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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烤土豆     重生之军医txt下载     重生之军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王贵花或许不知道张连海大哥是谁,但陈福却是知道的,张连明当兵一走那么多年,从开始的说是牺牲了,后来却突然冒出来,从普通的战士变成了四个兜的干部,那些年给他们这些半大小子羡慕坏了。

    现在张连海把张连明搬出来了,陈福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哪怕张连海是他好兄弟,可陈福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小事,这相当于让他儿子从农民变成了城里人啊,他这辈子拼死拼活的使劲干活图个啥?农村像他家大贵这么大的半大小子早就退学回家了,可他一直没同意,哪怕家里紧的要死,也咬着牙供孩子读书,不就是想要儿子有个好出路,别跟他们似的过着靠天吃饭的生活吗?

    现在张连海把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陈福感觉心都有些哆嗦了,这次机会意味着以后他陈福家从陈贵强开始要换根了,从靠天吃饭的泥腿子变成了吃公家饭的城里人了。

    陈福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激动的不行,一把拉住张连海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的喊着,“老婆子,杀鸡,赶紧的,给做好菜我跟连海好好喝一顿。”

    从听到消息开始就发懵的王贵花被陈福有些刺耳的喊声惊醒,哎哎的答应着往外跑,砰的一下撞到了门框子,可王贵花好像不知道疼似的,还两脚打架的往外跑,看着这样的陈福、王贵花,张连海突然觉得心底有些发酸,拍了拍陈福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三哥,你放心,大贵这事我肯定给你办成,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跟我去一趟。”

    陈福眼眶有些发红的摇摇头,“连海,我放心,咱俩一起长大,你啥样的人,大明哥啥样的人我都知道,不瞒你,我陈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孩子还跟我一样的过着靠天吃饭的生活,我这心里真不乐意,农民有多苦我心里最清楚,可咱就是农民,除了考学一条路,就是想给孩子找点别的出路都没本事,我拼死拼活的使劲挣钱为啥呀,不就是想要大贵他们哥俩能考出穷窝窝,有个好出路吗,现在,你把机会递到我手上了,当哥哥的啥也不说了。”

    张连海自己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他知道农民有多苦有多累,就是陈福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使劲握了下陈福的手,“我理解。”

    陈福收回手臂,使劲抹了把脸,压下激动的心情,拉着张连海坐回炕上,“连海,咱是不是的先准备点钱,送送礼啥的?”

    陈福虽然知道有张连明的关系,但怕到时候搭人情的时候人家在不好意思说,陈福想着,机会人家给了,人情可不能再让人家给搭,陈福也想好了,哪怕砸锅卖铁也把这人情过去。

    陈福的话让张连海呵呵的笑了,摇摇头,“现在不用搭人情,你要是真想搭,你攒钱吧,等大贵当兵复原回来,给县里管大贵的送点礼就行。”

    陈福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程序,但既然张连海说了,陈福也就暂时相信了,但随即陈福想到了张连明,虽然是熟人,但自己熟悉的是张连海,而张连明能给这个名额虽然看的也是张连海,但陈福觉得还是应该给人家买点啥,毕竟人家张连明跟他陈福可没关系。

    陈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虽然人家不在乎,但自己不能心里没数,想到这里,陈福看向张连海,“连海,我给大明哥买点东西吧,他喜欢啥?”

    陈福的话一说出口,张连海就知道陈福这是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踏的人情太大,张连海也知道要是什么都不要,陈福肯定连觉都谁不着,可张连海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为难,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自己大哥家什么都不缺,这买什么都是浪费,而且张连海也知道陈福其实手里没多少钱,不送陈福心里过不去,送,张连海觉得有些多余,想来想去,突然张连海眼睛一亮。

    眼睛锃亮的张连海看向陈福,陈福一看张连海锃亮的眼睛心底一喜,“你大哥喜欢啥?”

    陈福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着,张连海笑了,“大福子,嫂子做鞋的手艺咋样?”

    陈福脸上的表情一僵,不明白张连海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数一数二的,你先别说你嫂子做鞋手艺,你大哥喜欢啥?”

    张连海坐直身体笑眯眯的看着陈福,“大福子,你要是真想送东西就让嫂子给我哥做几双布鞋吧,要咱们以前穿的那种千层底的。”

    张连海说出的答案让陈福彻底僵住了,陈福没想到,张连海憋了半天就提这么个不是要求的要求,好半响回不了神的陈福好一会才反应过劲,回过劲的陈福脸色顿时变了,拉着脸看向张连海,“连海,你啥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家虽然不富裕,但还没穷到送礼给送自己做的布鞋的地步,你要是这样,那这个名额我们家不要了。”

    说完话的陈福脸上明显带着怒气,张连海一看就知道陈福误会了,但这样的陈福却让张连海觉得异常的亲切,仿佛又看到陈福小时候的样子似的,一整就急了。

    张连海笑着抬起腿踢了一脚陈福,“大福子,你还是这一出我看着得劲,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行了,行了,你急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大哥是真的什么都不缺,你买什么都是浪费,你听我说完。”张连海话没等说完就看见陈福急的要开口,又轻踢了一下,阻止了陈福的开口。

    连脸上的笑都收起来了,脸上带着心疼的张连海继续说道,“我让你做鞋是有原因的,你知道我哥参加过打仗,那些年我哥伤的不轻,最重的地方就是腿脚,我哥左脚少了三个脚趾头,而右脚脚骨则折过,这样下来,买的鞋都不太合适,而我大嫂不会做,我哥想要的是过去咱们老娘做的那种纳千层底的鞋,可不熟悉谁能没完没了的给做啊,而且还一只大一只小的。”

    张连海想起自家大哥的伤脚就心疼,他前年还听大哥念叨着想穿千层底的老布鞋,可张连海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就是有,也没有没完没了求人做鞋的道理,但陈福不一样啊,那是自己的好兄弟,张连海相信就是没有大贵这事,只要自己张口,嫂子也能给做,别说一双鞋,就是十双二十双嫂子也能给自己赶工做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张连海才想到,这样既解决了大哥的问题,也让陈福两口子减轻点心理负担。

    张连海说出的话让陈福有些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张连海点点头,“真的,大福子,你没看到我哥的脚,说实话,我真心疼。”说话的张连海心情有些沉重,外人都看着自家大哥现在的风光,可谁看到了大哥私底下的伤痕?

    张连海脸上的沉重让陈福心底唏嘘不已的同时也相信了张连海的话,别的不敢说,陈福对自家老婆子的手艺那是相当有信心,王贵花当姑娘的时候那就是方圆几十里地有名的巧手姑娘,求亲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老王家把姑娘嫁给他。

    只要想到这,陈福心底就忍不住的得意,使劲点点头,“行,一会你告诉你嫂子,你哥穿多大号的鞋,脚丫子那有毛病都说清楚,让你嫂子去做。”

    解决了大哥的问题让张连海笑眯了眼,老哥俩坐在炕边开始闲聊上了,东一句西一句,聊着聊着俩人就说上了张梅,而恰好今天的张连海穿的就是张梅给做的衣服,当时张连海接到张梅给做的衣服先是一惊随后就是喜,尤其是衣服上身后那个舒服劲就别提了,给张连海可是乐坏了,一个劲自己跟自己嘀咕没白疼这孩子没白疼。

    张连海不差一件衣服,而是张梅的举动让张连海知道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心底对张梅越发的喜爱,张连海也知道张梅除了每个月的三十块钱抚恤金也就剩下每年的卖地钱,张连海高兴后又开始心疼张梅,足足一天的时间,张连海是一会高兴一会心疼,跟撞邪了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随后没几天,张连海就跑县里给张梅买了一堆学习用品回来,美滋滋的也不管张梅的拒绝直接塞给张梅。

    而就在陈福、张连海念叨着张梅的时候,张梅却跑到了隔壁老吴家找徐燕子,张梅打算考完试就去城里背布,想着让徐燕子跟她大姐说一声,站在老吴家大门口,张梅大声喊着。

    当徐燕子的婆婆丁美荣听到喊声满手水的走出屋子看到站在院门外的张梅,黝黑的脸庞露出了笑容,“梅子,进屋,你二嫂在屋歇着哪。”

    听到招呼的张梅笑呵呵的走进院子,边走边打着招呼,“大娘,今个没下地啊?”

    丁美荣走出屋门笑呵呵的说道,“下了,才回来,梅子,找你二嫂有事啊。”

    张梅笑呵呵的点头,“有点事。”张梅没有说什么事,丁美荣也没问,只是拉着走近的张梅进屋,在屋里聊了一会才送张梅去左边徐燕子的屋里,看着小姐俩嘀嘀咕咕的说着,丁美荣笑了笑离开了二儿子屋里回灶房做饭。

    张梅跟徐燕子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的请求,得到徐燕子满口的答应后,张梅又陪着徐燕子待了一会才乐呵呵的离开了老吴家,回到家,张梅就开始琢磨怎么把布带回来,想了半天,张梅跑到仓房开始翻找起来,张梅决定找块厚实的布,做个像后世的那种大背包。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布,但张梅还是想着做个大的包背着,可翻遍了家里的仓库也没找到一块结实的厚布,愁的张梅直蹭头皮,张梅在仓房里转来转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麻袋上,麻袋肯定结实,但怎么把麻袋做成一个大背包张梅心里还真没谱,想了想,张梅拿起堆放在角落里的麻袋回到了屋里。

第二十七章

    回到屋里张梅把麻袋放在了炕上,摸了摸,粗糙的手感让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麻袋结实是结实,但实在是太粗糙了,而且缝制的时候也要费劲,要用专用的大针和粗线,而且张梅害怕跑线,琢磨了半天张梅又把麻袋送回了仓房。

    7月2日,考完试张梅也没急着回家,而是跑到了镇上的供销社,这两天张梅仔细想了又想,大集上虽然没有卖帆布的,但张梅有看到同学中有背帆布书包的,虽然是自家做的,但也间接说明镇上肯定是有卖帆布的,张梅琢磨着去看看。

    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供销社,走进有些破旧的房子,张梅发现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织毛衣,张梅走进柜台,“阿姨,有帆布吗?”

    张梅的问话打断了女人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柜台外面的张梅,指了指右面,“自己去看,八毛钱一尺。”

    女人说出的价格让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习惯了便宜的东西,乍一听说这个价格,张梅觉得有些贵,虽然在农村布都是论尺卖的,但大集上能做衣服能做被面的棉布才三毛或是三毛五,一个帆布竟然要八毛,张梅真心觉得有些贵,但想象那些要背回的棉布,张梅还是走到右面去看了看。

    灰白色的帆布有些散乱的扔在一旁,张梅伸手摸了摸,第一感觉就是厚实,张梅站在帆布跟前开始琢磨需要多少,比划了一下大概后,张梅买了五尺帆布,拿着包好的帆布离开供销社,张梅有些肉疼,决定一定要多带点布回来,要不然都对不起这点帆布。

    回到屯子,张梅先去了隔壁老吴家找徐燕子,问清楚跟人家定好的时间后,张梅回家急着做帆布大背包。

    费劲巴拉的用了三天时间,一个巨大的背包做好了,当张梅放下因为用力拉线而满是红痕的双手时,脸上露出了笑容,美滋滋的拿起刚刚出炉的大背包左右看着,手里的背包是张梅仿制后世自己背的双肩大背包做的,只是面积放大了数倍,张梅拿起背包放在身后实验了一下,一上身的背包一直搭到张梅的膝盖窝的位置,张梅比划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位置是不是耽误自己走路,解下背包,张梅把棉被塞进了背包,再次背起张梅走了几步,点点头,还行,张梅把背包解下又把棉被拿出重新叠好放下。

    第二天一大早,张梅抱着自己的大书包出发了,先是赶到镇上做线车去县里,又在县里做客车去市里,从张梅老家县里到直属市需要做三个半小时的客车,张梅赶的是九点半的车,一点赶到市里的时候,一下车,张梅有些发懵,人来人往的车站显的有些拥挤,定了定神,张梅在心底自嘲的笑了一下,随即转身问清楚回程车是几点,当知道最后一趟回县里的车是五点半时,张梅皱了下眉头,来不及多想的张梅紧皱眉头快步离开车站。

    走出车站,张梅刚想四处找找徐燕子说的大姐徐喜雀,就听见有人喊,“张梅、张梅、正兰的张梅。”张梅顺着喊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长的跟徐燕子有点像的年轻女人,张梅松开眉头带着一丝笑快步走过去,走到女人身边,“你是二嫂的大姐吧,我是张梅。”

    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照顾好张梅的徐喜雀早早的来到车站,本以为是个大人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个孩子,徐喜雀楞了一下,随即笑了,“难怪燕子紧着叮嘱我来接,小丫头你胆子够大的。”

    张梅只是笑却没有说什么,徐喜雀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多,“走,大姐带你吃点饭。”

    说完拉着张梅就要走,张梅回手拉住徐喜雀的手,“大姐,不用了,我吃过饭了,咱们赶紧过去吧,我赶晚上车回去。”

    徐喜雀一惊,低头看向张梅,“回去咋整?晚上县里有车去镇上吗?在这住一宿再回去,我宿舍有地方。”

    张梅笑着摇摇头,“大姐,不了,我的赶回去,要不然家里该担心了,咱赶紧过去吧,我怕赶不上晚上五点半那趟车。”

    看着打定主意的张梅,徐喜雀笑着摇摇头,“行,赶紧过去吧,今个单位没人,你随便挑。”

    说完带着张梅往纺织厂赶,好在纺织厂离车站并不远,俩人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张梅跟在徐喜雀身后也没直接从大门走,而是绕了半圈走到侧门,俩人进入纺织厂往成衣车间走,转来转去,来到了一个虚掩大门的仓库,徐喜雀指了指仓库,转头看向张梅,“都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处理,走,咱进去挑。”

    说完带着张梅推开大门走进仓库,一进仓库,张梅大吃一惊,足足有三座小山似的布料堆放在仓库,而徐喜雀却说这只是一个月的量,张梅眼底闪烁了一下心底有些意动,跟在徐喜雀身后直接来到第二座小山似的布料堆,按照徐喜雀说的,中间这堆都是大块的,左边是碎布头,右边则是掉色或是受潮的,只有中间的这堆最好。

    走近布堆,张梅把书包放下,也不看花色,尽量挑单色系或是自己觉得好看的、大块的布料,一块又一块布料被挑出,而徐喜雀也帮着挑,但徐喜雀挑的都是颜色鲜亮花色大的布料,俩人挑着,足足挑了两个多小时,仓库除了大门位置完全没有透气的地方,两个多小时下来,张梅满头满脸都是汗,赶着挑赶着往背包里装,当背包再也装不下的时候,张梅才停手。

    而帮着挑布的徐喜雀也是满身的汗,当看到张梅停手徐喜雀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坐下后的徐喜雀才看到放在一旁的大背包,徐喜雀惊讶的瞪大双眼,“梅子,这么大的包,你咋带回去?”

