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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军医全文阅读

作者:烤土豆     重生之军医txt下载     重生之军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先把墙上原来糊的翘起来已经黑的看不出颜色的大纸拽下,张梅拿着扫炕的小扫帚用力扫了扫拽掉大纸的墙面,然后用刷子在上面轻轻的刷一层浆糊,拿着大纸从上往下用板子推,从开始的试探着推,找到感觉后,张梅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一张又一张大纸整齐的糊在墙面上。

    炕上的位置全部糊完后,张梅跳下炕仔细看了看,重新糊好的墙面透着一股子干净劲,微微有些黄的大纸整齐的贴在墙面上,虽然没有城市里的涂料看着那么白,但重新换过的墙面显的屋里很亮。

    张梅笑着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歪头擦了擦顺着鬓角流淌下来的汗珠,张梅继续糊着。

    一上午的时间,里屋全糊完了,站在门边,看着干净透亮的屋子,张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心底有些得意自己的手艺,虽然开始很生疏,虽然很多年没做过这样的活计,但张梅却发现真正动手的时候,很快就能找到感觉,得意后,张梅心底微微发酸,其实不管自己怎么虚荣,不管自己怎么不承认,从小到大的农村生活还是深深的刻在心底,长出一口气,张梅转身离开里屋。

    刷浆子推大纸,一直干到晚上六点多,张梅算是把两个屋的墙面全部糊完,可这点活也让张梅累的两只胳膊酸疼酸疼的,有些抬不起来,放下空空的大碗,张梅坐在炕边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使劲甩甩胳膊,蹭了下咕噜咕噜叫着的肚子。

    拿起放在一旁的凉开水,张梅把一碗水全喝了,感觉有些饱的感觉后,张梅简单的收拾一下,走进灶房,又一次热了点剩饭。

    吃饱了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张梅站起身把用过的碗筷放在灶台上,回屋继续收拾那些没规整的东西。

    时间就在张梅在自家小屋里忙活着收拾屋子,织毛衣,拿破布练习针线活中度过,虽然每天只有一个人,但张梅却觉得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没有炮火中的朝不保夕,没有失败时的失意沮丧、没有失去家庭的痛苦、甚至没有了曾经那种即使身在人群依然孤独的自怜。

    就是这种单调的近乎有些自闭的生活让张梅长久以来无法压抑的孤寂好像在平静中得到了最大的抚慰,在张梅没有注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平和,完全超越年纪的平和让张梅好像小溪里被水流冲洗后变的透明圆润的鹅卵石一样,虽然不起眼,但又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时间缓缓的流淌着,不经意间,从赶集回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在这二十多天里,张梅已经把准备给王贵花的毛衣织完,很不起眼的一件圆领套头的紫红色毛衣,没有什么花样,一水的平针,但却意外的平整,要是把整件衣服翻过来,就会发现,张梅织出的毛衣没有一个线头,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接口在那里。

    虽然拆了织、织了拆,足足用了半个月,但成品出来的时候,张梅自己却很满意,至少这件毛衣让张梅重新找到了感觉。

    一月十五日这天中午,吃过饭的张梅继续织着给陈福的毛衣,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另外一件半成品,张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或许是有些无聊,此时的张梅突然特别想知道当叔叔婶子看到自己拿出的两件毛衣时会是怎样的惊讶,想到王贵花有些咋咋呼呼的性格,张梅轻轻的笑了。

    “梅子、梅子。”院子外传来的喊声让张梅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这人真是经不住念叨,自己这才想起王贵花,这人就来了。

    脑子里想着,张梅却迅速的把毛衣塞进炕柜里,跳下炕,张梅披上棉袄咚咚咚的往外跑,看到站在院子外的王贵花,张梅笑着招呼着,“婶子,咋这个点来了?吃饭了吗?”

    看到跑出来的张梅,王贵花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王贵花的强笑让张梅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快速的打开大门,拉住王贵花的手,担忧的上下打量一下,“婶子,出什么事了?”

    王贵花眼底的黑眼圈让张梅有些心疼,张梅虽然不敢说多了解王贵花,但大概的了解还是有的,王贵花不是个心眼多的人,心思比较厚道,心里藏不住事,虽然脾气不好,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王贵花跟着张梅走进院子,什么都没说先叹了一口气,张梅看着王贵花愁眉不展的样子,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人带进屋,拉着王贵花的大手,张梅意外的感觉到了冰冷,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进屋后,让王贵花坐在炕头后,拿出大水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王贵花,随后张梅坐在王贵花身边。

    “婶子,出啥事了?”张梅轻声的询问着紧锁眉头的王贵花。

    王贵花握住手里的水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镇上下通知了,让屯子里这几天把粮食运出去,可你看看这段时间这雪基本上就没怎么停过,三天两头的下,空车都不好走,何况是装满粮食,我昨天跟你三叔走了一趟,路太滑了,愁的我一宿没睡着,你说咱一年到头就指望年底粮站收粮食哪,这运不出去,挨批评不说,还耽误事。”

    王贵花说的事,让张梅皱起了眉头,这时候可不像以后那样各家有拖拉机四轮车之类的,现在各个屯子送粮食可都是马车,这要是老把式还好点,可路窄不说还滑,根本不好运,可不运出去,过年吃什么?开春的种子钱化肥钱从哪出?各家各户可都指望这点钱过个好年哪。

    而且张梅还知道,农村一般办喜事也是赶上腊月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家里能有娶媳妇钱,暗自叹了一口气,张梅微微笑了,“婶子,你也别急,要是运不出去,也不光是咱们屯,全镇各个屯子的粮食都运不出去,到时候镇上肯定会想办法,咱们没辙,镇领导总不会也没辙吧,让我三叔在等等,对了,婶子,今年粮食啥价格?”

    张梅多少有些好奇现在的粮价,而且张梅觉得,既然自己家屯子这边运不出去粮食,相邻的肯定是一样的情况,一个大队或是一个村运不出去镇上不会管,但是要是全运不出,那么镇上肯定会组织人力物力来想办法。

    王贵花一听张梅打听粮食价格瞬间愁事也没了,脸上的笑也露出来了,凑近张梅,“你猜?”

    张梅楞了一下,老实的摇摇头,说实话,张梅还真没什么印象,王贵花兴奋的比划了一下手,做出了一个八的手势,张梅挑动眉梢,有些惊讶,“八毛?”

    张梅的答案让王贵花脸上僵了一下,腾的一下瞪大眼睛,“你虎啊,还八毛哪,要是都这个价格,咱们农民啥也不用干,在家等着掉钱吧,八分一斤,这价格够高了,比去年多两分钱哪。”

    说完白了张梅一眼,而王贵花说出的价格让张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八分?”

    张梅有些拔高的声音让王贵花以为张梅是兴奋的,美滋滋的点点头,“对,八分,怎么样,这价格不错吧。”

    张梅一哽,点点头,“不错不错。”张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知道这个时期粮食价格绝对不会高,但没想到竟然会低到八分这个价格,张梅感觉嗓子眼都干痒了似的,这个价格,想想一年到头靠天吃饭的农民,又看到王贵花满脸喜庆的笑容,张梅突然觉得心酸,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了,低的完全超出张梅预想。

    张梅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打起精神,带着有些勉强的笑看着王贵花,“婶子,你家今年能出多少粮食?”

    王贵花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两万多斤吧,其实各家都差不多,就是你家少。”

    提到产量,王贵花一下子想起张梅家估计也就一万五左右,毕竟就爷俩,而且张梅能干的少,都是屯子里这些老庄家户帮着搭手了,可到了忙活的时候各家的地都不少,谁能老有时间帮忙啊。

    想到这里,王贵花脸上的笑淡了,“梅子啊,你家的粮食不多,秋收的时候,我跟你三叔帮着掰的玉木棒子,也就一万五左右,我估计不到,你家人口少,所以。”

    王贵花后来的吞吞吐吐和脸上淡淡的愧疚让张梅笑了,抱着王贵花的胳膊,不自觉的蹭了蹭,“婶子,这就不少了,我家人口少,就这么大能力了,我原本估计我家能有一万斤就不错了,这不还多五千斤吗。”

    张梅依赖的举动和宽慰的话让王贵花欣慰的笑了,拍了拍张梅的后背,“梅子,婶子不瞒你,那时候,我和你三叔着急抢收家里的地了,没顾的上你家,你家地里的粮食一半是你和你爷收的,剩下的一半才是我和你三叔收的,你三叔总说要是能早点干完早点帮着你家抢收没准能多点粮食。”

    张梅轻轻的笑了,“婶子,不是的,其实主要还是春耕的时候,我爷撒种子撒的少,要不然哪能啊,你被多想,反正明年不种了,也省着糟蹋了那么好的地,我爷可说过,我家的地是一等地。”

    王贵花点点头,就是因为知道是一等地所以才心疼出了那么点的粮食,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时候,二贵病了,白喉啊,在他们农村可是大病,差点没扔了,这边收地那边二贵病重,那段时间王贵花恨不得把自己劈两半了。

    王贵花不想去说当初因为什么,说了有什么用?那次确实是他们两口子没尽到心,暗自叹了一口气,王贵花摸着张梅稀松的头发没有在多说什么。

第十二章

    直到离开了张家,看着关上的大门,王贵花想到自己竟然跑到找一个孩子絮叨,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呸了自己一口,嘴里嘟囔着,“真是越活越回旋。”

    不过,王贵花想到张梅刚刚说过的镇上会想办法,边往家走边琢磨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加快脚下的步伐往家快步走着,刚刚走进院子,急性子的王贵花就喊上了,“他爹,大福。”

    边喊边进屋的王贵花看到坐在炕上愁的吧嗒吧嗒抽烟的陈福,白了一眼,“我招呼你咋不吭声。”

    陈福抬起头看了一眼王贵花没有说话,自己媳妇自己还能不知道,屁大点事都咋咋呼呼的,王贵花随即坐在陈福对面,“大福,我刚才去梅子家了,梅子说,要是运不出去粮食肯定不会是咱们一个屯子,肯定全镇都运不出去,咱们等等,到时候镇上没准就想办法了?”

    王贵花的话让陈福一下子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王贵花,“梅子说的?”

    王贵花得意的点点头,“咋样,梅子聪明吧,难怪人家孩子一考试就是第一,这脑瓜子转的就是快。”

    陈福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孩子话,你想想前年,不也是各个村都运出去粮食吗?那时候镇上谁管了,算了,再等等,要是这两天不下雪,后天,就是推也要把粮食用马车推出去。”

    陈福这么一说,王贵花一下子想起前年那茬的事,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这么说不行?”

    陈福点点头,使劲抽了一口烟,“不行,镇上那些人不会管的,不过梅子还不到十二,能想到这点就不简单,你看着吧,以后这孩子肯定不是个孬货。”

    陈福带着笑的评价让王贵花赞同的点点头,“是啊,那孩子现在懂事多了,你看看家里那重新糊过的墙面,虽说女孩立事早,可谁家十一二小姑娘能干的那么利索。”

    王贵花想起前几天去梅子家送豆包看到干净的屋子,心底的惊讶就怎么也挡不住,虽说糊墙面不是什么难活,但梅子才十一啊,家里在不大吧,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把活干的那么麻利,不简单。

    陈福点点头,陈福也看到了,成年人能把墙面糊的那么整齐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梅子岁数小,想到张梅曾经说过要把老张家的日子顶起来,想起前段时间赶集第三天张梅端来的两大碗饺子,陈福暗自点头,人情往来,为人处世,家里家外,现在看来,张梅还真能把日子顶起来,要是那样,至少老张家在屯子里还有这么一号。

    王贵花两口子的讨论张梅不知道,但张梅还是有些替屯子里这些老少爷们各家各户的婶子大娘们发愁,粮食运不出去,就意味着过年没钱,钱都没有还过什么年?

    心底跟着着急,张梅的注意力开始分散出去,没事就注意外面的天气,一天又一天,连续三天没下雪,虽然干冷干冷的,但张梅提着的心却微微有些放下,这几天屯子里有些议论纷纷的,都是说送粮的事,张梅去王贵花家也看到一帮妇女坐在家里讨论这事,张梅不管内在多成熟,外表依然是个孩子,只能听着。

    第三天晚上,张梅刚刚收拾好碗筷,门外传来陈贵强的喊声,张梅推开房门,“大哥,啥事?”

    “梅子,明天早上五点送粮,我爹让我告诉你,你要跟着去,你家是第一批送过去的。”陈贵强站在院门外喊着,听见张梅回答知道了后,赶紧往下一家跑。

    张梅回屋锁好房门,回到里屋,拿起就差一个领子的毛衣,边织边琢磨明天怎么送,不过张梅想到这两天那些妇女们议论的,估计还是马车,想到这里,张梅皱起了眉头,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虽然知道没人指望她帮着抬粮,但至少不能让那些大叔们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享受似的,不管能不能干动,该动手的时候一定要伸手,没劲和不干活可是两回事。

    张梅想到明天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赶紧把狗皮帽子和手闷子放在外屋火墙边,转身回屋又把小了的棉袄棉裤拿出,又找出自己练手缝的厚袜子,一样样的都放在火墙边,张梅觉得宁可像球也比冻坏了强。

    要不是穿不上,张梅甚至想把爷爷曾经穿过的大棉鞋套在自己棉鞋外面,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穿不上不说再给撑坏了。

    准备好一切,张梅早早的躺在炕上准备睡觉,虽然没送过粮食,但张梅却知道那不是个轻巧的活。

    第二天早晨四点张梅就爬起来,烧水准备早饭,特意给自己擀了一大碗热汤面,又吃了一个大馒头后,张梅感觉自己撑的已经弯不下去腰了,揉了揉撑的有些难受的肚子,张梅苦笑了一下,这可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多想,张梅把准备好的衣服都套上,光袜子张梅就穿了三双,的亏鞋子稍微大点,要不然还真穿不进去。

    包裹的像个球似的张梅活动活动身体,感受了一下,还行,不是很难受,带上狗皮帽子和手闷子,张梅锁好房门离开了家。

    漆黑的小道北风呼呼的刮着,低头顶着大风,张梅快速的往王贵花走着,还没等走到王贵花家,院子里的嚷嚷声远远传来,张梅加快脚下的步伐,走进院子,张梅看到院子内已经站了不少人。

    张梅四处找了一下,看到了站在靠近门边的王贵花,张梅挤了过去,“婶子,啥时候走?”

    三点就起来忙活的王贵花听见张梅的喊声转头看到了裹的严严实实的张梅,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马上走,你一会就跟着婶子身后。”

    张梅点点头,看着一帮人忙活着,几分钟后张梅做上了第一辆马车,随着一声半空中响起的清脆马鞭声后,马车缓缓的动了,咯吱咯吱声中,张梅看到了身后一溜的马车,张梅有些惊讶,屯子里有这么多马车吗?

