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的火葬场
毕然万万没想到,他大学刚毕业就被申城郊区一个火葬场特聘为“临时工”!
临时工这三个字,现在已经成为替罪羊的代名词。
而火葬场临时工,说好听点,叫合同工、编外人员、天堂口工作者。说难听点,就是在鬼门关混饭吃的打工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工作越来越难找,钱越来越难赚,能在火葬场这个垄断暴利行业中打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火葬场虽然充满神秘和恐怖,火化工虽然是一个最令人恐惧的职业,现在却变成了香饽饽,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往里钻,因为死人钱最好赚啊!
接到电话通知后,毕然吓出一身冷汗,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到处投递求职简历,结果却被火葬场招收为临时工。
奇怪奇怪真奇怪,我压根没有向任何火葬场投递过任何个人简历,这个火葬场为什么会联系到我,为什么他们不用殡葬专业的人,偏偏非要用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不管怎么样,火葬场好歹也是一个事业单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啊!
虽然毕然想不通火葬场为何招聘自己,虽然他打心里不愿意到这种鬼地方上班,但是最终他还是马上从精神病院病房跑到了马路上,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区火葬场而去。
他之所以这样急吼吼跑去火葬场,并不是发什么神经,也不是神经粗大,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老妈精神病复发很差钱,害怕夜长梦多,被人捷足先登。
老妈的医药费本来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可是他那个便宜爸爸老毕,却在老妈住院的关键时刻突然玩起了人间蒸发。
老毕突然失踪,搞得毕然很被动很无助。幸亏他平时省吃俭用和打零工攒了一些钱,勉强给老妈交了一部分住院费和医疗费,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然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吃饭都成问题,如果还死要面子,早晚也会穷困潦倒,横死街头,被人横着抬进火葬场,变成一堆骨灰。更何况,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他别无选择,只能投身到火葬场才能摆脱困境。
出租车速度飞快,一会儿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一会儿在坑坑洼洼的二级公路上颠簸而行。
毕然无精打采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开出租车的中年男司机聊着天,心情却像这坑坑洼洼的路面一样七上八下,充满忐忑。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火葬场,却经常听说火葬场闹鬼,而且还闹得很凶,大白天都能见鬼,死人复活更是屡见不鲜,不仅报刊杂志上经常刊登,就连电视新闻也常常报道一些发生在殡仪馆的骇人听闻的灵异事件。
报刊杂志上刊登的鬼故事大多荒诞不经,经不起推敲。而电视上报道的灵异事件,可信度却很高。例如某人在停尸间复活,某人借尸还魂,某人被塞进火化炉即将火化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活了过来,某人……
不管这些传闻是真是假,火葬场真不是活人呆的地方啊!
就这样,出租车一路颠簸,毕然一路忐忑,车子大约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把他送到一个既偏僻又眼熟的火葬场大门口。
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毕然发现这个火葬场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大门口除了竖立着一座高大的青石牌坊,四周建筑统统都是灰砖黑瓦的老楼房,破旧不堪,没有半点现代气息,如同一座废弃的民国古宅,灰暗阴森,死气沉沉。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环绕在火葬场周围的荒山野岭竟然没有一块好地方,到处都是坟墓,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毕然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鸟不拉屎的火葬场,连路过都没有路过,为什么会看着这么眼熟呢?
真是奇了怪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毕然很惊悚,差点喊司机掉头跑路,但是转念一想,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无论如何都要干上几个月再说,否则家里就真的揭不开锅了,老妈下个月的医药费也没着落了。
“喂,兄弟,火葬场到了,快下车吧,我还要赶回去交班呢。”中年男司机似乎也非常忌讳这个阴森森的火葬场,前一刻两人还聊得挺热乎,现在却像赶瘟神一样赶毕然快下车。
毕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真有点怀疑这个中年男子是开黑车的黑心司机,“师傅,这周围可都是乱葬岗,你确定没有搞错?”
中年司机有点不耐烦地说:“没错呀,这里就是聚龙殡仪馆。你放心好了,我开了十几年出租车还从来没有跑错过地方。”
毕然感觉司机应该不会骗他,二话没说赶紧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两百多块,付钱下车。
他前脚刚下车,后脚还没踏入火葬场那破旧的青石牌坊门洞,司机掉头就跑了,顿时让他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毕然此时就算后悔也叫不到车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火葬场。
就在他踏入牌坊的时候,牌坊右边一根粗大的立柱背面突然蹦出一个八头身的大美女,伸手拦住他问道:“喂,你是不是去殡仪馆?”
“废话。”毕然忐忑了一路,刚看见火葬场就被黑了一跳,现在又被牌坊蹦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黑了一跳,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眼睛有问题吗?没看到我半只脚都踏进去了?”
谁知道,那大美女眼神忽然恍惚起来,仿佛梦呓般喃喃自语道:“你半只脚……真的……真的踏入鬼门关了。”
毕然耳尖,马上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是聚龙殡仪馆新招聘的遗体化妆师(入殓师),之前在香港一家电影公司做恐怖片化妆师。我叫姬烟,是本地人。请问,你是……”
这叫姬烟的女子似乎很健忘,转眼就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那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不但语出惊人,还主动介绍自己。
“啊!?”毕然闻言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蜜桃般成熟的女人,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如此恐怖,心说这个女人不会吃错药了吧?好端端的一个人,好端端的鬼片化妆师不干,却大老远跑来给死人化妆,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她是遗体化妆师,我只是临时工,她应该不会跟老子抢饭碗吧?
“我没病。”
姬烟就像毕然肚子里的蛔虫,不但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还似笑非笑地看着毕然,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挑战一下自我。可是这里太偏僻了,周围除了坟墓还是坟墓。我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个人有点害怕,想找个人陪我进去。所以,只好躲在这里碰碰运气了。”
毕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似乎什么心思,什么秘密都会被她看光看透。真是邪门儿了,刚看到她的时候怎么也有点似曾相识的赶脚?他不知道她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赶紧说道:“我也是聚龙殡仪馆新招聘的员工,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事呢。”
“真的假的?”姬烟又惊喜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在殡仪馆干什么?”
她本以为毕然只是来殡仪馆悼念或者祭奠亲人的,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匆匆赶来报到的新员工。这下好了,有个伴就不用瞎担心了。这个小同事看似凶巴巴,长得却很耐看,犹如邻家大男孩,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我,我……”临时工这三个字毕然实在是说不出口,我了半天才满脸尴尬地说道:“那个,具体干什么等会你就知道了。走吧,我们一起进去吧。”
说着,抬腿穿过那鬼门关似的青石牌坊,朝着火葬场大院快步走去。有个人做伴,他心里同样踏实了许多。虽然这个美女像老妈一样有点神经兮兮,但有总比没有好。
“喂,等等我,等等我……”
姬烟不知道毕然为什么这么尴尬,边喊边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毕然身后。她眼睛东张西望,心里又紧张又好笑,你不说就算了,跑这么快干嘛?老娘又不会吃了你,还装什么神秘?大男孩脸皮就是嫩,敢做不敢承认。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毕然走进来才发现,聚龙殡仪馆就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占地两三千平米,犹如小广场般空空荡荡,中间只有一个又大又圆的路牙石花坛。
这花坛中间高两边低,顶端尖尖,犹如坟包,非常诡异。而且里面种植的花草植物也非常奇特,一半黑,一半白的,泾渭分明,俨然就是一个由黑白植物组成的阴阳八卦图。
无独有偶,正对这个阴阳八卦花坛的竟然是一根红砖大烟囱。这根红砖大烟囱上细下粗,高高耸立在火化间屋顶上空,远近可见,特别醒目。
现在虽然是白天,虽然是火化高峰期,但是这根“吃人”的标志性红砖大烟囱却没有冒出丝毫烟雾。火葬场静悄悄的,偌大的四合院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牌坊左边的门卫室也没有人值守,只有一辆金杯面包车孤零零地停靠在东面遗体告别厅门口。
毕然和姬烟初来乍到,紧张得要命,都不敢随便乱走,不约而同的都朝着那辆面包车走去。
两人刚走到面包车旁边,遗体告别厅突然呼啦啦涌出一大堆人。
第二章 真是活见鬼了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看就是来参加葬礼的。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失去亲朋好友所应有的悲哀或者伤感,反而个个压抑着笑意,乐滋滋的离开了火葬场。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不是在办丧事?这分明是办喜事的节奏啊!
毕然看着同样有些困惑的姬烟,忍不住问道:“大姐,你怎么看?”
“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附近的村民。”姬烟回答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又像刚才那样恍惚了一下,结果却非常沮丧地说:“鬼才知道他们干什么呢?如果他们不是跑来参加葬礼,那就是跑来玩的。”
“不可能吧,谁会闲的没事干跑这来玩?”打死毕然也不相信他们是跑来玩的,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地方,他根本就不会大惊小怪。可是偏偏发生在庄严肃穆的殡仪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聚龙殡仪馆是不是在搞见不得人的事情?
姬烟立即反问道:“瞧他们那个高兴劲儿,怎么不可能?”
毕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说道:“说不定他们是在配阴婚呢。”
姬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毕然,“配阴婚?亏你想得出来。你傻呀,配阴婚都是偷偷土葬,他们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遗体主动送到殡仪馆,化成灰谁还认得谁啊?”
毕然被说得哑口无言,心里有些恼火,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就在两人在面包车旁边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突然边说边从遗体告别厅走了出来。
这中年男子面白如纸,脑袋秃顶,头发稀疏,身上穿得衣服花花绿绿的,看起来不伦不类,既像唐装又像死人身上穿的寿衣。
而且他的双手还粘满血迹,一边旁若无人地用扎纸人的纸擦拭,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毕然和姬烟:“火葬场的车你们也敢偷?”
毕然闻言很无语,心说你就算是把这部灵车白送给我我都不敢要啊,但是又见其一副主人翁精神,他如果不是聚龙殡仪馆的员工,那就是领导或者馆长,不然也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姬烟也看出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不简单,但她根本就不在乎,管他是谁,张口就骂:“呸,死人车谁稀罕。死秃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偷车了?”
不等秃头男子说话,姬烟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躲在里面最后才出来,肯定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秃头男子见姬烟骂他死秃头,还反咬他一口,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冷冰冰盯着姬烟,就像看死人一样。
毕然对姬烟也刮目相看,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毒舌的话,而且还倒打一耙。看来这个漂亮女人不简单,应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不管姬烟是不是省油的灯,不管秃头男子是谁,毕然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要与她共进退,谁叫他们是同伙呢?
现场气氛很紧张,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哎呀,看我这记性。”秃头男子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这才想起前几天自己好像招聘过一男一女,可他又不敢确定,只能试探着问道:“想必你们就是接到我电话通知的那两个人吧?”
毕然和姬烟面面相觑,然后都有点尴尬的点点头。搞了半天,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骂自家人。
秃头男子见两人点头认可,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似乎想笑又不敢在火葬场笑,不得不哭丧着脸说:“你们不要见怪。这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袋总是很乱,做过的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7月4号。从1号到3号这三天,火葬场每天都会莫名其妙的丢失几样东西。
虽然丢失的物品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讳气啊!我怀疑招贼惦记了……不对,那个,你们好像来晚了吧?我怎么记得我1号的时侯就让你们来报到,我左等右等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你们两个为什么现在才来?”
秃头男子说着说着,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毕然便知道了他和姬烟为何躺着也中枪。可是他们明明今天才接到通知,然后马上就打的赶过来了,这秃头男子为何还说三天前就给他们打过电话?
这话搞得毕然和姬烟满头雾水,都矢口否认他记错了日子。否则两人还没有开始正式上班呢,就莫名其妙的被迟到三天,这不是开玩笑吗?
对于火葬场经常失窃这一点,毕然倒觉得外贼的可能性不大,要防也要防内贼。试问,一般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进火葬场偷东西?哪个小偷会闲得蛋疼跑到火葬场偷一些不值钱的死东西?
