端了过去。

    杜盛年道了谢,才叹道:“说起作画这事儿,懂的人还是我那表妹,她当年作出的画即便是先皇也是赞赏有加。”

    “杜公子说的还是你那位已经病逝的表妹?”李佳恒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

    杜盛年点点头,呼出一口气,苦笑的说道:“也不知道为何,自从见到沈姑娘起,我就不时的想起那位表妹,明明你们二人之间并无一处相像的地方,可是对于沈姑娘,我却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念念紧了紧拳头,轻叹道,“杜公子也不必介怀,人死毕竟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应该更好的活着才是,您都如此的思念那位姑娘,那她的爹娘亲人,恐怕会更加难过,您也应该劝劝他们才是。”

    杜盛年淡淡一笑,“沈姑娘你说的不错,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更好的活着,若是我表妹知晓,肯定也不忍姨父他们为她伤心难过。”

    说着,杜盛年突然一顿,微皱着眉头朝着神色黯然的沈念念看了过去。

    虽与沈念念未曾认识多久,可就这么几次聊天却让他觉得,这位丑姑娘并非像是一般的乡野之妇。

    敛去心中的怀疑,杜盛年不欲在这件事儿上多谈。

    倒是沈念念后来又想着套话,却都被杜盛年又岔开了去,见此她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急躁,暂时先放下此事。

    曹家村的人找上门来闹事,可是彻底成了这寒冬中的坨子村的一件事大事儿。

    为此,刘家不得不分了家。

    这两天沈秀娘明显是很高兴,因为她两个儿子终于能够分出刘家过日子,虽然刘二也跟着被分出来,可至少不用再受那刘老太太的气。

    为此,沈秀娘还特意将刘子齐他们三人接到沈家来暂时住着,因为那个刘老太太分给他们的屋子又破又旧,根本不足以挨过这个冬天。

    因此,这新宅子倒是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而那破屋里倒是只有刘二住着,沈秀娘从头到尾也没让他过来,所以齐哥儿他们也不敢叫上自己的亲爹。

    毕竟他爹当初可是自个儿脑门不清的要把沈秀娘给休了,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是自找的。

    想起自个儿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儿子,齐哥儿的肚子里便憋了一堆的怨气没发泄出来,连带着对刘二也是十分埋怨。

    苏娘身体没有养好,接过来的时候,都是齐哥儿抱着过来的,一进屋就直接卧了床,发起了高热,吓得沈秀娘连忙又去将赵大夫请过来看了一次。

    而安哥儿也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更是瘦了一大圈,身上的淤青伤痕看着就让人于心不忍,让沈秀娘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夜。

    见状,沈念念也只得无奈的叹气,家中等于接过来两个病人,她们娘俩便也闲不起来,而是张罗着给苏娘与安哥儿好好的补身子。

    为此,沈秀娘还特意花了些钱,去村里养鸡养鸭的人家买了些鸡鸭回来。

    “娘,您这么将大弟他们接过来,若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对他们的名声不好?”沈念念瞅着在灶前烧火的沈秀娘,忍不住开口说道。

    上次那刘老太太在她们家门口闹起来的时候,不就是说大弟他们是看重了如今当年的富贵了,才闹着要分家的吗?结果这刚刚分家,他们就住到沈家来了,不就证实了那老太太说的没错?

    沈秀娘板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齐哥儿安哥儿是我的亲儿子,我这当娘的东西本留给他们兄弟二人乃是天经地义,这新宅子不给他们住着,难道还要给那些外人住着不成?”

    “可是……娘,您这么想是没错,可是那刘二叔又该怎么办?大弟他们在这里住着,可是刘二叔却住着那破屋子,大弟他们做儿子的难道还真不管刘二叔呀?”

    沈念念觉得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肯定会给大弟他们添麻烦。

    可是心疼儿子的沈秀娘哪里会在乎这些,轻哼一声,嘲讽道:“那个刘二不是自诩很能干吗?儿子们交到他手里,却给管成了这幅模样,我才管他去死呢!”