    “婶子,咱们屯子怎么这么多马车?”带着点点好奇,张梅大声问着身边的王贵花,王贵花呵呵的笑了,“怎么没有?前几年镇上大队马车队解散,所有的马车和马卖给个人,只要出钱就能买,咱们屯子不少人家买了。”

    张梅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一溜的马车车队,虽然看不出个数,但怎么看也有二十多辆,张梅有些咋舌,看不出屯子里有马车的人家还挺多,还没等张梅想明白,马车队来到了地头,各家的粮食都在各家的地里,按照陈福事先跟大家说好的,第一个赶到张梅家,一帮老爷们上前开始往车上装掰好的玉米棒子,张梅也没闲着,搬不了多还能搬少,跟着来来回回的往车上装,人多,粮食少,张梅家地头的粮食很快装完,第一批粮食随车运走,张梅跟着车后面推着车离开,剩下的车和人继续往下一家走。

    厚厚的积雪中,装满了粮食的马车行走的速度极慢,有的时候马车行走的时候,会因为打滑陷进地沟里,人推马蹬,好不容易离开地头,上了道后,张梅甩了甩用力过猛有些疼的手臂。

    “梅子,你上车,路还长着哪。”马车上道后,王贵花喘着粗气推了一把张梅,张梅吭哧吭哧喘着摇摇头,想到王贵花看不到,“婶子,不用,我跟着走,马车拉这些粮食就够重的。”

    张梅边喘着边说着,一路上,经常需要推车,虽然外表是个孩子,但张梅却不觉得自己脸皮厚的能够悠哉的坐在马车上,这一溜十多台马车拉的可都是自家的粮食,虽然屯子都是这样的惯例,一家一家的运,大家都帮忙,但张梅不能心里没数。

    不知道走了多久,张梅都感觉双腿有些酸了,天空也微微发白,才赶到镇上,张梅眉毛嘴边全是白霜,边喘边走,张梅伸着脖子往前看,“婶子,还有多久到粮站?”

    王贵花也累的够呛,擤了一把冻出的鼻涕,“快了,梅子,冷不冷。”

    王贵花看了一眼身边才到自己腋窝的张梅,张梅笑了一下,使劲点点头,“冷。”

    王贵花伸出带着手闷子的大手拍了张梅一下,“没事,到了粮站就能歇会了,到时候把粮食一交,拿着条子就可以去会计那取钱了。”

    张梅点点头,边努力跟上王贵花的步伐,边尽量的调整呼吸,冰冷的凉气在体内进进出出,让张梅觉得胸口有些疼,张梅知道这是推车的时候倒换气息的时候有些急了。

    紧赶慢赶,又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到粮站,看着粮站外面排起的长长队伍,张梅有些发愁,这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屯子?站了一会后,实在冻的受不了,张梅开始蹦,又围着马车跑了一会,感觉身体不那么僵了,才停住脚步。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但没想到时间并不是很长,一个小时后,就轮到张梅家的粮食,上称验收,14856斤粮食让王贵花脸色有些发沉,但看到张梅笑眯眯的样子,王贵花什么都没说,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二十亩的一等地不到一万五的粮食真的是太少了。

    张梅拿着白条子走到王贵花身边,“婶子,条子拿到了,然后去那里换?”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勉强笑了一下,拉着张梅走到粮站侧面的一个屋子里,掀开门帘子走进去,张梅看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男子坐在一张有些破旧的红木桌子前,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

    王贵花带着张梅走上去,“老陈头,给我们把条子换了。”

    打算盘的男子抬头看到王贵花乐了,“大福家的,就你着急,条子哪?”

    王贵花哈哈的笑着,示意张梅把条子给男人,对好数字后,拿出一沓大团结和一张张零毛钱,一张张的数好,递给王贵花,“数数,14856斤粮食,一斤八分,一共1188.48分。”

    王贵花接过仔细数好交给张梅,张梅接过钱,也没在数,只是解开棉袄扣子,小心的放在贴身的棉袄里兜,重新系好扣子后,张梅站在一旁听着俩人说话。

第十三章

    走出会计室的张梅跟在王贵花身后,直接走回马车队,上了陈福的马车坐在后斗,马车快速的往回返。

    坐好后王贵花看了一眼抱着膀子缩成一团紧紧挨着自己的张梅,伸手把张梅压的低低的狗皮帽子往上抬了抬,“梅子,一会你直接回家,我和你三叔还要给剩下的人家运粮食。”

    张梅抬头看了一眼王贵花,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空空的马车队快速的回到地头,跳下马车的张梅看着拉着自己让自己回家的王贵花,抽了抽鼻子,“婶子,我张梅虽然干不了什么活,但大家伙帮着我家抬粮运粮的,我不能装作看不见,干不了多还能干少,我就这么大劲,那怕我抬一袋也是我一份心意。”

    张梅说完抽出被王贵花拉住的胳膊,快步的往粮食堆走去,拽过一袋粮食,就往车上拽,跌跌撞撞中,张梅总算把粮食拽到车前,在屯子里大叔的帮助下抬上车,张梅转身继续回转。

    一袋又一袋拽到车前的粮食,张梅用自己的行动像所有人证明,那怕老张家只剩下一个小姑娘,但绝对不差事,也绝对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上车送粮,回地头、装粮食,一趟又一趟,到了晚上七点最后一趟运到粮站的时候,张梅已经开始打晃。

    看着这样倔强的张梅,王贵花眼泪好悬没下来,使劲锤了张梅后背两下,“你这孩子,咋死倔死倔的哪,你说你一个孩子,谁能挑你的。”

    张梅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爬上马车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整天的时间,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张梅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张梅知道婶子说的对,因为自己是个孩子,没人挑理,但在农村人们最在乎的就是这种,你帮我,我帮你,只想着占便宜,不想着伸手,不用多,只要两次,屯子里的人有什么事再不会叫你,而你家有事也不会有人帮忙。

    张梅不是逞强,只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大家,张家虽然只剩下一个人,但她张梅就是张家的顶门人,她不会让屯子里老老少少小瞧,以后,只要有事,吱一声,她张梅就能代表张家做主。

    回到家里,张梅在王贵花家勉强的吃了一口饭,看着端着碗手直哆嗦的张梅,陈福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吃过饭,让陈贵强哥俩把张梅送回家,陈福站在门口看着被夜色掩盖住的身影,轻轻的说了一句,“老张家的门口,终于顶起来了。”

    王贵花知道陈福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心疼,张梅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样的倔强让王贵花又心疼又生气,“顶不起来又咋的,一个孩子谁能挑理。”

    说完转身进屋准备铺炕睡觉,王贵花没好气的话让陈福摇摇头,“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啥,正是因为只剩下一个孩子,能做到这步,才不会让人小瞧,咱们屯子里的人虽然不差,但不是也有那喜欢嚼老婆舌的老娘们。”

    王贵花哼哼两声,没搭理陈福,脱下衣服躺在炕上,闭上眼没一会呼噜声就响起,陈福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老婆呼噜呼噜的睡着了,把手里的烟卷扔下,也脱下衣服躺在炕上,听到门响知道俩孩子回来,没一会也睡了过去。

    而回到家,送走帮着把炉子捅着的陈贵强哥俩后,张梅一下子躺在炕上,一动都不想动,浑身上下疼的厉害的张梅缓了好久才忍住困意,勉强烫了烫脚擦了一把脸,爬上炕好像刚刚钻进被窝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累大劲的张梅没有赶上第一趟送粮,但还是吃过饭赶到地头等待着,一天又一天,足足二十天,屯子里的粮食才算运完,而这二十天,张梅也用自己的行动像屯子里所有的老老少少证明了,火箭大队正兰小队依然有老张家这一户人家。

    也是从这次的运粮开始,张梅正式的代表着张家走进了屯子里所有老少爷们大娘大婶们面前,原本以为老张家只剩下一个孩子,以后也没什么人情往来的众人,看到了张梅一家又一家的帮忙,看到了张梅一趟又一趟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扛粮食的举动,不说各自的感叹张梅懂事能干,张梅却知道这段时间自己撑的有多累有多难。

    但重活一世,张梅不想再让人说出,老张家不少吃不少穿却竟占便宜的话来。

    2月7日上午,最后一趟粮食运完后,张梅坐在车上,脸上露出了笑容,明显见瘦的小脸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这样的张梅让挤在一辆马车上的王贵花、徐燕子、曲桂花、牛大丽脸上露出了爽朗又和善的笑,尤其是牛大丽。

    牛大丽只比张梅大五岁,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却是家里最小也最受宠的孩子,这段时间,牛大丽的爹娘每次晚上回家都会说一次张梅,这让在家备受宠爱的牛大丽有些不服气,上个星期不服气的牛大丽也跟着爹娘开始送粮,只是一趟,牛大丽就有些受不了,又冷又累,光搬粮食不说,还要时不时的推车,可每当牛大丽想回家的时候,就能看见瘦小的张梅拽着粮食憋的满脸红的干活,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本性淳朴的牛大丽知道了为啥爹娘会那么的夸奖人家,比自己小五岁的张梅一趟又一趟的干着活,却从没说过一句苦没说过一句累。

    虽然无数次想跟张梅搭话,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终于干完活的牛大丽隔着两个嫂子看向张梅,没完没了的打量着,牛大丽不是不想找张梅唠嗑,就是觉得开始自己不服气带着小瞧的心里看张梅有些不好意思。

    而牛大丽的一眼又一眼让张梅觉得好笑,这段时间,牛大丽时不时扛着粮食袋在自己身边转悠张梅不是看不到,只是累的不想说话而已,现在牛大丽脸上的羞涩和眼底明显带着想说话的意思让张梅好笑的同时也又一次感叹农村孩子的羞涩与胆小。

    转过头看向牛大丽,“大丽姐,你是不是有事啊?”

    张梅的突然开口吓了牛大丽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没事、没事。那个啥,梅子,你累不?”

    张梅呵呵的笑了,看出牛大丽是想跟自己唠嗑又不好意思,张梅伸出手,“大丽姐,过来,咱俩唠唠嗑。”

    隔着两个人坐在一旁的牛大丽两眼瞬间变的闪闪发光,笑眯眯的点头,拉住张梅的手坐在了张梅身边,“梅子,你可真能干,我娘回家说,我还不服气,这下子我服气了。”

    快嘴的秃噜出心底的小心思的牛大丽一下子不好意思了,看着张梅怕张梅觉得她心思坏,可张梅脸上温和的笑却让牛大丽瞬间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嘿嘿的笑了,牛大丽觉得张梅是个好人,张梅好笑的看着十七八还像孩子似的牛大丽,心底有着淡淡的羡慕,如此单纯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牛大丽在家受宠,暗自摇摇头,甩开心底的那丝小羡慕,张梅笑着转话题,“大丽姐,你去过镇上吗?”

    张梅转的有些生硬的话题却让牛大丽瞬间笑眯了眼,使劲点点头,“去过,梅子我跟你说我还去过市里哪,可真大啊,跟咱们屯子不一样,跟镇上也不一样,有四个轮子突突突的小汽车还有楼房,可好看了。”

    一路上张梅带着笑配合着牛大丽手舞足蹈的讲述,一直到屯子,意犹未尽的牛大丽拉着已经跳下马车的张梅,“梅子,明天我去找你玩,我接着跟你讲。”

    张梅好笑的看着双眼锃亮的牛大丽点点头,“行,大丽姐,我家就我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玩。”

    牛大丽兴奋的满脸通红的点头,又说了一会,才松开张梅的手离开,看着牛大丽明显欢快的步伐,张梅眼底有着不自知的温和,牛大丽的性格让张梅很喜欢,虽然有些自来熟,但心思单纯,是个典型的农村姑娘。

    “梅子、梅子,进屋,看啥哪?”王贵花的喊声打断了张梅的淡淡思绪,回神的张梅大声答应一下,快速的往王贵花家里走去,走进屋看着站在灶台的王贵花,张梅笑了一下,“婶子,啥事?”

    王贵花好笑的看着张梅,“死冷寒天的,也不知道你们俩孩子咋那么多话,进屋热乎热乎,看你冻的。”

    张梅呵呵的笑了,“没说什么,大丽姐跟我说她去市里的事,婶子,没事我回家了。”张梅想起陈福的毛衣还差一点就织完了,张梅想回家赶紧赶出来。

    王贵花把大锅里的添好水站直身体,一把拉住要走的张梅,“回家行,但是你晚上要过来吃饭,今个过小年,在婶子家吃。”

    张梅微微楞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今个是小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不放的王贵花,张梅笑了,点点头,“行,晚上我过来吃,婶子,哪我先回家收拾收拾。”

    张梅点头答应让王贵花笑眯了眼,松开张梅的手,“行,回去吧,晚上早点过来。”

    张梅哎的答应着,离开王贵花家往自家走,回到家,先看了一眼灶坑,添了点柴火后,张梅洗洗手,进屋从炕柜里把陈福的毛衣拿出,看了一下,张梅决定晚上吃饭的时候把毛衣带过去。

    一个小时后,只剩下一个领子的毛衣织完,张梅铺在炕上仔细检查了一下,笑了一下,把两件毛衣叠好放在一起,走进灶房,开始做饭。

第十四章

    贴了两张玉米面大饼子,又拌了点咸菜的张梅吃过饭,收拾好灶台后,烧了一大锅热水,好好洗了个澡,这段时间,忙活着送粮的张梅别说洗澡,能睡觉前洗洗脚洗洗脸都算不错,二十多天没洗澡,张梅觉得浑身上下痒痒的不行,里里外外洗了个透的张梅换好干净的衣服躺在炕上,舒服的直哼哼。

    看了一下时间,一点二十,张梅把褥子铺上,又把枕头被子拽到身边,躺进被窝呼呼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四点多,当张梅终于舒服的睁开眼的时候,黑漆漆的屋子让张梅一下子想起晚上去王贵花家吃饭的事,扑棱一下爬起,吧嗒一声拉开灯绳,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四十,张梅松了一口气,缓了一下跳动的有些快的心跳,端起放在炕沿的大水杯把事先晾好的白开水喝了,才爬起穿好衣服,被子也没叠,只是掖好。

    走出里屋的张梅看到摆放在外屋炕上的两件毛衣,转身又回到里屋,翻了半天,找了一块还算完整的包裹皮把两件毛衣包好,给灶坑添了点柴火后,张梅抱着毛衣离开家往王贵花家走去。

    走到王贵花家门口,张梅推开虚掩的大门,边走边大声喊着,“婶子,我是梅子,我来了。”

    刚刚做好饭招呼着二贵去张梅家招呼的王贵花听到院子里的喊声,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门边推开大门,看到了走到院子中间的张梅,“我还寻思着让二贵去叫你哪。”

    张梅小跑着到了门边,“我下午睡着了,醒来一看都四点多了。”

    边笑边说的张梅跟着王贵花走进屋,看着坐在炕桌前的陈福,张梅笑着打了声招呼,王贵花招呼着赶紧上炕吃饭,张梅看到桌子上摆着好几盘子的大馅饺子笑眯了眼睛,抬头看向王贵花,“婶子,你包的饺子真大。”

    王贵花哈哈哈的笑了,“你三叔喜欢吃大馅饺子,说小个的不顶事,这不都习惯了吗。”

    张梅轻轻的笑了,看了一眼带着笑的陈福,接过王贵花递给自己的碗筷,张梅往碗里侩了一勺蒜泥又兑了点辣椒,看到陈福已经开始动筷,张梅夹了一个饺子,沾了点碗里调好的蒜泥,一口咬了上去,酸菜肉馅的大饺子,咬一口香香的,张梅边嚼着边冲着王贵花翘了翘大拇指,咽下嘴里的饺子,“婶子,饺子真香。”

    五花肉酸菜的饺子皮薄馅实,一口下去还带着五花肉翻炒后的香味吗,张梅的夸奖让王贵花瞬间笑眯了眼,一筷子夹住两个大饺子放到张梅碗里,“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想吃饺子了,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包。”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低头快速的吃着,一个又一个,张梅自己足足吃了有三十多个,直到肚子有些撑了,张梅才放下手里的筷子,端起王贵花给撑的饺子汤慢慢的喝着,看到张梅放下筷子,王贵花招呼着张梅在吃点,张梅赶紧摇头,笑着说道,“婶子,可吃不动了,我吃了三十多个,撑的都快坐不住了。”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哈哈哈的大笑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张梅坐在炕上,看着忙活完坐在自己对面的陈福、王贵花,张梅把自己带来的包裹放在了炕桌上,打开后,露出了里面一件深蓝一件紫红色的毛衣,张梅把两件毛衣拿出布包,摆放在桌子上。