最后,秃头男子自己把自己都弄糊涂了,也没有弄清楚这笔糊涂账。没办法,他只好岔开话题,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及聚龙殡仪馆的一些情况。
果然不出毕然所料,这个行为有些古怪、记忆有些混乱的秃头男子不仅仅是聚龙殡仪馆的一把手申公望馆长,而且逢年过节和休息日,他还亲自客串灵车司机、遗体化妆师、抬尸工、火化工……
总之,火葬场里里外外没有他不能干的,也没有他干不了的。
如此不辞辛苦,真不知道他当这个馆长是为了什么?
毕然佩服之余也有些担心,担心聚龙殡仪馆这半死不活快倒闭的样子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除了怕刚就业就失业,他还有点担心这里的水会不会太深?勾心斗角他不怕,就怕闹鬼。
一想到鬼,毕然就有点心慌,眼珠子下意识斜视了一下身边灵车。
只见驾驶室后视镜除了自己、申公望和姬烟的影子,镜子里居然还有一个既陌生又模糊的人影,就站在申公望背后一动不动。
见鬼了!
毕然大吃一惊,急忙把视线转向申公望,正要张口提醒,却见他身后哪里还有半个鬼影。
真见鬼,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毕然心里发毛,不动声色的又回头看了后视镜一眼。
然而这次镜子里什么鬼东西都没有,只见姬烟在和申公望套近乎。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肯定是我眼花了。毕然揉了揉眼睛,心里自我安慰道。
女人天生就喜欢八卦,姬烟也不例外。她可不会像毕然那样压力山大,疑神疑鬼。相反,她对即将面对的工作充满了好奇。
“申馆长,对不起,我们都没有见过你,还以为你是小偷呢。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的,要怪就怪你突然从遗体告别厅冒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到现在还害怕呢!”
姬烟先道歉,并把刚才冒犯他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搞得自己很无辜一样。然后,她马上转移话题道:“申馆长,我虽然做过恐怖电影化妆师,但对遗体化妆师却一窍不通。我只给演员化过妆,还从来没有给死人化过妆。
我听说,有些遗体死状惨不忍睹,甚至残缺不全。这样的遗体不仅化妆难度大,还要整容整形。我怕做不好,给殡仪馆造成影响。还有,刚才那些人很奇怪,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开心,难道你把他们的丧葬费用全免了?”
申公望闻言哭笑不得,“殡仪馆不是慈善机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先交钱后火化。”
姬烟“哦”了一声,心想火葬场果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个社会什么钱都不好赚,只有死人钱最好赚。
申公望意味深长地看了姬烟一眼,接着说道:“你既然做过鬼片化妆师,那你的化妆技巧肯定不一般。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需要你干什么,只需要你把遗体化妆的栩栩如生一些,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姬烟刚要说有问题,申公望就说:“你不用担心,熟能生巧,只要跟着我和其他几个同事多做几次,很快就会上手了。至于那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他们刚才送来一具尸体。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就跟我到遗体告别厅看看吧。”
说完,申公望转身就走进了遗体告别厅。
毕然赶紧跟了进去,而姬烟则满脸懊悔跟在毕然身后。早知道申公望会这样说,她就不会自作聪明说自己干过鬼片化妆师,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第三章 离奇死亡事件
遗体告别厅宽敞明亮,正前上方悬挂着一条黑底白字的悼念横幅,四周摆满花圈,显得庄严肃穆。
在大厅中央有一个棺椁般的遗体告别台,台子上赫然躺着一具三十多岁的男尸。
这具男尸身材高大,五官扭曲,眼球暴突,死状恐怖。
申公望径直走到遗体告别台前,毫不忌讳地指着遗体说道:“这具尸体就是那些村民送来的。我在为其整理遗容时,发现死者头顶有一个血洞,据村民们说,死者头顶的血洞是被雷击穿的……”
随着申公望说下去,死者死因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那些刚刚离开的村民确确实实是高兴而来。
而且他们都是附近一个叫聚龙湾村的村民,而死者则是此村一个叫熊勘的地痞流氓,绰号“熊出没”。
这熊勘生前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父母就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更别说本村村民了。
其实,熊勘也就是窝里横,在外面都是欺软怕硬。
村民们虽然处处躲着他走,可是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依旧逃不出他的魔爪,他见一个玩一个,玩一个甩一个,有时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行为之恶劣,就像熊瞎子经常出没的玉米地,基本上都要遭殃,熊出没因此而得名。
也正因为熊勘太好色,他昨天晚上突然心血来潮闯入本村一个寡妇家里,正准备对其实施强暴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突然从天而降,一大团电光瞬间就炸开了这个寡妇家的屋顶,好巧不巧正好劈在他头顶上。
熊勘被雷劈死了!
聚龙湾的村民全都拍手叫好,都说老天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啊!
这些年来,村民们虽然被熊勘欺凌的苦不堪言,但善良的人们却并没有把尸体丢弃在荒郊野外,也没有拖去喂狗泄愤,而是凑钱把尸体送到了火葬场火化。
不过入土为安就免了,因为现在墓地价格比房价还贵,尤其是申城周边,更是贵得一塌糊涂。所以熊勘能被寄存在火葬场骨灰堂,已经是村民们格外开恩了。
至于熊勘的骨灰具体能被寄存到什么时候,村民们可不敢保证,“断供”后火葬场会不会将他的骨灰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毕然感觉整个事情很狗血,结局虽然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正应了那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熊勘死得很惨,姬烟始终不敢用正眼看他,只是用眼角余光暼了遗体头部血洞一眼,就吓得躲在毕然背后不敢再看了。
申公望说完后,忍不住看了熊勘那烂脑袋一眼,似乎还想继续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但有毕然和姬烟在场,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把手插入熊勘脑浆中,翻找他想要的东西。
既然今天不方便,申公望就打算推迟火化,改天再继续找。反正这具尸体也没有人要,迟两天火化也不要紧。
毕然正要开口询问怎么处理这具遗体,申公望就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毕然说道:“那个,老毕啊,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姬烟一改胆怯之色,立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支愣起耳朵,静等下文。
毕然听口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禁颤声问道:“什……什么机会?”
申公望马上说道:“你先帮我把尸体抬到停尸间里去,然后我们再慢慢谈具体工作。”
这哪里是什么机会,分明就是让自己这个临时工临时客串抬尸工。毕然心里害怕,却硬着头皮说道:“好吧,那我们开始搬吧。”
这种事姬烟也插不上手,赶紧躲到一边,貌似轻松地在空旷的遗体告别厅中四处闲逛起来。
毕然看了看没心没肺的姬烟,强忍着恐慌抬腿爬上了半人高的遗体告别台,颤抖着双手抱起熊勘的烂脑袋,申公望则搬着尸体两条腿,两人用力把熊勘抬到了台下。
然后毕然抱着头在后,申公望抬着腿在前,一路倒退着走向停尸间。
火葬场的停尸间一般都在比较偏僻和隐秘的地方,以防被生人或者野猫野狗闯入,引起恐慌甚至诈尸。可是聚龙殡仪馆的停尸间却偏偏设立在一墙之隔的遗体告别厅隔壁,而且停尸间的门洞就在遗体告别厅侧面,外面连个门都没有。
毕然没有这方面经验,也不知道其他火葬场的停尸间具体在什么地方。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所有火葬场都是这样,为了方便停放遗体,都把停尸间设置在遗体告别厅隔壁。
从遗体告别台到停尸间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却差点累死毕然。
他之所以感觉很累,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尸体心情紧张的要命。另一方面他感觉熊勘的遗体确实很重,而且又僵又硬,直挺挺的,比一块笨重的大石头还难搬。
看来,“死沉死沉的”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而传说,人死后,灵魂出窍,尸体会变轻,纯粹是胡说八道。
两人很快就把熊勘抬进了停尸间,将其打横停放在最后一张停尸床上。而靠近门口的七、八张停尸床竟然没有一张是空的,每张床上都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停尸间密不透风,显得很阴暗,氛围很诡异,弥漫着一股怪异难闻的尸臭味。
毕然放下尸体后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逃命似的跑向遗体告别厅。
谁知道申公望却在背后喊道:“毕然,等等,你先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毕然听到喊声,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又来了,什么事非要在停尸间里说,而且还要当着停尸间那么多“听众”的面说,这不是纯心跟我过不去吗?
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乖乖跑回去,洗耳恭听。
申公望立即摆出一副领导架子,非常严肃地告诉毕然:“你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干一行爱一行。在馆言馆,在馆护馆,在馆忧馆,以馆为家,真正爱馆。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熟悉停尸间,熟悉其他地方,尽快融入到殡仪馆各项工作中。熊勘的情况我已经说了,接下来我就说说这七具遗体。”
说着,用手指着另外七张停尸床道:“前面两张床上停放的是两具女尸,后面五张床上停放的是五具男尸。”
毕然心惊胆战的看着七具盖着裹尸布的尸体,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感觉申公望那番明显带有敲打和恐赫意味的话也很熟悉。不过这种奇怪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无论他怎么回想,记忆中始终有一片盲区,遮掩着一切真相。
真奇怪,真讽刺,不要说自己只是个临时工,就是正式工,他也不会对火葬场产生丝毫归属感。除非是不正常的人,否则谁敢以火葬场为家?
申公望见毕然一声不吭,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接着说道:“这七具遗体,在停尸间已经停放三、四天了。其中两具女尸是公安局送来的,五具男尸则是医学院送来的。
前者是公安局在一栋民国时期的古宅中发现的。由于死者死因不详、身份不明,无从破案,刊登寻尸启事又无人认领,最后不得不送来殡仪馆火化。
后者都是死刑犯,去年被执行枪决后,遗体都捐献给了医学院,作为人体解剖实验体,供学生们反复解剖与研究。直到现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才被医学院丢弃到了殡仪馆。”
毕然忍不住插嘴道:“申馆长,现在天气这么热,这些尸体都停放了好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火化?”
第四章 守夜人心慌慌
申公望似乎就等着毕然问这句话,立刻回答道:“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火化,就是为了留给你实习。”
“留给我实习!?”毕然满脸惊讶的看着申公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是自己听错了。
申公望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是的,我特意留了七具遗体给你练手。这个机会很难得,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我……我……我长这么大连个纸人都没烧过,这……这不合适吧?”毕然顿时就被惊呆了,张口结舌地看着申公望,希望他能收回刚才说的话。如果实在不行……最起码也要给自己几个月的适应时间,哪有刚来上班就叫人火化的道理?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只有你去适应工作,而不是工作适应你。好了,别说了,就这样吧。”
申公望有点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毕然,转身走出停尸间,向姬烟打了个招呼,就快步向遗体告别厅对面的丧户接待室走去,根本不给毕然讨价还价的机会。
毕然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的跟着他们走进丧户接待室,又浑浑噩噩的跟着他们从楼梯过道爬到二楼阁楼一间办公室。
这阁楼办公室面积很大,差不多有近百平米,却显得很昏暗,整个办公室几乎没有一个窗户,仅仅在斜屋顶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格子天窗,透着微弱的光线。
而且天棚也没有丝毫装饰,四个黑色三角原木横梁都裸露在外,就那么横架在头顶上空。
在风水上,这叫横梁压顶,很不吉利。长期坐卧在梁下,对人的健康、气运和财运都会产生不良影响。
一般人对此唯恐避之不及,申公望为何反其道而行?
爬到阁楼办公室,毕然的脑袋还有点发懵,晃眼一看,只见黑乎乎一片,仿佛进了鬼屋一般,到处透着诡异的气息和刺鼻的怪味。
毕然黑了一跳,脑袋立即清醒过来。定睛细看,不光屋里黑、横梁黑、墙皮黑,室内所有办公家具也是黑的一塌糊涂,统统都是黑胡桃木,就连脚下木地板也是采用的素有辟邪圣木和变色龙之称的玉檀香。
难怪屋里味道这么大,原来都是檀香味。
姬烟也被这小黑屋似的办公室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那四根黑色横梁,好像看见了吊死鬼,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
不过她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像个没事人一样,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毕然的衣襟,便坐到墙边一张黑胡桃木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看着坐在对面办公桌的申公望,不知道他会怎么安排自己?