    而这时张梅也发现包确实大了点,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蹭了蹭鼻梁,“我也没想到这么大,在家瞅着的时候没觉得大。”

    张梅的不自然让徐喜雀哈哈哈的笑了,拍了一把坐在自己身边的张梅,“小丫头还不好意思了,没事,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多拿点,你这都是扔的,像我们厂那些人拿都是成匹成匹的拿。”

    虽然徐喜雀没在意,但张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有点占便宜没够的意思,不过想想,拿都拿了也都装好了,总不能在拿出来,张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缓口气后,张梅看向徐喜雀,“大姐,几点了。”

    徐喜雀看了下时间,“四点半了,咱赶紧走,我送你去车站。”说完赶紧站起身走到背包前一把拎起准备背在身上,张梅赶紧冲了过去,拉住背包绳,“大姐,不用不用,怪沉的,我自己来,这都够麻烦你的了,哪能让你背啊。”

    徐喜雀笑了一个用力把背包背在了身上,“这有啥,我就帮你背一会,你下车还要背一道哪,行了,别抢了,要不然燕子知道又该埋怨我了,说我没照顾好你。”徐喜雀的坚持让张梅有些无奈的松手,但看到徐喜雀只是单肩背在身上,又帮着把背包背好。

    张梅这一帮忙,正确的背上背包的徐喜雀发现这背包还真方便,顺嘴说了一句,“梅子,这包真方便,背起来还不累。”

    徐喜雀虽然只是随口说的,但却让张梅记在了心里,看了看背包又看了看徐喜雀,心底暗暗的打算回家给徐喜雀做一个漂亮的,按下心底的打算,张梅跟着徐喜雀走出了纺织厂往车站赶去。

    背着背包,不像来时的那么轻松,紧赶慢赶,总算在五点二十赶到了车站,徐喜雀把张梅送上车,看着车开了才离开车站。

    回程的车快了很多,不到九点就回到县里,张梅在售票员的帮助下背上了背包,这一上身,张梅感觉整个人都被压的往下一蹲,双手抓住背包绳,张梅掂量一下分量,估计有四五十斤,张梅皱了下眉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镇上的车,张梅想要回家只能走着回去,不过张梅打听回程车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长出一口气,张梅背着大背包好像一个小乌龟似的背着背包开始往家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满身满脸的汗,可张梅不敢歇着,张梅怕歇下来就走不回去了,心底不断的跟自己说坚持,坚持就到家了。

    夜色遮掩住的大道上孤零零的只有张梅一个人,好在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一个人走在完全没有人烟的大路上,除了道路两旁的庄家和偶尔的蛙叫周围寂静极了,虽然满身的疲惫,虽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张梅却并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前世那种即使在人群中依然无法消除的孤独。

    或许是充实了,或许是回到了梦想中的家乡,这半年多,张梅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了连以前觉得农村枯燥的日子都过的有滋有味,哪怕生活很苦,哪怕条件很差,但张梅却觉得心底异常的宁静,是任何物质也无法满足的宁静。

    又渴又饿的张梅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已经移到头顶的月亮让张梅估计现在应该有十一点多,算算自己走的时间,又借着月光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张梅笑了,抬起胳膊擦了擦满脸的汗,如果没有看错,没有估计错,自己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而且离镇上应该不是很远了。

    张梅添了添干的厉害的嘴唇,咽了一口吐沫,又走了一会后,实在坚持不住的张梅,停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了身后的背包上,大口喘着气仰头看向天空中又圆又亮的月亮,张梅轻轻的笑了。

    累、渴、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梅找到了深藏在骨子里的坚持,本以为被城市生活吞噬掉的坚持再次被找到,张梅除了高兴还有异样的酸涩,深深的吸口气,张梅再次背着背包上路了。

第二十八章

    就在张梅背着背包往家赶的时候,王贵花家却乱了套,下午的时候,王贵花想着孩子刚考完试,也好久没吃饺子正好俩孩子也吵吵馋了,王贵花就拿出鸡蛋又去地里割了点韭菜,叮叮当当的剁了起来,下午五点多饺子包完,王贵花打发陈贵庆去招呼张梅过来吃饺子。

    可陈贵庆转了一圈一个人回来了,说是大门锁了,家里没人,王贵花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张梅出去串门子了,给张梅留出一碗饺子,招呼着自家老爷们和俩孩子吃饭,吃过饭,王贵花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估计差不多了,端着饺子就去张梅家,可紧锁的大门却让王贵花又把饺子端了回来。

    王贵花奇怪了,这孩子去哪了?虽然心底好奇,但天热了,家家户户有孩子的都知道,到了这个季节,孩子没有愿意在家待着的都愿意往外跑,王贵花也没多想,毕竟在王贵花心里,无论张梅多懂事多稳重也是个孩子,只是以为张梅跑谁家玩去了。

    可到了晚上九点要睡觉的时候,王贵花心底琢磨了一下,又跑去张梅家看了看,这一下,可把王贵花吓坏了,九点多了,大门依然紧锁着,这是没回来,王贵花心底慌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家跑,进院子王贵花扯开嗓门就叫上了,“老头子,大福啊。”

    黑暗中,王贵花有些发颤的声音显的异常刺耳,让已经躺在炕上的陈福吓的腾的一下坐起身就往地下崩,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刚刚跑到门边就跟冲进屋的王贵花撞一块了,陈福一把抓住被自己撞的往后倒的王贵花,“咋了?出啥事了?梅子出事了?”

    陈福问的时候一下子想起老婆子说去梅子家看看孩子回来没,而看到王贵花变了色的脸陈福心底咯噔一下,王贵花回手紧紧抓住了陈福的胳膊,声音都走调了,“大福子,梅子不在家,一直锁着大门哪,九点多了,梅子从来不会这样,你说是不是遇见拍花或是拐子了?”

    王贵花心底害怕了,一下子想起前屯子去年丢的那孩子,也像梅子这么大,一天没照面,等晚上没回家,家里一找孩子没了,到现在都一年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王贵花的声音在黑夜中显的异常尖锐,可陈福顾不上刺耳,而是觉得心底一沉,这半年多,陈福可是清楚的知道梅子是个稳重的孩子,没事不会一走一天,再说就是串门子也没有道理九点多不回家的。

    越想越不对劲的陈福赶紧招呼自家俩儿子,“大贵二贵赶紧起来。”喊完陈福就推了一把王贵花,“你赶紧去东头大丽那几个家里有姑娘的看看,梅子在不在,不在咱们赶紧出去找。”

    王贵花哎的一声答应着,转身就往外跑,而这时陈贵庆陈贵强哥俩也起来了,看着站在门口光着大脚丫子的陈福,陈贵庆揉了揉眼睛,“爹,啥事啊?”

    陈福一把拽过陈贵庆,“二贵,你赶紧跟你哥俩去屯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梅子。”

    陈贵强一听,困意一下子消失了,瞪大眼睛看向陈福,“爹,梅子还没回家?”

    陈福脸色不好的点点头,“别问了,赶紧去。”陈贵强陈贵庆哥俩点头也往外跑,而打发走老婆孩子,陈福也跟着往外跑,可刚刚跑进院子,陈福感觉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低低的骂了两句,掉身又往家跑。

    回屋套上衣服裤子和鞋,陈福就往外跑,陈福急着去西头看看那几家有姑娘的人家看没看见梅子,半个多小时后,一家四口全回来了,陈福一看都没有,心一下子沉到了极点,而王贵花哇的哭了,“梅子啊,你跑哪去了,大福子,这可咋整?梅子丢了,咱咋跟七叔和桂河说啊,死都没脸见七叔了。”

    王贵花的这一哭让陈福本就低沉的心越发的焦躁,“别嚎了。”大吼一声的陈福,想了想,抬头看向还抽搭的王贵花,“先别急着嚎了,你们几个挨家打听打听谁看见梅子了,我去镇上找连海,现在只能找连海出去求人了,要是梅子真的遇见啥不好的事,只有连海能求到人出去找梅子。”

    王贵花边抹眼泪边点头,陈福说完,大步往马棚走去,把栓在栏杆上的马解下来,把马牵出马棚,踩着车板子就跳到马背上,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骑着马就往镇上跑。

    一路上,多少年没有骑过马的陈福趴在马背上,也顾不上害怕,只是不断的想着张梅去哪里了,看着陈福离开,王贵花使劲擤擤鼻涕,擦了把眼泪,开始满屯子挨家找,也是赶巧,王贵花只是想着先顺着她们家这趟房开始问。

    等王贵花敲开老吴家大院门的时候,老吴婆子丁美荣看着王贵花红了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心底一惊,“贵花,这时咋了,跟大福子干仗了?”

    王贵花抽抽鼻子摇摇头,“没有,吴嫂子你看见梅子了吗?那孩子到现在都没回家,一整天了,家里一直锁着门,你说要是遇见啥拐子的,我咋跟七叔交代啊。”

    一说起王贵花眼泪又下来了,王贵花的话让丁美荣吓了一跳,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不能啊,早上我还看见梅子了。”

    丁美荣的话让王贵花激动的一把抓住丁美荣,“老嫂子,你看见梅子了?你啥时候看见的?她干啥去了?”

    王贵花已经问了好几家了,都说没看见,乍一听说有人看见张梅,王贵花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而丁美荣一看就知道王贵花是真着急了,而丁美荣也知道陈福家跟隔壁老张家不是一般的关系,“早上的时候,梅子抱着一个大包,还跟我打招呼了,说是去镇上,不对,你等等,燕子知道,昨个燕子念叨梅子要去背布啥的,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丁美荣说完没等王贵花话说转身就往徐燕子和吴长贵那屋走去,走到漆黑的窗户边,丁美荣轻轻的敲了几下窗户,小声的喊着,“燕儿啊,我是娘,你醒醒。”

    睡的迷迷糊糊的徐燕子听到叫声先是吓了一跳,当仔细一听是婆婆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睡的直打呼噜的吴长贵,徐燕子爬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屋子,推开房门看到站在门边的丁美荣和王贵花,徐燕子有些惊讶,“娘,出啥事了?”

    王贵花没等丁美荣开口,急切的问道,“燕啊,你知道梅子去哪了吗?”

    徐燕子奇怪的看着王贵花,点点头,突然徐燕子想起什么似的,蹭的一下瞪大眼睛,“燕子没回来。”

    王贵花急的直点头,“没有,家里一直都没人,都十点多了,你说这孩子去哪也没吱个声。”

    徐燕子有些懊恼的快速说道,“去市里了,去市里背布了,我大姐他们纺织厂有不少好布不要了,梅子说去背点回来,我给联系的我大姐,就是今个,婶子,你别急,梅子没准住在我大姐那了。”

    徐燕子的话没有让王贵花松气反而越发的担心,“不会,梅子肯定赶回来了,这大晚上的,连个车都没有,那傻孩子肯定是往回走哪,不行,我得出去接她,燕啊,谢谢啊,你可帮婶子大忙了。”

    王贵花没等说完话就往外跑,徐燕子看着王贵花的背影想到王贵花说的张梅肯定回来,心里有些担心,转头看向丁美荣,“娘,你说梅子能回来吗?”

    丁美荣也觉得张梅不一定能在喜鹊那住,不过怕燕子担心也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只是安慰徐燕子,“应该不能,你婶子就是担心,没事,你进屋睡觉去吧,明个一早就知道了。”

    徐燕子想了想点点头,带着担忧回到屋里,重新躺在炕上,徐燕子翻来覆去好半天睡不着,而这边王贵花知道张梅的消息也等不及陈福,套上马车,招呼着俩儿子赶着马车就离家往镇上跑。

    而匆忙赶到镇上的陈福抱着马脖子顺着一侧滑下,牵着马黑灯瞎火的左转右转总算找到张连海家,咚咚咚的砸开房门,也没顾得上张连海妻子周淑红明显不悦的脸色,满头汗水的陈福把张连海吓了一跳,还没等问怎么了,就被陈福急冲出口的话语惊住了,张连海顾不上别的,套上衣服跟着陈福快速离开家,急匆匆离开的张连海没有看到周淑红明显黑了的脸色,这一刻,在张连海心中没有什么比找到张梅更重要的事情。

    老哥俩走出胡同站在道边,张连海转头看向陈福,“屯子里有人看到梅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陈福急的感觉嗓子眼都冒烟了似的,摇摇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没来得及问,我让你嫂子去屯子里挨家问问,我来找你了,要是真出事了,只能找你出去求人了。”

    张连海心底着急,但看着陈福已经急的眼睛发红,边琢磨着找谁去哪里找,边嘴里安慰着陈福,“别急,别急,梅子不是个虎孩子,肯定没事,咱先别自己吓自己。”

    想了一下后,张连海开始交代陈福,“你赶紧的,回屯子里看看谁看见梅子了,什么时候走的,跟谁走的,我去派出所找我同学,不管找到找不到,咱们在镇上的商场门口见啊。”

    陈福点点头,在张连海的帮助下又爬上马背掉身往屯子里跑,而张连海也赶紧往老同学家赶,急匆匆往回赶的陈福在快到屯子里的大道上遇见了一个劲甩马鞭吆喝的王贵花和俩儿子,一听张梅去市里背布了,陈福松口气后随即升起浓浓的怒气,把自己骑走的马套在马车上,接过王贵花手里的马鞭,使劲挥着马鞭赶着马车往镇上赶。

    到了镇上,赶到商场,陈福一眼看到了站在道边的张连海和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陈福一看就知道是张连海说的同学。

第二十九章

    “连海。”陈福招呼一声,拉住马车跳下后,快走了两步来到俩人身边,“梅子去市里了。”

    张连海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升起浓浓的疑惑与淡淡的怒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转头看向老同学于建伟,“老于,孩子找到了,还麻烦你跑一趟,周末,周末咱哥俩把咱班的那几个都找来好好喝一顿。”

    于建伟哈哈的笑了,“行,好久没一起喝了,我先回去了,你忙,等完事咱在聊。”

    张连海笑着把老同学送走,看着老同学背影消失后,张连海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转头看向陈福,“咋回事?梅子咋还跑市里去了。”

    陈福拽着张连海往马车边走,“边走边说,那傻姑娘没准自己从县里往回走哪。”

    陈福的话让张连海脚下一个踉跄,惊呼,“啥玩意?从县里往回走?你咋不早说,赶紧走。”说完快步跳上马车,而陈福也上车挥了一下马鞭,马车快速的跑动了起来。

    边走边简短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张连海一听又气又急,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一个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市里了,这要是出点啥事都每个人知道,等看到了这死孩子怎么收拾她,张连海心底越想越气,心底打算好看到张梅好好收拾一下这不懂事的孩子

    夜晚的小镇街道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但陈福虽然心底急的不行,但依然不敢把马车赶的很快,这让坐在一旁的张连海急的直嚷嚷,好不容易马车跑出小镇,陈福使劲抽了一下马屁股,两匹拉车黑马一声嘶吼后飞快的跑了起来。

    陈福这边飞快的沿着唯一一条通往县里的大道上跑着,而张梅也满头大汗的慢慢的往镇上挪动,时间越长,张梅感觉越累,但张梅却不敢在歇下,刚刚休息的那会,张梅自己知道再次站起身的时候有多费劲,不断的给自己鼓劲,转移注意力的张梅边走边开始想着这些布做什么。

    苦中作乐似的张梅为了转移自己经常不自觉放在疲惫身体上的注意力,边走边哼哼不成调的曲子,静悄悄的大路上,张梅低低的声音传的很远,再次看了看四周,张梅估计离镇上应该是不远了,张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突然张梅隐约听到一阵阵的马蹄声,张梅心底一惊,这个时间出现马蹄声肯定是不是好事,谁大半夜的把马车赶的这么急?除了小偷或是二流子没别人,张梅赶紧四处看看后,勉强鼓足劲咚咚咚的跑到路的另一侧,顺着大路边的土坡滑到大道边的庄稼地里。

    张梅知道虽然农村人普遍朴实,但每个屯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个半个的二流子,这样的人好事找不到,偷鸡摸狗肯定少不了他们,而又因为屯子与屯子相隔不远,这些人经常聚在一起,今个偷个鸡明个摸个鸭的,躲在庄稼地里的张梅边想边摇头。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张梅躲在地里不敢冒头,从急促的马蹄声中张梅知道这辆马车肯定跑的很急,心底暗自摇头,心想这也不知道偷谁家的,缺德。

    晃了下神,等张梅再次回神,马蹄声已经消失,张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怎么走的这么快?不过随即想到或许是怕被抓所以赶紧跑,张梅也没管那么多,从庄稼地里站起身,摸了摸汗津津的脖子和脸,入手的几个大包让张梅把偷马车在心底一顿数落。

    来不及多想,张梅抬头看了一眼滑坡上的大路有些犯愁,下来的时候很容易,一出溜就下来了,但现在要想上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要是体力足没有拿东西很容易,但现在的张梅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而且身后还背着一个重达四五十斤的大背包,张梅试探性的往上爬了两下,完全不行。

    张梅把背包解下,打开背包借着月光找了一块大花布,张梅拿出比划一下长度,低头在布上用牙撕开一个小口子后撕了一长条巴掌宽的布条,绑住背包后,张梅拿着布条爬上了滑坡。

    爬上滑坡上的大路,张梅喘口气,半蹲在地上使劲拽着还在坡下的背包,一下又一下,马上就要拽上的时候,“梅子?”身后突然传来的试探性喊声给张梅吓的不光手一下子松开了,连人都被突然下坠的背包带下了滑坡。

    条件反射性的张梅喊了一声,“妈呀。”随着喊声还有一声重重的砸地上,从坡上掉下去的张梅感觉浑身上下一阵疼痛,而恰好是这一声喊让在另外一面坡下解手的陈贵庆听出了是张梅,而随后张梅就掉下去让陈贵庆吓够呛,赶紧边跑边喊,“爹、爹,找到梅子了、梅子掉沟里了。”

    陈贵庆的喊声在黑夜中传的老远,也让前方不远处着急等着陈贵庆的陈福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坐在一旁的张连海蹭的一下跳下马车蹬蹬蹬的往回跑,而随即陈福反应过来儿子喊的是什么,赶紧跟着下车往回跑。

    几个人冲到路边,张连海边跑边喊,“二贵?梅子。”

    这时的陈贵庆已经滑下滑坡找到了张梅,张梅轻轻的呻吟声给陈贵庆吓坏了,不知道张梅摔啥样也不敢动张梅,一个劲在张梅身边转,嘴里还一个劲问,“梅子、梅子,你说句话,咋样了?摔坏哪了?”