    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不过到底是做过十几年夫妻的,沈秀娘倒也真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刘二一个人住着那破屋子,免得晚上被人冻死了都还不知道。

    于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便带了些吃食送到了那边去。

    沈念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觉得好笑。

    这便宜娘虽然嘴巴硬,可是心肠倒是挺软的,到底也是舍不得那刘二一个人在外受罪。

    这几日连续不断的下了大雪,在加上镇上戒严,虽是年关将近,可却一点快要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里正大叔一直未归,王三娘和李佳恒心里也是颇为担忧。

    而杜盛年的腿倒是在赵大夫还有王三娘他们细心照料之下,逐渐转好,也可以下床走动一二。

    这一日,已是杜盛年住在沈家的第十天,而齐哥儿他们搬进新家也过去了两日。

    因这天气越发寒冷,这村里倒是没几个人会在外面晃悠,大多都是呆在自个儿家里取暖。

    沈念念呼出一口热气,紧接着又搓搓手,让冰冷到麻木的手稍微暖和一些,整个人都冻得快要僵硬起来,不住的打着哆嗦。

    她曾是京都之人,那里的寒冬虽说不上温暖,却也没有这边境这般严寒,冷的让人受不了。

    若非这原主的身体在她自己的细心调理之下已经好了不少,她还真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撑过这冬日。

    “天气越冷,那些蛮夷匪类便会想尽办法突破边城,进来抢劫我朝边境百姓,这坨子村位置偏僻,出村之路也只有一条,虽不用担心那些匪徒闯入,不过还是要小心才好。”

    杜盛年靠在门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院内的树上已经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可想而知,外面的情况,应该也好不了多少。

    住在沈家的人此时都在堂屋里带着,王三娘拿来不少碳与木柴,专程弄了一个火盆,大家一起围在这堂屋内,倒也是比外面暖和不少。

    杜盛年一开口,李佳恒也叹了口气:“爹去了这好几日还未归来,也不知道是否是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

    “李公子请放心,我想里正应该不会出事,他带着我的口信却迟迟未归,我想也应该是和这天气有关,估计我那些弟兄们,应该正忙着边境防御之事,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送令尊回来。”

    杜盛年知道他担心着什么,不由开口劝解道。

    屋内的人都围着火盆汲取温暖,沈秀娘正做着衣裳,听到这话也不由叹气道:“这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娘,外面这么冷,要不咱们把爹也接过来吧?”齐哥儿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开口说道。

    沈秀娘却没吭声,她已经给那家伙送去了防寒的衣物和食物,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他们已不是夫妻,接一个外人回家,算什么?

    屋内的人各自谈论着自己的事儿,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突然,门外却是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让众人微微一惊。

    沈念念连忙推门而去,穿过院子,打开外门,就见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狠狠的喘着气,急急忙忙的说道:“沈家大姐,快去通知你家里的人,就说咱们杏花村的人遭遇了匪徒袭击,让你家能主事儿的人快去冯先生的家里,商量大事!”

029:悍民之风

    冯先生,是坨子村的一位教书先生。

    无人知晓他姓甚名甚,只让外人称其他为冯先生。

    据说这位冯先生是二十年前被流放至坨子村附近,当时濒临致死,乃是一位砍柴回家的樵夫瞧见了他,将他带回坨子村救治的。

    自他身体康复时起,村内的村民们就称他一声冯先生,而这位冯先生也留了下来,成了这附近村落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因此在村民的心中,地位颇高。

    冯先生居住在坨子村东边的一处小宅子里,平日里这里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

    沈家的人是沈念念和沈秀娘一起去的,因为苏娘的身体不好,便留着齐哥儿在屋内照看着。

    村民们顶着凛冽的寒风与大雪神色匆匆的前来。

    等到沈念念她们到的时候,堂屋里已经站满了村民,而她们的到来,也无人关心。

    坨子村的里正还未归来,因此便是冯先生作为坨子村暂时的代表。

    沈念念伸长了脖子,朝着里面里面看着,虽说坐在里面的那些老者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大抵也能猜到,这应是附近村子的里正或是声望颇高的长辈。

    “各位,相信你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靠近镇子的杏花村在前一夜遭遇了匪徒的袭击,前来求救的杏花村村民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特意将大家叫来,就是为了商讨一下,关于这匪徒一事。”

    冯先生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开口说道。

    “杏花村真的遭遇匪类了吗?那我家妞妞有没有事儿啊!”