毕然赶紧挨着姬烟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候发落。
他们刚坐下来,申公望就从抽屉里拿出四份似乎早就准备好的聘用合同,走到茶几前,把一式两份合同分别递给两人。
两人接过合同,马上认真翻看起来。
姬烟越看越高兴,想都不想拿起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份协议很满意,申公望开出的条件可能还超出了她的预期。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合同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作的,工资高不说,工作还很自由,简直不拿她当外人!
钱多钱少,姬烟无所谓。她最不缺的就是钱,最怕的就是整天呆在火葬场没有自由。就算申公望说一套做一套,明一套暗一套,她也不怕。
而毕然却越看越生气,差点甩掉手中协议,反炒申公望鱿鱼。
他现在虽然很缺钱,虽然对工作没有什么要求,也没资格提要求,但是他可以拒绝签订这份“丧权辱国”的坑人合同。
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
申公望看似道貌岸然,其实跟那些黑心老板是一个德性,想方设法都要把员工的剩余价值压榨的一干二净。
按照所谓的合同规定,他平时不光要配合所有在编人员的工作,还要在火葬场守夜。
说白了,哪里需要他就到哪里去。换句话说,就是馆长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叫你抬尸你不能不抬,叫你整容你不能不整,叫你火化你不能不去,叫你……
这也太坑人了吧,工资不高也就算了,别人使唤来使唤去也可以忍,谁叫自己是临时工呢?
可是,为嘛叫新人来守夜?
这里可是火葬场啊,除了恐怖的遗体告别厅和停尸间,还有更加恐怖的火化间、尸体冷藏间、骨灰堂、灵牌祠堂……
这些恐怖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守夜了。
“我都干完了,那还要你们干什么?”毕然打心里不想干,嘴上却不敢这么说:“申馆长,别的我都不说了。你看……能不能换个人来守夜?”
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申公望。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可申公望却语重心长地说:“老毕啊,说实话,叫你守夜不是为难你,而是为了让你尽快习惯这里的环境,并不是针对你。”
申公望见毕然不以为然,生气道:“你不相信,明天上班你可以随便问问,这里哪个老员工不是这样过来的,而且我也不例外。”
“啊?我妈还在住院呢。她有神……神经衰弱,生活不能自理,还需要人照顾。”毕然还是有点嫩,社会经验不足,心急之下差点说出母亲是个神经病。虽然他在离开精神病院之前都给老妈安排好了,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担心她像二十年前那样走失,被人那个后,怀了自己都不知道。幸亏遇到老毕,否则不堪设想。
申公望似笑非笑地看着毕然,说道:“这是心病啊。你不必担心,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你妈想通了,好好睡一觉自然就好了。”
“不是,我妈……”毕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有什么病不好说,非要说心病。
申公望似乎算死了毕然不会因守夜而撂挑子不干,干脆说道:“你不守,姬烟就要守。”
正要为毕然说几句公道话的姬烟,一听申公望这么说,立即就用女人那种特有的令人心碎的目光看向毕然。
毕然见姬烟马上紧张起来,心里叹了口气,就什么也不说了。
看到毕然认命了,姬烟似乎也有点打退堂鼓,申公望便安慰道:“你们不用害怕,火葬场虽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一般情况下,你们只要注意以下几点就可以了。”
“一,不准欢迎人。”
“二,不准说你好。”
“三,不准说再见。”
“四,不准微笑服务。”
“五,不主动和人握手。”
“六,不主动出席喜宴。”
“七,不给同桌人夹菜。”
“八,不主动留联系方式。”
“九,不晒太阳不能进火化间。”
“十、不能随便移动停尸间的尸体、骨灰堂的骨灰和灵堂的牌位。”
“十一,不能穿也不能携带带静电和电波的物品。”
“十二,不准碰猫、狗、牛、蛇等动物。”
“十三,不能带走任何一样属于火葬场的东西。”
“十四,不准在火化尸体的时侯说话。”
“十五,不要随便带女人、小孩进火化间和停尸间。”
“十六,……”
第五章 镜子里的死人脸
听到这么多该死的规矩,毕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连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天天都是这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姬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好在她的工作相对自由,不用死守火葬场,也不用每时每刻都死抱着这些死规矩不放。
申公望好像有急事,在半哄半骗着逼毕然签完合同后,马上就把毕然带到办公室隔壁二楼宿舍安顿下来。
然后他急匆匆跑下楼,直奔停靠在遗体告别厅门口的灵车而去。
姬烟见申公望直奔灵车而去,生怕搭不上顺风车,对毕然说了一句抱歉后扭头就追了出去。
毕然看着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烂沙发、一个破衣柜的宿舍,忍不住破口大骂:“妈个蛋的,走吧,走吧,都他娘的走吧。等会老子就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天塌下来老子也不管。”
骂完后,毕然心情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烦躁不安,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绕室徘徊起来。
对于在火葬场守夜,他压根就没有思想准备,怕得要死。他宁愿坐灵车回家,也不愿呆在火葬场。
……
姬烟之所以不愿意留下来守夜,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今天“大姨妈”来了,要不然她倒是很愿意留下来体验体验。
虽然她不迷信,但也有点忌讳。因为点背的时候,什么倒霉事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她急吼吼跑到申公望面前,不管申公望怎么劝说,铁了心的就要搭乘灵车回家。
没办法,申公望只好让她上车,半道上再想办法把她哄下车。
在宿舍团团乱转的毕然越想心里越发毛,不禁也拔腿跑了出去,趁着申公望还没走赶紧辞掉这份恐怖工作。
赚钱虽然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老妈已经够神经了,自己可不能再吓出神经病来。
然而等他追出去的时候,申公望已经开着灵车跑出了火葬场,远远的还能看见灵车屁股上面那八个又黑又大的喷涂字体:丧帝至上,服务第一。
毕然追到牌坊就放弃了追赶,眼睛死死盯着车屁股上那句耐人寻味的广告语,懊悔得直跺脚。
此时此刻,整个火葬场只剩下毕然一个会喘气的,不会喘气的要么停放在停尸间,要么摆放在骨灰堂的骨灰架上,要么……
“天灵灵,地灵灵,下午千万不要有人来火化……”
眼看着灵车消失在视线中,毕然没来由一阵心慌意乱,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又跑回了宿舍。
所幸,宿舍虽小,厨卫俱全,生活用品倒也齐全。就是采光不好,房间有些阴暗潮湿,充满霉气。
毕然赶紧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散发霉气。
站在窗边,看着死气沉沉的火葬场,毕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这一夜,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是想到老妈还在住院,还有那无底洞般的医药费,毕然就狠不下心来不干。
而且老毕失踪也需要花钱登寻人广告,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力量,否则光靠他一个人找,累死都找不到。
说实在的,毕然挺同情老毕的。老毕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自从二十年前捡了一个漂亮媳妇,顺带捡了一个便宜儿子,生活就全乱套了。老毕绝对没想到,老妈隔三岔五就会犯神经病,隔三岔五就会把他折腾到解放前,变成穷光蛋。他现在肯定很后悔,否则也不会失联。
或许他跑出去躲一阵就滚回来了,以前把他逼急眼了,也发生过一次离家出走的事件,不过躲了两天就跑回来了。他们之间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彼此都非常牵挂着对方。
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毕然转身打开房门,跑到隔壁另一间宿舍看了看。他发现这间宿舍和自己住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便关上门返回来,一屁股坐到床上,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上网打发时间。
可能是初来乍到,也可能是火葬场氛围太过诡异,毕然脑袋里乱糟糟的不说,还完全忽略了申公望说不能穿也不能携带带静电和电波物品这码子事,也忽略了手机和手机信号本身就是利用电磁波传播,而且人脑也能够直接接收电磁波。
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书,毕然忐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但是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困劲马上就来了。迷迷糊糊的他倒头就睡,手机流量和窗户都忘记了关。
一觉醒来,毕然发现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的。
这时窗外忽地吹来一股冷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滚下床,摸黑打开灯。
然后他慢慢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窗外,眼前黑咕隆咚一片,隐约只见对面遗体告别厅有两条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移动。
毕然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鬼东西,两条幽灵般的影子眨眼便消失在牌坊门外。
那两条鬼影一消失,对面屋脊就传来“啊、啊”的两声惨叫。
这两声惨叫吓得毕然浑身一哆嗦,悬在嗓子眼的心差点蹦出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团黑影便扑面而来。
毕然赶紧缩回脑袋,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
他刚关死窗户,那团黑影“嘭”的一声就撞在了窗户玻璃上,五厘白玻璃立刻龟裂开来。只要再撞一下,玻璃立马就碎。
毕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在窗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好在这只乌鸦只是凌空扑腾了两下,便掉头飞向了对面屋脊,隐没在夜色之中。
见到乌鸦后,毕然心里直犯嘀咕,都说乌鸦是不祥之鸟,莫非自己要倒霉?
“乌鸦嘴。”毕然暗骂自己乌鸦嘴,传说毕竟是传说,当不得真。现在最关键是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否则不被吓死也被饿死了。
到厨房之前,他先是去了一趟厕所,掏出鸟来,一边撒尿,一边奇怪地打量着新装修不久的卫生间,浑身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尿完了。
不知道申公望搞什么鬼,放着破破烂烂的房间不装修,偏偏只装修一个卫生间。
要知道,改造一个小卫生间比翻新一个一、二十平米的房间还要费时费钱,翻新这个小房间只要刮刮腻子、刷刷乳胶漆就可以了。而单独改造一个卫生间却相当复杂,不但要挖开地面预埋排污管、冷热水管、蹲便器、做防水等基础项目,最后还要贴墙地砖、安装热水器和洗脸盆……
在洗脸盆洗了把脸,毕然抬头照了一下镜子,总觉得自己脸色有点不太正常,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最后他把脸色苍白的原因全部归咎于那只该死的乌鸦头上,要不是它吓了自己一大跳,脸色也不至于像个死人脸一样难看。
从卫生间出来后,毕然就在狭小的厨房里鼓捣起来,压根不知道那张所谓的死人脸还一直停留在镜子里,久久不曾消散。
鼓捣了半天,毕然才勉强泡好一碗方便面,然后强忍着恶心吃了下去。
吃完方便面,毕然感觉精神焕发,想睡都睡不着,手机电影也不敢看,因为手机内存卡里除了恐怖片就是爱情动作片。
在火葬场看爱情动作片,根本提不起兴趣。看恐怖片,那就是找死,哪怕剧情不怎么吓人,也能吓死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毕然闲得实在无聊,屁股有点坐不住,只能站起来到院子里随便转转,也好有个交待,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死者家属来火化?
当他走到楼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里心惊肉跳的转了半圈后,正为没有看到一个死者和死者家属而高兴,眼前那种满黑白植物的花坛里忽然冒出来两只眼睛。
这两只眼晴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非常瘆人。
第六章 停尸间有猫腻
毕然吃惊地看着花坛里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钉在原地不敢动弹,浑身汗毛唰的一下全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只有眼睛?”毕然被吓得直发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不要紧,那隐藏在花草植物之间的绿光眼球不但也跟着移动起来,还发出一阵犹如死孩子般的怪叫声。
那两只绿光眼球怪叫几声后,突然蹿出花坛,但是却并没有扑向毕然,而是掉头跑向了对面遗体告别厅。
“猫?”
看见那鬼东西屁股后面夹着一条尾巴,毕然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用手直拍胸口,张口骂了一句:“小比样子,果然是一只猫,吓死我了!”
他刚看到的时候就有点怀疑那是猫眼,只是身在神秘恐怖的火葬场让他无形中多了一些顾忌,原本正常的事物在他眼中都变得不太正常,遇到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更不敢妄下结论。
刚松了口气,毕然就看见那只野猫从遗体告别厅的门缝里钻了进去,他那放下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坏了,那只猫会不会溜进隔壁停尸间呢?”
传说,尸体被猫狗上身会引起诈尸。
如果在这之前毕然听到有人这样说,肯定会嗤之以鼻。可是在神秘恐怖的火葬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刚才连猫眼都不敢确定,诈尸这种事情他就更不敢确定了。
现在停尸间可是停放着八具尸体,况且其中一具还是他帮忙搬进去的,白天都把他吓得够呛,现在就算借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进停尸间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干脆……我什么都没看见,回去继续睡觉,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万一真诈尸了怎么办?尸体跑到宿舍怎么办?”