    感觉摔岔气的张梅还没等缓过劲又听见张连海的喊声,随即升起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各种喊声让张梅着急的发出一声干哑的喊声,张梅自觉声音不小,但在陈贵庆耳中却小的吓人,陈贵庆抻着脖子往上瞅,当看见陈福时,陈贵庆带着哭音喊了一句,“爹,在这哪,梅子摔坏了。”

    陈贵庆的哭音让本就着急的陈福越发的跳脚,不管不顾的顺着滑坡就下来了,深一脚浅一脚的窜到陈贵庆身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梅,陈福的脸色都变了,赶紧蹲在张梅身边,“梅子,梅子,咋样了?摔哪了?你说话。”

    陈福焦急的声音让好不容易缓过劲的张梅摇了摇头,仔细感觉了一下,没事,张梅笑了,“三叔,没事,就是岔气了。”

    张梅的笑语让陈福松气的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这时王贵花、张连海也下到坡下跑到张梅身边,王贵花扶起张梅边急促的问着边上下摸着,张梅被摸的痒痒的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站起身后又在张连海的催促下活动了一下胳膊腿,确定没事后,所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王贵花松气后气的照着张梅的屁股就是几巴掌,边打边喊,“你这孩子咋这不懂事哪,一个人跑连个招呼都不打,这要是出点啥事,我跟你三叔咋跟你爷交代,咋跟你爹交代,死都没脸见七叔了。”

    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哭音的王贵花让张梅瞬间想起走的时候没有告诉王贵花,又羞又愧的张梅满脸涨红,定定的站着任由王贵花的大巴掌落在自己的屁股上,没几下,张梅眼圈就红了,这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上的巴掌好像打的不是身上而是心,王贵花月光下的眼泪张梅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人,没良心,明知道婶子惦记自己,可走的时候完全没想着打声招呼,大半夜的折腾着一家大小出来找自己。

    陈福看到张梅眼圈里的眼泪一把抓住王贵花的手,“你打孩子干啥,找不到你急,找到了你还打,孩子刚刚摔完,你就不怕打坏了。”

    王贵花被陈福这一提醒一下子想起张梅刚从上面摔下来,又着急的拽着张梅四处看,“梅子,打疼了吧?哪难受赶紧跟婶子说。”

    摇摇头,张梅眼泪下来了,有些哽咽的看着王贵花,“婶子,对不起。”

    张梅的眼泪、张梅话语里的后悔羞愧让张连海原本想说出的话又咽回去了,看着脏兮兮的张梅心底一阵阵心疼,咳嗽了两下,勉强扯出一丝笑,“走,上去,咱先回家,别在这喂蚊子。”

    张梅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紧紧抓住王贵花的胳膊,王贵花擤擤鼻涕,反手使劲抓住张梅的胳膊,“梅子,走,跟婶子回家。”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跟着王贵花就往上走,走了几步后张梅一下子想起一大包布,赶紧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陈贵强,“大哥,背包还在地里。”

    陈贵强好笑的看了一眼张梅,“行,大哥给你拿上去,你先跟着我娘上去吧。”

    张梅笑了一下哎的答应一声跟着又好气又好笑的王贵花走,几个人又是拽又是爬的上了坡,上来以后,月光更足了,张梅的狼狈也越发的清楚,乱糟糟的头发,满脸又是土又是泥的张梅让王贵花哈哈哈的笑了,使劲拍了张梅一巴掌,“死丫头。”

    张梅嘿嘿的笑了,伸手抹了一把脸,而提着张梅大包的陈贵强心底却一阵惊讶,这背包也太沉了,也不知道张梅是怎么背回来的。

    张梅找到了,无论是陈福还是张连海提着的心都放下了,重新坐上马车,张梅紧紧的靠在王贵花身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王贵花满脸心疼的用粗大的手指轻轻的梳理张梅被汗湿粘在脸上的发丝,张连海看着睡的沉沉的张梅,“嫂子,梅子咋想的,咋还跑市里背布?”

    王贵花想想徐燕子说的不要钱的好布,鼻头一酸,大手放在张梅后背,“咋想,这布不要钱,梅子想着省钱,能咋想,都是穷闹的。”

    王贵花的话让张连海一愣随即升起对张梅的浓浓的心疼,才十二啊,别人家的十二岁孩子还在疯玩,可梅子却已经开始张罗着自家的生活,这一刻,对张梅的心疼萦绕在几个人周围。

第三十章

    等张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睁开双眼看到明显不是自家的屋顶,张梅吓的腾的一下坐起身,额头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心也跟着突突突的直蹦,张梅赶紧四处看看,这一打量,张梅提起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擦擦额头的冷汗,张梅想起昨天晚上王贵花、陈福一家和张连海去接她的事。

    再次想起大半夜的把人折腾起来出去找她,张梅的脸色有些不好,多年的一个人让张梅习惯了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抬腿就走的生活,张梅知道自己完全忽略了关心她的王贵花等人的心情,不用问张梅都知道肯定是昨天没看见自己,王贵花、陈福着急了。

    张梅深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狠狠的记住以后一定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她张梅不再是孤孩子,她也有人惦记有人疼。

    就在张梅坐在炕上懊悔给自己警醒的时候,匆忙去地里转了一圈的王贵花快步往家走着,半路上遇见屯子里那些想打听的妇女们,泼辣的王贵花直接给喷了回去,带着点点怒气,王贵花回到自家,走到门口悄悄的放轻脚步,怕吵醒张梅。

    当王贵花小心的掀开布帘子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炕上发呆的张梅,王贵花习惯性的笑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立马把脸上的笑意收起,板着脸走进屋里,坐在了炕上等待着张梅回神。

    想清楚也保证自己深刻记住这次教训的张梅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下地,这一转身张梅又吓了一跳,“婶子,你啥时候回来的?”张梅完全没有听见王贵花的脚步声,冷不丁看见身后坐着个人,即使是大白天也给张梅吓够呛。

    而王贵花以为张梅知道自己进来,一看张梅脸都下白了,也顾不上板着脸,赶紧上炕搂住张梅,边拍张梅后背边不断的摸索着张梅的头心,“摸摸毛吓不着,拍拍头心吓一会。”

    反复的说了三遍后,王贵花低头看向老实的靠在自己怀里的张梅,这一看让王贵花又好气又好笑,张梅整满脸笑美滋滋的靠着自己,王贵花知道这是没事了,照着张梅后心就一巴掌,“死孩子,醒了,你可吓死婶子了。”

    王贵花带着笑意的嗔怪让张梅心底压下去的愧疚重新升起,抬起头,张梅看向王贵花,“婶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张梅低低的道歉让王贵花笑了,伸手把张梅散乱在脸侧的散发掖在耳后,“梅子,婶子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啥事都要靠自己张罗,婶子也承认你能当起家,但梅子,婶子希望你记住,无论到啥时候,婶子和你三叔都是你亲人,以后有啥事跟婶子说一声,婶子不拦着你,你说你这次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这次是老天爷开眼照顾你没出啥大事,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回走,要是遇见点啥事,你哭都找不到调,再说,你说你一个人进城,要是遇见个拐子或是拍花可咋整?”

    王贵花的话张梅听进去了,想想要是真的遇见王贵花说的那种情况,就以自己现在这种小胳膊小腿的模样,别说喊了,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张梅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和平到路不拾遗的时代,可以说,九十年代初期是国家的一个分水岭,这个时代的人更多的是一种疯狂,尤其是一些二十多岁的二流子,二进宫三进宫的比比皆是。

    想到这里张梅的额头慢慢的布满了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王贵花看到这样的张梅,心算彻底落下了,王贵花不怕别的,就怕张梅主意正,这边答应那边在一个人抬腿就走。

    好半响张梅才抬起低下去的头,认真的看向王贵花,“婶子,以后不会了。”

    王贵花笑了,知道张梅是真的不会再去做让大家担心的人,伸手摸了摸张梅的额头,“好孩子,饿了吧,锅里有饭,起来洗把脸吃口饭。”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拿起放在一旁明显洗干净的衣服,套上后,把被子叠上的张梅来到灶房,也没进屋,直接站在灶台上吃着自己迟到的早饭。

    吃过饭,娘俩坐在屋里闲聊了一会,从王贵花口中张梅知道,这次把张连海也吓的够呛,张梅的心底越发的愧疚,故意提起就是为了加深张梅对这次事件印象的王贵花看到张梅脸色发红了才彻底不再提,不过还是告诉张梅早晨的时候燕子过来看她了,让张梅晚上回去的时候过去看看,张梅点头答应着。

    聊了一会后,张梅想起自己费劲巴拉背回来的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穿着旧衣服的王贵花,张梅心底一动,“婶子,我背回来的布哪?”

    王贵花一听瞪了张梅一眼,“还提你背的布,要是没有那些布,你也不会跑到市里,扔了。”边说边下地的王贵花让张梅嘿嘿的笑了两声,也不敢接话,只是傻笑,这样的张梅让王贵花好笑的同时暗自摇头,心想到底是个孩子。

    把扔在角落里的大包提到炕上,点了点,“都在这哪。”

    张梅挪到背包前,打开背包上封口的绳子,开始往外倒蹬,这一倒蹬让王贵花有些目瞪口呆的,所有的布全拿出来后,摆了一炕的布料让王贵花傻眼了,好半响回不过神来,王贵花看得出这些布明显都是好布料而且一块一块的都能做一身的衣裳。

    张梅把所有的布拿出后有些得意的看着对面傻眼的王贵花偷偷的笑了,拿起一块厚实一些的纯棉布塞到还在发傻的王贵花手里,“婶子,你看看这布多好。”

    王贵花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手里的布料,习惯性的摸了摸,这一摸王贵花眼睛蹭的一下亮了,抬起头看向张梅,“都是人家不要的。”

    张梅笑着点头,“都是,有一座小山那么多,要不是包里装不下了,我还想在背点回来,喜鹊姐说了,那些只是一个月扔的,到了下个月月初人家就都收走了,全部处理掉了,婶子,你是没看到,我看到那些布真心疼啊。”

    张梅是真的心疼那些准备处理掉的布料,哪怕张梅从物质条件极好的后世回来,张梅依然心疼,正如张梅所说,要不是包里没地方,自己一个人也实在背不动,张梅是真想都背回来。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拿起一块又一块布料看了起来,仔细看过后,王贵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真败家,白瞎了这些布料。”

    张梅附和的点头,把适合陈福和陈贵庆哥俩的布料挑出,又给王贵花挑出全是大花的布料,“婶子,这些给你,这些都是给你和我叔我哥他们挑的,剩下的我收起来回家做衣裳。”

    王贵花一听这哪行啊,虽说不要钱,但这都是张梅一个孩子一步步从城里背回来的,王贵花赶紧把张梅推到自己面前的布料推回张梅身边,“这可不行,这那成哪,婶子不要,你叔他们都不缺,婶子也不缺衣裳,你赶紧收起来,留着做个衣服走个人情啥的。”

    张梅瞪着自己的大眼睛,重新把布推到王贵花面前同时按住了王贵花的手,“婶子,你要是不要,我可就都拿回去给你做成衣服了。”

    王贵花看着张梅带笑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坚持,低头看看房子自己面前的布料,王贵花是真喜欢,又抬头看了看张梅,使劲点点头,“行,婶子贪心一把,收着了。”

    王贵花没有在拒绝收下布料让张梅瞬间笑眯了眼,把剩下的不重新塞回包里,看着喜欢的不断摸着布料的王贵花,张梅心底一动,“婶子,咱俩再去一趟吧,下个月月初之前人家就都处理掉了。”

    张梅的提议让王贵花有些意动,但却又有些犹豫,“这好吗?这不是让人觉得咱占便宜没够吗?”

    张梅一看王贵花的表情和话语就知道王贵花动心了,有些兴奋的蹭到王贵花身边,“咋不好了,咱又不是白拿,婶子,我不是拿回不少布料吗?你手艺那么好,你给喜鹊姐做件上衣,再说了,那些都是扔的,咱也算变相帮着处理了。”

    王贵花犹豫了半天,想了又想,再次抬头看向张梅,“真没事?”

    张梅赶紧点头,“没事,婶子,赶紧的,我告诉你喜鹊姐啥体型,你给做件上衣,咱赶月底之前去一趟,这次多背点回来。”

    张梅心想着王贵花给做件上衣,她再给徐喜雀做个背包,张梅记得喜鹊说自己这个背好不错,方便,虽然只是随口说的,但张梅还是想着尽一份心,让徐喜雀觉得给她们这些布没白费心。

    打算好的张梅开始鼓动王贵花,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多陈福回来,先是说了张梅一顿后,看到那些布,又在张梅的不断磨叽中勉强的点头答应了,不过,陈福还是说了让张梅先别吭声,虽然是不要的,但要是让屯子里这些老娘们知道了,都去找人家徐喜雀,再给人找麻烦,张梅笑呵呵的赶紧点头答应。

第三十一章

    7月27日一大早,张梅收拾利索带上自己的大包又把给徐喜雀做的小背包装进大包里,把门锁好转身往王贵花家走,两分钟走到王贵花家,张梅推开院门走进院子,快到房门时,张梅喊了一声,“婶子,我是梅子,我来了。”

    正在灶房忙活着烙饼的王贵花边加快手上的动作边大声招呼张梅进屋,听到喊声的张梅掀开门帘子走进灶房,看到满头大汗的王贵花整在灶台前忙活着,“婶子,你忙活啥哪?”边说话的张梅边走近王贵花,这一看,张梅有些吃惊,大锅旁边放着一个大盆,盆里一下子烙好的大饼。

    张梅有些奇怪这一大早的王贵花烙这么多大饼子干什么?又不是上地中午不回来需要带饭,也不是大哥他们上学需要带中午的干粮。

    王贵花边翻着锅里的大饼子边趁空白了张梅一眼,“带点干粮,这一去一天,咱中午晚上得吃饭吧,要不是不带干粮中午晚上咱吃啥?像你似的饿着?”

    王贵花一提起张梅上次的事,张梅赶紧傻笑,傻笑了两声,把手里的大包放在一旁,走到面板边帮着擀饼,张梅这一搭手,王贵花只要负责烙饼就可以,两个人手脚麻利的把半盆面的两掺面饼子烙出来后,王贵花拿出头一天洗出的干净布把包了二十多张大饼子后,塞进张梅的背包。

    掉身端起剩下的饼子进屋,招呼着张梅和自家俩儿子赶紧吃饭,今个去市里的是王贵花带着陈贵强、陈贵庆还有张梅,王贵花怕人家嫌弃人多还特意让徐燕子打声招呼,边吃饭王贵花边交代陈福千万别往了去县里接他们娘几个,已经被唠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陈福赶紧点头。

    几个人吃过早饭,一起离开了王贵花家,陈福上地,王贵花带着三个小的往镇里赶做线车,还是赶九点半在县里发的车,还是上次的时间,除了镇上,就已经变成了张梅带着另外三人。

    还是下午一点到市里的客车,等车停靠后,张梅拉着有些晕车的王贵花下车站在一旁缓了一会后,走出了车站,一眼看到了已经站在车站边等待的徐喜雀,张梅边扶着王贵花边使劲挥手,“喜鹊姐,喜鹊姐。”

    张梅的喊声让等了半天的徐喜雀转头看了过来,当看到站在一起的四个人后,徐喜雀笑了,快步走过来,先看了一眼张梅,才转头看向王贵花,“婶子,我是喜鹊,你看看你还认识我不。”

    徐喜雀对王贵花是有印象的,几次去徐燕子家,听过也见过这个爽朗的女人,而且徐喜雀曾经听徐燕子说过,陈家王婶对她挺好,就打这次,知道她怀孩子想吃酸菜,还特意跑到四十里地外的大哥家给要酸菜。

    虽然事不是啥大事,但徐喜雀记得王贵花这份情,在徐喜雀心中,娘死的早,燕子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谁对燕子好她徐喜雀就对谁好,这次燕子说要不是是王婶她跟不会搭腔,而徐喜雀也了解自家妹子是啥样人,是个人家要是对她有一点不好,她能记一辈子小心眼。

    刚刚感觉缓过点劲头的王贵花听到徐喜雀的笑语抬起头仔细这么一打量,眼中带出笑意,“你就是喜鹊啊,我还寻思哪,燕子说的大姐是那个,你去年不是去看燕子了吗,还在跟着燕子去我家取的冻白菜。”

    徐喜雀哈哈哈的笑了,边笑边点头,“就是我,婶子,咱是直接过去还是先吃点饭。”

    王贵花笑着拉着徐喜雀的手臂,“直接去,吃啥饭,我们几个在车上都吃过了。”

    徐喜雀笑着点头,带着几个人直奔着纺织厂就走,当张梅跟着再次走进废料仓库时,饶是心里有了准备,张梅还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已经被废料堆的差不多要到门口的仓库,也就二十天,扔掉的布料竟然已经把仓库都要堆满,张梅心底对纺织厂的浪费又一次有了最直观的印象,心底暗自吧嗒吧嗒嘴后,张梅暗暗的笑了一下,又便宜自己了。

    王贵花则没有张梅这么快回神,毕竟张梅曾经来过一次,也有了一丝心里准备,但王贵花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布料,张着大嘴的王贵花完全傻眼了,而对于几个人的吃惊,徐喜雀只是笑一下,别说几个没见过的人吃惊,就是她常年在纺织厂见过那么多布料的人第一次见到大山似的准备扔的布料时也发了好半天的楞。