    张梅的举动让陈福心底微微一动,而王贵花则愣住了,看着对面两个脸上一个了然一个发怔的王贵花和陈福,张梅笑了,“婶子,三叔,这是我给你们织的毛衣,虽然不是什么好毛线,但这是梅子的一点心意。”

    说完把毛衣一一推到俩人面前,张梅的动作让王贵花一下子回神,惊讶的看着桌子上的毛衣,突然瞪大眼睛带着些许的怒气看着张梅,“梅子,你啥意思,婶子啥时候说让你给织毛衣了,你这不是让屯子里老老少少锉我和你叔的脊梁骨吗?赶紧拿回去”

    王贵花说完带着怒气把毛衣推给张梅,张梅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带着笑张梅按住了王贵花的手,“婶子,我从小没娘,跟着我爷爷长大,这些年,你和我叔怎么帮我家的,我不是心里没数,不说别的,就说冬天的棉袄夏天的单衣,这些你少给我做了吗?在我心里,你就是娘,我知道,你们觉得毛衣是大物件,但这织毛衣的毛线是我赶集的时候买的剩毛线,你看看,都掉色了。”张梅停顿了一下,拿过放在桌子上毛衣摊开给王贵花看。

    王贵花顺着张梅的手看到摊开的毛衣,知道张梅说的是实话,看着脸上带着陈恳的张梅,王贵花回握住张梅的手,叹了一口气,“梅子,婶子不能要,婶子要你这毛衣哪我成什么人了?”王贵花虽然喜欢张梅摊开的毛衣,但她知道张梅一个孩子不容易,她不能昧着良心收张梅的礼物,张梅说的她都懂,王贵花知道,张梅心底一直感激他们两口子,可哪不一样,她帮着张梅家给张梅做衣服,一是以前自家老爷们以前是张梅爷爷给了一条命,二是张桂河跟陈福是发小,再有就是因为她没姑娘。

    王贵花的固执让张梅有些挠头,转头看向陈福,带着淡淡的祈求,“三叔。”

    张梅的祈求让陈福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过张梅放在桌子上的毛衣,把身上披着的薄棉袄脱下,把毛衣穿在了身上,陈福的举动让王贵花叫了一声,“大福子。”

    陈福把毛衣穿好,冲着王贵花摆摆手,“穿上看看。”陈福眼中的坚持让王贵花无奈的拿过毛衣赌气的套在了身上,虽然生气,但王贵花却还是发现了穿在身上的毛衣意外的合身,前后拽了一下,带着好奇看向张梅,“梅子,你啥时候学的?”

    说完还好奇的翻了一下里面,张梅心微微顿了一下,“在学校,我们学校经常有老师织毛衣,看着看着就会了。”

    张梅的话没有让王贵花怀疑,毕竟农村孩子很多活计真的是看会的,就像她自己,做裤子都是看会的,重新坐好的陈福看着对面的张梅,“梅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这样了,你觉得我和你婶子帮了你和你家,但你却不知道,三叔这条命是你爷给的。”

    张梅微微楞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陈福,陈福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回忆讲述了自己人生中最难的一段时间的事情,从陈福口中张梅知道了为什么陈福这么对自家对爷爷,但理是这个理,陈福就是不帮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看着说完话看向自己的陈福,张梅摇摇头,“三叔,不是的,我相信我爷那时候是真的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就好像你和婶子把我当自家孩子看是一样的。”

    张梅的话让陈福陷入了回忆,那一碗碗省出来的高粱米饭救的何止是自己这条贱命还有自己这后半辈子的幸福,不管张梅说的对不对,陈福心底对张久的感激不是用简单的语言可以表达的。

    重新回神的陈福看着带着笑跟着自己老婆子说话的张梅,心底有些失笑,今个怎么还跟孩子说起这事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毛衣,陈福暗暗的决定以后加倍的好好对待梅子,不是因为一件衣服,而是陈福觉得,自己的这份心意得到了最大的回报,想着等张梅到了岁数给张梅挑个老实憨厚的小伙子成个家,就是自己死那天,见到张桂河和张久也能挺直腰板了。

    此时的张梅并不知道陈福心底的打算,要是知道张梅闹不好要喷笑出来,毕竟在农村十七八岁结婚成家算是很正常的事,而此时的张梅只是跟王贵花从毛衣说道纳鞋底,娘俩越说越兴奋,一直唠到晚上九点张梅才离开王贵花家。

    送走张梅,王贵花、陈福洗洗躺在炕上,翻个身,王贵花推了一把陈福,“他爹,你今个怎么突然接受了梅子给你的毛衣,你就不怕人家锉你脊梁骨,那孩子手里那点钱有数的,这两件毛衣咋的也不得四五十块钱啊。”

    王贵花的话让陈福坐起身,摸索到烟簸箕点燃了一根烟,使劲抽了一口后,“老婆子,你没看出来吗,咱今个要是不收这两件毛衣,以后梅子啥事都不带找咱们的,那是个要强的孩子,咱自己心里有数,以后找回来就是了。”

    陈福的话让王贵花一下子想起运粮时张梅的倔强,想了想陈福说的,点点头,“梅子那孩子可是挺倔,要是不收没准真是,算了,反正开学的时候我给梅子做一身新衣裳,在纳双二棉鞋。”

    陈福轻轻的嗯了一声,把抽完的烟卷扔到地上,重新躺会被窝,不知道是不是今个提起了张久,陈福总是想起小时候跟张桂河的那些捣蛋的事,暗自叹了一口气,陈福半宿没睡着。

第十五章

    1991年2月10日上午九点,穿着旧衣服头上扎着一块破布的张梅站在炕上拿着扫把踮着脚尖扫着满是灰尘的棚顶,没有糊过的棚顶露出上面的大梁。

    还剩下三天就要过年了,虽然因为今年家里有老人去世,什么都不能办,但张梅还是想着把家里收拾收拾,昨天收拾一天的张梅把屋里屋外能扫的能擦的都收拾了一遍,连灶台灶坑都让张梅清理的干干净净。

    本以为没活的张梅,早晨睁开眼,一眼看到熏的漆黑满是灰尘的房梁,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房梁在张梅有印象中就没清理过,吃过早饭,短暂的休息后,张梅先把里屋炕上收拾利索,该搬走的都搬走后,站在炕上比划一下高度后拿着扫帚开始扫,一扫帚下去,张梅好悬没呛死,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张梅跳下炕,跑到外屋。

    等了一会后,张梅重新回到里屋,看到掉落在炕上黑漆漆脏兮兮的大块灰尘,深深的皱了下眉头,转身离开里屋,在外屋衣柜里翻出一块长条破布绑在了口鼻上,再次回到里屋的张梅站在炕上闷头开始用力扫着,边扫边控制呼吸。

    用了半个多小时,张梅才算把梁上的灰尘扫落干净,看着虽然依然漆黑的房梁,张梅掩盖在布条下的脸上露出笑容。

    收回目光,张梅把落了一炕的灰尘和炕柜上的脏物扫到地上,又在外屋洗了洗抹布把里屋重新擦了一边张梅才开始扫外屋。

    活虽然不多,但张梅还是弄到十一点,当张梅站在门口看到干净整洁的屋子,有些脏的脸上挂上了有些灿烂的笑,这样干净整洁的房间让张梅非常有成就感,把拿在手里的破布扔在桶里后,张梅提着水桶来到灶房,把抹布好好洗洗挂在一旁,把脏水放在一旁,张梅脱下旧衣服打水好好洗了把脸。

    洗干净的张梅回到屋里刚刚坐在炕上,还没等喝口水,门口就传来喊声,张梅听出是王贵花的声音,赶紧跳下炕,跑到门边,推开房门,张梅看到了边走边喊的王贵花。

    穿的少张梅也没走出房门,只是带着笑招呼着王贵花,走到门口的王贵花拉着张梅走进屋,王贵花也没用张梅招呼,进屋就坐在了炕沿,拉着张梅坐下,“梅子,你抚恤金是不是还没领哪?”

    王贵花张嘴问出的问题让张梅微微楞了一下,呼啦一下想起她昨天晚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办,可不就是上个月应该领取的抚恤金因为忙着送粮而忘记了。

    想到这里张梅点点头,“没领,上个月不是送粮了吗?没想起来。”

    王贵花一拍大腿,“我也没想起来,今个早上你三叔一下子想起来的,你三叔去大队给你开证明去了,明天一早咱们去县上把抚恤金领了,对了,还有个事,你家地价格谈下来了,一年四百六十块钱,老王头家原本想着给四百再带一年的口粮,但你三叔说你吃不了多少,而且咱家也有地,你的口粮从我家出,就多要了六十块钱。”

    王贵花想起过来时陈福从老王头家谈好的条件,脸上露出了笑容,张梅心底微微动了一下,其实按照张梅的想法也是不想要口粮,张梅可是知道所谓的口粮就是苞米茬子,那东西偶尔吃一顿可以,但天天吃真的受不了,而且张梅已经习惯了吃米饭吃馒头,张梅原本想着要是可以不要口粮,她自己出去买点大米白面之类的东西,她一个人能吃多少?但张梅不想让陈福为难也就没吭声,现在的结果完全合乎张梅的心意。

    想到这里张梅在心底偷偷的笑了,脸上带着笑张梅看向王贵花,“婶子,谢谢你和我三叔。”

    王贵花一摆手,“谢啥,对了,明个要去去抚恤金,你可千万别忘了带烈士证明。”

    张梅点头,“不能忘。”看到张梅答应了,王贵花也没多待,快过年了,家里一堆事的王贵花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又叮嘱了张梅一遍明个起早走。

    送走王贵花张梅坐在炕上想了一会,不知道过了日期抚恤金还让不让领?不过不管让不让张梅还是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省着早晨起床的时候在着忙。

    第二天一大早张梅赶到陈福家,本以为自己来早的张梅赶到的时候,不光陈福、王贵花已经收拾利索,就连陈贵强哥俩也穿着干净衣服等在一旁,看到收拾利索的一家人,张梅笑了,“大哥二哥也去?”

    陈贵庆乐颠颠的点点头,“去县里哪,咋能不去。”陈贵庆没有说听到今个要去县里,他们哥俩磨了一晚上爹娘才答应,人齐了,一行人也没耽搁,陈福把从大队开出的证明交给张梅,告诉张梅收好,五个人走出家门上了马车。

    一路上陈贵庆哥俩开始的时候还很乐呵,可随着时间的加长,又冷又没意思的哥俩在车上坐不住了,跟着在马车下面跑,一会在前一会在后,看着比自己就大三四岁的哥俩,张梅缩在帽子下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

    出发的时候不到六点半,可到了县城的时候却已经快十点,用了三个多小时才赶到县里的几个人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陈福以前陪着张久来过很多次,带着张梅直接奔着县政府就去了,到了县政府的门口,陈福带着张梅下车,留下王贵花带着陈贵庆哥俩看车。

    站在县政府门口,张梅打量了一眼,虽然她们县不是大县,但政府办公楼修的还真的算不错,灰色的三层小楼,单从外表看就知道不是旧楼,跟在陈福身后的张梅走进了县政府的。

    直接上了二楼,陈福带着张梅左转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看着虚掩,陈福敲了两下推开门走了进去,跟在陈福身后,张梅也进去了。

    首先看到的就是立在门边的一个绿色的铁皮柜子,随后张梅看到了坐在正对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对这个人张梅没有什么印象,前世爷刚刚去世的头两年,每次来取钱,张梅都是低着头,匆匆来匆匆去,到了后来,自己敢抬头的时候,办理抚恤金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态度不好的小姑娘。

    走进屋里的陈福带着笑看向中年妇女,“大姐,我们是火箭正兰小队的,我今个带着我们小队张桂河烈士的孩子取抚恤金。”

    陈福的话让中年女子露出了了悟的表情,“就剩下你们一户没取了,上个月从二十号一直等到三十一号也没看见你们队来人。”

    陈福笑着点点头,“上个月开始往镇上送粮没时间,大姐,你看还能领不。”

    女人笑了,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铁皮柜子边,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柜门,从一个袋子里不厚的一沓大团结,数了数后看向陈福,“证明带了吗?”

    陈福赶紧点头,“带了带了。”女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张梅赶紧从棉袄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两张证明递给陈福,陈福把证明交给女人,女人先看了一眼烈士证明后又看了看大队开的取钱证明后,把烈士证明还给陈福,而把大队的证明留下,又把钱递给了陈福,“数一数,三个月,一个月三十,对了,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抚恤金每个月涨了十块钱,还是三个月一领,下次别晚了。”

    陈福赶紧点头,一个劲说谢谢,站在陈福身侧的张梅看着一个劲道谢点头的陈福,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酸。

    陈福把钱给了张梅,这个举动让女人看了一眼,张梅接过钱重新放回兜里,临走的时候,张梅看向女人,“谢谢阿姨。”

    张梅脆生生的道谢声让女人笑了,“没事,赶紧回去吧,冬天黑的早,你们屯子可是不近。”

    女人的善意让张梅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让来时有些紧张的陈福松弛下来,笑着附和着,张梅、陈福又一次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快步离开的陈福、张梅刚刚走出办公楼就看见王贵花站在大门的位置一个劲的踮脚往里看,看到出来的陈福、张梅,脸上露出了松了口气似的笑容,大步往俩人身边走去。

    “给了吗?没因为咱们来的晚不乐意吧?”虽然陈福、张梅脸上带着笑,但王贵花还是有些担心,县里的人可是吃公粮的,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张梅小跑着迎上惦记的王贵花,抱住王贵花的胳膊,点点头,“给了,婶子,楼上发钱的阿姨态度特别好。”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有些惊讶,县里的人还能对他们这些泥腿子有笑脸,抬起头看向陈福,看到陈福带着笑点头,王贵花彻底放心了,搂着张梅往马车边走去,边走边说,“遇见好人了,真是遇见好人了。”

    王贵花欣喜的感慨让张梅心底微微有些感叹,其实他们农民要求真的很低,只要被用异样好像看老鼠的眼神看他们就可以,可就是这么个卑微到极点的要求也很少得到满足,城市人看乡下人的眼神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农村人就是脏的代表词,张梅不想去评价什么,她不是卫道者,只是张梅特别想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这么一群脏兮兮的农民种出了他们吃在嘴里的粮食和蔬菜,不嫌弃被粪便大肥料种出的粮食蔬菜却嫌弃种蔬菜的人?张梅很多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十六章

    走出县政府,事情顺利解决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陈福看了一眼带着手腕上的老式大手表,十点十分,陈福看向张梅,“梅子,难得来一次县里,你有啥要买的吗?”

    张梅赶紧点头,“三叔,我想买点大米和白面,家里就我一个人,吃的也不多,老吃苞米茬子我都不长个了。”

    张梅也没好意思说自己馋了,只能拿个头说事,不过张梅说的也是事实,十二岁的张梅虽然只是虚岁,但身高才一米二,而且还瘦的厉害,虽然农村孩子不在乎个头,但张梅在乎,前世那三等残疾的身高简直让张梅有一段时间有着严重的心里障碍,军校毕业的时候张梅不是没想过像战友们那样穿高跟鞋提提个头,但张梅是天生的穿不了,只要穿上高跟鞋,张梅是一个跟头跟着一个跟头,只尝试过一次的张梅这辈子都不想在穿。

    张梅的话让陈福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王贵花,两口子一起看向张梅,矮矮的个头黑瘦黑瘦的,王贵花皱眉,“梅子是应该补补,太瘦了,不过吃米饭长个吗?”

    张梅赶紧点头,“长个,我们老师说了,孩子就应该趁着岁数小的时候把营养跟上,到了不长个的时候在吃就晚了。”

    张梅说的营养让陈福两口子有些不明白,王贵花带着不解看着张梅,“啥是营养?”