毕然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他越害怕想象力越丰富,整个人急得团团转。
既然已经选择留下来守夜,那就不能视而不见,即使逃得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迟早都要面对,还不如现在就面对。何况,老妈和老毕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都在等着他赚钱救命呢。
没办法,毕然只能苦着脸掏出手机,抖抖簌簌打开手机手电筒,他一咬牙,豁出去了,不就是遗体告别厅吗?老子快进快出,赶走那只野猫就撤。
毕然硬着头皮走到遗体告别厅门口,伸手一推,只听“吱呀”一声,两扇高大而又厚重的破木门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缓缓向两边打开。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毕然颤抖地举起手机手电筒,胡乱照了照黑咕隆咚的遗体告别厅,抬腿慢慢走了进去。
黑暗中,天棚上,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声,紧接着十几道惨白的光芒几乎同时亮起。
看着亮若白昼的遗体告别大厅,毕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按在门口墙壁灯具开关上的手掌。
他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天棚上那十几盏格栅灯盘又“嗡嗡”怪叫起来,灯管更是忽闪忽闪一个劲儿地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每盏格栅灯盘里都有三根日光灯管,加起来就是三十多根,同时一起闪烁,一会儿黑,一会儿亮的,这可是火葬场啊,那情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毕然知道这是灯盘镇流器和日光灯管造成的,也知道这是节能灯的通病,等电压彻底稳定下来,灯管便不会这样闪来闪去。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赶紧四处寻找那只可恶的野猫。
可他找遍了整个遗体告别厅,也没有发现那只可恶的野猫。
遗体告别厅很空旷,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既然野猫不在这里,那肯定是跑到停尸间里去了。
毕然最担心的就是野猫窜入停尸间,唯恐迟了生变,想也没想一头就扎进了半开半闭的停尸间。
一进入停尸间,毕然就大吃一惊。
只见那只野猫正趴伏在一张停尸床上,瞪着一双绿幽幽地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
黑夜给了野猫一双发光的眼睛,毕然一眼就看到它在什么位置。
可让他吃惊的是,满屋子停尸床,有八具覆盖白布的尸体,这只野猫跑到哪具尸体上不好,非要跑到最里面的熊勘身上。而且这只野猫胆挺肥,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看见他也不跑,驱赶恐吓也不跑,依旧趴在那一动不动。
为了赶走这只野猫,毕然可是豁出去了,他也顾不上开停尸间里的灯,借着遗体告别厅那忽明忽暗的灯光,飞快冲向熊勘遗体。
在跑动过程中,他的眼角余光始终关注着左右另外七张停尸床,一旦发现尸体尸变,他立马掉头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决不多管闲事,坚决不做申公望口中在馆护馆、在馆忧馆、以馆为家、真正爱馆的好员工。
毕然一口气跑到熊勘遗体跟前,那七具尸体也没有闹出什么妖蛾子,他吁了口气,就在他伸手捉猫之时,遗体告别厅那十几盏格栅灯盘突然毫无征兆的集体全部熄灭。
遗体告别厅一黑,停尸间顿时也陷入了黑暗。
关键时刻,毕然万万没想到,遗体告别厅的灯盘会全部掉链子,他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趄趔,整个身体猛然摔向了停尸床。
“喵呜!”
那该死的野猫怪叫一声,在毕然还没摔倒之前,闪电般从熊勘肚皮上跳到了另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上,从另一具尸体上又蹦到下一具尸体上……三跳两跳,野猫几乎跳遍了停尸间所有尸体,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就在野猫开始连连跳尸的时候,毕然一头撞到了熊勘遗体怀中。他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不但当场压得熊勘张大嘴巴,停尸床也被毕然压得倒向对面另一张停尸床。
这一倒不要紧,竟然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犹如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停放尸体的木板床。
灯一黑,床一倒,毕然就知道糟了。
可倒霉的是,他的身体被死死压在床底下,想跑都跑不掉。
阴森的氛围,冰冷的尸体,让两眼一抹黑的毕然惊骇欲绝。他赶紧用双手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停尸床,飞快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开启手机。
手机屏幕荧光瞬间照亮了床底下,只见熊勘大张着嘴巴,眼球暴凸出眼眶,与他面对着面,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
熊勘的嘴巴好像真的蠕动了一下,嘴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圆溜溜的,滚来滚去,黑得发亮。
这恐怖的一幕,差点让毕然当场窒息掉,他下意识一把推开熊勘的烂脑袋,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就往遗体告别厅跑,一路上也不知道踩到了多少具尸体?
说来也怪,毕然不跑还好,他一跑到遗体告别厅,那天棚上的格栅灯盘忽然同时又全亮了,而且连闪都不闪一下,全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真是活见鬼了!
这种情况让毕然是又爱又恨,他此时跑也不是,回停尸间收捡那烂摊子也不是,他可不敢确定那些鬼灯盘会不会再坑爹?
想想头一天上班就把停尸间搞得一塌糊涂,恐怕交待不过去,毕然更怕被人误会有什么怪癖好。所以哪怕现在他再不愿意面对也要面对,怎么也要清理一下现场,叫人看不出来,不然明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次毕然学乖了,他做好两手准备,一进停尸间就把所有日光灯全部打开,另一手手持手机,以防万一。
尽管此时毕然已经意识到手机可以发射电波,也意识到手机电波可能会引发尸变,可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天天有人死,天天有人搭灵棚,也不见带手机去祭奠的人引起诈尸。
黑暗总是令人不安,光明给了毕然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他轻手轻脚地迈过那些翻滚在地的尸体,做贼似的走到熊勘遗体面前。
熊勘面朝下趴着,身体却麻花般扭曲,那姿势又怪异又恐怖。当时场面非常混乱,毕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趴着正好,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看到熊勘那骇人的吃人模样。
他蹲下来,用手对着尸体比划了半天,感觉抱也不行,抬也不行,很难下手。
没招了,毕然只好把尸体翻转过来,摆正了也许就好搬了。
但是他刚把尸体翻过来,尸体嘴中却忽然滚出一颗黑不溜秋的珠子,骨碌碌滚到他脚下,直打转转。
第七章 超级变态恋尸狂
这黑珠仅有龙眼大小,表面有一层环状黑色光晕,犹如美丽的星球光环,环绕着黑珠缓缓转动,黑光柔和,分外迷人。
看见黑珠,毕然顿时就明白了,熊勘并不是被雷电劈死的,而是被这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黑珠砸穿了脑袋,暴毙而亡。
毕然只是看了那迷人的黑珠光环一眼,就有种据为己有的冲动,他忍不住伸手捡起黑珠,拿到眼前想仔细看一看。
不料,那黑珠与毕然目光甫一接触,它表面那层黑色光环瞬间便缩回了珠内。
黑珠失去光环后,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颗烂大街的假珍珠,丢在路上也没人捡。
毕然愣了一下,心说发财了、发财了,这个黑珠绝对是个好东西,绝对不是廉价工业品,他赶紧把黑珠揣到裤兜里,然后下意识左右看了看,除了发现地上有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正歪着脑袋看着他外,整个停尸间没有一点动静,静得吓人。
死人财不好发啊!毕然感觉瘆得慌,不敢在停尸间久留,赶紧抓紧时间整理那些倒得乱七八糟的停尸床和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宿舍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黑珠。如果能卖个好价钱,那老妈的医药费就不用发愁了,他明天便辞职找老毕去。
在整理停尸床的时候,毕然悄悄数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除了熊勘,五个死刑犯和两具女尸一个都不少。
毕然强忍着恐慌,先把熊勘抱上了停尸床,然后伸手把一具趴在地上的女尸慢慢翻转过来,他也不怎么敢看她的脸,只是埋头用力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停尸床上,用裹尸布盖住她,省得看着心慌。
盖裹尸布时,毕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她的脸,登时吓了他一跳,见鬼般缩回手,猛的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毕然壮着胆子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女尸床前,心惊胆战的看了女尸面部一眼。
这具女尸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色惨白,柳眉杏目,瓜子脸,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美女。虽然她脸上没有太多的死亡痛苦表情,但眼睛却半睁半闭,神色似笑非笑,透着古怪。
这种古怪表情看起来神神秘秘,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脸上、眼睛上、鼻子上、头发上和嘴唇上的乳白色液体,让人不敢直视。
这液体,怎么看都像他“擦枪走火”时射出来的东西。
“我日,这是哪个变态恋尸癖?趁老子睡觉的时候来猥亵遗体,搞就搞吧,还玩****!”毕然又气又怕,破口大骂,发泄心中的恐惧。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停尸间的门并不是那只野猫撞开的,而是被人偷偷撬开的,说不定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两条鬼影干得好事,不知道另外那具女尸遭殃没有?
毕然虽慌不乱,环视了一下尸横遍地的停尸间,发现另外那具女尸就在旁边床底下。他走过去,弯腰握住女尸两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直接把她从床下拖了出来,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具女尸竟然是一个童颜美女,不过同样满脸液体,面带诡笑。
紧接着,他粗略地看了看那五具残缺不全的男尸,只看见一具较为完整的男尸身上明显好湿,好像刚从尿里捞出来一般,全身散发着刺鼻的尿骚味,下体更是一片狼藉。而其他四个缺胳膊少腿的死刑犯则幸免于难,可见那变态恋尸狂还没有丧心病狂,没有一锅端。
毕然就纳闷了,黑灯瞎火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跑到火葬场停尸间亵尸?你猥亵女尸就算了,居然生冷不忌男女通吃,完事了还对着遗体撒了泡尿,这是人干的事吗?
不管是谁干的,毕然都不想管,他现在只想快点收拾收拾回到宿舍,所以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具女尸抱上了停尸床,最后才轮到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五具残尸。
这五具残尸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手术刀解剖得惨不忍睹,而且还经过长期防腐处理,每具尸体都浸泡过福尔马林(甲醛)。
与这样的尸体接触,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毕然真有点佩服那变态恋尸狂,这种类似人体标本的尸体都敢干,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但是佩服归佩服,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做的,万一感染上尸毒就完蛋了。于是他就地取材,用裹尸布将双手以及两条胳膊整个缠绕起来,然后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地上的残尸一一弄上停尸床,并盖上裹尸布。
全部搞定,毕然正准备逃离这个鬼地方,遗体告别厅和停尸间天花上那些日光格栅灯盘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和他有仇似的,忽然全灭。
停尸间又陷入了黑暗,毕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又来了,假如第一次熄灯是偶然,那么这一次就是针对自己,而刚才也并非偶然,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这一次,毕然并没有太过慌张,只是举起手机,手指轻轻一按,手机电筒光芒四射,登时照亮了大半个停尸间。
毕然不怕有人搞鬼搞怪,就怕鬼魂关灯,他赶紧用手机照了一下停尸间门口,只见墙壁上的灯具开关依旧保持着开启状态,那就证明没有人搞恶作剧,偷偷关掉灯恐吓自己。
既然不是活人搞得鬼,那就只有死人了。毕然连忙又用手机挨个照了照八具尸体,发现一具都不少,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停尸间闹鬼,所以转身就走,连头也不敢回。
刚走两步,头顶天花上就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爬动声,动静虽小,但死寂的停尸间却无限放大了这声音。
听到爬动声音,毕然汗毛直竖,只想落荒而逃,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他惊慌失措的抬起头,举起手机对着那布满针孔的石膏天花扣板一阵乱晃,大声吼道:“谁……谁他妈在上面?”
这一吼,完全是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崇,也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并非胆大妄为。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毕然刚刚吼了一嗓子,那对着天花的手机竟然自动“咔嚓”一声,瞬间拍下一张梦魇照片。
毕然并没有开启手机相机,所以他根本不信邪,马上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眼珠子却差点掉出来。
乖乖不得了,在手机黑暗的背景下,一张面带诡异笑容的鬼脸模模糊糊地定格在手机屏幕上,吓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丢掉。
第八章 停尸床下有人
毕然以为眼花了,定睛细看,这时手机屏幕上突然又跳出一条短信。
这条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床下有人”。
说来也怪,他接到这条短信后,天花上的鬼动静立刻就消失了。
明明知道停尸间不可能有第九具尸体,毕然却鬼使神差低下头,弯腰用手机电筒朝着对面床下照了照。
这一照不要紧,他赫然看见童颜女尸床底下蹲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也正在盯着他看,还对他神秘地笑了笑。
我靠,真的有人!