    徐喜雀看了一眼一半会回不了神的王贵花笑了一下,示意张梅带着同样发愣的陈贵强、陈贵庆进去挑布,她等着王贵花,张梅偷笑着拉着陈贵庆哥俩走进布堆。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细细的挑选着。

    而张梅的动作让陈贵强哥俩眨了眨眼睛回神,互相看了一眼,哥俩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陈贵庆乐的一下子窜出多老高,直接奔着里面就去了。

    而徐喜雀看了看张梅坐的位置,“梅子,往中间走,中间都是大块的好布。”

    听到徐喜雀的喊声,张梅哎的答应着站起身往中间爬,而陈贵强也跟着梅子往中间上,而爬了一会乐坏的陈贵庆也挤到俩人中间,三个人开始挑布,梅子是看颜色,而陈贵庆哥俩只看大小,正如徐喜雀说的那样,中间都是大块的布料,让哥俩挑的乐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王贵花回神时看到的就是张梅三个边笑边挑布,陈贵庆还比划着说他挑的比两个人的都大之类的话,王贵花伸手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向徐喜雀,“喜鹊,别笑话婶子,婶子就是农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布。”

    徐喜雀呵呵的笑了,拉着王贵花往里面走,“笑话啥,我不也是农村人,别说婶子了,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好半天转不过劲来。”

    别管徐喜雀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听到她的话王贵花笑眯了眼,跟着徐喜雀来到偏左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俩人边挑边聊,一块又一块挑出的布放在一旁,每当布挑的差不多时,张梅就让陈贵庆搬出去放在门口位置,等都大块的挑完装不下再挑花色。

    挑到下午三点,光张梅和陈贵庆、陈贵强哥俩就已经挑出了一座小山,张梅让哥俩继续挑着,自己爬下了布山来到了放背包的地方,打开背包准备边挑花色边装的张梅一下字看到了自己给徐喜雀做好的背包和王贵花给做的上衣,张梅拍了下脑门,把这事忘了,张梅把东西拿出来放在一旁准备走之前给徐喜雀,又把大饼子包好同样放在一旁,开始边挑边装。

    张梅挑的很仔细,一块又一块单色或是素雅的布料被张梅挑出,这次出来,已经说好,张梅只要负责挑选自己要用喜欢的就可以,不用管别人,王贵花会把自家的挑出来,张梅这次只要挑自己喜欢的就可以,一块又一块放进背包里的布,慢慢的把背包填满,当再也填补进去的时候,张梅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剩下的布料,蹲在地上轻轻翻了一下。

    当翻到最下面的时候,张梅突然发现一块蓝色布料,那种蓝色让张梅觉得眼熟,把上面的布往旁边推了推,露出了下面的牛仔布料,张梅有些吃惊,农村人或许还不是很了解,但张梅却知道牛仔布料不单解释而且还耐脏。

    张梅赶紧把下面的布料拽出,当布料被拽出的时候,张梅越发的吃惊,好大一卷,张梅打卡看了一下,中间有几个窟窿,估计是被虫蛀了,纺织厂虽然用不了,但张梅却乐坏了,赶紧把布料重新卷起硬塞进背包,当背包上面的绳子都系不上也没让张梅把布料拿出,只是站在背包边高兴的笑着。

    张梅不了解牛仔布是什么时候流入国家的,但既然现在有就说明肯定已经有了,张梅决定以后要是有机会就找这样厚实耐脏的布料。

    挑的满头大汗的王贵花看了一下走的时候特意带出的陈福的大手笔,已经四点了,王贵花招呼着俩儿子赶紧装袋,这次来王贵花特意带了几个大布袋,同样是帆布做的,虽然没有张梅做的那么好看也好拿,但却比张梅的能装,长条的布袋比麻袋小不了多少,这样的布袋王贵花家有四条,这次来都带上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边挑边往袋子里装,张梅看着手里的布袋,总算明白王贵花打算用干什么装布料,她就奇怪怎么进城陈贵庆还背个军挎,原来就是为了装这几个袋子。

    很快四个大袋子就装满了,徐喜雀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个袋子,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婶子,你等我一会,我借个自行车。”

    没等声音落下,徐喜雀的身影消失了,王贵花也发现自己装的有些多,擦擦额头的喊转头看向张梅,“梅子,你说婶子是不是贪心了?”

    张梅呵呵的笑了,摇摇头,“婶子,你别多想,这不是燕子姐特意交代你让你把家里所有的袋子都带上吗。”

    王贵花想想也是,要不是燕子特意交代这些布马上要处理掉了,别浪费,能装多少装多少她也不会把家里的袋子都带上。

    虽然是这么想,但王贵花还是有些脸发烧,觉得第一次就这样让人看笑话了,但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大袋子又看了一眼俩儿子已经旧的完全起毛的半截袖,在想到大贵年底要去当兵的事,王贵花忍住觉得有些臊得慌的脸红,再不去想占便宜的事。

第三十二章

    连托带背,几个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五点半发车前赶回车站,准备上车之前,张梅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和衣服塞给徐喜雀,不等徐喜雀反应过来,赶紧跑上车,刚刚上车还没等坐稳,车就发动了,张梅拉开车窗,“喜鹊姐,那是婶子和我给你做的。”

    交代完的张梅冲着徐喜雀挥挥手,而徐喜雀先是被张梅塞进手里的东西弄的一愣,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又听到张梅的话,徐喜雀好笑的挥挥手,等车看不见背影了,徐喜雀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小包。

    徐喜雀笑了一下,也没看,直接拿着东西回厂子,直到吃过晚饭徐喜雀才想起被自己放回柜子里的小包,徐喜雀站起身走到柜子边,拿出放进柜子里的小包,坐在床上,徐喜雀打开卷着的背包,抖搂开,徐喜雀眼底一阵惊喜,小小的背包并不大,但却很漂亮,样式类似张梅背的大背包但却有比大背包好看了许多,或许是怕帆布做出的背包颜色过于单一,这个背包完全是拼起来的,手掌宽的一块帆布后夹杂了一块色彩鲜艳的棉布,又怕棉布布料太薄弄的是双层,一块帆布一块花布,做成的背包上面封口的位置布是简简单单的绳子,而是又加了一个小盖子,盖住了封口,用一个木头做的细长条扣子,小盖子上还有一个帆布绳子,徐喜雀实验了一下,正正好好把扣子扣上。

    而背包也是双肩的,徐喜雀把背包像上次帮助的那样背在后背,走了几圈后,徐喜雀惊喜的发现这样的背包完全把手空了出来,出去买点什么东西完全可以背包塞点,手里在拿点。

    喜欢的解下背包,徐喜雀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半天才放下背包拿起用纸张包住的上衣,天蓝色的棉布做成的上衣,腰部有一个收口,虽然是衬衫式样的,但完全不是男士那样的大领子,而是一个小领,徐喜雀拉上窗帘,把衣服换上,完全合身的上衣再次让徐喜雀一阵惊喜,心底暗暗的佩服张梅和王贵花的手艺。

    重新把衣服和背包收回柜子的徐喜雀坐在床边想了一下突然笑了,东西不再贵贱,而是张梅和王贵花的举动让徐喜雀觉得自己跑前跑后没有白费心,而且单看俩人今天的举动,徐喜雀也想到了回到屯子里的俩人一定会尽可能照顾燕子,虽然张梅岁数小,但王贵花却不一样,无论是年纪还是资格都在屯子里摆着,而且最重要的是,徐喜雀知道王贵花的丈夫是正兰小队的书记,这比啥都强。

    想了一下后,徐喜雀决定以后要是有机会尽可能给俩人行个方便,不求给自己什么回报,只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照顾好燕子就行。

    徐喜雀的想法已经离开的张梅、王贵花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只会笑笑,其实那怕没有徐喜雀今天的举动,在能力范围内,无论是张梅还是王贵花都会尽可能的去照顾怀孕的徐燕子,看的不是别人,而是徐燕子这个人。

    娘几个在车上吃过王贵花早上烙的大饼子算是把晚饭对付过去,吃过晚饭,几个孩子还睡了一觉,让原本有些担心的王贵花一阵好笑,到底是孩子,不过王贵花自己也困了,今天忙活一天,虽然没有下地,但王贵花却觉得比下地还累,打了个哈欠,王贵花使劲蹭了蹭脸,带了一堆东西,虽然上车后售货员要求扔在车棚顶上,但王贵花怕掉了白瞎了,宁可多花一份车票钱也要把几个大包留在车厢内,顶着售票员的白眼,王贵花多花了一份车钱,算是把几个大包留下了,好在车上的人不多,要不然即使多花钱包也留不下。

    差几分钟九点,客车回到了县里,早早等在车站的陈福一看到车来了,赶紧往车跟前跑去,还没等找人,就听见陈贵庆的喊声,陈福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了,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到门口等待着娘几个下车。

    当一个又一个先递交下来的大袋子被陈福放在一旁后,陈福才发现娘几个没少划拉,竟然弄回这么多,看看地上一溜的五个大包,陈福有些脸红,这可真是不要钱了,拿了这么多。

    陈福知道王贵花给燕子大姐做衣服的事,但一件衣服换回这么多的布,陈福觉得有些臊得慌,不过看着虽然带着笑但脸上带着疲惫的王贵花,陈福什么都没说,不过却在心底记住了欠下的人情。

    招呼着老婆孩子上车的陈福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又提了两个,看着知道心疼自家老婆的陈福,王贵花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心想着,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王贵花边走边想,结婚这些年,两口子还是头一次分开一整天的时间,虽然有些矫情,但王贵花还是觉得很高兴。

    其实王贵花不知道虽然陈福也心疼自己老婆,但更心疼三个孩子,不过好在陈福没嘴快的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否则肯定遭到王贵花的白眼。

    把背包放在车上,陈福招呼着几个人赶紧上车,等王贵花、张梅都坐好后,陈福乐呵呵的赶着马车往家赶,这一天家里就一个人,可把陈福憋屈够呛,虽然知道老婆孩子晚上回来,但到了三点多,陈福就有些坐不住了,早早的对付一口饭,赶着马车就往县里赶,总算把人接到,陈福的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心满了。

    马车一路没停,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赶回屯子,张梅拒绝了王贵花的挽留,直接回到了自家,烧水洗洗了脸和脚后,张梅躺在炕上,舒服的发出一声长叹,想着明天先去隔壁看看的张梅还没等想完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张梅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当张梅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时,露出了舒服的笑容,使劲抻了下懒腰,张梅快速的爬出被窝穿好衣服下炕打水洗漱。

    吃过早饭,张梅收拾利索就去了隔壁,当看到虚掩的大门时,张梅推开大门走进院子,边走边喊着徐燕子,坐在屋里给孩子做小衣服的徐燕子听到喊声,直接挪到炕边,站起身在窗户边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张梅,一个人正无聊的徐燕子看到张梅瞬间笑眯了眼,这段时间可把她憋坏了,虽然知道丈夫和婆婆心疼她不让她下地,但整天就这么一个人待着,还是让徐燕子觉得自己要长毛了。

    “梅子,赶紧进来。”站在窗户边的徐燕子笑着招呼着张梅,张梅看到站在窗户边的徐燕子笑着答应着往屋里走,看着张梅过来徐燕子离开窗户下炕走到门口。

    带着笑走进屋的张梅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性急的徐燕子拉住胳膊坐在了炕边,坐在炕边的张梅好笑的看着不知道急什么的徐燕子,“二嫂,你急啥呀。”

    徐燕子翻了个白眼,“不急啥,我就是待的没意思,家里人都下地了,就我一人,我这不是闲的慌吗。”

    徐燕子的小抱怨让张梅呵呵的笑了,张梅知道徐燕子只是觉得一个人没意思,但对于家人的关心还是很得意,毕竟农村像徐燕子这样刚怀孕就在家歇着可是很少见的。

    转头之际张梅看到了徐燕子做了一半扔下的小衣服,指了指,“二嫂,你给孩子做衣服哪?”

    张梅间接的提起孩子顿时让徐燕子心底的那点小抱怨瞬间消失,笑眯眯的点头,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拿过来,边跟着张梅闲聊边继续缝着手里的小衣服。

    聊着聊着,张梅的眼睛落在了徐燕子手里的小衣服上,简简单单的小衣服,用的并不是新布料,而是旧衣服改的,看到这里张梅心底微微动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快速的闪过了什么,但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被徐燕子的话打岔而没有捕捉到。

    张梅陪着徐燕子一直等到老吴家回来人才离开,慢慢的走回隔壁的家里,张梅坐在炕边愣愣的发呆,徐燕子说起孩子时的那抹幸福让张梅心底深深感动着,张梅没有机会做过真正的母亲不了解是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是如此,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希望,但张梅毕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对徐燕子心底的期盼还是能够理解。

    想到孩子,想到徐燕子说过的今后一定努力挣钱给孩子一个好生活,张梅深有感触,或许每个当母亲的都是一样吧,突然,在隔壁被徐燕子打断的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张梅腾的一下站起身,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要说这些年张梅有什么熟悉的,那么除了卫生兵的那些技能还有一项,一个被刻意忽略掉的东西,婴儿衣服,怀孕的时候,被欣喜冲昏头的张梅把自己所有空闲时间全部交给了婴儿用品商店,一家又一家的买婴儿服饰的张梅不知道逛了多少,一件又一件的小衣服张梅不知道买了多少,虽然只有短短的五个月,但张梅还是从知道怀孕后把每个月的工资全部贡献给了服饰商店。

    站起身的张梅习惯性的把手指放在了嘴边,边来回在屋里转圈圈边仔细的想着,按照张梅的计划,这几年的时间不单单要好好学习,还要让自己手里有一份积蓄,但张梅知道单靠每年的那点卖地钱和每个月的抚恤金是很难。

    而且张梅心底有自己的想法,要是张霖如前世一样如期而至,那么张梅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要是偏离了轨道,那么张梅是准备好好学习自己考上军校的,但以后一年比一年高的学费从哪里出?一年比一年高的补习费资料费从那里来?这些,张梅不能不去想。

    不知道转了多久,张梅停住了脚步,看向放在外屋炕上的大背包,想了想,张梅爬上抗把背包打开拿出了里面的棉布坐在炕上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第三十三章

    手指不断的蹭着手里的棉布,张梅开始琢磨这事可行度有多高,从天亮想到天黑,当张梅全部想清楚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已经是漆黑一片,张梅楞了一下随即失笑起来,张梅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坐就是一小天,挪到墙边,摸到灯绳,张梅把灯打开。

    张梅仔仔细细想过,知道现在不行,时机不对,要等,等到明年彻底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才能借着这股春风往前走一步,张梅即使在不了解国情也知道现在要是动很可能引来麻烦。

    张梅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没钱没权的农村孩子,即使想做什么也要仔细考虑清楚,否则等待自己的不仅仅是麻烦,很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还不如不动,而且张梅仔细考虑过,婴儿用品还存在一个消费问题,张梅没打算把自己做出的小衣服送到大集上甩货,先别说买不买钱,在农村很多孩子出生都是四处捡衣服穿,农村有一个新生宝宝要穿百家衣的习俗,认为这样的孩子好养活,这样,张梅即使做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买,张梅的理想地是县里,毕竟县里的消费水平要比屯子里高很多,在张梅心中就是镇上都不行,镇上很多都是屯子里搬过去的,真正的镇上的人很少,所以张梅完全把镇上也剔除掉,张梅不是没有想过市里,但当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张梅拍掉,市里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进去的,张梅也在想起的瞬间把念头拍下,最后的最后,张梅选择了他们县里,虽然县里的消费水平赶不上市里,但至少比镇上强太多。

    原本按照张梅最初的想法是找一个合伙人,毕竟对于她来说,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但这个人选,张梅想了又想也没有合适的,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一年的时间里,张梅想着试探性的去寻找,最后真的没有在做没有的打算,张梅考虑的很清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没有八成的把握之前,张梅宁可什么都不做,张梅从来不认同年轻就是资本这句话,也不认同年轻就能输的起这个概念,在张梅心中,这样的说辞与其说是安慰自己,不如说是一种输不起的另类解释,现阶段还有就是把手里这些布料变成小衣服。

    前前后后再次想了一遍的张梅长出一口气,看了下时间,当发现已经八点多了,张梅有些吃惊,摸了摸完全瘪下去的肚子,张梅赶紧跳下坑走进灶房,看了一下后,张梅也不打算做什么吃的,而是给自己热了点昨天的剩馒头。

    吃过晚饭,张梅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后,活动活动身体,开始锻炼身体,直到把自己弄的满头大汗才回到屋里的张梅,又用吃过饭就烧上的热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汗津津的身体,躺在被窝里张梅很快睡了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梅重复着每天早晨锻炼身体,上午看书,下午做衣服的枯燥生活,当第一件按照后世婴儿用品商店仿制出的系带小衣服做出来的时候,张梅仔细检查了一遍后,送到了隔壁,而徐燕子的惊呼让张梅提着的心微微放下,笑着离开老吴家的张梅回到家里,看着一炕的布料,虽然知道徐燕子之所以喜欢可能跟局限性的眼光有关,但张梅还是充满了动力,至少说明自己做出来的小衣服有人喜欢。