    “娘,你真笨,就是吃好的,吃好的就是营养。”陈贵庆的话让王贵花了然的笑了,“你们老师真能整,就说吃肉得了,还营养,行,走,咱去买大米白面,他爹。”王贵花说完张梅转头看向陈福,“咱家也买点,俩孩子还不到岁数,没准还能往上窜窜?”

    陈福看着自家俩儿子,瘦了,咬咬牙使劲的点点头,“行,我苦了半辈子,咋的也不能苦了我俩孩子,咱也买点,三十晚上吃白面饺子。”

    陈福的话让陈贵庆哥俩瞬间笑眯了眼,陈贵庆一步窜到陈福身边,嬉皮笑脸的看着陈福,“爹,你在给我买挂小鞭吧,就一挂行不?”

    陈福看着渴望的老儿子,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点点头,陈福这一点头可给陈贵庆乐坏了,一下子蹦的老高,跑到张梅和陈贵强身边边乐边蹦,张梅笑着看着乐的眼睛都笑没的陈贵庆,又看了一眼带笑看着陈贵庆哥俩的陈福,有着对哥俩的羡慕也有着对父亲这个角色的又一次认知。

    “行了行了,别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赶紧走,买完咱好往家赶。”王贵花笑着骂了一句后,拉着张梅大步往前走,左转右转,王贵花带着张梅转了好几个弯后,来到了粮站,走进后,问了问价格,大米三毛五,白面两毛七,这个价格让王贵花直咧嘴,可回头看看看着自己的俩孩子,一样要了二十斤。

    而张梅则要了二十斤白面又要了五十斤大米,张梅一下子要了五十斤大米让王贵花忍不住心哆嗦了一下,一把拉住张梅的胳膊扯到一旁,“梅子,你要那么多大米干啥,价格太高了。”

    张梅准备掏钱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是真心疼的王贵花,“婶子,我家就我一人,吃不了多少,我就寻思买一次就买半年的。”

    王贵花低头看着张梅脸上的坚持,一下子想起张梅也不能算是孩子了,已经能够顶门立户,虽然心疼钱,但王贵花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拉着张梅重新走到柜台,把大米白面的钱交了,当粮食放在马车上一行人准备往回赶的时候,王贵花还在心疼花出的粮食钱。

    这样的王贵花让张梅不敢再说买什么,老老实实的坐在王贵花身边等着王贵花自己过劲,哒哒哒的马蹄声下,王贵花好半天才想明白,叹了一口气的王贵花抬起头就看到三个老老实实的孩子,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咋这么老实?”

    陈贵庆被陈贵强推了一把后,“娘,你缓过劲了?”陈贵庆的话让王贵花一下子明白自己吓到三个孩子了,伸出大手挨个敲了三个孩子一下,乐呵呵的点头,“缓过劲了,我这不是心疼钱吗,现在买都买了,心疼也没用了。”

    王贵花的释然让前面赶马车的陈福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老婆子什么样,心疼肯定心疼,但一会也就能想开,剩下的路程,几个人连说带笑感觉连路程都变短了似的。

    刚刚两点,五个人就回到了屯子,先把张梅家把买的粮食搬进屋后,张梅本想挽留几个人吃饭却被王贵花拉到了王贵花家,张梅好笑的跟着马车又去王贵花家。

    因为着急往回赶,中午没吃饭的几个人,也等不及吃别的,张梅帮着把剩饼子热热,又喝了点热水吃了点咸菜算是把中午饭解决了。

    重新离开的张梅回到自家,先把灶坑点着后才进屋把大米袋子打开,看着有些发黄的纯东北大米,张梅脸上露出了笑容,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大米饭了,这段时间一顿大米饭把张梅想的够呛。

    晚上张梅也没做什么,只是炒了个土豆丝又蒸了一大碗米饭,连饭带菜足有一小盆,张梅连点渣都没剩全吃了,坐在坑上,张梅感觉自己撑的都坐不住了,赶紧下地在炕边来回溜达。

    边走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真够出息的,一顿米饭能把自己撑这样,想想现在有些弱的身体,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可不能这么吃,容易给自己撑坏了。

    足足溜达到晚上十点,张梅才感觉舒服些,在心底把自己好好的嘲笑了一顿后的张梅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张梅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馋,自嘲的笑了一下后,张梅打水洗漱,收拾好个人卫生后,躺在炕上的张梅却没有一丝困意。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而过完年也就意味着学校要开学,对于学习张梅有自己的想法,前世文化水平不高一直是张梅心底的痛,虽然上了军校,虽然有着一张大专文凭,但张梅自己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是什么样,要是真凭本事考,十个她张梅也别想走进大学的校门。

    张梅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去付出努力,此时的张梅只想好好学习,好好充实自己的大脑,张梅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她唯一比别人多出来的只是一份隐藏的阅历,而恰好是这份隐藏的阅历也让张梅真正的了解自己要的是什么,坚持、不退缩是张梅那份伤痕累累的经历留给她最大的本钱。

    翻来覆去想了半宿的张梅感觉终于确定最初的目标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才翻身睡过去。

    1991年2月14日,除夕,清晨六点半,张梅睁开沉睡了一夜的双眼,使劲抻了一个懒腰后,带着舒服的笑爬起来,叠好被子穿好衣服后,张梅简单的收拾一下屋子后,吃过早饭,张梅拿出书包里的课本慢慢的看着。

    现在的小学课本很简单,但张梅并没有一眼而过,依然仔细的看着,张梅知道自己底子差,从前天定下目标后,张梅就开始重新拿起书本慢慢的看着,家里所有的能找到的书本张梅全部翻出,认真的重新学着。

    该背的背该写的写,张梅一丝不苟的学着,张梅相信一点,勤能补拙,张梅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让自己的大脑充实起来。

    一直学到十一点,张梅才放下手里的课本,简单的收拾一下后,张梅下炕站在空地活动了一下身体。

    吃过中饭,简单的休息后,张梅继续看书,直到下午四点,门外响起喊声张梅才放下手里的书本走出屋子。

    推开房门,张梅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贵花,张梅有些奇怪,今天是春节,王贵花应该会很忙怎么过来了?

    “婶子,你怎么来了。”张梅虽然心底有着疑惑,但还是招呼着把王贵花让进屋,走进屋的王贵花一眼就看到了放着书本的炕桌,王贵花脸上露出了笑容,“学习哪?”

    张梅呵呵的笑了,点点头,“看看书,过完年就要开学了,我先自己学一下。”

    王贵花伸手拉过张梅,“好孩子。”张梅只是笑却没在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婶子,你找我有事?”

    王贵花点点头,“梅子,婶子来接你去我家过年。”王贵花的话让张梅微微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婶子,谢谢你,我不去了,我爷今年刚没,大过年的,老人都喜欢回家看看,我得给我爷和我爹包饺子,咋的也不能让老人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来之前王贵花心里就有感觉张梅不能去,但不试试王贵花总觉得心底不落忍,虽然知道张梅说的都是事实,但想到大过年的,张梅就一个人王贵花还是来了。

    预料中的拒绝让王贵花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了,“行,哪明天去婶子家吃。”

    张梅笑了,没有说去还是不去,俩人聊了一会后,张梅送走了着急回去的王贵花,站在空荡的屋子发了一会呆后,张梅重新收拾好心情走进灶房准备和面包饺子。

第十七章

    剁白菜、剁五花肉、和面、调馅子,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后,张梅把馅子和面端进屋里,坐在炕上,把东西放在炕桌上,擀皮子包饺子,一个又一个捏的严实实的大馅饺子摆放在盖帘上,码的整整齐齐。

    连擀皮带包饺子,张梅忙活到七点多,当饺子下锅后,张梅洗出四副碗筷,摆在炕桌上,当饺子出锅后,张梅把饺子盛在大碗里,又把头一天在屯子里买的散装酒找出,端着大碗饺子和酒走进屋。

    端正的坐在桌子边,张梅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四个碗里倒上了酒,三碗多一碗少,张梅端起摆放在自己面前那碗少的白酒,举起冲着无人的三个方向,“爷爷、奶奶、爹,回家吃饺子了,梅子今天高兴,陪你们喝点。”

    说完话的张梅把碗里半碗白酒全干了,剧烈的咳嗽后,张梅眼睛里有着眼泪,张梅笑着把眼泪擦干,看向对面,“爷,你孙女厉害吧,能喝酒了。”

    说完话的张梅把三碗酒撒在地上,给每个碗里又夹了两个饺子,脸上带着笑,“爷,你们尝尝梅子包的饺子香不香,赶紧吃,趁热。”

    说完话的张梅夹了一个饺子低着头大口吃着,昏暗的灯光下,没有抬起的头挡住了悄悄掉落在碗里的眼泪,一滴又一滴掉落在碗里的眼泪晶莹而又透彻,好像张梅洗刷过的心,纯净而又没有杂质。

    满满一碗饺子吃没后,张梅放下手里的筷子,伸出瘦弱的双手按住了双眼,好一会才放下手臂的张梅虽然眼眶发红但脸上却又带着笑,静静的坐在炕桌边的张梅只是脸上带着笑带着回忆的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屋外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响起,张梅才缓缓的从回忆中回神,没有收拾桌子,张梅站起身走回里屋,脱下外套躺在被窝里,张梅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句,“梅子,新年快乐!”

    随着话音消失的还有瞬间滑落在发间的眼泪,隐约的鞭炮声中,张梅慢慢睡了过去,当张梅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是那个坚强的张梅,好像昨夜的脆弱只是梦中出现的场景一样。

    整个春节期间,除了初三去王贵花家拜了个年,初八又去牛大丽家借了一次书,张梅一直没有出屋,只是没完没了的学着,一本书的课文背会后,张梅拿起下一本,四年级的学完了,学五年级的,一直到三月二日,学校开学了,张梅才结束这种近乎关禁闭的生活。

    三月二日上午,从学校领完书后又交了八块钱的书本费后,张梅在供销社买了四个本子,三根铅笔,才独自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走。

    回到家后,张梅先坐在炕边休息了一会才把发的书用糊墙剩下大纸包上书皮,重新把书包收拾好后,张梅想到明天正式开学,又进灶房把带饭用的铁皮饭盒找出来,洗洗刷刷后,晾在灶台上。

    回到屋里的张梅看到了放在地窖旁边的大米,张梅皱了下眉头,上学就意味着中午要带饭,米饭肯定不行,在外面买着吃也不行,那么只能带玉米面大饼子或是两掺的馒头,菜也只能带咸菜。

    大家都知道爷去世了,要是突然带好饭好菜,张梅怕人惦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张梅还是懂得的,张梅比谁都清楚,农村不一定都是淳朴的,二流子之类的也不少。

    打算好后,张梅决定晚上把玉米面饼子先蒸出来,省着早上时间不够,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后,张梅坐在炕桌前把新发的课本拿出来,靠在火墙上慢慢的翻看起来,翻看的速度很慢,边看边背着课文。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张梅起床,先把大米粥熬上后,开始刷牙洗脸,收拾完个人卫生后,又把头天晚上做好的大饼子放在粥上的帘子上,吃过早饭,把中午饭装好,又把咸菜罐子带上,张梅背着书包戴好狗皮帽子离开了家,而此时刚刚六点半,天色刚刚有些发白,走出家门的张梅顺着大道往学校走去。

    整个镇上只有一所小学,就在镇边,从家走到学校,张梅用了一个小时,当喘着粗气的张梅走进教室的时候,眉毛眼毛上全是白霜,拿下狗皮帽子还没等喘口气,“张梅、张梅。”

    一声声的大喊让张梅抬起头看过去,破旧的教室内,左边贴墙皮第二排蹦着一个小姑娘,张梅仔细看了半天,想了一下,虽然与记忆中有很大区别,但张梅还是想起来了,张梅笑了,拿着自己的帽子手闷子走过去。

    “二霞?”带着些许试探,张梅喊出记忆中的名字,李二霞抽了下鼻子,“干啥,不认识我了?”

    二霞没有否认的话让张梅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坐在二霞身边,“没有,我看你好像胖了。”

    张梅随便找到的借口却让李二霞咧着掉了门牙的嘴乐了,比划了一下身高,“你没发现我还高了吗?我娘说了,我一个寒假长了一大截。”

    张梅看了一眼李二霞,笑着点点头,把人拉坐下,“昨天你咋没来?”

    李二霞嘿嘿笑了,“不是没来,来了,来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都走了,我还被张胖好顿笑话,我跟你说,张胖太膈应人了,说我是懒猪。”

    张梅微微眯着眼听着二霞嘀嘀咕咕的说着对张胖张秀香的不满,二霞这么一说,张梅也想起这个老师家孩子了,张梅所在班级,四年二班班长、积极分子,数学老师家孩子,嘴碎有官瘾是张梅对这个孩子的唯一印象。

    而且张梅对张秀香母亲,也就是她们班的数学老师陈小燕印象并不好,以前是怕,陈小燕有一个毛病,喜欢打人,以前是用手,后来学校给发教鞭后用教鞭打,虽然张梅没有挨过打,但张梅对陈小燕还是怕。

    但昨天看到陈小燕的时候,张梅突然发现自己不怕了,那只是个有些趾高气昂的普通人而已,当发现这点后,张梅有些失笑,拿完属于自己的书本后,张梅转身离开了学校,装作没有看见老师探究想要八卦的眼神。

    其实张梅知道陈小燕想问什么,无非就是你家是不是就剩下你自己了?你家是不是没人了之类的话,前世的时候,张梅经历了很多次别人带着或怜悯或看热闹的眼神,再次面对的时候,张梅没有了当初的那丝自卑和躲闪,而是坦然。

    张梅能够理解人的那份好奇心,虽然那份好奇可能会伤害到他人,但只要不去理会,过了一段时间后,自然也就淡了。

    七点半,第一堂开始,看到走到讲台上的陈小燕,张梅拿出数学书,端端正正的坐好,新学期的第一堂课,陈小燕并没有讲多少新课,张梅估计只讲了二十分钟,剩下的时间陈小燕都在强调本学期所需要遵守的纪律之类的话题,重点点出了,因为学校靠近路边,要盖围墙,所以每个学生本学期开始,放学后,去砖厂板砖,每个人每天二十块,搬完才可以回家。

    这个消息让坐在下面的张梅微微皱了下眉头,其实说是全体同学都去,其实镇上的孩子是不去的,真正搬砖的只有她们这些下面屯子里的孩子,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这事,张梅记得屯子里的小子们还和镇上的孩子打过架。

    张梅看了一眼陈小燕,收回目光后的张梅低头看向手里的课本,直到下课钟声响起,张梅收拾好书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张梅,你说学校咋让咱们搬砖那?”