    开口的大娘哭着叫嚷到,她有一个闺女是嫁到杏花村的,以为靠近镇子,所以杏花村是周围村落最富有的一个村子,以前她还经常在手帕交们的面前炫耀自己闺女嫁的好呢。

    “我闺女也嫁到杏花村去了,那边有没有啥消息传回来啊?”

    附近的村落,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听闻杏花村真的出了事后,大多村民都急了起来。

    “各位乡亲们,请稍安勿躁,那些土匪只是抢了他们的财物,倒是并未伤人性命,不过受伤的人肯定是有的。”见众人都焦躁起来,冯先生不得不再次开口,“但是我们将各位聚集到这里来,并非只是为了通知这个消息罢了,而是因为这伙匪徒很有可能再袭击其它的村子,因此这次过来,是为了让大家商量法子,以防万一。”

    “冯先生,那些土匪有多少人呐?俺们该咋个办?”

    “对啊冯先生,我们都听您的,您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

    村民们又吵闹了起来。

    边境的村民一个个也是生性彪悍的主儿,以前还不归凌王管辖之时,他们扛着锄头时是普通的农家人,可扬起锄头的时候,那就是比之土匪也不逞多让的悍民。

    那位凌王殿下虽治理有方,可到底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就算手段非常,可接管边境也不过两三年光景,而边境的百姓们也就是最近两年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在早些年,此地还不归凌王管的时候,这里可正如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话。

    因此,对于土匪敌寇之流的袭击,这些村民非但不会畏惧,反倒是激起了他们沉寂了两三年的悍民之血,一个个激动的双眼发红,就想去收拾一番呢。

    沈念念瞧着周围吵来吵去的村民们,心里顿时有些无语。

    虽说接收到原主的记忆,知道这里在很早以前是如何的荒乱,可这于亲眼见到喊打喊杀,一个个激动非常的村民还是有些差距的。

    像沈秀娘这类的村妇们一个个倒也显得十分淡定,仿佛男人们说的根本不是喊打喊杀之事,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

    “各位请安静,杏花村之事是对我们的一个警醒,承蒙各位乡亲的信任,那么冯某倒是有一个建议。”冯先生对于彪悍比之土匪也不逞多让的村民们也是万分的无奈,在众人激愤的情绪之下,只得苦笑着开口。

    “冯先生,您有啥建议就说呗,腻腻歪歪的,俺们都听不明白。”

    “就是,你们读书人有啥话直说不行么?听得我心里好着急!”

    ……

    沈念念在旁边看的,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严肃严重之事,在村民们的眼中倒像是因为闲得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似得。

    “既然如此,那冯某便就说了。”冯先生叹气,所幸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在下建议各个村里的汉子们能够再进入村内的必要入口进行坚守,手中拿一面铜锣,若是远远瞧见匪徒们的踪迹,便大力敲打铜锣,让村里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女们躲避,而咱们爷们儿则是拿起最顺手的武器,让那些土匪们知道什么叫有去无回!”

    “当然,若是家中无男人的寡居之妇,你们可以拿出一些吃食,在家中做好后等待乡亲们的归来,毕竟这大冬天的,也干完活回来也要吃口热乎的不是?”

    冯先生的建议,直接得到所有村民的赞成。

    这些村民大多性子直,见有了结果后,一个个便迫不及待的跑回家去,找自己的武器去了。

    沈念念也被沈秀娘拉着回了家。

    齐哥儿和安哥儿们得知此事之后,一个个也是兴奋异常,直接就去刘二那边找武器去了。

    沈念念见此更是无语,不过就是剿匪而已,安哥儿一个还未成年的家伙去凑什么热闹?