    当要再次开学的时候,张梅已经做出了三十套小衣服,而这中间,接到徐喜雀消息的张梅、王贵花又去了一趟市里,而张梅仔细找了遍后,又找到两大块牛仔布,张梅高兴的同时把所有的牛仔布料收进了柜子,张梅打算等明年的时候在做,要不然那么大的布料就白瞎了,张梅已经发现自己这半年多长了不少,高兴的同时张梅看到再次变小的衣服又有些犯愁,心疼那些还有些新的衣服却又不得不重新在做新的,手里的这些牛仔布料张梅不想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却还没等穿坏就不能穿了。

    坐在炕上稀罕巴拉的摸了又摸,张梅把牛仔布料放进了柜子,拿起扯回的帆布给自己做的书包,已经基本上完成的书包只剩下钉扣子。

    明天就要开学,原打算今天返校打扫卫生后出去买铅笔本子的张梅还没等离开学校就被张连海叫到办公室,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新本子新文具盒和书包,张梅看了一眼笑呵呵等着自己收起来的张连海,张梅虽然把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下,但却只是收起了文具盒和本子,却没有拿书包,张梅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只看那漂亮的新书包张梅就知道肯定不是在镇上买的,价格也不会便宜,张梅可以拿本子之类的却不能要书包,张梅怕收了书包给张连海惹麻烦。

    张梅虽然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张连海的妻子,但仅有的几面还是让张梅对周淑红有了一个最直接的直观印象,而且张梅想起上次无意中在张连海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周淑红对张连海照顾自己的不满言语,张梅不能也不想再给张连海添麻烦。

    而且张梅也知道张连海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儿子,这蓝色的书包正好可以给弟弟用,也省着周淑红知道张连海给自己买东西又说张连海对自己比对儿子好。

    张梅收起本子、文具盒后没等张连海开口,就快速的说出书包留给弟弟,说完张梅抱着张连海给买的本子文具快速的离开了办公室,跑出去的张梅没有看到张连海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与复杂,张连海脸上的那丝恼怒不是冲着别人,而是妻子周淑红,张连海明白张梅为什么不要价格比较贵的书包,无非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看着已经没有张梅背影的房门口,张连海恼怒后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把书包塞回了柜子里,打算晚上拿回家给儿子,张连海的这一系列复杂心里张梅并不知情,张梅只是抱着新本子文具回到教室装进了自己的书包,收拾好后离开学校回家。

    扣子钉完张梅把线剪断,抖搂一下书包,双肩的帆布书包微微有些大,但张梅想着明年她就可以上中学,到时候书本肯定要比小学多,要是书包做小了,明年还要重新做,所以扯布的时候张梅特意多买了一些,就是为了做一个大一些的书包。

    张梅仔细看过后,把新的书本文具装进书包,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开始活动身体,锻炼后,张梅收拾下个人卫生后靠在炕上拿出偏方大全继续看着,边看边查字典的张梅,直到眼睛有些发涩才把偏方书收起来,躺回被窝,张梅闭着眼准备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张梅要睡着的时候,张梅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里的鸡好像叫了,张梅腾的一下坐起身,晃悠了一下有些昏沉的大脑,稳了稳心神,悄悄的挪到窗户边,今晚的月亮很圆,照射在院子内,透过窗帘缝隙张梅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两个黑影,张梅心底一惊,额头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张梅知道这是有人来偷鸡,院子里有三只鸡,还是开春的时候王贵花帮着给抓的,就是为了收点鸡蛋,张梅知道肯定是人家知道自家只有自己一个,所以特意来摸上来的,这么长时间第一次遇见小偷,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张梅现在担心的不是院子里的鸡,而是害怕人家闯进屋里,自家房门可就只有上下两个栓子。

    深吸一口气,张梅颤抖着双手,顺着缝隙仔细看向院子,虽然来人只是站在院子侧面,但在月光下,张梅还是看清楚了来人的脸,这一看张梅皱起了眉头,站在右侧的高个子张梅不认识,但是站在左侧的小个子张梅却见过,张梅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屯子里大里头姓于叫于赖头的二流子,张梅怕认错,又仔细看了一下,这时,左侧的小个子做了一个动作让张梅完全确认来人其中之一的就是屯子里的于赖头,原来于赖头有一个习惯,喜欢把手放在裤裆的位置蹭两把,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屯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呸他,而张梅也是无意中知道于赖头有这个动作,不过也恰好是这个动作让张梅确认来人的身份。

    当确认后,张梅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怒气,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带着外人来自己屯子里偷东西,不过张梅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张梅悄悄的下地,摸黑走出里屋,直接来到灶房,拿起放在门口旁边的铁锹静静的等待着,这铁锹还是今天张梅掏炉灰没来得及放在外面的,张梅有些庆幸没有及时放回去,张梅想好了,要是只是偷鸡离开,那么她会悄悄的跟陈福说,要是想有什么不轨行为,那么别怪她张梅手黑。

    那些年在无国界,张梅也不是手上没染过鲜血,拿好武器的张梅静静的站在黑暗中,等待着,做好决定的张梅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等待,虽然张梅知道,以自己的体型完全不占优势,但这是她的家,是她熟悉的地方,打个措手不及还是可能,而且隔壁就是老吴家,张梅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拍倒一个,自己就有机会跳过栅栏跑到隔壁求救。

    等待中,张梅感觉时间过的很慢,慢的好像空气都变的凝固了一样,缓缓吐出一口气,张梅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张梅听到两人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没一会,鸡叫声越来越小,张梅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听声音好像离开了,但张梅没急着动而是又等了一会,当好半天没有声音时,张梅紧紧抓着铁锹把回到屋里顺着窗户往外看,当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时,张梅松口气后突然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手里的铁锹也因为张梅突然坐在炕上砸在炕面发出一声当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张梅缓过劲后,感觉整个后背全被冷汗阴湿了,而额头也是一阵阵的凉,张梅楞楞的摸了下额头的汗,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随即眼泪顺着眼眶流淌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张梅心里又怕又觉得憋屈,满屯子五六十户人家,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丢过鸡丢过鸭,因为啥?不就是因为他们屯子里虽然只有五六十户人家,但家家户户都人口众多,每家都有几个壮劳力,而今个之所以敢来她家,不就是因为知道她张梅家只剩下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不就是因为知道她张梅家没有顶门立户的老爷们。

    黑暗中,张梅紧紧攥住拳头偷偷的哭了,张梅想爷爷想记忆中把自己放在肩膀上高高壮壮的父亲,这一刻张梅突然觉得累,突然觉得无论她内心多坚强多勇敢,她依然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姑娘,她依然是一个来小偷都不敢出门的小女孩。

    哭了好一会,张梅抽抽鼻子把眼泪擦干,眼底突然涌现出一股狠劲,张梅决定明天宁可不上课也要把这事整明白,否则,今个可以来自家院子偷鸡,明个就能跑进自家屋里来祸害自己。

    重新躺在被窝,张梅好久睡不着觉,今天的事也给张梅提了一个醒,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太不安全了,而且院子里的栅栏还是柳树条扎的,是个人就能进院子,张梅想了半天决定明个起早去找陈福,求三叔帮着给院子换个木头栅栏,还要把于赖头的事解决了,顺便再要两条大狼狗,要不然自己一天天大了,早晚会出事,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梅才慢慢睡过去,张梅不知道沉睡中的她,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浓密的弯眉紧紧的锁住,并没有平日里那么的舒展。

    天刚亮张梅就睁开了干涩肿胀的双眼,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多,睡不着的张梅,没急着起床,而是静静的躺在炕上仔细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睡前不断的安慰自己,但想了又想,张梅依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坐起身,张梅使劲敲了敲胸口,长出一口气后,张梅也不躺了,爬起身穿好衣服,洗把脸把房门打开了,站在院子里,没有听到鸡叫,张梅鼻头微微酸了一下,关好房门转身离开了自家。

    离开家的张梅直接来到陈福家,看着从里紧锁的大门,张梅才想起现在时间有点早,虽然农村家家户户起的都早,但开大门的时候却要等到上地或是家里孩子上学,站在院门外张梅犹豫了一下,抻着脖子往屋门看过去,半开的房门让张梅担忧的心放下了,房门开了,说明家里人已经起来了,想了想张梅站在院门外喊了起来,“婶子、婶子,我是梅子。”

    正在灶房给俩儿子准备带的中午饭的王贵花听到喊声一阵奇怪,这一大早的张梅咋来了,边奇怪边甩了甩双手的王贵花快步走出房门,奔着院门就去了,还没等走近大门,王贵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张梅红肿的双眼让王贵花心底有些没底,张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哭了,王贵花脸色有些发沉的几个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把门栓拉开,“梅子,咋了?出啥事了?”

    王贵花焦急的把张梅扯进院子着急的问着,心底本就有些委屈的张梅被王贵花这么一问,鼻头酸涩好悬没站在院子里哭了,轻轻咳嗽两声,张梅勉强的笑了一下,“婶子,我三叔在家吗?”

    张梅的异样让王贵花心底咯噔一下,赶紧点头,“在家,走,屋去。”说完拉着张梅就往屋里走,边走边喊“大福子、梅子来了。”

    坐在炕梢抽烟的陈福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六点,陈福心底有些奇怪,这大早上的张梅咋过来了,把手里抽到底的烟卷扔到地上,陈福下地套上板鞋,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被自家老婆子扯着的张梅。

    张梅红肿的眼睛让陈福脸色微微变了,紧皱眉头看着张梅,“梅子,咋了?”

    陈福沉声的问话让张梅心底越发的憋屈,坐在炕沿就把昨晚的事说了,随着张梅的讲述陈福、王贵花脸色全变了,两口子同时想到这要是进屋梅子就毁了,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急脾气的王贵花腾的一下站起身掉身就往外跑,“回来。”

    陈福一看就知道王贵花要去找于赖头算账,大吼一声喊住王贵花,王贵花满脸怒气的迅速转头瞪视陈福,“你叫我干啥,咱梅子就这么让人欺负了?”

    陈福摇摇头,阴沉着脸,“你先回来,这事不能这么去,你去吵吵一顿只能让于赖头更不要脸皮,一会我去,我直接找老于头子,这都多少年了,咱们正兰还没出过这事,我得把屯子里老少爷们都叫上,这今个于赖头能带一个外人偷梅子,明个就能带一帮偷咱全屯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王贵花一琢磨也是,但心里还是火腾腾的,带着满脸的怒气咚咚咚的走回炕边,坐在张梅身边,陈福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王贵花转头看向张梅,“梅子,你家院子栅栏找时间叔给你换了,鸡丢就丢了,让你婶子在给你抓几只,你也别害怕,该上学上学,这事不用你。”

    陈福、王贵花两口子的维护让张梅孤零零的心觉得暖暖的,张梅摇摇头,“叔,这事还的我来,我是事主,我虽然岁数小,但我家就剩下我一人了,我就是顶门人,我必须出面。”

    张梅的话让陈福皱了下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下,缓缓点点头,“行,一会我去找老于头,顺便把各家老少爷们都叫上,你也别害怕,该咋说就咋说。”

    张梅点点头,坐在一旁的王贵花看着这样的张梅心底暗暗的叹气,伸出大手摸了摸张梅的额头,“梅子没事,婶子跟着你一起去。”张梅笑了一下点点头。

    匆忙吃过早饭,陈福背着手转身离开了家,挨家挨户把各家做主的老爷们都找到了自家,坐在屋里的张梅没一会就看到陆陆续续走进陈福家的各位叔叔大爷,张梅从第一家老吴大爷进屋就赶紧站起身,老吴头看着站在屋内红肿着眼的张梅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张梅头顶,温暖的大手落在头顶让张梅的心越发的温暖,张梅笑了一下,“老吴大爷我没事。”

    老吴头点点头,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炕边沉闷的抽着烟袋,一锅接着一锅的抽着,一个又一个走进院子走进屋里的老少爷们都对张梅露出了善意的笑,张梅知道这是爷活着的时候给自家打下的底子,张梅站在一旁,乖巧的等待着。

    当转了一大圈终于回来的陈福看到拥挤了一屋子的人忍不住笑了,“我说,老哥们们,你们是不是嫉妒我家屋子大,咋都挤屋里来了,赶紧的,都去院子。”

    陈福的玩笑话让老少爷们哈哈哈的笑了,笑声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一个挨着一个走出屋子,张梅走在最后,等人群全部站在院子里的时候,陈福看了一眼张梅,收起脸上的笑容,“各位老少爷们都是咱正兰的老人,于赖头昨晚带人把老张家鸡偷了,虽然几只鸡不值啥钱,可咱正兰可没出过这事,今个能偷老张家,明个就能偷老李家,今个能偷鸡,后个就能逮牛,这事咱不能就这么拉倒,再有,七叔活着的时候可待大家都不薄啊,这七叔没了,扔给咱大家一个孩子,这小半年,梅子可没麻烦过任何一家吧,现在,于赖头带着外人当着咱老少爷们的面欺负咱屯子里的孩子,这是啥意思,拿咱正兰的人不当人看了,是使劲在咱正兰老少爷们脸上给了一巴掌。”

    陈福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身边的老少爷们身上转了一圈,当看到大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愤慨后,陈福眼底微微闪烁了一下,“咱今个必须要个说法,看看老于头咋说,老于头不是经常说他家于赖头虽然不咋地但从来不祸害自己屯子的人吗?现在就让老于头给个说法,走吧。”

    陈福说完率先离开了自家院子,奔着屯子里最里面的老于头家走去,身后跟着一群各家各户的老少爷们,走在最后的张梅在王贵花的陪同下也往于赖头家走去,张梅听着前面那些叔叔大爷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大部分都是附和的,但还是有个别反对的声音,张梅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事情到了这步,说的多不见的你就是有理的,等到了于赖头家,张梅自然会说出心底的愤怒与委屈,自然会说出为啥看到是于赖头时,她张梅心里憋屈的要命。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往屯子里最里面走,慢慢的身后又跟了一群看热闹的老娘们,有跟王贵花关系好的赶紧凑到王贵花身边打听出啥事了,王贵花只是满脸怒火的摇摇头,让大家自己去看,王贵花这么一说,身后的妇女们越发的好奇,东家叫西家,人越来越多,等到了于赖头家的时候,差不多全屯子的人都来了。

    而这么一大群人突然来到自家门口也让收拾院子的老于头有些吃惊,一看走在前面陈福阴沉的脸色,老于头于富贵瞬间觉得心底一哆嗦,这是儿子惹祸了?

第三十五章

    满脸惊慌又带着点点讨好的于富贵赶紧扔下手里的小锄头跑到门口,迎上了陈福等人,脸上带着讨好笑容的于富贵声音有些发颤,“大、大福子,这是、这是咋了?”

    原本满心怒火的陈福看着老实头的于富贵被大家伙吓成声音也颤了,腿也哆嗦了,心底暗自叹气有些不忍,陈福知道于富贵是个真正的老实人,胆子小不说还怕事,虽然心底有着不忍,但陈福并没有想过放弃。

    “老于叔,我也不绕圈子了,咱就直说,你家老嘎达昨晚带人把老张家鸡偷了,老于叔,咱都是老邻居了,七叔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帮衬你家,你家老嘎达咋能这么干,还带着外人来偷自己屯子里的鸡,而且,你不是不知道老张家就剩下一个小丫头,这是想干啥?”