    同桌的李二霞推了一下张梅,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说了出来,张梅摇摇头,表示不知,为什么,无非就是为了省点钱,还有就是砖厂是校长小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情况用学生既省钱又省力,农村孩子那个不是干活出来的。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张梅趴在桌子上,听着身边李二霞的各种猜测,猜着猜着就走题变成了她听说的八卦。

    十二点半上午的课上完后,张梅把饭盒拿出来,又拿着自己的大水杯打了半杯热水,就着咸菜把凉透的大饼子吃了,教室内,带饭盒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屯子里的,镇上的要么回家吃,要么自己买点麻花或酥饼。

    一点五十下课钟声刚刚响起,陈小燕走进教室,招呼着学生们跟着她走,一起去砖厂搬砖,背着书包跟在大队伍后面的张梅边走边四处看了一眼,整齐的人员让张梅动了下眉头,第一天,人员还挺齐。

    张梅笑了一下,走了十分钟后,张梅跟着大家来到了砖厂,看到一群群的学生,张梅转开目光,直接走到老师指定的砖堆,掂量了一下分量又算了一下距离,张梅搬起七块砖跟着李二霞一起往学校走,边走边听着李二霞的抱怨声。

    来来回回三趟后,张梅今天的任务完成,跟李二霞一起离开学校,半路上分开后,张梅自己往家走,直到天有些黑了,才赶回屯子。

第十八章

    时间缓缓划过,不经意间,开学已经一个多月,正如张梅记忆中的那样,给学校搬砖的所谓群体活动,只是针对她们这群屯子里的孩子,每天放学后,镇上的孩子,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都会相伴回家,要是只是静悄悄的离开或许也就没有逐渐增加的矛盾。

    可惜,孩子们或许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每天放学后,镇上的男孩子都会特意绕到砖厂嘲笑一顿才离开,时间一天天过去,屯子里的孩子们被嘲笑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屯子里的孩子和镇上的孩子矛盾越积越深,终于快到了爆发的时候。

    1991年4月17日,上午课结束后,张梅照样拿出自己带来的午饭,两掺面的馒头和炒白菜,又打了半杯热水坐在座位上默默吃着自己的午饭,开学一个多月,重新回到学校的张梅除了认真听课外基本上很少说话。

    不是张梅不想融入集体,而是同学们说的张梅完全接不上,更多的时候张梅只是听,好在张梅以前也不是个话多的孩子,现在只是话更少了,但张梅家里的事大家都知道,除了发出“张梅你好可怜你家就你自己了。”“张梅,你家真好,就剩下你一个人想干什么干什么。”之类的话外也没有过多的话题围绕。

    “张梅,把你的白菜给我点。”李二霞的话让张梅把自己的饭盒往旁边推了一下,一双筷子伸进饭盒,张梅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习惯了大锅饭的张梅虽然是护士出身,但并没有那些所谓的洁癖之类的毛病。

    “张梅,你真好,还有白菜吃,我家白菜都吃没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咸菜嘎达。”

    边吃边说的李二霞喷出一口碎馒头,张梅筷子停顿了一下,把左手的馒头放到右手后,随后伸出左手把李二霞的冲着饭盒的脑袋推到侧面,“吃饭别说话。”

    说完收回手臂,重新咬了一口馒头,又夹了一筷子旁边没有喷上碎渣的白菜,快速的解决完午饭,放下筷子张梅坐在一旁端起自己的水杯边吹着边喝热水,天气虽然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但饭菜还是凉的,张梅也知道经常吃凉饭对胃不好,但现实的条件不允许张梅找地方热一热放了一上午的饭盒,只能每次吃过饭多喝一些热水,虽然不见得有效果,但多少能缓解一下。

    还没等张梅喝完水,门外响起了喊声,“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喊声让张梅皱了一下眉头,学校三天两头有孩子打架,张梅除了觉得有些烦以外,没有丝毫的好奇心,依然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的张梅,低头吹了吹水杯里的热水。

    身边噼里扑棱的响声让张梅抬起头看了一眼着急的往嘴里塞馒头的李二霞,“你慢点吃,没那么快打完。”

    张梅的话没有让李二霞放慢速度,反而越发的加快,“我出去看看,你帮我把饭盒收起来。”

    边往外跑边喊的李二霞声音还有些模糊,张梅看了一眼扔在桌子上的筷子和饭盒,把水杯放下,站起身把两个空了的饭盒放在一起,又把筷子拿起,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张梅一眼看到了在操场,不对,她们学校这不能叫操场,学校是一圈平房,虽然不小,但没有外墙,这次学校让搬砖也是以盖围墙为理由,中间有一块大空地。

    张梅看到一群孩子在空地上打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孩子,人数还不少,张梅只是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是张梅心冷,而是仅仅一眼张梅就看出是屯子里的孩子和镇上的孩子在打架,这样的分歧和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矛盾早晚会爆发,只是早晚,张梅看到的那一眼打群架的人数就知道矛盾就在今天爆发,张梅也很想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是继续包庇镇上的孩子还是能够公正,不过,张梅眼底有了一丝嘲讽,改革还没有开放哪,镇上的孩子就已经瞧不起屯子里的孩子,其实孩子的理解都是从老师和家长那里得来的,对于镇上的孩子来说,屯子里的孩子就应该回家种地回家放牛,不应该来读书。

    张梅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去年或许是前年,镇上的孩子与屯子里的孩子越来越无法相融合。

    张梅慢慢的边走边想着,走到水管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饭盒,当张梅从后面的水池回来的时候,张梅站住了,眉头也紧紧锁住了。

    张梅看到打架的人群已经分开,镇上的孩子与屯子里的孩子之间形成一种对峙的状态,而两方人中间站着的却是陈小燕,而陈小燕的大声辱骂即使是站在距离空地一百米外的张梅都能听见,而这种辱骂不是对打仗的双方,而是屯子里的孩子。

    张梅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了窗户边,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张梅往空地走去,当张梅走到空地的时候,屯子里孩子含泪的低着头,而镇上的孩子却在得意的笑,张梅皱着眉头看向站在中间的陈小燕,“农村人就是没教养,你说说你们除了整天会挑刺还会干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父。”陈小燕突然说出的这段话让张梅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怒气,“陈老师,什么叫做农村人没教养?农村人怎么了?不用数三辈,只要往上数一辈,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农村人?”

    张梅清脆的喊声响起让陈小燕脸色一僵,瞬间变的恼羞成怒,尖锐着嗓音,“谁说的,滚出来。”

    张梅越过人群走到了空地,直接面对了陈小燕,没有想到说话的是张梅的陈小燕楞了一下,随即被张梅完全没有躲闪的直视气的指着张梅口不择言骂道,“张梅,你说的是什么话?没有父母的孩子多了谁像你这么没教养,也不知道你父亲。”

    “陈老师,我父亲怎么了?我父亲是老山烈士,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牺牲在前线的英雄,谁给了你权利让你站在这里亵渎死去的人,我没有教养,身为教师的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学生就有教养?三十多岁的人指着自己的学生说人去世的亲人就有教养?”

    陈小燕的话没等说完就被张梅呵住,怒视着双眼的张梅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看着口不择言提到张桂河的陈小燕,还没等陈小燕反应过来,喘口气的张梅看了一眼身后看着自己的屯子里的孩子们,“再说了,你身为老师凭什么包庇镇上的孩子,一样是学生,凭什么我们搬砖她们看着,围墙又不是给我们这群孩子盖的,你们老师看到镇上的孩子放学就回家,看到镇上的孩子不干活,凭什么装作看不见。”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让陈小燕满脸涨红,气的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一样,而张梅身后那群屯子里也听出来了,本就是一群野孩子,虽然惧怕老师,但更多的却是存在与骨子里的不服与野性,张梅的质问好像替他们找到了理由一样,辣气壮的大声喊了起来,“凭啥我们干活他们不干?”“凭啥不干活还笑话我们”

    七嘴八舌的质问声中,镇上的孩子也有人开始回话,“凭什么让我们干活?你们农村人,就应该你们干活。”

    一声声互相的质问又演变成了对仗,不知道谁先冲过去,两群人又一次打了起来,当得到消息的校长匆忙赶到学校的时候,先是看到两群打架的孩子,然后才看到站在一旁满脸红不制止的陈小燕。

    校长张连海这个气,“住手,都给我住手。”边跑边喊的张连海看到听不到喊声打的热乎的学生们,气的转身跑到空地边上的大钟前,使劲拽了一下钟声,“都给我住手。”

    随着钟声还有张连海的怒吼,慢慢的学生们被钟声制止了,屯子里的孩子和镇上的孩子又一次分开站在两旁。

    张连海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两方打架的人,额头一阵阵疼,基本上全学校的孩子都上了,一方是镇上的一方是屯子里的,路过陈小燕的时候,张连海狠狠的瞪了一眼,“大中午的不老实歇着,打什么架,谁带头的?”

    “他们”“是他们先动手的。”张连海的话音刚落,两方人互相指着对方大声喊着,“都别吵吵。”张连海吼了一声后,转头看向陈小燕,“陈老师,你怎么回事,看到打架不制止,到底怎么回事?”

    陈小燕从张连海出现脸色就有些尴尬,而张连海路过瞪视的那一眼更是让陈小燕有些害怕,别人不知道,陈小燕自己却是知道,虽然自己是老师,但却是民办教师,校长就有权利让自己回家,自己能在家挺直腰板,自己这个老师职业可是取到很大作用,转着小心思陈小燕听到张连海的问话后,脸上迅速挂上了笑容,“校长,其实这事真没大事,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是正常的,镇上的孩子你是知道的,家里管的比较严,不像屯子里的孩子那么野,这不一句话不和就吵起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来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避重就轻的话,隐藏的意思别人没听出来,但站在一旁的张梅却听出来了,张梅紧锁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小燕,暗自摇摇头,这样的人真的不配当老师,把老师这个神圣的职业都亵渎了。

    但张梅并没有说什么,张梅想看看张连海到底怎么处理,是只听一言还是会了解清楚。

    陈小燕的话让张连海皱着眉头看着笑的满脸花的陈小燕,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散了散了,马上要上课了。”

    张连海息事宁人的态度让张梅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还是这样吗?张梅记得上辈子这件事就是不了了之,最后的最后双方爆发了一次大规模斗殴,整个屯子里的孩子全部转走了,宁可多走上半个小时去另外一个镇上上学也坚决不再这里。

第十九章

    再次看了一眼要散不散的人群,收回目光的张梅转身往教室走去,转身的张梅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她背影的陈小燕眼底那丝丝没有掩饰的恼怒,对于张梅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陈小燕觉得她作为老师的尊严被挑衅了,在陈小燕的眼中,学生不听话就是因为揍的轻,尤其是张梅这样没有父母的孩子更是缺乏管教。

    打算上课的时候好好收拾张梅的陈小燕压下心底的那股小心思,站在一旁咋咋呼呼的驱散着学生,看着边赶人边呵斥屯子里孩子的陈小燕,张连海又皱了下眉头,但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教室前的张梅先把放在窗台上的饭盒拿起回到教室,把李二霞的饭盒放在桌子上,坐回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从张梅开口,张梅就已经打算好,请假回家,张梅从来不相信陈小燕会不找自己麻烦,以张梅对陈小燕的了解,只要张梅在教室里坐着,她就会不遗余力收拾张梅,快速的把书本装好,又把饭盒塞进书包的张梅拿着自己的书包离开了教室。

    看着迎面走来磨磨蹭蹭的同学,张梅没有说话也没有管看到她提着书包同学们惊讶的眼神,只是提着自己的书包继续往前走。

    “张梅,没放学哪,你干什么?”张梅越过同学时,被还在教室前空地赶人的陈小燕看到,张梅提着书包的行为让陈小燕感觉一阵阵恼怒,大吼着带着怒气快速往张梅这边走着。

    而张梅看了一眼带着怒气的陈小燕,迅速的看了一眼左右,当发现两侧没有人挡住时,张梅松了一口气,张梅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多心,陈小燕喜欢打人,万一恼羞成怒给自己一巴掌,她找谁说理去。

    而陈小燕的怒吼也让准备回办公室的张连海皱着眉头看了过来,当看到张梅提着书包站在教室前时,张连海有些生气,没有放学,这孩子怎么回事。

    跟在陈小燕身后的张连海调转脚步放张梅这边走来,走到距离张梅几步远的时候,陈小燕脸上的怒气与微微的扭曲已经清晰的看到,张梅把书包紧紧抓在手里,甚至把书包带团在一块抓住,省着万一陈小燕动手的时候长长的书包带在拖累到自己。

    “张梅,你干什么?谁给你假了,没放学你就走还有没有点纪律了,你是不是不想念书了啊。”陈小燕大声的质问和眼中的威胁没有换来张梅的一丝波动,张梅只是平静的看着满脸涨红的陈小燕,“陈老师,我请假,我肚子疼。”

    说完话的张梅没有去管听到自己说辞的陈小燕越发有些扭曲的脸,目测了一下距离,调转方向,往左侧走去,“张梅,你今个敢走,明天就不要来上学了。”

    陈小燕上前一步突然想起校长还在后面,强行压下想要伸出的右手,陈小燕的话让张梅抬起的脚步停住,看着满脸涨红的陈小燕,“陈老师,我才十二,还在接受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范围内,我上不上学不是你说的算。”

    说完话的张梅看了一眼陈小燕身后的张连海,跟在陈小燕身后的张连海没有想到张梅能出这样的一段话,有些惊讶的看着站在陈小燕侧面的张梅,仔细打量间,张连海发现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瘦小,虽然衣裳还有一小块补丁,但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却透着一股很少有的平和与利索劲。

    张连海仔细搜索着脑海里对学生的印象,可怎么想也没有想起这个微微有些眼熟的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不过张连海还是能够从张梅并不新的衣服和提在手里的书包看出,张梅是屯子里的孩子。

    张梅说完想说的话再次抬起了脚步快步的往外走,没有去看陈小燕扭曲的脸,也没有去管张连海眼底的探究,直到走出学校老远,张梅才彻底松口气放慢脚下的步伐,张梅虽然看似不紧张,但对于自己与喜欢打人的陈小燕完全不成比例的身高与体型还是暗暗的警惕着,好在总算离开了学校。

    张梅并不担心上学的问题,在距离她们屯子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外还有另外一所小学,只是相比这所小学距离要远一些,农村教育没有所谓的择校,大家看的都是距离远近,要是在这里真的待不下去,张梅完全可以去另外一所小学,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次搬砖的活动,最后闹的不可开交时,张梅也跟着所有屯子里的孩子一起转到另外一所小学,心底有打算的张梅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没有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张连海。

    直到张梅离开学校,张连海才看了一眼陈小燕转身往办公室走去,走到半道,张连海突然停住了脚步,张连海终于想起那孩子像谁了,那双大眼睛明明跟张桂河一模一样,张连海是知道张桂河的姑娘在他们学校,一直没有去找也没有照顾过,也就是因为心底对张桂河有气有愧疚,那时候,他、陈福、张桂河、正兰五队的周兆福他们四个是最好的,张桂河当兵的时候,把老婆孩子交给他们三个照顾,后来他先发现张桂河老婆跟外人有染,告诉张桂河的时候,张桂河不相信不说还打了他一拳。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朋友啊,不相信自己还打人,张连海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后来一来气跟张桂河断了关系,虽然后来张桂河也道歉了,但张连海就是生气,等他消气想要原谅张桂河的时候,张桂河却牺牲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张连海偷着哭了半宿,为失去的朋友,为自己当初的小心眼,其实过后他也想过,那次说张桂河老婆有外遇也是自己冲动了,常年不在家的老爷们,乍一听别人说自己老婆有外遇肯定受不了,哪怕说的这个人是自己这个好朋友。

    从桂河去世到现在一直没有登门,除了开始是生气后来却是愧疚,自己这算什么朋友,好兄弟死自己都不知道,就是这份复杂的心里让张连海一直躲避着装作不知道张梅在自己学校也从来没有照顾过,而张连海也知道陈福在张桂河屯子里当队长,张连海想着有陈福照顾也就一直没有出面。

    但今天,看到张梅想起张桂河让张连海心底的复杂突然像破了个大洞似的,张连海来不及细想掉头就往门外跑,顺着小道追过去后,远远的看到了张梅张连海停住了脚下的步伐,站在后面想了半天才再次抬起脚步,算了,其实这些年一直想去看看七叔,找不到理由,正好今天这事也算借口了。

    下定决心的张连海远远的跟着张梅,看着前面不紧不慢走着张梅,张连海脸上慢慢的浮现出回忆的笑,像、真像,张桂河就是这样,走路不紧不慢,做事还不着忙不着慌的,从小就是他们四个人中间最稳重心眼也最多的,再次看到这种不紧不慢的步伐,张连海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张桂河,明明偷了大队的苞米棒子应该赶紧跑,可张桂河愣是装作没事似的,慢悠悠的晃。