    “唉,虽然凌王殿下给了我们这几年安稳的生活,不过以前咱们边境的百姓可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早些年敌寇入境,对老百姓们烧杀抢掠,逼得我们不得不和他们对着干。不对着干,就只能死,如今想想,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老百姓们并非希望战争,但是刻进边境百姓骨子里的悍民之血却是传承了数百年之久,若非没有凌王管辖,如今的边境恐怕还是一片兵荒马乱,为了活着,老百姓们自然也只能拿起武器,来保命。

    李佳恒是个读书人,骨子里却也流着悍民之血,得知此事之后,便将照顾杜盛年的事儿丢给了她,匆匆茫茫的跑回家去了。

    杜盛年站在门口,如今他虽已能下床走动,但是想要恢复原样却还是要等上一段时间,因此哪怕也想跟着村民去剿匪,也是有心无力。

    “以前在京都之时,便曾听闻边境百姓并不好惹,哪怕是面对敌寇的军队,也敢正面迎敌,甚至还曾有过记载,曾有一支民兵击退了入境的匈奴,我一直觉得这只是传言,可今日一见,才知道……”

    杜盛年摇头,无奈的笑起来。

    沈念给他端了杯热水,笑道:“不过都是生活所迫罢了,谁不想安居乐业,可边境之地毕竟不安全,想要活着,就必须拿出勇气来。”

    “沈姑娘,听你这话,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一个无知的山野妇人,倒像是读书识字的女子。”杜盛年淡淡一笑,只是说出这番话后,盯着沈念念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审视。

    沈念念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顿时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干巴巴的说道,“杜公子,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哪里有机会读书识字,您倒是高看我了。”

    “是吗?”

    杜盛年笑了笑,明显并不相信沈念念的说词。

    沈念念眼色一暗,深深吸了口气,暗道自己这位大表哥好像不比以前好糊弄了。

    想到这里,心里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但是面上却是不显分毫。

    自杏花村一事传遍周边村子之后,坨子村便也戒严了。

    不过坨子村易守难攻,出村的路只有一条,因此只要让人守在村口,就能瞧见是否有匪类来袭,所以坨子村的老少村民们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见状,沈念念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从未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深闺女子,她自是不希望那些土匪真的找到坨子村来。

    虽说坨子村的汉子们根本不怕那些土匪,可届时一片混乱之下,刀剑无情,难免会有人因此受伤殒命。

    要是守得住村子还好,可要是受不住,那可就真的是麻烦大了。

    可显然,这村里也就只有她一人为此担忧罢了,其余的村民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除了村口的负责戒备的村民之外,与平常的日子并无什么不同。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坨子村倒是一直未曾发现土匪的踪迹,再加上天气越发寒冷,这村民们渐渐的也就没了最初的警惕之心。

    杜盛年的伤口虽未完全康复,不过却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里正虽一直未曾归来,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就这么等下去,眼看着伤势已经转好,杜盛年也想着该离开了。

    这一日,杜盛年换上了自己受伤时所穿戴的将士军服,来到堂屋,见着里面正在烤火的沈家人,正准备说出感谢告辞之内的话,突然就听得急促的铜锣声敲响了。

    屋内的沈念念顿时脸色大变:“土匪来了!”

030:再次见面

    铜锣声阵阵,惊得坨子村所有的村民们纷纷拿着锄头铲子走出家门。

    沈念念这下也顾不得杜盛年,连忙拿了放在院内的梯子,爬上了房顶,朝着村口的方向眺望而去。

    “沈姑娘,村口的情况如何?”

    沈家宅子修建在村子中心处,站在高处的时候,正好就能够看到村口发生的事情。

    沈念念眯着眼睛,只见村口之外正有一伙人骑着快马飞快的朝着村子而来,扬起滚滚的泥尘灰土。

    而负责在村口戒备的村民也早就拿起了弓弩,对准了马背上的土匪。

    杜盛年一边问着,一边也跟着上了房顶,瞧见这番景象,不由皱眉道:“故意拖延到现在,降低村民的警戒心,然后再来个出其不意,这土匪倒也是有些脑子,在最初的时候便没有一鼓作气的攻下其他的村子。”