    陈福的话让于富贵瞬间变了脸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劲摇着双手,“不能,绝对不能,老嘎达虽然平时不咋地,但这些年从来没在屯子里惹过事,一定是弄错了。”

    于富贵的话让站在人群中间的张梅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张梅没想到二流子于赖头的爹竟然是这么一个老实吧唧的老爷子,看着急的额头满是汗珠却又极力否认的于富贵张梅心底有些发堵,张梅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样无底线的维护才造成了于赖头今天的不学好,但看着这样的于富贵,说心里话,张梅心底不舒服。

    于富贵极力的否认让陈福脸色越发的阴沉,眼神中带着点点怒火,“老于叔,你可不能这样,每次老嘎达出事你都说不会,行了,我也不跟你说,我跟老嘎达说,你把他叫出来。”说完就要往院子里走。

    于富贵急的脸色涨红,伸出双手拦住大家,“老嘎达不在家,大福子,可不能这样,你相信老于叔,这事绝对不是我家老嘎达干的。”

    于富贵的极力否认与拦阻让陈福等人顿时觉得心底不舒服,这是不是总要把于赖头叫出来问个清楚吧,看着拦着自己的于富贵,陈福站在院门外大吼了起来,“于赖头,你给老子滚出来。”

    陈福的大吼让还在睡懒觉的于赖头惊醒,抬起手抹了一把流出的口水,坐起身又在裤裆位置蹭了两把,骂骂咧咧的下炕,穿着裤衩背心走出了屋子,睡眼朦胧的于赖头走到院子被已经进院子的屯子里的老少爷们们吓了一跳,心底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而看到儿子出来的于富贵赶紧跑到于赖头身边,一把抓住于赖头的胳膊,“老嘎达,你赶紧跟你三叔说你昨晚没去老张家偷鸡。”

    于富贵的话让于赖头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即迅速松开,“咋的,一大早跑我家就这点事,老张家不会是穷不起了,跑我家来讹人了吧,我告诉你们我没干,我昨晚在家睡觉了。”

    于赖头的话让于富贵一个劲点头,看着对面的大家伙,“真的真的,我儿子昨晚在家睡觉了,大家伙都知道我老于头从来不说假话。”

    于赖头的否认,于富贵的维护让站在人群中的张梅闭了闭眼睛,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叔走出了人群,站在陈福身边的张梅死死的盯住了于赖头,“于叔,我今天还叫你一声于叔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爷曾经说过,不管我多生气,对屯子里的叔叔大爷们不能没辈分没礼貌,但于叔,你拍着自己胸口问问自己,你去我家偷鸡对得起我爷吗?五年前你掉进冰窟窿是谁给你拽出来的,又是谁把自己棉袄脱下来裹在你身上救你一条命?”

    从张梅站出来于赖头的不在乎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当听到张梅质问的时候,于赖头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腋窝的孩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而张梅的话也让对面的于富贵和身边的陈福愣住了,陈福转头看向张梅,此时的张梅满脸的严肃,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谴责和失望。

    停顿了一下的张梅继续说道,“我爷曾经说过,于叔别看好像不咋地,但本质并不坏,可现在看来我爷看走眼了,是不是你偷的鸡你心里有数,是不是你带着外人进咱屯子干坏事你心里还是有数,你要不怕遭报应你就继续下去。”

    张梅的话让于赖头脸色越发的不好,而此时回过神于富贵突然瞪大双眼看向于赖头,“前几年你掉冰窟窿那次是七哥救你上来的?”

    于赖头低着头没有说话,于赖头这一表现让一辈子没脾气的于富贵突然炸锅了,嗷的一声,一下子蹦了起来,照着于赖头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大的巴掌,打完还不解恨,转身拿过一根立在墙根的棍子开始使劲抽着于赖头,于赖头被打的哭爹叫娘的却没有躲。

    啪的一声,于富贵手里的棍子折了,看了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于赖头,又看了看手里半截的棍子,于富贵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边哭嘴里边囔囔自语着什么,看到这样的场景,张梅突然不想追究了,其实就是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看着跟爷岁数差不多的于富贵蹲在地上呜呜的哭着,张梅不忍心,快速的想了一下,张梅拉了一下陈福的衣襟。

    陈福转头询问的看着张梅,张梅摇摇头,“三叔,算了。”

    陈福微微楞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再次认真的看向张梅,张梅肯定的点点头,陈福想了一下,收回放在张梅身上的目光转向于赖头和于富贵,爷俩一个躺在地上直哼哼,一个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陈福叹了一口气,回身看向身后的全屯子老少爷们,“大家伙啥意思?是继续追究下去还是放过一次?”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有要求放弃的,有要求继续追究的,最后统一了一下意见,算着拉倒了,但最后陈福还是站在于富贵身边,“老于叔,你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家老嘎达在干这事,就别怪我找公安了。”

    说完陈福带着大家离开了于富贵家,临走时张梅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哼哼的于赖头,正好与于赖头看向自己的目光相撞,张梅楞了一下,随即转头跟着大家离开,边走边听着屯子里的那些人说着老于头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于赖头,而张梅则在回想于赖头那个带着丝丝愧疚的眼神,张梅心底微微动了一下,或许于赖头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下午直接上学的张梅也没有跟追问上午怎么没上课的张连海说这事,而是轻描淡写的圆谎圆了过去,没几天,张梅家的院子栅栏就在陈福的帮助下全部换成了下面是土坯夹杂着圆木的,土坯是自己去山脚下挖的,而木头则是在林子里砍的,在张梅他们屯子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山虽然不高,但树木却不少,每当要入冬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去拣点枯树枝之类的留着烧火,就是盖房子也从林子里砍木头,虽然这两年管的严了一些,但并不妨碍屯子里的人去找木头,毕竟死树还是不少。

    半个多月后,当张梅放学回家时,刚刚走到自家院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阵阵咯咯哒的鸡叫声,张梅有些奇怪,打开院子门,走进院子,发现院子里竟然有三只鸡,张梅楞了一下,以为是谁家的鸡跑到自家,赶紧走到鸡跟前看了看,三只大母鸡,一只白、一只黑花、一只黄花,身上没有任何的记号,张梅突然想起会不会是于赖头送还来的?带着疑问张梅先问了左右邻居,当确定不是别人家丢的后心底越发的肯定是于赖头还回来的,张梅站在院子里看着三只大母鸡笑了。

    张梅既没有把鸡送回去也没有去找于赖头,而是走进仓房抓了把谷子洒在地上,边洒边叫“咕咕咕咕。”

    把鸡喂完,张梅回屋洗洗手开始写作业,所有的作业做完又把课文背会后,张梅拿起小衣服继续自己的缝衣服大计,天还没黑,张梅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喊声,“梅子、梅子,在家吗?”

    听到喊声的张梅赶紧把衣服收起下炕,走出屋子张梅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陈贵庆,张梅笑了一下,“二哥,你咋来了。”

    陈贵庆笑了挥挥手,“走,我娘今个包包子了,让你过去吃包子。”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进屋套件外套跟着陈贵庆去了王贵花家,好几天没有看到王贵花,张梅也怪想的,到了快秋收的时候了,家家户户都忙,而把自家的地包出去的张梅除了学习做衣服看书也没别的事,跟着走进王贵花家,一进屋,张梅就看到了面对门坐在炕上跟陈福说话却捂住半边脸的大强叔,张梅打了声招呼,听到赵强模糊的回答,张梅有些好奇,看了看坐在赵强对面的陈福,“三叔,大强叔咋了?”

    陈福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赵强,“上火了,牙疼。”

    陈福的幸灾乐祸让赵强白了一眼,要不是牙疼的厉害,赵强准上去锤巴一顿陈福,这大福子越来越损了,看自己遭罪不说帮忙还看笑话。

    而陈福的解释却让张梅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心底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记住的第一个偏方,看了看赵强,张梅有些犹豫,张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张梅的踌躇让笑话完赵强的陈福看到,难得在张梅脸上看到为难,陈福好奇的看着张梅,“梅子,咋了?”张梅抬起头看了一眼陈福,又看了看赵强,咬咬牙决定试一下偏方是不是好使,毕竟这么久才碰见一个这样的实践机会,张梅不想错过。

第三十六章

    “大强叔,我爷曾经告诉过我咋能让火牙不疼。”张梅打定主意后看向赵强把编好的话说出,张梅的话让赵强腾的一下在炕上站了起来,“咋整?”

    还没等张梅开口陈福皱起了眉头,看向张梅,“梅子,你真知道咋整?”

    陈福淡淡的质疑反而让张梅有些不确定的心变的肯定,没有犹豫的点点头,“知道,但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张梅的话让陈福犹豫的看着赵强,“大强,你啥意思?试试?”

    赵强赶紧点头,“试,这牙给我疼的睡不着吃不下的,我恨不得立马把牙敲掉。”

    赵强没有犹豫的选择相信,让陈福点点头,转头看向张梅,“梅子,咋整你就给你大强叔试试,治不好也治不坏。”陈福的话让赵强附和的点头,赵强没有犹豫的信任让张梅前一刻肯定的心又有些犹豫,张梅知道牙疼那滋味有多难受,张梅虽说对现在的医疗水平有着浓浓的质疑,但在张梅心底其实更倾向于去就医,不过,张梅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炕上的赵强,赵强半边脸已经肿的老高,但即使是这样赵强也没有去医院,不是不信任,而是作为农民,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基本上不会踏足医院的大门,正是因为知道并且了解农民的这种心里状态张梅才越发的犹豫。

    张梅突然的犹豫让被牙疼折磨了好几天的赵强有些跳脚,“你这丫头咋这磨叽,赶紧的,叔都不怕你怕啥。”

    张梅又看了一眼陈福,陈福肯定的点点头,眼神中还带着鼓励,张梅使劲的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里屋,直接来到灶房找王贵花要了点面碱,当得知王贵花家没有白纱布时,张梅要了一块棉布,按照记忆中偏方写的先取了黄豆粒大小的面碱,又把面碱用棉布包好,扎紧成球状后,又让陈贵庆找了一根蜡烛,把包好的面碱直接放在了炉子上的小铁板上慢慢的烤热。

    第一次做,张梅有些手忙脚乱的,要不是王贵花、陈贵庆在一旁打下手,张梅肯定不能一次完成,当感觉面碱软化了后,张梅用筷子夹住软化热乎乎的面碱走进屋,让赵强直接咬在疼牙上。

    按照偏方上说的,咬上一到三分钟牙疼就会消失,张梅让赵强直接咬三分钟,张梅紧张的看着赵强把面碱放在嘴里咬在牙上后,不自知的开始屏住呼吸紧紧的盯住赵强的脸色,而陈福则在一旁给掐时间。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但在这一刻张梅却觉得时间慢的不行,张梅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到底好使不好使,当陈福看到时间终于到了三分钟后,“行了,到时间了,大强吐出来吧。”

    陈福的突然开口让一直紧张的盯着赵强的张梅吓了一跳,当听说是到时间了,张梅没有松气反而越发的紧张,张梅的紧张传染给了身边的王贵花、陈贵庆,三个人一起看向把面碱吐出的赵强。

    王贵花咽了一口吐沫,“大强兄弟,咋样?”

    赵强吧嗒吧嗒嘴感觉了一下,突然眼睛变的锃亮锃亮的,几步窜到张梅身边哈哈哈的笑了,“梅子,叔的牙不疼了,叔的牙好了。”

    当赵强兴奋的喊声响起时,张梅瞬间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王贵花则一拍大腿哈哈的笑了,转头看向张梅,“好孩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子治牙疼,婶子算是记住了,下次要是牙疼肯定用这个办法。”

    王贵花跟着骄傲自豪的夸奖让张梅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着呵呵的笑着,赵强重新恢复精神让陈福一直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轻轻咳嗽两声,装作淡定的看着乐的找不到北的赵强,“我说啥了,梅子肯定能行。”

    陈福淡定的话语得到赵强的大笑附和,没有人看到陈福放在炕桌下的手一直紧紧攥住,直到赵强说牙不疼了,才缓缓松开,而松开的手掌心中还有着淡淡的潮湿。

    而恰好也是这次的事件让张梅对偏方的质疑消退了许多,心底也隐隐有了期盼,张梅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偏方都很好使,也不知道那些偏方是不是真的不针对某一个人,但这并妨碍张梅对偏方大全的研究,张梅已经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学偏方大全上的所有偏方。

    时间缓缓的滑动,今天1992年9月1日,是开学的日子,背着书包走出家门的张梅刚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的陈秋喜,张梅笑了一下,“秋喜,你来的真早。”

    等了有一会的陈秋喜咧着嘴笑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能不急吗,咱们从今天开始就算正是的初中生了,我着急去学校看看,上次去看了一眼,人家不是没让进大门吗,昨天找急忙慌的也没来得及。”

    张梅笑着走到陈秋喜身边,跟着陈秋喜一起往镇中学走,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张梅在七月的时候正式的升上初中,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张梅的变化很大,真的应了老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现在的张梅,虽然依然瘦,但却并不矮,或许是营养跟上了,或许是吃的好了,原来瘦小的张梅在这一年里身高一下子窜到了一米五,这个身高让张梅乐坏了,张梅自己偷偷看过,连以前被戏称为飞机场的胸口都有了小笼包,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张梅毕竟在信息发达的社会生活了很久,对于这种情况还是比较乐见的,只是张梅自己偷偷的做了几件小背心穿在里面,既能保证不挤压到发育中的胸部又不让自己在一群女孩子中显的明显。

    十三岁的张梅,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虽然皮肤并不白皙,但并不妨碍张梅的灵动,是的,就是灵动,此时的张梅给人第一印象先是稳,其后在仔细观察后就会发现,张梅的身上有种这个年龄所没有的灵动,用屯子里那些大婶们的话就是说张梅这孩子越长越好,越长越精神。

    此时的张梅好像一个矛盾体一样,这种矛盾并不是指穿着打扮,而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虽然看似不好接近,但一旦接触就会发现张梅有着少有的耐心与细心,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很平缓,让人听了觉得心静不浮躁,好像张梅的人一样,有种超越年龄的平和。

    张梅、陈秋喜边走边聊,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所就读的镇中学,全镇唯一的一所中学,走进校园,张梅在楼梯口跟陈秋喜分开,张梅因为成绩优秀被分到了二班,而陈秋喜则在四班,虽然两个班级明面上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曾经就读过的镇中学,张梅却清楚的知道在镇中学只有一班、二班才是重点班,别的班级都是普通班,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只要看成绩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前世的时候,张梅就读的是普通班,虽然今生有了改变,但张梅却不认为自己取巧了,从回来那天开始,从确定目标那刻开始,张梅就从没有想过要去偷懒取巧,张梅始终认为付出多少回报多少,没有付出也就没有回报。

    张梅一直很认真的在学习,哪怕这个字这个段课文已经背会了,张梅也会找出时间反复的去巩固,让自己的基础不断的加深加厚,走进班级,张梅直接走到第四排靠近墙壁的位置坐下,同桌还没有来,张梅只是先把第一堂课的语文书文具盒拿出放在课桌上,随即拿起课本看起第一课,虽然课文张梅早就已经背会,但张梅还是认真的看着,认真到连同桌来了都不知道,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张梅才惊醒,把课本放下张梅抬起头看向讲台,昨天已经见过的班主任周老师已经站在上面。

    四十五分钟的第一堂课,真正讲课的时间只有二十五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老师只是讲着一些在今后的三年中需要学生们认真去做的所有事情,虽然有些啰嗦,但张梅还是认真的去听。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张梅还没把课本收好就听见班主任的招呼声,张梅赶紧答应一声站起身走到老师身边,周立低头看了一眼张梅,暗自点点头,难怪老张说这孩子不错,虽然不知道学习能不能跟上,但既然老张推荐这孩子提前考试那么单看成绩还是不错,至于以后,那么就需要自己观察了。

    周立没有说话的快速打量让张梅心底有着淡淡的疑惑,不知道第一天上课班主任叫自己干什么,但周立没有说张梅也没有问,只是跟着周立身后走进办公室,回到办公室的周立坐在位置上,端起水杯喝了几口后才看向一直老老实实站的笔直的张梅。

    这一看周立心底笑了一下,周立是个较真严谨的人,所以比较喜欢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孩子,而张梅无意中被以前部队生活影响留下的站立的时候一定要笔直的优点被周立发现并而有些欣赏,暗自点点头,周立缓和的一直紧绷的脸色。

第三十七章

    周立柔和的五官表情让有些提着心的张梅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坐在对面周立,“张梅,你只有十三是吧?”

    周立突然开口问的确是年龄让张梅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是的,周老师。”

    张梅的乖巧老师让周立脸色越发的柔和,“老张说你提前一年参加了考试,而且还是老张推荐的,他认为你没必要在上六年级了,能不能告诉老师,你现在自己学到那里了?”

    周立的话一下子让张梅明白周老师肯定是认识张连海,其实当初对于提前参加考初中,张梅并不是很乐意,张梅认为完全可以在六年级在好好学一年,但张连海给张梅仔细分析过,六年级基本上以复习为主,既然张梅基础没问题,那么就没有必要在继续留在小学,早点上初中也可以早点毕业或是考大学。

    张梅被张连海和陈福一个劲的鼓动弄的没办法只好提前报名,可等到报名的时候张梅才发现张连海早就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了,知道的时候张梅有些哭笑不得,而回家后跟陈福一说,一看陈福满脸笑容的样子,张梅就知道陈福也是知道的,无奈的摇摇头后,张梅认真的准备考试,总算没有让两位关心自己的长辈失望。

    周立早就从张连海口中了解了张梅家里的情况,知道张梅是个孤儿,还是个烈士遗孤,家里就剩下她自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偏激没有走歪路却有一脸平和的张梅,周立多少有些明白张连海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孩子。

    但不管周立心底想些什么,脸上却始终带着淡笑问着一些张梅的学习情况,尤其是当知道张梅已经学到初一下半年的课程时,周立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仔细交代张梅有什么不会的不懂得就过来后,周立才放张梅回去,慢慢的往教室走,张梅也没太闹明白周立这是闹的哪一出,想了一下后,没想明白的张梅也就放弃了。

    当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的时候,张梅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课程上下来,虽然上课不累,但张梅却有些发愁,张梅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知道了自己的同桌是个话唠而且还是个严重的话唠,她不在乎你回答不回答,而是只是不停的说着,一整天的时间,张梅不但要仔细听老师的讲课还要听同桌的絮叨,饶是脾气好耐心足的张梅都有些受不了了,铃声刚响,张梅快速的收拾好书包,像身后有狼狗追似的跑出了教室,站在校园内的操场内,耳边没有了嗡嗡声,张梅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有些痒痒的耳眼,张梅叹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往校门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梅子、梅子。”一阵阵喊声响起,张梅转头,看到了站在校门左边骑着自行车的张连海,张连海一脸的笑容伸手招呼着。

    张梅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张连海身边,“叔,你咋来了?”