    远远的跟着张梅身后来到屯子的张连海想了想没有在跟着张梅,而是绕了个圈去了陈福家,站在陈福家门口,张连海看了一眼陈福家干净的院子,暗暗的点点头,站在院子外喊了起来,“陈福、大福子、陈福”

    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让刚从地里回来坐在炕沿喝水的陈福赶紧把水咽下,被热水烫的够呛的陈福比划着让老婆子赶紧出去看看是谁,王贵花下地连鞋都没提上就出了屋,看着站在院子外的张连海感觉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但还是打开虚掩的院子门把张连海迎进屋,已经从炕上下来套上鞋的陈福走出屋子,看到了跟着走进来的张连海,打量了几眼后,陈福脸上突然浮出怒气,左右找了一下,一把抄起放在墙跟前扫院子的大扫把,“谁让你来的,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陈福的话和举动让王贵花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陈福手里的扫把,“你干啥呀。”陈福一把甩开王贵花,举着扫把看着张连海,“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陈福激动的举动让张连海一阵苦笑,“大福子,我今个看见桂河姑娘了,我来看看。”

    张连海提起张梅让陈福手上的举动僵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桂河姑娘有我,不用你操心,赶紧走。”

    看到陈福带着怒气的脸,张连海心底苦笑不已,但就这么离开张连海不愿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来到这里,从走进屯子开始张连海就没打算这么离开,好在来找陈福他心里已经做好被哄的准备。

    “大福子,我今个来是因为桂河姑娘有事。”张连海一下子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找到借口的张连海往前踏了一步。

    张连海的话让陈福脸上的怒气一僵,想了一下后,到底还是担心张梅的心情压下了对张连海的恼怒,哼的一声把扫把扔下,“进来。”说完转身进屋了。

第二十章

    跟着陈福进屋的张连海也没用人招呼直接坐在了陈福对面,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怒气的陈福,张连海无奈的笑了,“大福子,还生我气哪?行了,多大点事,别跟个老娘们似的揪住不放。”

    陈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并没有接张连海的话茬,看着不搭理自己的陈福,张连海知道陈福心底的气还没有消,只能暂时按耐住想去看看张久的心情,“大福子,桂河姑娘今个没下课就走了,那孩子说肚子疼,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看家里就一老一小,我想去。”

    没等张连海的话说完,陈福端在手里的大水杯咣当一下砸在了桌子上了,“你想干什么?你想去看看?张连海,我今个跟你说白了吧,老张家不是一老一小,七叔没了,没了,桂河家只剩下一个姑娘了。”

    陈福激动的喊声让张连海惊的腾的一下站起身,这一下连面前的炕桌都被站起的动作掀翻,“你、你说啥?”

    张连海脸色有些发白,指着陈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颤抖着问道,陈福红了眼眶,“我说啥?我能说啥?七叔没了,没了,扔下梅子一个孩子找桂河去了。”

    吼着的陈福双眼通红的看着张连海,只要想起张久想起张桂河,陈福这心就好像破了洞似的,对张连海陈福有气,桂河死的时候他没来,张久去世的时候也没来,还闹个是桂河的好兄弟,可桂河死的这些年,他张连海哪怕看一眼张久也算没白好一场,可他张连海就因为桂河那一拳头,一直不登门,陈福只要想起,就恨不得一脚踹死张连海。

    陈福的话让张连海瞪着有些慌乱的双眼,“你放屁,七叔怎么会没了?”

    张连海的大吼让陈福因为张久去世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好像找到宣泄口一样,“怎么会没了?你说怎么会没?一老一小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桂河没了以后七叔身体就不好,熬这些年熬不住了,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东西,谁来看七叔一眼了啊?”

    陈福的嗓音有些发哽,因为怒气因为心底的难受,梗着脖子的陈福大脖子青筋都崩出来了,张连海看着这样的陈福心底的怒气却一阵阵的往上涌,“那为啥没人招呼我一声?你为啥不告诉我?”

    大吼着的张连海眼眶也红了,眼底有着湿润,怒视着梗着脖子的陈福,陈福露出一抹哭笑,“为啥告诉你?你有心为啥不自己来看看七叔,桂河死多少年了?你张连海登过一次门吗?就为了那一拳,你记恨到现在,凭啥告诉你,用不着你们,七叔有我替桂河当这个孝子贤孙就够了,你们都忙,忙,忙着过他妈的自己的小日子,有一个人想过七叔难不难吗?有一个想过桂河扔下个孤孩子吗?”

    陈福最后的一句怒吼带出了替张家的所有委屈,四十多岁的老爷们眼泪都出来了,他们一群在一起玩的孩子,张久那个没照顾到?哪怕自己不吃也给这些孩子,可这些没良心的桂河死后,没有一个来看看那对可怜的爷俩,只要想到这里,陈福恨不得当初张久那些吃的都喂了野狗,就是喂狗还能换回野狗摇摇尾巴。

    陈福的怒吼让张连海心底火烧火燎的难受,“放屁,谁没良心了,我不是不敢来吗?七叔病重你为啥不告诉我?”吼完的张连海被心底的怒火和愧疚冲昏了大脑,一下子扑到了陈福身上,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爷们你打我一巴掌,我锤你一拳,屋内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让站在灶房的王贵花想起今天的来人是谁,对于陈福的心结,王贵花不是不清楚,可这事陈福谁也不让劝,谁劝给谁急眼,当初七叔去世的时候她也曾经提过,可刚刚开了个头,陈福脸色立马就变了。

    听着听着,王贵花转身离开了自家,王贵花心底还是有些惦记张梅,怕张梅真的有啥毛病,在王贵花心里,张梅在懂事也是个孩子,惦记着张梅的王贵花急急忙忙的赶到张梅家,看着虚掩的院门,王贵花推开门走进院子。

    边走边喊,“梅子,梅子。”坐在屋里看书的张梅听到喊声下炕走到门边,看到脸上明显带着焦急的王贵花以为出什么事了,“婶子,咋了?”

    王贵花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张梅,几个大步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贵花不说的打量给张梅闹的一愣,也跟着上下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刚想开口问,王贵花松了一口气,有些嗔怪的拉着张梅往屋里走,“你说你这孩子,没病咋不上课。”

    王贵花的话让张梅微微楞了,不会自己一节课没上老师找来了吧?张梅随即摇摇头,不应该,老师可没那功夫找来,再说学校都知道自家没亲人了,那是谁说的?带着好奇的张梅跟着王贵花进屋坐在炕沿,“婶子,你咋知道的?”

    张梅这一问王贵花想起了家里两个吵架的老爷们,叹了一口气,“梅子,你可能不知道,你们校长是跟你爹和你三叔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他过来找你三叔了。”

    王贵花的话让张梅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张梅想了一下,记忆中没有,确实是没有这事,张梅有些好奇,“婶子,我咋不知道?”

    王贵花呵呵的笑了,“你咋能知道,他们好的时候还没有你哪,后来出了点事几个人就不来往了。”

    王贵花有些含糊的话让张梅升起了一丝好奇心,“婶子,啥事让我爹和三叔不跟他们来往的?”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有些为难,看了看好奇的张梅,王贵花还是摆摆手,“你也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走吧,跟婶子去婶子家看看你张叔叔。”

    张梅这边没事,王贵花又开始惦记家里吵架的老爷们,带着张梅回到了自家,刚刚掀开门帘子,王贵花就停住了脚步,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屋里坐在炕上一个擦鼻子,一个揉嘴角的俩人。

    被王贵花挡住的张梅看着自己前面不动的王贵花,顺着王贵花的身侧探出头看过去,这一眼,张梅噗嗤一下笑了,坐在炕上的俩人,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皱巴巴的,陈福嘴角青了,张连海鼻子则出血了,两个吭哧吭哧还喘着粗气。

    张梅的这一笑让还在较劲的两个人转头,当看到站在门边瞪眼的王贵花和呵呵笑的张梅,两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顿时觉得臊的慌,赶紧站起身收拾一下身上,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稳稳的又坐下。

    尤其是陈福被王贵花瞪的,还把空了的水杯拿起装作要喝水,可空空的水杯一滴水都没有,俩人这欲盖弥彰的举动让张梅的笑声大了起来,也让有些生气的王贵花忍不住好笑,大步走进屋,把翻到的炕桌摆正,“俩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还打架,要是能打出了输赢也行,这可倒好,输赢没打出还让孩子笑话,你俩可真够磕碜的。”

    王贵花的一顿数落让陈福瞪了张连海一眼,眼中还带着控诉,“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能被孩子笑话还被老婆数落。”

    读懂陈福眼中意思的张连海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张梅,有些紧绷的脸颊放松,刚想扯动嘴角笑,就鼻子的刺痛弄的一咧嘴,又瞪了一眼陈福,张连海收回目光冲着张梅招招手,“梅子,进来。”

    张梅带着淡笑走进屋子,刚刚靠近,就被张连海一把抓住胳膊扯到了面前,上下打量着张梅的张连海看着跟张桂河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鼻子有些发酸,勉强的笑了,“跟桂河一模一样。”

    张连海提起张桂河也让陈福有些伤感,打过了也吵过了的两个分开的发小,经过这一场反而没有了隔阂与怨气,陈福符合的点点头,“跟桂河一样稳重。”

    张连海点点头,张梅能看出两个人对张桂河的想念,没有动任由张连海拉着打量,透过她去想念那个记忆模糊的男人,有的时候张梅真的有些好奇,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这么多人想念,对于父亲,张梅只有小时候那已经完全模糊的记忆。

    晃了下神的张梅,看了看陈福和张连海,两个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记忆中的张桂河,连拉着自己胳膊的张连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指。

    笑了一下,张梅悄悄的离开了屋里,走到灶房,看到王贵花正在捅灶坑,“婶子,这么早就做饭?”

    张梅坐在王贵花身边边递柴火边问,王贵花接过张梅递过来的木头绊子,“不早了,连海来了,整点下酒菜,让他们哥俩好好喝一顿。”张梅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给王贵花打下手。

    手脚麻利的王贵花为了招待张连海还特意杀了一只大母鸡,不到两个小时就弄了五个菜,炒白菜、拌萝卜丝、小鸡顿土豆干、大葱抄鸡蛋、豆角干炒茄子干、张梅又帮着炒了一个玉米粒凑成六个菜,王贵花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有荤有素,在他们农村这一桌决定可以算的上高标准了。

    张梅看着王贵花满脸汗水的笑,呵呵的笑着,帮着把碗筷端进屋,摆放在炕桌上两个人的对面,又把酒杯和酒放在一旁,才开始进进出出的跟着王贵花端菜。

第二十一章

    饭菜刚刚上桌,陈贵强、陈贵庆哥俩一前一后回来了,两个已经上初中的哥俩跑进屋连书包都没摘,一人抢了一个大馒头塞进嘴里,陈贵庆边吃边喊着,“可饿死我了。”

    王贵花看着被干吧馒头噎的直挺脖子的哥俩,着急的拍着俩人后背,“慢点慢点,干啥了这事,咋饿这样?你俩中午没吃饭还是饭不够?”

    同样中午带饭上学的哥俩来不及回话,只是快速的把手里的馒头往嘴里塞,看了一眼连说话时间都没有的哥俩,张梅赶紧拿出两个大碗倒了两碗凉白开递给俩人,哥俩接过一口喝掉半碗,一个比成年男人拳头都大的馒头,转眼就进了两个人的肚子。

    看着总算缓过劲的哥俩,王贵花又好笑又好气,照着俩人的后背一人给了一下,“咋的了?饭不够吃?”

    王贵花的话让哥俩嘿嘿的笑了,陈贵庆点点头,“娘,我中午没吃饱,我这段时间还老饿,要不明天你在给我和我哥多带两个馒头吧。”

    陈贵庆的话让王贵花一顿发愁,这哥俩一个十四一个十五,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老话真不假,哥俩每天中午十个馒头不够吃,的亏现在条件好了,要是赶上她们小时候那年代,估计孩子能饿坏了。

    想到这里王贵花点点头,“行,宁可撑着了别饿到了,明天开始咱在多带四个馒头或饼子。”

    王贵花的话让张梅笑了,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贵庆哥俩,别人不知道张梅可是知道王贵花陈福有多疼陈贵庆哥俩,两口子宁可自己不吃也会给哥俩吃的饱饱的,而且现在也不是饥荒年代,别的地方什么样不知道,但是他们农民不可能吃不饱。

    带着点点好奇,张梅看向王贵花,“婶子,我哥他们带多少馒头不够吃?”

    “十个馒头,一个人五个,还有咸菜。”王贵花带着笑意的话让张梅有些诧舌,自家蒸的馒头比成年男人的拳头都大,有三两左右,一个人五个不够吃?张梅转头看向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的哥俩,“二哥,五个不够吃?”

    陈贵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的笑了,“也不是,只是没等放学就饿了。”

    张梅想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下午玩的厉害,再加上半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肯定饿的快,想明白的张梅呵呵的笑了。

    “行了,行了,赶紧进屋吃饭,你们哥俩给我长点脸,家里来人了,别上桌跟没吃过饭似的头不抬眼不睁的一顿造。”

    王贵花边伸手解下哥俩的书包边小声交代陈贵庆哥俩,看到哥俩点头,才把哥俩连带张梅推进屋,三个一个挨着一个走进屋的孩子让已经喝进半杯白酒的张连海乐了,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哥俩看向陈福,“你家俩小子?”

    陈福笑呵呵的点头,招呼着哥俩叫人,陈贵庆笑呵呵的喊了一声,“叔来了。”陈贵强也打了声招呼后在陈福的招呼下坐在了陈福身边,而张梅则被张连海叫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等王贵花把哥俩的书包放好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三个孩子已经上炕吃上了,笑了一下,坐在了炕边,边对付的吃一口,边照顾着几个人。

    一杯酒下肚的张连海笑眯眯的看着低头已经吃完一个馒头的张梅,伸手把剩下的鸡翅膀夹给了张梅,“来,梅子,把鸡翅膀吃了,小姑娘吃鸡翅膀手巧。”

    张梅抬起头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后低头慢慢的啃着碗里的鸡翅膀,边吃边在心里感叹还是现在的小鸡好吃,不像后世什么都吵吵绿色食物,可却没有现在的这么香。

    等到张梅放下筷子表示吃完时,张连海才看向张梅,“梅子,能不能告诉叔,今个为什么早走?还有你们今个为什么打架?”

    张连海的话让陈福有些吃惊,瞪了一下眼睛,“梅子,咋的?有人欺负你?谁?”

    陈福没问缘由的护着让张梅心底一暖,笑着摇摇头,“三叔,没人欺负我,今个学校屯子里的孩子跟镇上的孩子打起来了。”

    陈福一听不是有人欺负张梅有些提起的心又放下了,陈福有些好奇,他是知道的,他们屯子里的这些孩子虽然有些野,但都是好孩子,“梅子,因为啥打架你知道不?”