    土匪们来势汹汹,很快就和冲出来的村民们对上。

    远处扬起了滚滚尘土,沈念念颇为担忧的说道,“这……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我过去帮忙,沈姑娘,你还是快点回屋子里去暂时躲躲比较好。”

    杜盛年直接跳下房顶,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转身回到居住的客房内,拿到自己的佩剑,连忙冲了出去。

    院子里沈秀娘扶着自己的大儿媳妇苏娘也焦急的走了出来,见着她竟然爬到房顶上去了,连忙着急的叫道,“念念,你快给我下来,爬到房顶上像个什么样子,万一引起那些土匪的注意怎么办?”

    沈念念吐了吐舌头,讪讪一笑,连忙又顺着木梯子爬下来,又是遭沈秀娘好生一顿数落。

    “娘,咱们村的人打得过吗?我刚才看见外面好多土匪都拿着那种大长刀呢。”虽然被说了一顿,不过沈念念还是有些担忧外面的情况。

    毕竟在她从未亲眼见到过坨子村村民们的战斗力,所以还是难免会担心的很。

    倒是脸色苍白的苏娘咳嗽了几声,才捂着唇笑道,脸上可是一点担心之色也无,“大姐,您就放宽心在家里等消息吧,以前我还未出阁,呆在家里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坨子村的名声,你一个本村的人,怎么还不了解乡亲们的实力吗?”

    当年边境兵荒马乱,村子里的村民们也都是扭成了一股绳去对抗那些想要欺负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土匪敌寇们,其中以坨子村的男人们最为彪悍。

    因为坨子村地势特殊,四周被深山环绕,以前种的粮食不是被偷就是被抢,村民们几乎落到一个食不果腹的地步。

    但是早些年的时候,坨子村里有一个小娃儿救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大将军,那位大将军虽年岁已高,但也曾是上过战场,带兵打过仗的。

    虽然不知为何再不出世,直至死去那位大将军也没有离开坨子村,但是有了这位大将军,周边村子的男人们可都是受过一些训练的,虽比不上那些上过战场的官兵,不过保护自己村子的实力还是有的。

    沈念念虽有原主的记忆,不过若非细想,那些记忆平日里是不会主动跑出来的,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因此听到苏娘这番类似调侃的话,也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哪有,不过咱们都过了好几年的太平日子了,这不是怕……”

    “大姐,您就放下心吧,咱们坨子村地势易守难攻,只要守住村口,那些土匪们是肯定进不来的,只要咱们在拖延一阵子,周围其他村子的人也会立刻赶过来帮忙,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苏娘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见状,沈秀娘连忙就把她扶到屋里去,一边对着沈念念吩咐道,“念念啊,你先去厨房弄些吃的,呆会儿送到里正家去,咱们家也没个男人,怎么着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家躲了个清闲。”

    安哥儿还小,齐哥儿虽然出去了,连带着他们家的客人杜公子也跟着出去帮忙了,但是总的来说,这些都不算是她们家里的人。

    为了避免人家说闲话,沈秀娘宁愿多出点粮食,堵住那些嘴碎妇人们的嘴。

    沈念念虽依旧忧心,不过还是点点头,直接去了厨房。

    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就算担忧,也没什么用处,与其这样,还不如对村民们有点信心呢。

    杜盛年来到村口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和土匪干了起来。

    由于坨子村地处高势,想要进村,首先就得经过一个大缓坡,所以村民们干脆就在那些土匪上坡得时候攻击。

    什么弓弩大石,那是什么有杀伤力就用什么,等那些土匪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

    马屁四处逃窜,杜盛年见着这些土匪之后却是皱起了眉毛来。

    这些天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发现,这些土匪实际竟是形成了三角之阵朝着坨子村进攻。

    因此,虽看上去伤了不少的人,可实际上保存下来的却是完整的三分之二战力。

    情势似乎有些不妙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杜盛年连忙就去找冯先生,将情况说明。

    冯先生见他这番打扮,便知他在军中的地位并不低,顿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连忙叫来了几个村民,嘀咕一声之后,村民们便忽然朝着后方退去。

    一场厮杀正式开始,为首的土匪头子眯着眼睛,瞧着这些不好对付的村民顿时暗骂一声,“娘的,谁说这坨子村的人是最好打的,怎么一个个比咱们还像土匪似得!”