毕然飞快抬起头来,骇得牙齿打架,嘴巴拉风箱似的呼呼直喘粗气,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根本无法判断床下蹲的是人还是鬼?
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都这样了还不跑,反而深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弯下腰,又用手机电筒照了照童颜女尸床下,却见床板下面晃悠悠悬挂着一面铜镜,清清楚楚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除此之外,床下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铜镜又圆又大,直径差不多有五十厘米,古色古香,边缘花纹繁复,铭刻着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个八卦字体,镜面更是光可鉴人,折射出来的人影和真人一般。这个八卦镜原本是用双面胶粘贴在床板背面,因为刚才床铺倾倒而震脱下来,悬吊在床下,冷不丁低头一看,还以为床下蹲着一个人呢。
看到只是一面八卦镜,毕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自己差点被自己吓死,谁他妈这么缺德?用双面胶把八卦镜粘贴在床板下面,难道尸体也要照镜子吗?等等,刚才八卦镜里的影像分明对自己笑了笑,可刚才自己明明怕得要死,哭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毕然被一个接一个的诡异事件搞得有点抓狂,精神处于崩溃边缘,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临走之前,他本想顺手将八卦镜摘下来拿回宿舍研究研究,但是马上想起申公望说不能带走任何属于火葬场的东西,否则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一辈子不得安宁。这个八卦镜被人放在停尸间,十有八、九是为了镇凶辟邪,一旦自己拿走,或许会将镇压在停尸间的阴魂鬼物释放出来,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吗?
反正一切都恢复如初,毕然也不怕明天上班有人找自己的麻烦了。至于黑珠,他有种直觉,以后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命就全靠它了,哪怕死人财不好发也要带走。
摸黑回到宿舍,毕然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感觉就像回到了家,这个家虽然破旧不堪,但是远离停尸间。他开着灯躺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黑珠,把玩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意识却渐渐有些模糊,昏昏欲睡。
毕然不想睡,可是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实在架不住这莫名其妙的困劲,在半睡半醒状态下,他的意识似乎陷入了一个黑暗而又混沌的世界,不能自拔。
子时刚过,还在睡梦中的毕然突然睁开眼睛,僵尸般翻身坐起,连鞋都不穿,就这么光着脚丫子走出房间,沿着楼梯过道一步一步走到院里。
冰冷的水泥地面没有给他造成丝毫影响,依旧浑然不觉四处走动,好像丢了魂一样。
当毕然走到骨灰堂门前时,那紧闭的大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自动敞开一条缝隙,然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不等诡谲的大门全部敞开,毕然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随着他走进黑暗的骨灰堂,天棚上一盏盏单头斗胆射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二盏、三盏、四盏、五盏……次第亮起,非常吊诡,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次第亮起的单头斗胆射灯,把上千平米骨灰堂一点点照亮的同时,也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排排骨灰架和骨灰柜。
聚龙殡仪馆的骨灰堂与货架林立的超市没有什么区别,骨灰架和骨灰柜上摆满各种各样高中低档的骨灰盒,密密麻麻,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每个骨灰盒上都贴着一张死者生前遗像,或微笑或冷默地看着毕然这个不速之客。如果他此时清醒过来,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即便毕然处于梦游状态,也被眼前几千个骨灰盒、几千张陌生的遗像面孔骇了一跳,本能的就想夺路而逃,腿却拔都拔不动,他内心深处拼命挣扎:“真的,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梦……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跑到这里来?”
无论他心底怎么大喊大叫,就是无法清醒过来,依旧迷惘而机械地游荡在一条条骨灰架和骨灰柜的过道中,夹道欢迎的是数千个骨灰盒和骨灰盒中数千双沉默注视他的眼睛。
不知是那些遗像有问题,还是骨灰盒里有鬼,反正骨灰堂中足足有上百双遗像眼睛在随着毕然走动而转动,随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而诡异地斜视起来。
更诡异的是,那些几乎斜视到只剩下眼白的遗像面孔,忽然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角度缓缓转向毕然。
更要命的是,那些刚刚消失的黑眼珠子,居然从眼角另一边缓缓转动到了眼白中。
转眼之间,那上百张平面黑白半身照片原本端端正正的面容就像被检阅的军队,齐刷刷都以四十五度角倾斜注视着他。
可惜毕然在梦游,这些诡异恐怖的遗像直接被他无视了,仍如丧尸般漫无目的向前走动。
直到走到一堆待售的骨灰盒前,毕然这才停下脚步,慢慢蹲到地上,在一堆高中低档骨灰盒中认真挑选起来。
他来这里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给自己挑选一个满意的骨灰盒。
选了半天,毕然最终选中了一个最好最贵的紫檀木骨灰盒,抱起就走。
往外走时,那些诡异的遗像又像活人一样,一直目送着他走出骨灰堂。
从骨灰堂里走出来,毕然仿佛失去了方向感,抱着骨灰盒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一会儿跑到火化间,寻找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跑到供奉着数千个牌位的祠堂,呆呆盯着隐藏在某个角落中的数十块牌位发呆。
毕然似乎被这些牌位触动了某根神经,转身就跑到了停尸间。
这次,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放下手中骨灰盒,果断猫腰钻进那具童颜女尸床底下,伸手将那面粘贴着双面胶的八卦镜给扯了下来,他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就把八卦镜丢到了地上。
然后,他把脸颊慢慢贴到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伸出右手,五指微曲,对着地面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立刻发出“咚”的一声空响。
导致地面空响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地下绝对有很严重的空鼓现象,甚至有大面积的中空,或者地下室之类的空间。
就在毕然侧耳倾听地下是否有空鼓夹层的时候,床尾忽然垂直落下来两只脚。
第九章 14号遗体冷藏柜
这两只脚穿着白色高跟鞋,悄无声息落到地上,稍微驻足了片刻,便迈动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动起来。
静悄悄的停尸间,立即响起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既清脆又瘆人,而且还很有规律,一会儿从床尾走到床头,一会儿又从床头走回床尾,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也不知道这两只脚的主人想要干什么?是半夜起尸走两步锻炼锻炼,还是想找毕然聊聊天?
毕然虽然深陷于梦游状态中无法自拔,但视觉和听觉却并未丧失。由于他侧耳趴在床下,那两只脚正好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像缩头乌龟一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只在床边走来走去的高跟鞋,生怕她停下脚步钻到床下。
有时候你越怕什么就发生什么,那两只脚此时刚好走到停尸床中间,好死不死突然停在了毕然眼前,而那两条僵硬的腿也渐渐弯曲下来,整个身体开始缓缓往下蹲。
看着那两条腿蹲马步般蹲下来,毕然本能的向后退缩,匍匐着爬出床下,身体拐了个弯,绕到那两条腿背后,轻手轻脚爬向尸体冷藏间。
尸体冷藏间就在停尸间里面,大门是一樘子母防盗门,正对着停尸间的双开防盗门,熊勘的遗体便停放在子母门旁边。
毕然爬行到熊勘床前,刚要站起来悄悄打开子母门,眼晴一花,那双熟悉的高跟鞋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眼前。
毕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胸口却差点碰到一对高耸的山峰,他触电般倒退一步,那面带诡笑的童颜女尸立刻如影随形逼近一步。
接下来,毕然后退一步,童颜女尸就前进一步,步步紧逼,一直把毕然逼到了墙边。
毕然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神情紧张地盯着童颜女尸,眼皮直跳,大有被吓醒的征兆。
而童颜女尸却越靠越近,脑袋慢慢靠在毕然肩上,亲密地把嘴巴贴到毕然耳边,嘴唇一阵蠕动。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只见毕然时而紧皱眉头,时而频频点头。
童颜女尸只是嘀咕了几句便戛然而止,仿佛完成了使命,乖乖走到床边,乖乖爬上停尸床,最后还不忘自己给自己盖上裹尸布。
毕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看着童颜女尸笨拙地爬上床,看着她盖好裹尸布,直挺挺挺尸,这才放心大胆走到尸体冷藏间子母门前。
他闭上眼睛,似乎回忆了一下,随即伸手在密码防盗锁上按了几下,子母门顿时就打开了。
尸体冷藏间非常阴冷,嗖嗖往外直灌冷风,光着脚丫的毕然不禁打了个冷颤,踮起脚尖慢慢走了进去。
尸体冷藏间的面积比停尸间还要大,四周摆满立式多层冷藏柜,毕然一边往里走,一边用手指数着靠在墙边的冷藏柜,“1,2,3,4,5,6,7,8,9,10,11,12……”
当数到13到15之间的空位时,毕然突然停下脚步,呆呆看着根本就不存在的14号尸体冷藏柜,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看了半天,毕然才犹犹豫豫伸出双手,像瞎子一般对着前方空气一阵乱摸,原本空空如也的空间竟然发出一阵波动,犹如平静的湖面丢进一粒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过后,眼前顿时显现出一个多层立式冷藏柜,而冷藏柜中间那层抽屉上赫然贴着一张巴掌大的黄色符箓。
这张黄色符箓皱皱巴巴,缺边少角,符文复杂,灵纹若隐若现,一看就是一张颇有灵性的隐匿符。这张隐匿符看上去虽然有些年头了,还有些缺损,但隐匿效果却依旧不减当年。
如果不是毕然瞎猫碰上死耗子,用手直接触摸到了隐匿符,这个尸体冷藏柜根本不会显露出来。
像骨灰堂一样,毕然无视了这诡异的一幕,无视了那神奇的隐匿符,尸体冷藏柜刚显现,他双手就抓住了中间抽屉拉手,用力往外一拉,抽屉直接被拉出三分之二,只见一具装在黑色尸袋中的尸体蜷缩着躺在抽屉中,浑身直冒冷气。
这次毕然没有退缩,毫不犹豫打开黑色尸袋,不过当他看见尸体容貌时,瞳孔骤然放大,好像看见了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吓得他马上又把尸袋拉链拉上,语无伦次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妈三天前犯病,老毕第二天失踪,我今天才来到火葬场……怎么就死了呢?”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一下就失控了,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招谁惹谁了,老天要这样对我?不行,遗体不能留在这里……我一把火烧了,谁也别想得到。”
毕然发狠般站起来,转身在尸体冷藏间找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一辆遗体专用推车。然后他把那具蜷缩着的尸体小心翼翼抱到推车上,推着走出尸体冷藏间。
中间抽屉一归位,那张隐匿符灵光一闪,14号遗体冷藏柜顿时又隐匿在空气之中,无迹可寻。
在停尸间,他顺手捡起那个紫檀木骨灰盒,深深看了看那童颜女尸和发出空响的地面,仿佛要深深烙印在记忆中,不要忘记。然后他推着遗体走出了停尸间,直奔火化间而去。
南方属火,所以火化间位于南面,而且还是一栋独立的厂房式建筑,内部空间又高又大,地面面积差不多有五六百平米,地上座落着一台台狰狞恐怖的钢铁火化炉,大约有十几台的样子,均由粗大的排烟管道串联,最后直通屋顶那根直插天际的红砖大烟囱。
看到这根标志性红砖大烟囱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那是火化人的地方。烟囱一旦开始冒烟,那就表明有人被火化了。
就在这时,整整一天没有冒过丝毫烟雾的红砖大烟囱忽然冒出来一股黑烟,刚开始还很淡,转眼就浓烟滚滚,一直持续冒了个把小时才停止。
时间不长,毕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火化间,他一脸疲惫,怀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骨灰盒,慢慢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毕然随手将骨灰盒塞到了床底下,然后一头栽倒床上,脑袋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由此可见,他确实疲惫到了极点,不光身体疲惫不堪,精神也有些不堪重负。前半夜,在清醒状态下他都有些顶不住。这后半夜,他的意志再坚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然而,这只是开胃小菜,后面还有更刺激更恐怖的大餐在等着他。
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第十章 半夜三更“鬼”叫门
毕然刚刚躺下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窗外一阵紧是一阵的叫喊声给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啊?”