    张梅看了一眼张连海,张连海眼中的鼓励让张梅有些好笑,她不是不敢说,而是觉得说不说都是一个结果,不过随即就想到上辈子她可不认识张连海,也不知道张连海认识自己爹和三叔。

    “因为搬砖,张叔,学校因为盖围墙不是组织学生搬砖吗,但是除了第一天,开学的这一个多月,所有的砖都是屯子里的孩子搬的,镇上的孩子根本不干,而且还经常去砖厂嘲笑搬砖的屯子里的孩子,陈老师也是知道的,但没有一个人管过这事,今天也是矛盾积到一定程度了,屯子里的孩子不想在忍耐了。”

    张梅说的情况完全出乎张连海的预料,有些惊怒的张连海看着张梅,“开学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张梅肯定的点点头,“一直是这样。”

    张连海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屯子里的学生会这么激动,都是孩子,屯子里和镇上的有什么区别,让张连海尤其生气的是这些老师知道却装作不知道,闹了半天整个学校就瞒着他一个人,张连海觉得心底整个憋火,而张梅的话也让陈福有些生气,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屯子里的这些孩子吗。

    虽然知道不关张连海的事,但还是狠狠的瞪了张连海一眼,“你这个校长当的真够窝囊的,连一群孩子都摆棱不明白。”

    陈福毫不犹豫的打击让张连海哭笑不得,白了陈福一眼,“行了行了,不会让咱屯子里孩子吃亏的。”

    虽然好几年不见,但陈福却知道张连海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张连海没有外表表现的那么温和好说话。

    看了一眼张连海,陈福拿过酒瓶子又给张连海倒了一杯酒,放下酒瓶子举了下被子,“走一个。”

    张连海呵呵的笑了,“我不跟你走,没你能喝,我明个还上班哪,要是直接走了,我就得倒地。”

    张连海的话引的陈福一阵大笑,端着酒杯指着张连海,“张狗蛋,你少给我扯犊子,你不能喝,你十三就开始偷着拿你爷的酒壶,咱们这几个老哥们喝酒那个不是你带出来的。”

    被陈福喊出的小名让张连海老脸一红,羞怒的指着陈福,“陈狗剩。”

    老哥俩互相喊出的小名让张梅憋住笑蹭的一下蹦地上,强忍着想要喷出的笑意,“我出去喝点水。”说完直接跑到灶房捂住嘴偷偷的笑了,张梅憋的满脸涨红的脸让王贵花哈哈哈哈的一顿大笑,边笑边摇头,指了指俩人,招呼着两个偷偷笑的儿子赶紧下地。

    陆续走进灶房的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发出一阵大笑声,张梅没想到一直严肃的陈福和看似一本正经的张连海有这么好笑的小名,虽然一直知道农村都有给孩子取贱名的习惯,但真正的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听到还是让张梅觉得好笑。

    灶房传来的哄笑声让张连海使劲点了点陈福,举起酒杯使劲撞了一下陈福手里的酒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喝吧。”

    说完直接干了半杯,而陈福只是呵呵的笑着,跟着喝了半杯,老哥俩边喝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而张梅又待了一会才离开王贵花家慢悠悠的回家。

    晚上喝的有点多的张连海也没走,直接睡在了陈福家,第二天天没亮就睁开双眼的张连海看了一眼时间,不到五点,躺在被窝里的张连海感觉心里一阵阵的轻松,好几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张连海脸上有着不自知的笑意,不过想到张久,张连海心底闪过浓浓的愧疚,难怪陈福看到自己的时候生气,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对。

    张连海长长吐出一口气,想着去张久坟前烧点纸,跟七叔好好唠唠,不过想到张久,张连海随即想到了张梅,张连海皱了下眉头,张连海可是没有忘记张梅得罪陈小燕的事,今个还是让张梅在家待一天,而且张连海还要处理学校学生之间的矛盾。

    想了一下,张连海爬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看着有些发白的天空,张连海使劲抻了下腰,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想着怎么处理学生之间的矛盾,好一会,张连海突然笑了,既然这一个多月都是屯子里孩子们给学校搬的砖,那么也该换换了,张连海决定,下面的一个多月,屯子里的孩子休息,镇上的孩子去搬砖。

    打算好的张连海等听到陈福两口子醒了,喊了一声陈福,等陈福出来后,张连海交代陈福告诉张梅先在家休息两天,别怕拉课,到时候他给补课,他先回学校处理问题,交代完张连海就直接离开了。

    回到学校,第一堂课的时候,张连海没等学生们开始上课,就敲响了挂在大树下的大钟,看着不明所以出来的学生老师,张连海板着脸看了一眼各个班级的老师,把自己想好的决定说了出来,随即不管屯子里孩子不敢相信的惊喜眼神也不管镇上个别孩子的哭声,直接让学生先回教室,又把老师拉到了办公室,严肃的批评了所有不作为的老师们,作为唯一的一个正式教师兼校长,张连海在这所小学有着绝对的权利,一个个满脸涨红眼神躲闪的老师让张连海有些失望,暗自叹了一口气后,把老师解散留下了四年一班的班主任赵景老师,把张梅转到了四年一班。

    在张梅真不知道的时候,张连海处理了学生之间的矛盾,也解决了她上学后要面对陈小燕的麻烦。

第二十二章

    1991年5月20日,下午一点五十下课钟声一响张梅快速的收拾书包,天气一天天暖和了,张梅这两天收拾了一下单衣服,不知道是这段时间吃的好了多了,还是锻炼的原因,张梅惊喜的发现自己长个了,去年的衣服全都短的不像样子,张梅想着上今天的大集看看,买条裤子或是买点布料。

    收拾好书包,张梅急匆匆的走出教室就要往大集上赶,刚刚走出教室不到五十米,身后传来喊声,“梅子、梅子。”

    张梅停住脚步回头,看到了站在办公室窗户边招手的张连海,张梅叹了一口气,要说这段时间有什么让张梅觉得头疼的就是张连海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对父亲的抱歉还是对爷爷的愧疚,张连海可以说尽心尽力的去照顾张梅,要不是张梅强烈反对,张连海甚至想让张梅中午去他家里吃饭,可就是这样,张连海也经常在早晨的时候给中午在学校吃饭的张梅带点荤菜,还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给了张梅,方便张梅中午热饭,不过虽然有些头疼,但张梅心里清楚张连海是真的对自己好,在觉得可以的情况下,张梅从来不去拒绝张连海的好意。

    背着书包转身往回走的张梅不小心看到了站在二班门口还没走,眼底带着不忿脸上却硬挤出笑的陈小燕,这样的陈小燕让张梅忍不住想笑,这陈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都调出二班了,还老是跟自己较劲,暗自摇摇头,张梅装作没看见似的快速往张连海办公室走去。

    自从上次跟张连海相认后,休息两天回到学校的张梅刚刚来到学校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张连海,被带到一班后,张梅知道了在自己没来的时候,张连海已经把自己安排到了一班上课,张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激,虽然不怕陈小燕,但能够一下子解决自己所需要面对的麻烦,张梅还是很高兴。

    而且不知道是张连海交代的还是老师看出来的,仅仅一天的时间张梅就发现了老师明晃晃的照顾,虽然引来一阵阵侧目,但张梅却没有因为外人的眼光而拒绝这份照顾,对于张梅来说,因为这份特殊的照顾而得到一个安静的空间比什么都来的实惠。

    “张叔,你叫我啥事?”刚刚走进张连海办公室,张梅就着急的问着,张连海瞪了下眼睛,“咋的,没事不能叫你了。”

    张梅有些失笑的看着瞪眼睛的张连海,赶紧摇头,张梅可是知道要是自己敢说没事不能叫,张连海能给自己上一个小时的政治课。

    看到张梅乖巧的摇头,张连海笑了,指了指贴着窗户下墙壁放着的两个大袋子,“给你的,你拿回家。”

    张梅顺着张连海的手看过去,忍不住揉了揉瞬间跳动的额头,“叔啊,这么多东西我能拿动吗?什么东西啊?”

    对于张连海时不时给自己买吃的行为,张梅真是已经到了无力的地步,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拒绝,张连海都是会把东西送到自家,那怕这会自己不要跑回家,张连海也能在晚上的时候把东西送到家里,试过很多次的张梅对于张连海的这种行为充满了无力感。

    张梅的话让张连海楞了一下,看了看张梅的体型又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两个大袋子,有些尴尬的笑了,“忘了忘了,行了,你不用管了,一会我让陈老大陈老二来拿,正好,这里面也有给他家的东西。”

    张梅松开一口气的同时只想着赶紧去赶集,也没等张连海继续说一些她都能背下的话语,赶紧挥挥手跑了出去,听到张连海在身后传来的慢点跑的喊声,快速跑着的张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大声喊着知道了。

    匆忙赶到集市的张梅看到还没有散场的大集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进拥挤的人群,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张梅却发现集市上的人比冬天的人多了许多,而且卖东西的小贩也多了很多。

    慢慢的走着的张梅仔细看着,把兜里揣着的清单拿出来看了一下,除了布还要一些家里炒菜的调料和生活用品需要堂,走走停停,张梅把生活用品和调料堂齐全后,走到卖布卖衣服的地方,现在卖衣服的地方转了一圈后,张梅果断的转到卖布的摊位。

    看到摊位上两堆散乱着摆放的布料,张梅蹲在地上开始翻着,其实颜色真不少,但张梅却有些皱眉,这颜色不是大红花的就是大黄花的,张梅想要的不是这种新鲜颜色,虽然不一定是素色,但至少也不用这么新鲜吧。

    张梅完全忘记了,九十年代初期农村有不少妇女喜欢穿新鲜颜色的衣服,翻找了半天,张梅才找到两块满意的布料,一块是带着淡淡的小黄花一块是带着淡紫色小花,两块布料都是纯棉布的。

    张梅把挑好的棉布放在一旁,又在另外一堆明显厚实一些颜色单调一些的布料堆翻找起来,翻了半天,又对比了一下,张梅挑了一块深蓝色的,一块黑色的布料,张梅找的这些都是裁好的布料,都在三米以上。

    挑好的张梅刚刚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布料堆下面露出了一点点的小蓝点,张梅把蓝点上面的布料拿开,露出了下面一大块厚厚的浅蓝色布料,布料的颜色及其漂亮,而且,张梅摸了摸,也是纯棉的,张梅笑了,抬起头看向摊位后面的大婶,“婶子,这些布料多少钱?”

    卖布的大婶蹲在地上看着张梅挑出的所有布料,一一看过后,两个讲了半天价,最后几块布料,张梅花了十七块钱全部买下,当张梅抱着布料离开的时候,卖布的大婶有些好笑的看着张梅的背影,嘴里直念叨,“这谁家孩子,真能讲价。”

    东西全部买完,张梅就打算离开,走到大集边上的时候,张梅看到了一个卖袜子的摊位,张梅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两双自制的袜子,把东西往上托了托,张梅蹲在了地上,拿起放在破布上的袜子,可一拿到手,张梅就皱起了眉头,拿在手里的袜子是尼龙的,张梅可是知道这样的袜子不吸汗,张梅暗自摇摇头,抬头看向干活的卖袜子的大叔,“叔,有线袜吗?”

    卖袜的大叔抬起头指了指尼龙袜底下,“都在下面,自己找。”说完又继续忙着,张梅把上面的尼龙袜往旁边挪了一下,露出了下面的一堆线袜,张梅问好价格,花了一块钱买了三双花里胡哨的线袜,付完钱拿着自己买好的袜子,张梅重新站起身,抱着自己买好的东西往家赶。

    回到家,张梅先把作业写完,刚刚把灶眼的火捅着,还没等开始做饭,院子里响起了喊声,张梅在屋里答应一声,从灶坑边站起身,刚刚走到门边,看到了提着大袋子走进来的陈贵庆,张梅笑了一下,“二哥,你放学了?”

    陈贵庆笑呵呵的点点头,“刚回来,给你,张叔让给你稍的东西。”

    张梅接过,手里一沉,张梅有些惊讶,这别人又给张连海送什么了,怎么这么沉,送走陈贵庆,张梅蹲在灶房把袋子打开,一个又一个拿出来的小袋子让张梅知道别人送的是什么,张梅知道,很多时候张连海送来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一袋切好的排骨,一大块肉,一袋干蘑菇,这些拿出来之后,张梅看到了藏在最下面的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袋子。

    张梅心底微微动了一下,拿出袋子打开后,张梅看到了里面布,张梅拿出后,忍不住笑了,两条裤子和一双球鞋,张梅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完全合身,张梅知道肯定是张连海看到了自己吊腿的裤子后特意准备的。

    拿着裤子回屋的张梅坐在炕边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裤子和球鞋,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记忆中,除了王贵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惦记着给自己准备应季的衣服,东西不再好坏,而是这份惦记着自己的心意让张梅心底感动。

    摸着面前的裤子,张梅脸上露出了带着暖意的笑,虽然知道张连海不缺自己这点东西,但张梅还是打算下个月趁着去县里取钱的时候给张连海买块布做件衬衣,张梅知道自己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但不管如何,张梅一定要让张连海知道,她张梅虽然岁数小,但绝对不是没良心的人,张连海对她的好,她张梅看着也记着。

    想了好一会,张梅才收起裤子和球鞋,转身走进灶房,看到放在灶台上的肉和排骨,张梅想了一下,家里没冰箱,把肉和排骨放在仓房,阴冷的仓房能存放几天,但还是要快点吃,看了看,张梅把排骨拿出,看了一下,正好能装上两大碗,张梅也不打算存了,直接把排骨洗洗后,烧水准备把排骨焯一下,去去血水。

    切姜切葱花,热锅,张梅把两大碗排骨做成了红烧排骨,坐在灶眼旁,闻着排骨的香味,张梅咽了下口水,虽然这段时间没少吃张连海给带的肉,但对于自己最喜欢吃的排骨,张梅一直没吃到,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而且马上能吃到了,张梅觉得自己口水都要出来了。

    一个半小时,炖的烂烂的红烧排骨出锅了,张梅伸出手拿了一块,吹了吹,直接扔在嘴里,进口后香喷喷的排骨烫的张梅直哈哈,但还是舍不得吐出,细细的嚼着,张梅大大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吃了一块后,张梅给自己留下一碗后,盛出一碗拿盘子扣好给王贵花家送去了,张梅知道王贵花肯定会推辞,站在门边喊了一声后,把大碗放在窗户边就跑了,回到家,张梅看了一眼蒸的米饭,当发现米饭也好了后,张梅两只眼睛瞬间变的闪闪发光。

    大米饭、红烧排骨,咸菜,一顿饭吃的张梅把裤腰带都松开了,一碗排骨也下去了一大半,又一次吃撑到的张梅在自家院子里边溜达边忍不住一阵阵的失笑。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上学后,张梅特意赶在第三堂课下课送饭盒时找到张连海说了一声谢谢,看着张连海高兴的跟弥勒佛似的胖脸,张梅笑了,把自己的饭盒放在了张连海办公室内的小炉子上,又说了一会话,才在钟声响起时跑回教室。

    日子很平淡,上学放学,张梅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因为张连海的关系,身边的同学都跟张梅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张梅在淡淡的失落后反而松了一口气,曾经的阅历已经刻在骨子里,让外表幼稚内里成熟的张梅去融入在她眼里还是一群孩子的同学中,这已经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而是张梅根本做不到,很多时候张梅更愿意看着大家玩游戏听着女孩子们说着一些幼稚但却充满童趣的话语。

    慢慢的在大家眼中,张梅就留下了一个虽然内向但脾气很好的形象,张梅在无意中知道后一阵好笑后也就继续保持着自己在同学们眼中的形象。

    6月1日下午三点,学校开完运动会后,张梅拿着自己得到的两个本子慢慢的往家走,想到今天参加的长跑比赛,张梅皱起了眉头,在张梅心中,如果没有变化,她还是想回到那个充满绿色的大军营里,但今天的长跑却给张梅提了一个警惕,三千米的长跑张梅虽然坚持下来,但却也累的直到运动会结束才勉强站起来,而比赛是上午九点半进行的,也就是说一个三千米的长跑张梅足足休息了四五个小时。

    虽然这段时间张梅也在家里做着一些训练,但在今天的事却让张梅知道不够,差的太多了,回到家,感觉到酸疼的双腿,张梅站起身烧了点热水,坐在炕上,张梅边按摩着双腿边想着自己的训练计划,张梅也不打算拖下去,明天早晨就开始。