    土匪头子身旁的大个子摸着被打的地方,苦笑一阵,“老大,俺就说了,这坨子村不好打,你自个儿要听那个臭娘们的。”

    两三年前的坨子村,可是打劫那些贵族官员们的好手,以前和周边几个村子拧成一团的时候,可没少打劫那些路过的商队之内的,甚至还和官兵们对着干过呢!

    以前在这边境混的,谁不知道哪些村子是不能招惹的?

    可这位老大倒好,硬是要来找这硬茬子。

    双方很快交手,村民们可是一点也不懂得手下留情为何物,只知道要是被这帮土匪进了村子,那家里的女人孩子们可就要遭殃了。

    因此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似得,在加上后来武力不弱的杜盛年,一时间竟是僵持了下来。

    不过此时,村里的女人们可也没闲着,一个个开始烧起了水,跟着王三娘一起将那装着滚烫的热水桶搬到村口边的高处位置,瞅着那些土匪就像他们泼沸水。

    顿时一声声惨叫便在周围回荡开来。

    “臭不要脸的,竟然来咱们村子抢劫,也不看看咱们坨子村以前是干啥的?老娘烫死你个老不死的!”

    “哼,姐妹们,咱们使劲儿的泼,让这帮小土匪瞧瞧咱们的厉害!”

    ……

    跟着王三娘一起来的不少村妇都哈哈大笑起来,瞧着那些被烫伤的土匪更是幸灾乐祸。

    当然,偶尔也会伤到自己人,不过也就是被骂两句就没事儿了,总的来说,惨的还是那些土匪。

    这帮土匪选在今日也的确是他们倒霉,因为他们前脚刚朝着坨子村来,后脚里正也把军营里的人朝着村里带过来了。

    等到里正他们听到前面的异动,见着竟然有土匪袭击村子,跟着来的官兵立刻就上前去帮忙去了。

    经过一番混乱,虽有村民受了些伤,不过万幸的是,并无人死亡。

    领头的将军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被自个儿手下绑起来的土匪,“把这些人都带回镇子上去,看看有没有北寒的奸细。”

    “是,凌将军。”

    一队官兵将人绑了直接原路返回。

    而杜盛年瞧着竟是姓凌的过来了,便收起染了血的佩剑,走过来淡笑道,“怎么是你亲自来了?王爷呢?你来了,王爷的安全怎么办?”

    “王爷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你失踪这么久,可是让兄弟们担忧了好一阵子。”凌墨元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杜盛年打量一番才继续道,“看来你倒是恢复的不错。”

    杜盛年呵呵笑道,“这还多亏救我的那家人和里正,否则我就算是没有因为重伤而死,也被冻死了。不过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最近匈奴那边又有了动静,我们正盯着呢,王爷说让你先休养一段时间,这才派我来接你的。”凌墨元依旧是板着一张脸道。

    杜盛年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紧接着便又听他继续说道,“既然你已没事,那就跟我们走吧。”

    杜盛年一愣,随后摆手摇头道,“先不急,我得先去和我的救命恩人告别再说,别失了礼数。”

    听此,凌墨元却是嗤笑一声,“你这贵家公子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不过也无妨,正好也让我们兄弟们上门讨杯热水喝。”

    两人一边朝着村内走,一边说着。

    因此,沈念念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凌墨元倒又是微微一惊,诧异道,“是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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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毒酒,一把火。 沈凝霜死的冤枉,死的愤恨。 再次醒来,已经变成了万里之外的乡下老姑娘。 冷眼看着这家里的各种亲戚作死,已经重生为人的沈念念表示。 她要好吃好睡好喝,养好身体,总有一天踏入京都去弄死那两个贱人。 —— 种田+宅斗+宠文,各种求收藏求打赏 新浪微博:萌萌哒孤孤娇宠盛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宠盛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宠盛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