窗户外的人听到屋里有动静,立刻马上回答道:“师傅,俄是来火化的。”
听到火化这两个字,毕然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困劲顿时全跑光了。他翻身就坐了起来,心说该死的,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都来了。我刚来不到一天,连火化间都没进去过,火化炉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你叫我怎么火化?
毕然刚要拒绝火化,让楼下那个人把尸体弄回去明天再来火化,那家伙竟然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叫道:“师傅,如果你实在不想火化,那俄就回去了,俄们不影响你休息了。”
“好啊,好啊,那你赶紧走吧。”毕然一听大喜过望,恨不得让他马上消失。
话音刚落,楼下那家伙就说:“那俄走了,遗体就放在楼下了。”
“啊!?不是,我说,遗体不是你家的,说扔就扔。你怎么能这样呢?”毕然闻言大惊失色,腾的一下从床上跳到地上,气急败坏的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对着楼下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喂,等等,你先别走,我马上就下来。”
喊完,毕然掉头就往楼下跑,深怕楼下那个家伙丢下尸体跑了,那他下半夜就别想睡了,不光要守尸,还要防诈尸。
他一口气跑到楼下,却看到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不,严格说是四个人,三个活人,一个死人,会喘气的都站在楼下伸长脖子看着二楼宿舍。
因为此时整个火葬场只有二楼宿舍还亮着灯,所以他们三个自然认为有人或者火化工在楼上值班。
另外两个家伙穿着工作服,没戴安全帽,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那个死者,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套又旧又脏的工作服,脸上依旧残留着惊恐而骇人的死亡表情,就这么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
看样子,他们都是建筑工人。这个死者如果不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那就是被什么鬼东西给吓死的,不然也不会死得这么恐怖。
三个老建筑工一看见毕然,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屁颠颠跑到毕然身边,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最后,那个戴着安全帽的老建筑工声泪俱下的说道:“师傅,对不起,俄也不想这样。但是……你也看到了,俄们都是搞建筑的,不光要起早贪黑,还很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地上这个人叫杜大军,跟俄同村同姓,他如果听俄的话,不去地下电梯井施工,就不会死得这么惨。”
老杜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泪,哽咽着又说:“大军死了好几天了,遗体一直停放在工地工棚……也不是个办法。为了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也为了不影响工程进度,俄们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火化了。可是,俄们三个接连跑了两三个殡仪馆,不是说下班了,就是说不给火化。俄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连夜跑来聚龙殡仪馆。”
那两个老建筑工在旁边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毕然一阵心酸,实在拉不下脸来赶他们走。
在他看来,那几个火葬场不是不给火化,而是他们嫌贵,才不得不跑来又偏僻又便宜的聚龙殡仪馆。
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市场竞争那么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个火葬场会将到嘴的肉往外吐?这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行业啊!
没办法,毕然只好实话实说,说自己只是个临时工,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改天再来,或者另找一家火葬场试试。
三个老建筑工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纷纷拿出农民工讨薪的姿态,将毕然夹在中间,以冷暴力逼他就范。
看这架势,他们是赖上自己了。毕然苦笑了一下,不得不说道:“好吧,好吧,我算是怕了你们了。你们让开,我去接待室看看价格表,如果你们能够接受,那咱们再谈火化的事情。”
说着,他伸手就把他们扒拉到一边,朝着丧户接待室快步走去。
老杜他们见毕然没跑,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
接待室除了一张桌子五张椅子,墙壁上的服务价目表也让人一目了然。
毕然只是随便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就转身跑回来,打算直接吓跑他们了事,省得纠缠不休,让人心烦。
老杜他们眼巴巴看着毕然,似乎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心理准备。
感觉有点理亏,毕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这的……遗体化妆费是四……八千,火化费一万六千八,高档骨灰盒八万八千八,中档骨灰盒五万一千八……”
“化妆就不用了。不过,你放心,钱不是问题,你先把骨灰盒拿出来让俄们看看。”
三个老建筑工听到这种可以吓死人的价钱,面不红心不跳,老杜不但毫不在乎的打断毕然,而且他对钱还不感冒,“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再多,房子再大,死后也就是住屁大一点地方……对了,俄们人多,你最好每样都拿几个,让俄们比较一下哪个更合适。”
毕然没想到他们这么痛快,根本不和自己讨价还价,他无可奈何道:“那个,好吧,不过,骨灰盒又大又重,我最多每样拿一个,多一个我都拿不了。”
说完,他想也没想,就熟门熟路走向骨灰堂。一路上他还在纳闷,自己把火化费和骨灰盒的价钱都翻了几倍,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不会是穷嘚瑟吧?
很快,毕然便抱出来三个高中低档骨灰盒,三个老建筑工马上认真挑选起来,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上了三个老油条的当。老杜之前是挟尸威胁,刚才说不差钱,等会他肯定会说不要贵的,只要便宜的。我靠,这算盘打得,把我当猴耍呢。
虽然毕然很恼火,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跟他们计较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骨灰堂很熟悉,连骨灰盒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这说不通啊?我除了去过两次停尸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如果我对火化间也这么熟悉,那就真见鬼了!
果然不出毕然所料,那三个老建筑工此时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三个骨灰盒,装模作样说那个最便宜的骨灰盒这好那好最让他们满意。
装得跟真的一样,你们就装吧,早晚有一天,你们也会被人装到盒子里。
呃,奇怪,我怎么感觉装过满满一盒骨灰?自从来到火葬场,老是出现幻觉,我不会得了精神分裂症吧?毕然自嘲的笑了笑,火葬场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他二话不说,丢下他们拔腿就走向火化间。
第十一章 遗体在火化炉诈尸
三个老建筑工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惹毛了毕然,老杜赶快追上去问道:“哎,哎,师傅,俄们只是比较一下哪个骨灰盒更合适,俄们真的不缺钱,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毕然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别跟来了,我只是去一趟火化间,马上就回来了。要是有感觉,我就给你们火化。没感觉,你们就趁早走吧。”
三个老建筑工一脸错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通火化尸体为什么还要跟着感觉走。这不是看心情吗?心情好就一把火烧了,心情不好就趁早滚蛋。
这下可好,搞得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唉声叹气,希望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火化工赶快找到感觉,帮他们把杜大军火化了,天天提心吊胆不好过啊!
火化间是火葬场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严禁外来人员进入,更不允许女人、小孩进入。因为这里忌讳太多了,远的不说,光是那惨不忍睹的火化过程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就算火葬场允许死者家属进入火化间观看,相信也没有几个人敢看。
一如骨灰堂,毕然走进火化间,扑面而来的不是刚熄火不久的火化炉的热气,而是一股浓浓的熟悉感。
纵观整个火化间,小到专门为尸体开膛破肚而准备的死神镰刀般的铁勾子,装骨头渣子的垃圾桶,清扫骨灰的扫帚,骨头镊子,手套,口罩,火钳……。大到墙边那连成一排的十二生肖火化炉,输送遗体的火化台……无不给他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毕然绞尽脑汁想破脑袋,都没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无师自通,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
他忐忑不安的走出火化间,那三个老建筑工呆在外面备受煎熬,同样忐忑不安的迎面走过来。老杜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师傅,怎么样,有感觉吗?”
老杜紧张的搓着手,满脸期待地看着毕然。
在刚才不知情的情况下,毕然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火化,但是现在他对火化间这么熟悉,再推辞就是不近人情了。他考虑了一下,对他们三个说道:“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以帮你们火化,但是出了问题,我不会负责。”
三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不用你负责,只要化成灰就可以了。”老杜瞅了尸体一眼,有些心虚地说:“死人……死人还能搞出什么鬼名堂?不会有事的,俄跟大军从小玩到大,化成灰俄也认得。”
“那麻烦你们帮我把遗体抬到火化间去。”毕然不想耽误时间,边说边走向火化间。
三人立马跑到杜大军跟前,如同搬水泥一般,把尸体从地上抬起来就走。
毕然在前面带路,老杜抱着尸体头部,另两人各自抱着尸体一条腿,也不过才走了十几步,他们脑门上就见汗了,眨眼便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大汗。
也不知道他们是累的还是吓的,到了真火化的时候,他们反而个个紧张得要命,寸步不离毕然左右,还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看,深怕尸体出现什么异常。
杜大军遗体停放在工地工棚的这几天,似乎给他们造成了很多困扰,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要不然三人也不会这么紧张。
还好抬到火化间,尸体也没有闹出什么妖蛾子。三人如释重负,都松了口气。
毕然走在前面没有看见他们紧张的样子,如果看见,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帮他们火化杜大军。
此时他站在一台锅炉般的火化炉前,貌似专业地问了一下杜大军的生肖,便吩咐他们三个将杜大军遗体抬到右边倒数第三台火化炉的钢板火化台上。
三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将杜大军遗体头前脚后摆放好后,马上捏着鼻子、捂着嘴巴跑出了火化间,蹲在院子里,静等骨灰出炉的那一刻,脸上都写满了忐忑,心里都在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事。
那钢板火化台大约半人高,台面黑糊糊的,一片焦糊,犹如铁板鱿鱼的黑铁板,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怪味,也不知火化了多少人?
由于长年累月火化尸体,又没有人定期清理遗体火化台,使得台上台下糊满了尸油,看上去又脏又恶心。就连向来对卫生条件、生活环境要求不是很高的三个老建筑工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毕然呢?
不过他再忍受不了,也得把尸体火化了才能出去透透气。
第一次火化尸体,毕然紧张得要命,手心手背都是汗。他只能跟着感觉走,先把遗体火化台顺着轨道推进火化炉,然后关上炉门,准备点火。
就在他手指按向开关,准备启动点燃这台与杜大军属相相同的火化炉时,炉内突然传出一阵咔咔异响,仿佛半夜磨牙声,让人不寒而栗。
经过上半夜停尸间那番洗礼,毕然已非吴下阿蒙,他不怕尸体诈尸,就怕杜大军死而复生,那他火化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这有前例可寻,虽然罕见,也不乏有尸体在火化的时候忽然复活,甚至活活烧死。所以他赶紧收回按向开关的手指,向前一步,脑袋慢慢靠近炉门上那个火化观察窗口。
这个火化观察窗口只有巴掌那么大,采用的是可耐高温玻璃,玻璃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不知是灰尘还是骨灰?
毕然也来不及找抹布,直接用手擦了擦,趴在窗口往里一看,只见杜大军躺在火化台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丝毫复活的征兆。
没活就好,毕然松了口气,又伸手按向开关。
这个时候,火化炉猛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似乎被人狠狠踢了一下,震得整个火化炉都有点抖动。
这动静很大,搞得毕然心里毛毛的,手指按在点火开关上也不敢收回来,只想一把火烧了了事。
不过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他抱着万一杜大军复活的侥幸心理,又凑近窗口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尸体猛地从火化台上直挺挺坐了起来,面部一阵扭曲,倏地睁开双眼,眼冒青光,透过玻璃窗口死死盯着毕然,凶相毕露。
诈尸来得很突然很凶猛,骇得毕然倒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所幸炉门被他关得死死的,就算尸体在里面闹翻天也跑不出来。
毕然回过神来,冲上去一把按住点火开关,正式启动了这台属鸡的火化炉。
只听炉膛内发出“轰”的一声,瞬间充满了火焰,高温烈焰顿时将半躺半坐在火化台上的杜大军整个笼罩起来,炉壁内侧和顶部的喷油嘴犹如花洒一般,不停地火上浇油,助涨火势。
当炉膛燃起大火那一刻,一条狰狞虚影瞬间脱离了杜大军遗体。
杜大军失去支撑,“啪嗒”一声,又仰身跌倒在火化台上,登时变成了一个火人。
第十二章 青面厉鬼夺舍
那虚幻的影子青面獠牙,看似狰狞,却很怕火,在火光乍现的时候,竟然直接穿过炉壁逃到了炉外,飘浮在毕然眼前。
与此同时,杜大军遗体上又浮现出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人影。
这条人影长得与杜大军一模一样,神色慌张,绝望的看着满炉火焰。
就在火焰烧到他的魂魄和肉身之时,火化炉中间蓦地闪现出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这只大公鸡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它刚一出现就张开了那比孔雀开屏还要炫丽几分的羽翅,仿佛保护鸡仔一般,用双翅团团护住了杜大军的魂魄,不让一丝火星烧到。
紧接着,这只大公鸡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扭头看了炉外青面厉鬼一眼,双翅一震,卷起杜大军的魂魄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毕然还没有从诈尸中缓过劲来,顿时又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面厉鬼黑了一跳,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人还是鬼?”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不是明摆着,还用问吗?