    张连海是有事找张梅,也来不及解释,“梅子,赶紧上车,叔送你回去,你回家把你做的小衣服给叔拿几套叔有用。”

    张连海的话让张梅心底一动,眼中瞬间亮了,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张连海,张连海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催促着张梅赶紧走,张梅哎的答应一声坐在了张连海自行车的后座,一路没有耽搁的俩人快速的赶回屯子,张梅打开房门,蹬蹬蹬跑进屋,打开炕柜,把做好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找出三套不同样式的婴儿服递给等待中的张连海,“叔,够吗?”

    张连海看了一眼三套不同样子的小衣服,张连海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还是觉得不错,点点头,“够了,梅子,叔着急,先走了,你等我消息。”

    说完张连海找急忙慌的奔出屋内上自行车就快速的离开了,留下满头雾水却有带着点点期盼的张梅,来回在屋里走了几圈,张梅才算让心情平复下来,其实张连海知道自己做小衣服也是巧合,去年过年的时候张连海来送东西,大白天的,院门房门都没锁,张连海直接进屋了,正好看到了做衣服的张梅,张连海只是顺嘴问了一下,当得知张梅是打算做婴儿衣服去卖时,张连海吃了一惊,接过张梅递过来的小衣服仔细看了看,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还是放在了心上。

    而时间过去了大半年,连张梅自己都不记得,张连海突然来了,而且带走了自己做的小衣服,张梅心里有些没底,虽然知道张连海肯定是联系到了什么人,但具体怎么情况张连海什么都没说,这让张梅有些坐立不安。

    想了好半天,张梅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没着没落,深吸一口气张梅慢慢的缓解有些紧张的心情,感觉终于把心底那丝期盼压下后,张梅坐在炕桌边拿过书包开始写作业,慢慢的,沉浸在学习中的张梅完全忘记了张连海来过并拿走小衣服的事情。

    而此时急忙赶回镇上的张连海满头大汗的走回自家老房子,先看到已经在做晚饭的嫂子,张连海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到大哥张连明正跟客人在说笑着什么,张连海直接窜进灶房,“嫂子,我回来了。”

    顾红霞听到小叔子张连海的喊声抬头看过去,看到满头大汗的张连海,顾红霞一下子乐了,“小海,你干啥去了,咋弄的满头汗。”

    张连海呵呵的笑了,“我去拿衣服,嫂子,你先看看咋样,要是行,我就直接拿给人家看,要是不行,我就不拿出来了,省着让人家为难。”

    张连海的话让顾红霞哭笑不得的拿着锅铲子点了点张连海,“就这点事把你急成这样,行了,拿来我看看。”

    说完顾红霞放下手里的锅铲子走到水池边洗洗手,擦干净后接过了张连海递过来的小衣服,打开仔细一看,顾红霞脸上戏谑的笑收了起来,里外翻看了一遍后,顾红霞抬头看向紧张着看着自己的张连海,“这是手工的?”

    张连海赶紧点头,“对,手工的,嫂子,咋样?”

    顾红霞也是个急脾气,什么事不喜欢拖,拿着手里的小衣服掉身就往外走,“走,咱进屋让你邹姐看看。”

    张连海一看有门,眼睛瞬间变的锃亮锃亮的,哎的答应一声跟着顾红霞就往屋里走,一进屋,没用张连海开口,顾红霞招呼着老朋友邹静,“老邹,你过来看看这是我家小海拿来的小衣服。”

    听到喊声的邹静站起身走到顾红霞身边,接过顾红霞递过来的小衣服,一套一套的仔细看了起来,越看邹静眼睛越亮,别人不知道,但常年给服装打交道的邹静却从这三套小衣服中看到了商机,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家长们不在像以前过年给孩子买一套衣服拉到了,现在的家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拿给孩子,尤其是那些讲究一些的家长,在她们S市,有很多进口的童装,一件都好几百,可就那样的衣服却有很多人买。

    邹静能看出来手里的小衣服是纯棉布手工制造的衣服,做工精细不说,而且棉布的质量很好,而且小衣服的设计很合理,完全大有卖场,仔细看过后的邹静抬起头看向顾红霞,“说吧,什么要求把这货给我。”

    邹静认真吐出的话语让顾红霞一下子笑了,伸手拍了一下邹静,“跟我谈生意哪,我可不是你的客户,你就说这衣服能不能卖吧。”

    邹静被顾红霞的这一巴掌一下子打醒,想起这不是在商场谈生意而是跟老朋友会面,邹静松弛了紧绷的五官呵呵的笑了,拉着顾红霞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红霞,我跟你说实话吧,这衣服在我们哪绝对好卖,而且价格还不低,这是谁做的?有多少?能不能按照要求供货?能不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好质量?”

    邹静的疑问顾红霞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张连海,“小海,把你知道的情况跟你邹姐说一下,咱们商量商量。”

    张连海点点头,详细的把张梅的情况和这些衣服是怎么做出来的全部说出,等张连海话音落下后,邹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心底快速的转动着,要是只是一个人做完全供不上她们的销售,这样算上路费,少量的根本合不上,低头又看了看手里做工精细的小衣服,邹静有些舍不得放弃,想了又想,邹静抬起头看向张连海,“要是一个月二百套的这样小衣服,你觉得你侄女那边能接过来吗?”

    邹静说出销售的最低量,却让张连海愣住了,随即张连海想到了王贵花,张连海抬头看向邹静,“邹姐,你说的这二百套全部是手工的吗?”

    邹静挑动了一下眉梢,点点头,“当然是,要是机器走的我随便找个加工厂都可以,要是能搭配着小鞋子之类的更好。”

    张连海皱了下眉头,仔细想了想,“邹姐,我现在不能答复你,明天,明天下午我给你消息,你看行吗?”

    邹静想到能在这边待一个星期也就无所谓的点点头,“可以,但一定要说明要纯手工的,而且,做工一定要精细。”

    张连海点头答应着,犹豫了一下后,张连海看向邹静,“邹姐,那价格怎么定?”

    邹静笑了,转头看向顾红霞,“我还以为你家小海不打算问价格了哪?”邹静的调侃让顾红霞哈哈哈的笑着拍了邹静肩膀一巴掌。

第三十八章

    带着让人心动的价格,张连海连饭都来不及吃在顾红霞的笑骂声中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老房子,匆忙赶到陈福家,张连海坐在炕上吭哧吭哧直喘粗气,这来来回回好几趟可把平时很少运动的张连海累的够呛。

    而张连海好像水洗似的模样也让陈福两口子吓了一跳,王贵花赶紧给张连海倒了一大杯凉开水,陈福拿起放在炕梢的大扇子呼哧呼哧的给满头满脸汗的张连海扇风,仔细打量了一下张连海的神情,陈福提着的心放下了,张连海虽然看着有些疲惫,但神色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提着的心放下了,陈福边扇风边乐着逗张连海,“连海,你去人家瓜地偷瓜让人撵了咋地,咋造的这埋汰哪?”

    张连海把一大杯凉开水喝进后,缓了一会感觉缓过劲后冲着陈福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王贵花,“嫂子,你知道梅子做的那个不大点孩子穿的衣裳不?”

    张连海的询问让站在一旁的王贵花楞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知道,咋了?”

    王贵花的回答让张连海顿时笑眯了眼睛,“嫂子,我给联系个活,你看看咋样,能不能干。”张连海随即就把大哥老战友从S市过来,老战友的妻子是专门做服装生意的,他刚刚把梅子做的小衣服拿过去给人家看了,人家决定要货,每个月最少二百套,要求手工制作,做工要精细,每套三十五块钱的事前前后后交代个清楚。

    随着张连海的叙述王贵花眼睛越来越亮,等张连海话音刚落,王贵花腾的一下掉身就往外跑,王贵花这一举动把张连海吓了一跳,不明白王贵花这是啥意思,行不行连个话都没有咋还跑了?

    带着疑惑不解张连海转头看向陈福,陈福笑了,“等着吧,你嫂子肯定是去找梅子了。”

    陈福的解释顿时让张连海觉得哭笑不得,这连个解释都没有人没了,的亏是陈福了解王贵花啥样,要是不了解以为出啥事了哪,摇摇头的张连海站起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等待着王贵花、张梅过来。

    而兴冲冲的跑到张梅家的王贵花连话都来不及说,拉着正坐在炕桌上吃饭的张梅就往自家跑,王贵花的举动让张梅吓了一跳,连嘴里没来得及嚼碎的馒头都卡在了嗓子眼,以为王贵花家里出什么事了哪,边跟着王贵花跑边使劲敲着胸口。

    好不容易赶在进王贵花家院子的时候把卡住的馒头咽下,张梅额头都憋出一层汗珠,跟着冲进屋里的张梅一眼看到悠闲的坐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这话的陈福、张连海,张梅楞了一下,这是干啥哪?张梅怎么看也没看出家里有啥事能让王贵花急成那样。

    气喘吁吁冲进屋的王贵花和满脸疑惑的张梅让张连海、陈福哈哈哈的笑了,陈福边笑边摇头,一看张梅满脸的不解就知道自家性急的老婆子什么都没说就把人拽来了,擦擦眼泪陈福冲着张梅招招手,“梅子过来坐。”

    张梅有些不解,突然想起什么的张梅的目光落在了大笑中的张连海身上,张梅刚刚一下子想起放学的时候张连海把自己做的小衣服拿走的事,这个时间张连海过来肯定是有好消息了,这么一想,张梅的眼睛瞬间变的好像灯泡似的锃亮锃亮的。

    张梅快速的反应让张连海已经落下的笑声再次升起,冲着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张梅点点头,“梅子,坐下说。”

    张梅满脸笑容哎哎的答应着坐在炕沿紧紧盯着张连海,张连海好笑后也没逗张梅直接把对方的要求说了,随着张连海的叙述张梅脸上的笑缓缓收起连眉头也跟着慢慢的皱了起来,张梅知道其实现在给出的这个价格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很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要是一直是这个价格,那么不多,只要两年的时间,这个价格就合不上了,现在之所以说价格很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们现在手里的布没有花钱,但以后哪?一旦以后的布料花钱再算上人工肯定合不上。

    而且张梅知道随着改革开放的时间越长物价的上升趋势越快,那时候小衣服随需要用到的软棉布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到时候没准三十五块钱还买不到一块好棉布哪,张梅虽然没打算用这个活计挣多少钱,但既然有了这样一个不需要自己出头露面的机会,张梅还是想更多的去争取。

    想了半天的张梅抬起头看向张连海,“张叔,这个价格是不变的还是随着市场行情年年看涨的?”

    张梅的疑问也让张连海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忘了忘了,光顾着想价格好了,忘记了以后的事。”随即张连海停住手上的动作看向张梅,“梅子,那你啥意思?”

    张梅想了一下后缓缓开口,“张叔,不是我们贪心,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的这个价格很高,我们能赚的钱基本上在每套三十块钱,而这所以能挣这么多是因为我们手里的布料没花钱,但以后可不一定了,要是喜鹊姐能够一直这样供应我们废布料还行,要是不能,那么我们只能自己花钱买,那样成本就提高了,再算上人工,这个三十五的价格肯定合不上的,要是价格能够随着市场的行情看涨还行。”

    张梅完全没有隐瞒的话让张连海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们的布料没花钱来的?”

    张梅肯定的点点头,“没花钱,都是我们从咱们市里纺织厂成衣车间扔出的废布料中捡回来的,那都是好布料,我就寻思以后没有这样的便宜时我们就要自己花钱了,那样总不能从屯子里的大集买布吧,那样的布料质量不适合给新出生的孩子穿。”

    张梅提出的问题也让兴奋的王贵花想到了这个问题,乍一想起王贵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陈福又看了看张连海、张梅,“那咋整,梅子,就这么不做了?一套三十五哪,婶子要是没事自己一天就能做出两套,这要是能干上一年,等后年大贵回来我就能把大贵娶媳妇钱攒出来了。”

    王贵花之所以得到消息后那样的兴奋也是想着给俩孩子攒钱,去年年底大儿子陈贵强已经按照张连海当初说的那样离家去了部队,而且还进了汽车连,后年孩子回来,在县里娶媳妇怎么也不能在屯子里了,那么当爹妈的就要给孩子攒钱盖房子,虽然为难,但只要一想到儿子终于不再是泥腿子,王贵花觉得哪怕累死也乐意,现在张梅一下子提出的问题顿时让王贵花感觉好像一盆凉水扣脑瓜子上了似的哇凉哇凉的。

    张梅笑了一下拉着站在地上满脸抽抽准备开始转圈圈的王贵花坐在了自己身边,张梅带着安慰似的笑看着王贵花,“婶子,你别急,咱们做,这么好的价格咋能不做,但一定要说清楚,价格一年一定,要是一直是这个价格咱们以后没有免费布料了,肯定就赚的少了,而且婶子”张梅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王贵花的表情,当发现王贵花的表情没有那么紧绷时,继续说道,“婶子,一个月二百套的数量和这个三十五的价格,咱的把燕子姐带上,剩下的找谁不找谁,这个你说的算,但是燕子姐一定不能拉下,只有把燕子姐带上,咱们才能最大限度的拿那些免费的布,顺便问问喜鹊姐能不能干,要是行,现在的这每个月二百套咱们四个就能赶出来,我要上学能做的少,但你们不一样啊,每个人一天怎么也能做出一套吧,不过。”

    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上初中了,虽然初中的课程张梅自认为能跟上,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在悄悄的改变,张梅怕到时候万一张霖没有过来,那么自己只能自己考军校,先别说学习的各种费用,就是时间上也不允许自己过多的分散精力,而且张梅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的要货量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这么一想,张梅还是觉得做熟不做生,最好现在就把初期的几个人选定下。

    张梅紧皱眉头的再次停顿让性急的王贵花伸出大巴掌拍了张梅大腿一下,“你这孩子咋说话这么磨叽,赶紧说,别说一半留一半,跟拉线屎似的没完没了的抻。”

    王贵花的一巴掌加上快语让张梅一下子乐了,紧皱的眉头也松开,张梅慢慢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边说边在心底快速的完整着初步的设想,当张梅全部说清楚后,无论是见识多的张连海还是当了十几年的书记的陈福都笑了,互相对视一眼后,俩人同时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张梅不愧是张桂河的姑娘,这脑瓜子真好使啊。

    半宿的时间,四个人、也可以说是陈福、张连海、张梅三个人把细节捋了一遍后,张连海在陈福家对付半宿,第二天一大早张连海揣着几个人商量好写出的条款离开了陈福家再次赶往镇上的老房子。

    而王贵花则在送走去地上看庄稼的陈福后赶到了徐燕子家找徐燕子商量,按照王贵花提供的人选,最后暂时定下的人选有王贵花、张梅、徐燕子、徐喜雀(待定)、曲桂华、石春静六人,这些人的手艺咋样,张梅并不清楚,她也只是看过徐燕子做过的小衣服,但张梅相信王贵花,知道要是手艺不行,要强要面子的王贵花肯定不能说出这样的人选。

第三十九章

    1992年10月18日,星期日,今天是定好所有事宜后第一次交货的日期,清晨五点,张梅刚刚穿好衣服准备出去跑步,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低低的喊声,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张梅吓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头一天晚上因为赶制最后一套小棉服而熬夜遗留下的浓浓困意都瞬间消失了。

    自从上次于赖头的事情发生后,张梅不但把家里所有的门栓全部换成了锁头还特意在院子里养了两条大狼狗,虽然现在狼狗的体型还没有长开,但伴随着喊声汪汪汪的狗叫让张梅哆嗦的心顿时平复下来,套好小棉袄走出温暖的屋子。

    站在院子中,张梅先走到两条狼狗边上拍了拍自己亲手喂养了一个多月的大黑二黑,“谁啊。”

    张梅感觉安全了后大声喊了一句,听到张梅的喊声,院子外听到狗叫的王贵花瞬间提高嗓门,“梅子,是婶子,开门。”

    王贵花的大嗓门让张梅微微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张梅满心疑惑的再次拍了两下自家的狼狗,拿起扔在一旁的狗链子把大黑二黑栓好,边大声答应着边快速的往大门小跑着,打开大门,张梅一眼看到了打着手电筒站在门外的王贵花。

    “婶子,出啥事了?你咋这个时间过来了。”张梅边疑惑的询问边拉着王贵花进院,站在张梅家院子的王贵花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张梅往屋里走,张梅不明所以的跟着王贵花走,边吆喝了一声两条看见外人直往外扑的狼狗。

    一进屋,张梅就发现王贵花半边脸有点红肿,张梅心底一惊,这是两口子打架了?三叔动手打婶子了,这个念头一起,张梅越琢磨越是,心里暗自生气,张梅因为以前流产的那次事件最恨的就是男人打女人,哪怕你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这么一想,张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反手拉着王贵花进屋把王贵花按坐在炕上,“婶子,你等着,我去找我三叔,我问问三叔因为啥动手打人。”

    张梅说完松开拉着王贵花的手转身就要走,王贵花先是被张梅的话闹的一愣,明白过来张梅说的是什么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但却又被半边脸的疼痛弄的脸上的笑僵住了,笑不笑哭不哭的表情让张梅越发的肯定王贵花肯定是伤心透了才会有这样又笑又想哭的怪异表情。

    脸色越发阴沉的张梅抬腿就打算去王贵花家找陈福问个清楚,还没等离开屋子就被王贵花一把拉住,王贵花一手捂住半边脸一手拉着张梅把张梅扯回炕边,按住因为牙疼而牵扯到跟着疼痛的半边脸,王贵花呵呵的笑了,“啥你三叔打的,我们两口子结婚快二十年就没打过架,我这是牙疼肿的。”

    王贵花边笑边说的话让张梅楞了一下后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王贵花,“婶子,你可真是,不是打架你咋不早说哪,我还以为我三叔动手打人了哪。”

    王贵花捂住了呵呵的笑着,边笑边说,“你也不容空啊。”

    张梅一想也是,自己光顾着看那半边红肿的脸了,不过这大早上的天没亮脸肿的来了,也不能怪张梅多想,想想张梅也跟着笑了,娘俩笑过后,张梅问清楚王贵花是上火牙疼后,也没急着问因为啥上火,张梅知道王贵花既然来了,肯定会说出因为啥事,失笑着走进灶房先准备东西帮着王贵花处理火牙。

    等王贵花牙感觉好多了后,娘俩再次坐在炕上,张梅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底有些乌黑的王贵花,“婶子,你咋了?昨晚没睡好?”