火化间灯火通明,那青面厉鬼似乎对灯光有些过敏,青黑色魂体冒出丝丝青烟,凝实的魂体正以眼肉可见的速度变淡。
这种伤害对于青面厉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像皮外伤一样不痛不痒。它君临天下般飘浮在空中,轻蔑地看着毕然,“小子,你焚毁了我赖以栖身的宿主,让我功亏一篑,那就用你来代替吧。”
说着,它凝眸看向毕然,先看看这小子是否适合夺舍,结果却发现此人面目重叠,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仿佛不存在般,让它又惊又喜,“你居然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人,没有存在意义却存在于这个世界……太好了,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借尸还魂、鬼魂附体都是旁门左道,根本不容于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只要夺舍你,我就真正拥有了存在意义,可以光明正大行走于人世间……”
管它有没有意义,再不跑,变成行尸走肉就真的没意义了。毕然不等它说完,转身就跑。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青面厉鬼就化成了一团烟雾,烟雾瞬间又分裂成四股,嗖的一下,分别从他耳鼻钻了进去。
“啊……”毕然惨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死命地揪住头发,面部扭曲,痛苦不堪。
虽然他已经被青面厉鬼附身,但意识却拼命与其争夺身体控制权。
青面厉鬼就像入侵电脑的病毒,一路攻城略地,不费吹灰之力,几乎全盘接过身体控制权。
四肢百骸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毕然的意识只能退到两眉之间的紫府,凭借紫府的先天壁垒,负隅顽抗。
青面厉鬼在毕然脑海之中左冲右撞,却总是被一层无形壁障弹回,完全不像普通人的紫府,一捅就破。它惊“咦”一声,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是修真者,紫府为何如此坚韧?”
在死亡威胁下,毕然正想尽一切办法自救,哪有心情搭理它。
“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青面厉鬼咆哮一声,化为烟雾的魂体又在紫府外面横冲直撞起来。
每一次撞击,毕然的意识都会剧烈震荡,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只有灵台还保持着一丝清明。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第二个杜大军。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自己陷入无意识状态。
脑袋现在还是属于我的,既然它能撞,我为什么不能撞?
别看毕然平时逆来顺受,但发起狠来却不要命。他抱着与青面厉鬼同归于尽的想法,一头撞向火化炉。
“嘭”的一声,毕然的脑袋重重撞在炉门上,紧接着他又连续撞击了四五下。
连续自杀式撞击,给毕然带来剧烈脑震荡的同时,也让他一次比一次清醒,更让他间接目睹了火化尸体全过程。
撞第一下的时候,他看见杜大军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全部烧光,浑身皮开肉绽,滋滋作响,惨不忍睹。
撞第二下的时候,高温导致尸体筋骨骤然收缩,杜大军猛然从火化台上弹跳坐起,眨眼变成了一具血肉骷髅。
撞第三下的时候,杜大军的肚皮快速膨胀起来,“嘭”的一声,肚皮爆裂开来,肠子和内脏炸的到处都是,把玻璃窗口也给糊死了。
撞第四下的时候,那颗黑珠似乎感应到毕然危在旦夕,蓦然从他裤兜里飞了出来,同时发出一声嗡鸣,顿时又释放出那圈迷人的黑色光环。
黑珠绕着毕然飞了一圈,然后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从黑色光环中分离出四条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分别钻进了毕然耳鼻之中。
那四条黑色丝线灵动无比,犹如专业杀毒软件,遇到青面厉鬼化成的鬼雾便一拥而上,先分析,后分解,再吞噬。也不过转眼之间,就把侵入毕然体内的鬼雾吞噬了三分之一,逼得青面厉鬼不得不放弃夺舍,灰溜溜从毕然体内窜出来。那四条黑色丝线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停留在毕然体内,修复受创和感染的部位,最后直接融化到了他身体之中。
“不可能,你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拥有灵力……”
青面厉鬼被黑色丝线驱赶出来,兀自还有些不敢相信,马上又化为鬼雾扑向毕然。只要夺舍这小子,他身上的一切秘密都会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那黑珠光环瞬间又分离出一层黑色光罩,如同泼墨般,从头到脚将毕然整个笼罩起来。
黑色光罩刚刚覆盖住毕然,青面厉鬼就一头撞在上面,却立即将它弹出老远。
毕然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身体也恢复了自由,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笼罩自己的黑色光罩,还以为这是幻觉呢。他咬了一下舌头,感觉很痛,不是幻觉。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保护膜,他禁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感觉很有弹性,但愿它能挡住青面厉鬼。
青面厉鬼似乎只有一根筋,被弹出去后又张牙舞爪扑向黑色光罩,毫无悬念又被弹飞,然后又扑上来……
这样冲击了十几次之后,原本稳稳当当悬浮在头顶的黑珠竟然有些摇摇欲坠,黑色光罩也有些摇摇晃晃,似乎能量不足,难以维持。
毕然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满脸紧张的看着黑珠和黑色光罩,心里暗暗祈祷,挺住,挺住,千万别掉链子。
这种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差点让他崩溃。
第十三章 死人财不好发
黑色光罩在青面厉鬼又一次撞击下,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分钟,如同被捅破的肥皂泡,登时化为泡影。
黑珠紧随其后,“啪嗒”一声跌落在毕然脚下,光彩尽失,暗淡无光,又变成了一颗烂大街的假珍珠。
黑色光罩破灭后,青面厉鬼狞笑一声,故伎重施,又化为四条鬼雾,如蛇般缠向毕然。
就在四条鬼雾钻进毕然耳鼻之时,火化炉内发出一阵波动,那只护送杜大军魂魄离开的大公鸡去而复返,瞬间便从波动空气中显现出来。
这只骄傲的大公鸡是不能出炉,还是不屑于出炉擒拿此鬼,它只是引颈高鸣一声,那堪堪钻入毕然耳鼻的鬼雾蓦地倒卷而回,不但被打回青面獠牙的原形,还不停地鬼叫着,“鸡使饶命,鸡使饶命,鸡使饶命……”
大公鸡在火化炉中仰首挺胸,身下仿佛压着一只老母鸡,美丽的鸡冠左右摇摆,威严不可侵犯。只见它金鸡独立,优雅而迅速地伸出一只金色鸡爪,虚空一抓,那青面厉鬼就身不由己的飞入火化炉,然后被大公鸡按在双爪下一阵猛啄。
直到青面厉鬼被啄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这只大公鸡才叼着它钻进排烟管道,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死里逃生后,毕然一阵后怕,实在搞不懂青面厉鬼最后为什么突然放过自己,还鬼叫着什么鸡屎鸡屎,自己主动冲进了火化炉。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了,我好像听到一声鸡鸣,难道说青面厉鬼是被鸡吓跑的?嗯,听说鬼怕鸡叫,误以为天亮了……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区区鸡叫,还不足以吓跑这只猛鬼。
毕然深怕青面厉鬼还在火化炉里,保险起见,火化炉足足多燃烧了二十多分钟,他才熄火关掉鼓风机。
他蹑手蹑脚走到炉门前,趴在观察口上偷偷往里看了看,却见火化台上除了有一条人形骨灰带,什么鬼东西都没有。他立即戴上口罩和手套,打开炉门,将滚烫的钢板火化台拖到炉外。
然后,他打开老杜他们选得那个便宜骨灰盒,先用扫帚把台面上的灰白骨灰粉全部扫到骨灰盒里,又用镊子夹了几根未化的碎骨头和二十几颗牙齿放进去,骨灰盒就满了。
将剩下的骨头渣子扫到垃圾桶后,毕然逃命似的冲出火化间,跑到三个眼巴巴等着他的老建筑工面前,一把就将手中还有点热乎的骨灰盒塞给了老杜,还心有余悸地说:“老杜啊,你们这个工友死的很蹊跷啊?刚才火化的时候,不但在火化炉诈尸了,我还被鬼上身了。”
“啊,不会吧,大军又诈尸了?这个,那个,尸体停放在工地工棚的时候,也就是半夜忽然弹跳几下,当时俄们还以为是被猫狗上身引起的。后来,俄们在尸体下面垫了门板就没事了。俄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既然尸体已经被火化了,老杜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干脆老老实实说出来,或许还会得到谅解。
那两个老建筑工在旁边帮腔道:“是啊,是啊,俄们都以为是被猫狗上身引起的,闹一下也就消停了,谁知道……”
两个老建筑工不帮腔还好,这一帮腔反而彻底点燃了毕然的怒火,“谁知道?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还像个傻比一样帮助你们火化。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你们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你们害死,也变成一堆骨灰。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毕然怒视着老杜他们,恨不得揍他们一顿解解气。但是想想他们也是受害者,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也因祸得福,知道了黑珠是一个无价之宝,不但不能卖,更不能轻易示人。所以,何必跟他们斤斤计较呢。
“师傅,对不起,真对不起,早知道会这样,俄就实话实说了。不过,俄怕说实话,你也会像其他火葬场那样赶俄们走……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大半夜给你添麻烦了,这些钱是俄代表家属感谢你的。”老杜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马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辛苦费,想了想,又自掏腰包加了几百块,这才满脸歉意地递给毕然。
“别别别,拿回去,快拿回去……”毕然哪敢收这种死人钱,边说边用手推拒。
其实,他倒是很想收下这笔钱,攒起来为老妈治病。虽然火葬场工资待遇没有想象中的高,但也能够勉强支撑老妈的医药费。况且他总觉得死人财不好拿,谁知道拿了会发生什么?
“师傅,俄可不敢坏了规矩,否则会倒霉的。这只是一点小小意思,你就收下吧。”老杜以为毕然嫌钱少,可他只能拿出这么多,所以他赶快把钱强塞给毕然,免得他坐地起价,大发死人财。
那两个老家伙又厚着脸皮帮腔道:“是啊,是啊,你辛苦了大半夜,这是你应得的。”
毕然感觉拿着这钱很烫手,丢掉也不是,还给老杜也不是,最后只好揣到裤兜里。虽然他听说火葬场的潜规则很多,是捞钱最狠的一个行业。但是他还是决定,等明天上班就把这钱连同火化费和卖骨灰盒的钱都交给申公望,以免被人知道后说三道四,惹祸上身。
毕然没有坑老杜,火化费和骨灰盒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多收。收完钱后,他便将满脸伤感的老杜他们送走了。
他站在牌坊下面,默默注视着三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身走向宿舍,边走边想,自己早晚也有这一天,到时候火化自己的又是谁呢?
管他是谁,现在可不能让尿给憋死。
毕然突然尿急,根本来不及回宿舍上厕所,只好就近跑向位于牌坊右边的公共厕所。在火化间他差点被青面厉鬼吓尿,现在心情放松下来就更憋不住了。
聚龙殡仪馆不光各种设施落后,公共厕所也跟不上时代潮流,依旧是那种蹲坑式的茅坑。
黑灯瞎火的,公共厕所连个灯和指示牌都没有,毕然也不知道进入的是女厕所还是男厕所,只能硬着头皮摸黑跑进去。
然而,他在厕所打了一转,也没有找到一个小便池,急得他只能跑到半人高的隔间中,焦急忙慌地解开裤子。但是越急越解不开皮带,只好手忙脚乱地拉开裤子拉链,对准直通化粪池的阴暗地沟,可尿还没有尿出来,背后就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这水声,在黑暗而又寂静地公共厕所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水桶,吓了毕然一大跳,生生把尿给憋了回去。
第十四章 与魔鬼有个约定
这鬼动静,不禁让毕然想起诡异的停尸间,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心说火化间我都挺过来了,应该不会死在卫生间吧?