    王贵花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梅子,婶子也不怕你笑话婶子眼皮子浅,这不是今个是交货的日子吗,我这心底没着没落的,又害怕人家不来拿货,又害怕人家不满意咱们做的这些东西,这一宿婶子就跟烙饼似的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王贵花的话让张梅顿时明白了王贵花担心什么,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心酸,二百套衣服将近小一万,别说现在了,就是在等五年,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民一下子赚了好几千都是让人睡不着觉的事,何况张梅了解王贵花,那是真正的苦日子过过来的,也就是这十年日子好了才过的宽裕一些。

    拉着王贵花粗大满是老茧的大手,张梅什么都没说,张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张梅看来,其实很多时候语言苍白的让人无力,这种时候王贵花之所以突然跑到她家,与其说说心里话,不如说想分散一下心底的压力,其实张梅能够理解,毕竟那么多的布全部换成了衣服,单衣服、小棉服、小斗篷这类的衣服,要是人家不来不要了,或是人家不满意那可真是打水漂了,虽说布料没花钱,但那都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可以说为了赶制第一批货,除了张梅,王贵花带着那些嫂子们真是抓紧一切时间在干活,每个人家里都有一摊活,可为了这个,连家里都忽略掉了,要是真的没有按照预期的那样完成交易,那么就不是简单的失望可以解释的了。

    紧紧的握住王贵花的大手,张梅无声的安慰着,而王贵花自嘲的笑过后,好久才长出一口气,抬起眼皮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张梅,张梅满眼的关心与担忧让王贵花抽出手使劲抹了一把脸,“梅子,别担心,婶子没事。”

    张梅笑着点点头,为了转移王贵花的注意力,张梅轻轻的晃悠了一下王贵花的大手,“婶子,我想吃攥汤子面,你给我攥点吃吧。”

    王贵花虽然性子急脾气暴但并不是傻子,张梅啥意思王贵花心底清清楚楚,看着才十几岁的张梅都能淡定的面对这件事,王贵花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白活了,再次使劲抹了把脸,王贵花爽朗的笑了,“行,婶子给你攥汤子面吃,走,去我家,我给你们露一手。”

    说完拉着张梅站起身,张梅笑呵呵的跟着王贵花回到王贵花家,在家担心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陈福听到院子里老婆子大声的笑语,顿时松了一口气,老婆子啥心里,作为生活了二十年的陈福最清楚,可劝了也说了,王贵花就是想不开,没办法的陈福也跟着熬了半宿,不过现在总算好了,想到这里的陈福脸上露出了笑容。

    吃过饭张梅也没走,直接就留在了王贵花家坐在炕上帮着王贵花轻轻的扯棉花,这次除了交出一百八十件的单衣还有一部分小棉衣,一进十月因为天气的变冷,张梅脑子一动想起了棉衣,张梅通过张连海跟邹静联系上又堂了一些小薄棉衣和小斗篷,而张梅的提议第二天就得到了回复,所以截止到交货前的这半个月,所有人都在赶制小棉衣和斗篷。

    上午九点,等待来取货的王贵花等人一遍又一遍的不断的在大门口抻脖子往外看,十点、十一点、十四点、到了十五点,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失望沮丧的表情,已经是下午三点,可说好来取货的人员还是没有来,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沉默的没有说话。

    徐燕子甚至红了眼眶,揉了揉鼻子,徐燕子看向王贵花,“婶子,我先回家了,我家小宝差不多该醒了。”

    王贵花勉强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回去吧,要是人来了,我叫你。”

    徐燕子沉默的点点头,低着头离开了屋子,刚刚走出院子,徐燕子眼泪就下来了,这一个多月为了赶制这些货,她连儿子都忽略了很多,没想到钱没赚到不说,还耽搁了家里的活,想想这段时间丈夫的支持与理解,婆婆的不满,徐燕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家的徐燕子一句话都没说,而吴长贵一看老婆蔫头耷脑眼睛又有些红的没有了精神气就知道事情有变,可这会啥都不能说,为了怕老婆难受,吴长贵去旁边爹娘的屋子把儿子抱了回来,交到了徐燕子的手中,徐燕子低头看了看怀里笑呵呵的大儿子,鼻头一酸,抬起头看向吴长贵,“二贵,订货的人没来,那些衣裳没人要了。”

    说完眼泪就下来了,吴长贵赶紧坐到徐燕子身边,搂住徐燕子的肩膀,“没事没事,没来就没来,那些人不要咱都给咱儿子穿。”

    虽然心里难受,但徐燕子知道一项寡言少语的丈夫能说出这段话,已经很不容易,抹了抹眼泪,徐燕子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

    下午四点,好不容易缓过点劲的徐燕子正靠在被垛上陪儿子玩,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兴奋的大喊声,徐燕子楞了一下,在吴长贵轻推下回神抱着儿子蹭的下地,赶紧往外跑,刚刚跑到门口想起外面冷,孩子穿的少又赶紧跑回来把儿子塞回吴长贵怀里后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刚刚跑出屋子,徐燕子就看到石春静笑的合不拢嘴的喊着自己,满脸涨红的石春静一看徐燕子出来了,赶紧冲到徐燕子身边,一把抓住徐燕子胳膊,“燕子,赶紧的,取货的人来了,婶子让你赶紧过去点货拿钱哪。”

    徐燕子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满脸兴奋的石春静,反手死死的抓住石春静的手臂,声音都有些哆嗦,“姐、姐,真的来了。”

    石春静兴奋的满脸通红,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催促着徐燕子,“赶紧的,人家等着哪。”

    徐燕子哎的答应一声,拉着石春静就往外跑,心底乱七八糟的徐燕子又想哭又想笑又想大声嚷嚷又怕外人知道了惦记似的,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徐燕子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可这一刻没有人注意这事,只想快点再快点冲到王贵花家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辛苦费。

第四十章

    扯着石春静匆忙跑到王贵花家的徐燕子还没等跑进屋就听见屋内传来王贵花爽朗的大笑声,徐燕子一把掀开布帘子冲进屋里,别的没看到,徐燕子一眼看到了坐在炕沿的两个衣着干净的陌生男人,徐燕子顿时觉得呼吸急促,知道这就是从大城市来的提货的人,徐燕子呼吸一滞感觉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似的。

    而徐燕子、石春静的突然进屋也让王贵花越发的高兴,人全了,终于可以点货了,虽然所有的货物王贵花已经点了一遍又一遍,但亲兄弟明算账,牵扯到了钱还是大家都在的好,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王贵花才一直没有同意来人要求马上点货验货的要求。

    深吸一口气后,王贵花脸上带着笑看向张连海,“连海,人都到齐了,咱也别耽搁了,开始点货验货吧。”

    张连海笑呵呵的看着邹静派来拿货的两个提货员,当看到俩人点头后,张连海收回目光看向王贵花,“嫂子,可以了。”

    王贵花顿时双眼锃亮的哎的答应一声,把早早就堆放在炕柜上的所有衣服往下搬,而无论是张梅还是曲桂华都站起身跟着往下搬,来来回回几趟后,所有的衣服按照样式厚薄分开摆放在两名验货员面前。

    搬完货的张梅下炕退后几步,站在侧面看着两个人开始一件一件的检验,张梅发现,这两个人从里到外,从接口到线头看的非常的仔细,慢慢的张梅把目光从两个人的手里收回放在了两个人的脸上,随着货物一件件检验完,张梅发现两个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张梅有些紧绷的心慢慢的跟着松弛。

    到了六点,经过两个小时的检查后两个人全部查看完,两个人抬起头露出了笑容,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冲着王贵花翘起了大拇指,“大嫂,你们这衣服做的真好,比机器走的都精细。”

    外人的夸奖顿时让王贵花笑眯了眼,剩下的几个人也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了有些自豪又羞涩的笑,王贵花笑呵呵的说道,“这不算啥,既然当初说好的做工一定要精细,那就不管啥样都要按照要求去做,我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做人要讲信誉这点还是懂得。”

    王贵花的谦虚让坐在一旁的张连海偷偷的笑了,张连海的偷笑被坐在他身边的陈福看到隐蔽的使劲踢了一脚,张连海憋住笑,轻轻的咳嗽两声,看向自己带来的两个验货员,于波、宋庆军,“小于、咋样?”

    岁数大一些的于波转头看向张连海,脸上带着淡笑的点点头,“张哥,没问题。”

    张连海一看演完货俩人脸上的笑就知道没问题,笑呵呵的点点头,“既然没问题,咱们把帐算一下。”

    张连海的提议让王贵花等人顿时感觉呼吸粗重了许多,王贵花毕竟年岁大一些多少有些抻头,而徐燕子和石春静却有些大口大口喘气的意思,而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从始至终,张梅始终站在靠后的位置,既没有跟着凑热闹去看也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虽然张梅的脸上也带着笑,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张梅脸上的笑带着浓浓的自信。

    其实早在大家的第一件成品出来的时候张梅就仔细看过了,当所有的衣服看过后,张梅不禁感叹,不愧是从小动针的农村孩子,一个个密密实实的针眼接头完全看不到线头在哪里,从那一刻起张梅就知道只要不出意外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张连海的话让于波笑着点头,从随身背着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口袋,打开后先拿出一沓绑好的四人头,回来这么久,当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面值一百的人民币时,张梅的眼中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心底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眼皮子越来越浅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张梅的心情重新恢复平静。

    拿出所带来的货款和计算器后,于波边报数量价格边不断的按照计算器上的按钮,第一次交出的所有小衣服包括,单衣180套、每套35、总价值6300;棉服65套、每套56、总价值3640;斗篷27件、每件41、总价值1107,全部总数为11047.

    当于波把统计好的数字报出时,屋内除了早就知道总价值的于波、宋庆军全惊呆了,一个个瞪大双眼完全回不过神来。

    而张梅自己也楞了一下,张梅虽然看过衣服但具体做出多少最后能有多少钱张梅自己还真不知道,张梅只是知道自己做了四十七套单衣,四套棉衣,剩下的完全不知道,这个价格让张梅楞了一下后随即明白一个是价格确实给的高再有就是她们做出的数量也超过了预期的二百套,这么一想,张梅了然的笑了一下,不过当张梅抬起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于波眼中闪过的那浓浓的歧视时,张梅脸上的笑消失了,眼神也快速的闪烁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于波,于波眼中的歧视已经消失,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笑容却浅了很多也虚假了很多。

    张梅明白于波这是没看的起她们这群农村人,脸色沉了一下,张梅拉了一下王贵花的胳膊,“婶子,既然都交完货那么赶在天还没黑透赶紧让张叔把人送出去吧,要不然路不好走。”

    张梅突然刻意提高的声音不单让愣神的众人回神也让于波、宋庆军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张梅,张梅微微有些冷意的脸让于波快速的皱了下眉头,但发现张梅只是一个孩子后,于波也就没再关注张梅。

    张梅的提醒也让愣神的张连海清醒,脸上露出替大家高兴的欣喜,站起身,“对,前个可下雨了,不赶紧回去黑灯瞎火的还真不好走,小于,把钱数点清楚让她们自己分,咱们赶紧带着东西赶紧走。”

    张连海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张梅脸上完全没有掩饰的冷淡还是让张连海心底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张连海知道张梅不是个没有礼貌的孩子,现在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而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张连海就顺着张梅的话把话题接了过来。

    张连海的提议让从走进道路泥泞的农村就满身不自在的于波脸上露出了微微有些欣喜的笑,这样的笑再次被张梅看到,张梅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底突然升起的憋闷,闭了闭眼睛,张梅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感觉缓过劲来的张梅心底自嘲的笑了,以前不是经常遇见这种事吗?人家只是歧视农村人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以前自己不是连更难听的话更歧视的眼光都见过吗,怎么还矫情上了,笑过后,张梅回神看到准备离开的张连海三人,张梅走在后面跟着把东西搬上张连海特意借来的破旧的汽车上,冲着张连海挥挥手,张梅站在徐燕子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大家。

    重新回到屋里的众人看到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的辛苦费,所有人顿时兴奋的满脸潮红,石春静蹭的一下冲到炕桌边,用手一一的摸过那些钱,笑过后的五个人坐在了炕桌前,王贵花满脸笑容的拿出一个小本子,一一的把每个人做出的衣服数量核对了一遍后,张梅惊讶的发现交货最多的既不是手艺最好的王贵花也不是干活最麻利的曲桂华而是徐燕子。

    数量核对好后,王贵花也知道大家心急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也没耽搁,直接开始按照个人所做出的衣服数量分钱,张梅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1869块钱,笑了一下,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绢包了起来。

    当王贵花把所有的钱分到个人手中后,又把徐喜雀的一千多块钱交给了徐燕子,让徐燕子转交给徐喜雀,而此时的徐燕子已经被一沓钱震的说不出话来,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钱,一遍又一遍的低着头往手指上吐着吐沫来回的数着。

    当不知道数了几遍的徐燕子突然抬起头的时候,兴奋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看着王贵花,“婶子,婶子,我赚了快三千了,我赚了快三千了。”

    王贵花也替徐燕子高兴,拉着徐燕子明显发抖的手使劲的拍了拍,“燕子好好干,以后肯定能赚的更多。”

    徐燕子使劲的点头,边点头边突然哭了,捧着钱呜呜呜的哭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张梅不了解,所有的人都知道徐燕子为什么哭,徐燕子这样的痛哭让王贵花心底有些发酸,搂住徐燕子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

    张梅有些不解的看了一下身边的石春静,“大姐,燕子姐咋了?”张梅小声的问着跟着红了眼眶的石春静。

    石春静抽了下鼻子,“想她娘了,燕子娘是病死的,那时候因为她娘连着生了燕子和喜鹊两个姑娘,燕子奶奶不乐意拿钱出来给燕子娘看病,所以人就没了。”

    石春静也没具体说,但张梅还是从石春静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大概,而这一刻张梅多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徐喜雀那么的关照她和王贵花,无非就是想让她们多照顾一下徐燕子。

    暗自叹了一口气的张梅挪到徐燕子身边,“燕子姐,天黑了,咱一起回家吧,省着小宝找你。”

    徐燕子哽咽的点点头,使劲擤了擤鼻涕,在陈福的护送下跟着张梅手拉手的离开了王贵花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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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员,军队系统最不起眼也最不可缺的兵种; 张梅一个东北小山村走出的烈士遗孤。 从山村到城市,从军营到国门,一步又一步; 重生的张梅以东北女人骨子里特有的韧性与执着,以娴熟的卫生兵技能与一本厚厚的民间偏方大全从最低级的旅部卫生队走进军区走进那充满尖刀的传奇部队; 珍惜得之不易的生命,张梅,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走出了一个传奇,一个上台能手术,下台能打针,出门能救人,回来能抢命的全能卫生兵的传奇。重生之军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军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军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