他自嘲一笑,貌似轻松的回头看了看。
公共厕所虽然黑暗,但隐约还能看见背后墙上挂着一个不锈钢漏斗,因水滴满开始自动倾斜起来,不断往脚下地沟中冲水,反复清洗着厕所。
原来只是虛惊一场,毕然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膀胱里的存货决堤般“哗啦啦”放了出来,爽得他直打激灵,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蹲位上正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蹲在他眼皮子底下,似乎好像在解大手,低着头断断续续地低声呻吟着。
尿完尿,整个厕所登时安静下来。
毕然抖抖**,拉上裤子拉链,正要准备走人,就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便秘般的“嗯”声,他下意识探头向隔壁看了看,隐约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弯腰蹲在地沟两侧,一边似痛非痛呻吟着,一边缓缓抬起头颅。
那蹲在地上的人影披头散发,即使抬起头颅也让人看不清长啥样,只露出一双阴森恐怖的红眸盯着毕然,“你来了,我在化粪池里等了你很久了……”
这一夜,毕然都在恐惧当中挣扎,恐惧神经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遭遇这双咒怨般眼睛的时候,他依旧有点拔不动腿,只能颤声问道:“你……你等我干什么?”
“说好的到茅坑里来陪我,你忘了?”这披发鬼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声音阴柔而充满怨毒,仰头直视着毕然缓缓站立起来。
“啊?”这话让毕然大吃一惊,赶紧说:“我今天才来,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说着,他悄悄把手伸到裤兜,将黑珠紧紧握在手心里,不停地摩挲。
黑珠似乎耗尽了能量,无论他怎么摩挲,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男人果然提起裤子就不认账。死男人,臭男人,该死,真该死,活该死一万次……”披发鬼的嘴巴又臭又恶毒,对毕然死不认账的态度更是深恶痛绝。
披发鬼和毕然只隔着一层十几公分厚的隔墙,几乎脸对脸、眼对眼、嘴对嘴,毕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料脚下却险些踩空,掉到粪沟中。
那披发鬼忽然伸出一双鸡爪似的脏手,一把掐住毕然脖子,猛然用力一拉,不但把毕然拉到了她那边,还把他们之间的隔墙拉倒了,披发鬼更是顺势趴在又湿又臭的地沟中,一边凶猛的拉扯着毕然,一边哈哈鬼笑。
毕然万万没想到,这披发鬼竟然如此凶猛,根本就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好在他双手双脚死命撑在地沟两侧,除了脑袋被披发鬼拖到沟里,身体牢牢固定在沟边。
披发鬼的笑声刺耳难听,毕然听得心惊肉跳,顺手摸起一块倒塌的隔墙板砖,抡起来照着沟里一阵猛砸。
“砰砰”声不绝于耳,披发鬼被砖头砸得“哇哇”鬼叫,那掐住脖子的双手明显有些松动。
毕然仿佛打了鸡血,浑身突然暴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手臂肌肉块块坟起,如同大力水手,他更加用力狂砸起来。
砖头砸碎一块,他就重新捡起一块,砸碎一块,又捡起一块……直到他砸碎十几块板砖,这才挣脱披发鬼之手。他翻身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狂奔出公共厕所。
毕然一口气跑回宿舍,体内那股爆炸般的力量渐渐消退下去,身上坟起的肌肉又恢复到平时那样。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粗气,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然后他转过身来,趴在猫眼上朝过道看了看,发现披发鬼并没有跟着跑来,他长吁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到墙边那张烂沙发上等天亮。
但是他刚坐下,就火烧屁股跳起来,边脱衣服边冲进了卫生间。
毕然浑身臭烘烘的,也顾不上开电热水器,站在花洒底下便开始冲洗起来。
洗了半天,身上仍然有点臭,他看了看洗脸盆,发现上面放着大半块香皂,立即伸手拿过来,将全身打满香皂。
不料,手一滑,香皂掉到地上后,居然滑到了蹲便器的存水弯里。
整个卫生间就这半块香皂,洗完澡他还要拿来洗脏衣服呢。
毕然骂了句“真倒霉”,不得不弯下腰,把右手伸进有些浑浊的存水弯中,谁知道,他刚摸到那块滑溜溜的香皂,存水弯“哗啦”一声,突然冒出一只烂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蹲便器里拖。
那烂手虽然有些腐烂,骨节清晰可见,却像老虎钳一样死死掐住毕然右手手腕。
幸好毕然全身打满香皂,手腕也是滑不溜手的,他只是用力一抽,就挣脱了那只烂手。烂手失去目标,立马探出存水弯,朝着周围胡抓乱摸起来。
毕然赶快退到墙边,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瓷砖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烂手。
有好几次,那烂手差点抓到毕然,但都被他轻松躲开了。
这烂手的手臂似乎不够长,空抓了半天,都没有够着他,就嗖的一下缩回了蹲便器,半天也没有再露头。
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让毕然小小紧张了一把。最后,他跑出卫生间,在房间到处划拉了一下,就抱着一堆杂物冲进卫生间,一股脑儿都塞进蹲便器。
将整个蹲便器彻底堵死后,毕然又跳上去踩了几脚,感觉应该够严实了,澡,照洗不误。
由此可见,他的神经已经变得非常粗大,心理承受能力更是直线飙升,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如果一开始就发生这种事情,别说继续洗澡了,这宿舍他敢不敢住还是两码事呢。
洗完澡后,毕然不想洗衣服,也不想睡觉,只是干坐在那张烂沙发上发呆。
这倒不是他害怕,实在是折腾了这么久,天也快亮了。何况他来得匆忙,两手空空,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虽然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但他宁愿穿着自己的脏衣服,也不愿穿别人遗弃的衣物,谁知道是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他决定,明天请一天假到医院看看老妈,再顺便回家拿些生活用品,以后坚决不用火葬场的东西。如果申公望为难自己,那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就凭现在自己这一身远超常人的力气,干什么不好,非要呆在火葬场这种鬼地方。哪怕到建筑工地干苦力,自己也能顶别人仨。
第十五章 阴阳诀之阴气诀
这个时候,毕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自己之所以能够轻松摆脱披发鬼和那只烂手,多半也与黑珠有关,否则就无法解释身体凭空增加的三四倍力气。
尽管黑珠在公共厕所见死不救,可它已经给了自己自救的能力,如果还被披发鬼拖到化粪池中,那就是活该倒霉了。
在火化间,他亲眼目睹黑珠从光环中分离出四条黑色丝线,钻到自己体内将青面厉鬼赶跑了。而四条黑色丝线却留在了体内,或许就是它们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毕然一拍大腿,突然想起青面厉鬼说那是灵力,还说了一堆凡人、修真和紫府之类的费话。由此可知,青面厉鬼绝非寻常之鬼,绝对是一个有见识有理想的鬼。
传说,灵力是由灵气转化而成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修仙之人才有。
看来,我真是捡到宝贝了。
想到宝贝,毕然心里一紧,生怕刚才慌乱中将黑珠丢失在公共厕所,嘴中碎碎念着“千万别丢、千万别丢”,赶快翻开衣服寻找。
幸好黑珠还在裤兜里,否则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老放在兜里也不是个办法,既然黑珠充满灵性,何不让它认主?
毕然已经充分认识到黑珠的可贵之处,怀着朝圣般的心态拿起黑珠,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它认主。
炼化就不用想了,自己一没法力,二没神识,炼化谈何容易?
滴血认主,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流传最广最直接最有效的宝物认主办法。
毕然咬破食指,直接把血滴在黑珠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奇迹发生。
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等了老半天,血都凝固了,黑珠也没有丝毫反应。
传说害死人啊!
谁发明的滴血认主?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毕然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但是他并没有因失败而放弃,而是另辟蹊径,马上集中精神,用意念感受着黑珠,看看能否与其建立精神上的联系,却不料,意念脱体而出,黑珠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从掌心飘浮起来。
我靠,这是意念控物啊!我居然可以用意念控制物体!!!看来,那四条黑色丝线不仅仅改造了身体,让我力大无穷,而且还改造了我的意识,让我产生可外放的意念……
毕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冉冉升起的黑珠,激动的心潮澎湃,激动的浑身发抖,竭尽全力才勉强控制着黑珠悬浮在半空。
就在他“鸡动”的无以复加之时,黑珠倏地自动旋转起来,越旋越快,很突兀的就在他头顶之上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漩涡。
看见黑色漩涡,毕然顿感不妙,心里有些害怕,又隐隐有些期待。
那黑色漩涡犹如星空中的黑洞,散发出一股超级恐怖的吸引力,一下就把毕然的意识意念席卷一空,只在沙发上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他的意识和魂魄,则被黑色漩涡吸进了一个黑暗空间之中。
这个黑暗空间仿佛无边无涯,又仿佛仅可存身,这里除了黑暗,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黑得发亮的光环斜挂在远处天空上。
看到光环,毕然什么都明白了,这里不是异界,也不是超时空穿越,而是黑珠内部。
这个光环就是缩回珠子里面的黑色光环,远远的,像一盏指路明灯,又像一只巨大的魔眼,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时间在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意义,毕然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觉似乎有两三年,又似乎只有两三分钟……直到他被一根巨大的黑色通天石柱挡住去路,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毕然震撼的看着黑色通天石柱,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而那黑色光环,却像皇冠一样,套在万丈高百丈粗的通天石柱顶端。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毕然想象。他知道黑珠不简单,却没想到是这样不简单,他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通天石柱。
就在毕然摸到通天石柱的时候,一堆数据般的功法信息突然从石柱中蜂拥而出,顺着指尖瞬间填充进脑海之中。
毕然一阵头昏脑胀,脑袋差点被这填鸭式灌输撑爆,好在传输眨眼就结束了,不然有他好受的。
传输一结束,毕然只觉眼前一亮,意识和魂魄顿时又回到了身体之中。虽然他回来了,但黑珠却不见了。他顾不上整理脑海那些奇妙的功法神通,满屋子寻找黑珠,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毕然失魂落魄的坐到沙发上,心里那个难受啊!不过,等他冷静下来,马上便感应到……黑珠似乎就隐藏在自己体内,只是自己没有修炼,没有任何修为,无法查看它躲在哪里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按照通天柱上传授的那些功法开始修炼。
毕然凝神一想,脑海便冒出十几篇功法神通,几十篇炼气口诀,内容非常宠杂,非常深奥,几乎涉及所有修炼之道。其中,功法神通只占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与炼丹炼器有关。
在脑海翻阅了半天,毕然眉头越皱越紧,这么多功法神通,他只能看不能练,仅仅只能修炼开头一篇叫“阴气诀”的功法,以及附带的几个小法术。这阴气诀只是半部阴阳诀的炼气篇,这也是他唯一能勉强看懂的部分。其他功法要么筑基以后才能修炼,要么阴丹大成……
对于一个没有修炼基础的人来说,这完全就是一部循序渐进的功法,只需按步骤修炼,将阴气诀修炼到九层圆满,吸收的阴气凝聚成“阴液”,且成功筑基,就可以修炼筑基期以上功法。
毕然稍微琢磨了一下,便知道自己为何不能修炼其他功法。所以他马上抛开一切杂念,抛开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通篇熟背阴气诀,先从最基础的盘腿打坐开始练起。
阴气诀,顾名思义,欲练此功,必需阴气,或者有属阴灵物辅助才可以修炼。
只要不断吸收炼化这个世界的各种阴气,只要达到一定修为和境界,只要你悟性不是太垃圾,自然就会施展法术,飞天遁地,移山倒海……
眼下,火葬场绝对是修炼阴气诀的绝佳场所,这里不但死气沉沉,阴气也非常浓郁,非常适合修炼阴气诀。
毕然感觉这阴气诀好像就是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从这一刻起,他居然有些喜欢上了火葬场。就算申公望明天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这种既能赚钱又能修炼的好地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