    揉了一会双腿,张梅又用热水烫了烫脚,拿出书包里的铅笔又拿出一张废纸,张梅开始边练字边做着自己的训练计划,张梅打算早晨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出去跑步,虽然在农村没有什么条件,但沿着小路跑步还是可以的。

    又把以前晚上写完作业睡觉的活动二十分钟延长至三十分钟,额外又添加了一项抻筋,一项一项写在纸上后,张梅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在添加的后,张梅把纸张放在了炕柜上。

    第二天造成四点半,张梅爬起床,酸痛发胀的双腿让张梅一阵皱眉,穿好衣服,把张连海买给自己的球鞋穿上,张梅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已经亮了的天空,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张梅露出了笑容,弯腰伸腿,张梅开始活动身体,等感觉把身体活动开后,张梅大步走出院子,沿着屯子里的小土道快步走着,慢慢的张梅越走越快,当离开屯子上了小道后,张梅甩开胳膊开始跑了起来。

    边跑边调整呼吸的张梅努力的把脚下的步伐放匀,但随着时间的延长,张梅慢慢的感觉到了胸口开始抽痛,汗水顺着鬓角流淌下来,流进衣服里,张梅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已经快到镇上了,调转方向张梅开始往回跑,当感觉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张梅并没有马上停住,而是从跑变成了走,快走了一会后张梅才把步伐放慢,吸气呼吸吸气呼吸,一下又一下,张梅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把手也放在了胸口,上下的不断抚摩着。

    当走回屯子的时候,张梅终于感觉胸口舒服多了,气息也平缓下来,不过张梅却感觉到了脚底板和小腿的疼痛,慢慢的走回自家,张梅先在院子里做着一些弯腰下蹲的活动,抻了一下身体后,才回到屋内,拿起放在灶台上的凉白开,小口喝了一口,张梅没有急着往下咽,而是含在嘴里先润了润喉咙后,才缓缓的咽下去,每次都是这样的顺序,张梅喝了三口水,虽然还是渴的厉害,但张梅还是放下手里的水杯。

    打开烧水的大锅,打了点水,张梅把脸盆端进屋,先擦了擦满是汗湿的身体后,才开始洗脸刷牙。

    张梅今天要去县里新华书店买本新华字典,提起这事,张梅就想叹气,张梅一直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回来这半年也在努力学习,但张梅还是发现自己是半文盲,张梅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看看奶奶留下的偏方大全,但那里面一个又一个的生僻字却让张梅头疼,张梅发现很多字她完全不认识,虽然因为一直没有实验过,对偏方大全里的偏方抱着一种怀疑态度,但张梅还是认为存在即是合理这句话有道理。

    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张梅都会拿出第一本偏方慢慢的看着,这段时间下来,张梅也记住了几个生活中常见的病例偏方,张梅打算要是有机会就试试。

    收拾利索,张梅揣了五十块钱背着书包把门锁好离开了屯子往镇上走,从今年五一开始,镇上有了通往县里的线车,一天两趟,一张票两毛,张梅打算坐线车过去。

    八点赶到镇上的张梅坐上了开往县里的线车,浓厚的汽油味让张梅紧锁眉头,把头放在敞开的窗口,张梅忍耐着阵阵的吵闹声与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汽油味,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总算到了县里,当车停下后,张梅总算松了一口气,在不到,张梅感觉自己要吐了,再次重温了晕车的经历张梅有些苦笑。

    走下车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张梅站在道路边蹲下干呕了两下缓了一会感觉舒服一点后才站起身四处看着,车停靠的位置就在县里唯一的一个商场门口,看着明显比镇上多的人群和人们穿着的新鲜衣服,张梅心底微微动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商场门口,张梅抬起脚步往商场斜对面的书店走去。

    走进书店,张梅问好新华字典的摆放位置后,直奔着柜台就去了,来到摆放着大大小小新华字典的柜台,张梅一眼看中了最大的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土绿色皮子,有两个砖头的厚度,张梅指了指自己相中的厚本字典,“阿姨,那本字典多少钱。”

    张梅的问话让书店售货员抬起头看向摆放在上面的字典,转过身踮起脚尖拿了下来,反过来看了一下,“二十二块三。”

    售货员说出的价格吓了张梅一跳,怎么这么贵,张梅又问了一下旁边的小本字典,都是几块钱,最便宜的才两块三,张梅想了又想,还是拿了二十二块三买了那本大的,抱着厚厚的字典,张梅站在一旁翻看了一下,除了纸张有些薄没有别的毛病,张梅让阿姨包好后,把字典小心的塞进书包,离开了书店。

    主要任务完成后,张梅想起要给张连海买布做衣服的事,走进商场,张梅直接上二楼奔着卖布的就去了,看了又看,张梅挑了一块浅蓝色棉布的布料,价格比大集上的贵了一倍还多,但质量也比大集上的好了许多,花了九块钱买了两大块蓝布和一小块花布后,张梅有些肉疼的离开了布摊,跑到旁边买了几个扣子和线团才离开二楼。

    准备离开商场的时候,张梅看到了卖钢笔的柜台,张梅又一次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张梅走了过去,看了一圈,对比了价格和质量后,张梅花了六块钱挑了一只本省出产的钢笔,把钢笔放进书包,张梅赶紧离开了商场,张梅怕自己再不走连回家的车费都花了。

    站在商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商场,张梅心底忍不住笑了,张梅发现自己越来越小抠了,笑过后,张梅也没远走,就在旁边转了一圈,板住自己的手后,张梅总算在回家之前再没花一分钱。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张梅给自己热了点剩饭对付一口后,休息一会,张梅把买来的三块布放在了炕上,蓝色的布张梅打算给张连海和陈福做衬衫,花布则给王贵花做个半截袖。

    坐在炕边张梅仔细想着张连海的体型,这段时间不断的练习,张梅对于自己的手感已经有了十足的信心,最然不敢说分毫不差,但大致不会差太多,而且衬衫又不用贴身,在心底计算好后,张梅拿出铅笔和家里的尺子准备开始裁布。

    张连海、陈福,一个胖一个有点瘦,张连海的那块大点,陈福的那块小点,把布料剪开后,张梅在布料上拿铅笔画了一个有一个小点,全部画完后,张梅拿着剪刀没有犹豫的一剪子就下去了。

    一块布裁成一块一块的蓝布看着有些乱,但张梅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一块完成后,拿起另外一块,到了晚上六点几块布全部裁完,张梅把布拢了拢放进了炕柜里,家里没有缝纫机,张梅想着明天借隔壁二嫂家的缝纫机把裁好的衣服缝上,剩下的锁扣眼,订扣子就好办了。

    收拾利索,张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给自己热了点馒头,吃了点咸菜算是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张梅抱着一堆裁好的布料跑到了隔壁老吴家,站在院门外喊着徐燕子,当看到从屋里走出的徐燕子,张梅笑了,现在已经开始种地,张梅还真怕徐燕子不在家,不过张梅想着前几天听到王贵花说徐燕子怀孕了,但怀像不好,一直吐,张梅寻思着老吴家应该不能让二嫂下地。

第二十四章

    看到徐燕子冲着自己招手,“嫂子,在家哪。”张梅笑着推开大门,边走边大声说着。走近以后张梅发现徐燕子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张梅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嫂子,你怎么样?”

    张梅脸上的担忧让徐燕子噗嗤一下笑了,伸手拉住张梅就往屋里走,“没事,那个女人怀孩子不是这样,就是你二哥瞎担心。”

    张梅被徐燕子一把拉住时心底微微惊了一下,随即发现徐燕子虽然脸色不好,但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还是记忆中那个爽朗的女人,张梅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心底微微有些感叹,农村女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娇气,张梅记得军校毕业后,同学中早结婚的那些怀孕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是又请假在家卧床休息又是折腾的双方老人守着,就是自己那时候。

    张梅心底一疼,一下子想起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随即张梅快速的甩开,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张梅,过去了,过去了,以后你会有机会做一个母亲,一定会的。”

    随着心底的安慰还有微微有些湿润的眼底,使劲眨了眨眼睛,张梅裂开嘴努力的让自己笑。

    走进屋里的张梅不自知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徐燕子的肚子,张梅这种带着复杂的眼神让徐燕子有些好笑,心底想着,平时看着张梅是个稳重的孩子,以为是大人了,但现在看还是孩子,徐燕子以为张梅是对大肚子有些好奇,其实不光张梅,就连自家外甥女知道她怀孕也特意跑来看看。

    好笑后,徐燕子拉着张梅坐在炕上,“梅子,你来是不是有事?”

    徐燕子的问话让张梅醒神,迅速收回看向徐燕子肚子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二嫂,我想借你缝纫机使使。”

    张梅的害羞让徐燕子哈哈哈的笑了,“我寻思啥事哪,用吧,就在里屋哪,走,咱俩进屋。”

    说完带着笑领着张梅走进里屋,把缝纫机上的罩子拽下来指了指缝纫机,“用吧,需要什么线都在线盒里,对了,梅子你会踩吗?用不用嫂子帮你?”

    徐燕子倒不是怕张梅用坏自己的陪嫁,而是从没见过张梅用缝纫机,怕张梅不会用在扎了自己。

    张梅笑眯眯的点头,“会用,二嫂你坐下,别站着,我怎么看着你站在我身边这么害怕哪。”

    张梅是真有些害怕,都说怀孕头三个月一定要注意,可张梅发现徐燕子完全没有注意的那个意识,张梅的话让徐燕子又是一阵大笑,坐在炕沿,“怕啥,不就怀个孩子吗,看你们吓的那样,你二哥也害怕,连我晚上去茅房都在后面跟着。”

    徐燕子的话让张梅呵呵的笑了,把带来的布料放在一旁,找出蓝色的线挂在了缝纫机上,“那是我二哥在乎你,再说了,地上不平,黑灯瞎火的出去可不的陪着。”

    徐燕子也知道自家老爷们在乎自己,结婚这两年,自家男人对她什么样,她心里明白着哪,不过是幸福的说说而已,不过被个小姑娘说出,饶是徐燕子大咧咧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穿针引线的张梅,徐燕子笑骂了一句,“鬼丫头。”

    张梅抬起头看向徐燕子嘿嘿的笑了,收回目光后,把脚放在缝纫机的踏板上,开始塔塔塔的踩了起来,好久没有,乍一用肯定有些手生,张梅为了减少麻烦特意带了一块废布,先把废布放在缝纫机上走了几圈找到感觉后,张梅把废布拿下,把裁好的衣服料子放在缝纫机的针下。

    低着头开始塔塔塔的不停踩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身边的徐燕子聊天,边塔塔塔的踩着缝纫机,坐在一旁的徐燕子开始还没看出来张梅做的是什么,但当衣服慢慢的成型后,徐燕子有些惊喜的发现张梅做出的衣服很好看,至少在她眼里很好看。

    当第一件衣服需要用缝纫机的地方全部弄好后,张梅把线咬断,把衣服拿在手里,转过身抖搂一下,抻开看了看,张梅脸上露出了笑容,简简单单的半袖衬衫,左侧胸口的位置还带了一个兜,成品出来了,张梅对自己裁剪的手艺算是满意了,不管自己多有信心没看到成品,张梅心里都有些不落地,但现在张梅算是彻底放心了。

    “梅子,给嫂子看看。”徐燕子有些惊讶的把张梅递过来的衣服接过,放在炕上后,徐燕子仔细看着,徐燕子摸了摸布的质量,有些诧异,这布可不是在集上买的,她们集上可没有这么好的布料,边看边想着自家老爷们穿出去是啥样的徐燕子有些坐不住了。

    放下手里的衣服徐燕子抬起头看向张梅,“梅子,嫂子这有布,你帮嫂子给你二哥做一件成不?”

    低头踩缝纫机的张梅有些惊讶,“嫂子,你觉得好看?”张梅倒不是怕麻烦,而是屯子里的人更愿意穿套头的大褂,而不愿意穿这样系扣子的衬衫,送给张连海,张梅到没什么心里障碍,但张梅却不知道陈福能不能喜欢,不过想到陈福经常去镇上去县里看的多了,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徐燕子使劲点点头,“好看,咋样,梅子,帮嫂子给你二哥做一件吧。”

    得到认可的张梅瞬间笑眯了眼睛,“行啊,嫂子,你先把布找出来,你告诉我,我二哥的尺寸,我一会把这件缝出来,就先把衣服裁出来,正好一起做了。”

    张梅没有犹豫的答应让徐燕子乐坏了,要不是顾忌到怀孩子哪,徐燕子能一蹦多老高,即使是这样,徐燕子也是迅速的爬上炕,把放在炕柜里的棉布找出来,当徐燕子从炕柜里拽出一个大袋子的时候,张梅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张梅惊讶的瞪大眼睛,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嫂子,你买这么多布干什么?”

    徐燕子抬起头嘿嘿的笑了,“这不是买的,这是我大姐给捎回来的,没花钱,你来看看。”

    张梅有些惊讶的走到炕边,当看到大袋子里的布后,张梅拿出一块仔细看了看,无论是质量还是花色张梅都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张梅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徐燕子,徐燕子坐在炕上,伸手拉了一下张梅,“上来。”

    张梅答应一声拖鞋上炕坐在徐徐燕子身边,徐燕子指了指这些布,“都不是花钱来的,都是我大姐上班的纺织厂不要的,我大姐给捡了回来,你看看这城里人多败家。”

    说完徐燕子拿出一块布递给张梅,张梅打开以后看了一下,还是没看出来,“嫂子,为啥不要了?”不明白就问的张梅边问边又翻看了一下大袋子里的布料,徐燕子一撇嘴,“我问我大姐了,我大姐他们纺织厂里的成衣车间用的布都是成匹的,一匹布做两件,剩下的说是不够大就不要了,也没人管,我大姐看着扔了怪白瞎的,就挑好的给捡回来了,梅子,你看看这布多好,怎么就不够大了?”

    徐燕子想起这些布都是城里人扔的就一阵心疼,多好的布料说不要就不要了,徐燕子的话让张梅一阵错愕,拿起放在袋子里的布料仔细看了看,又拿出一块抻开,张梅比划了一下,布料宽大概有两尺,虽然手里拿到的这块不是很长,但张梅目测了一下,做一件半截袖是完全没问题的,张梅暗自摇摇头,这个时代正是人心涣散的时代。

    张梅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的就是九十年代初期各个所谓的国企,上班织毛衣的、迟到早退偷着往家拿东西的、大量铺张浪费的比比皆是,张梅不去评价什么,张梅知道这种现象只会越来越严重,但看到手里的这些布,张梅心底有了一点想法。

    “梅子、梅子,想啥哪?你说那块给你二哥做好看。”有些晃神的张梅被徐燕子推了一把后的喊声惊醒收回散乱的心绪,看向徐燕子拿出的几块布,俩人对比了一下后,张梅选了一块浅灰色,徐燕子看着张梅手里的布,有些犹豫,“梅子,你二哥穿这个颜色不显老吗?要不咱选这个吧,我前两天去县里的时候看到一个老爷们穿这个颜色挺好看的。”说完把手里的暗绿色递给了张梅。

    张梅一看这好像癞蛤蟆皮的布料忍不住笑了,抬起头看向徐燕子,“嫂子,你嫌我二哥不够黑是不是,这个颜色我二哥要是穿上会更黑。”

    不是张梅想笑,而是徐燕子的丈夫吴长贵长的黑,而且是特别黑那种,要不是这堆布单色系的少,张梅也不会选择这个浅灰色,张梅大概看了,里面基本上都是给女人做衣服的花布料,张梅最然对穿着没什么研究,但基本上的配色还是比现在的人强一些。

    张梅的笑语让徐燕子乐了,想想自家老爷们黑的那样,把手里的暗绿色布料收了起来,张梅按照徐燕子说的尺寸,拿着徐燕子找来的铅笔头仔细画好,抄起剪刀咔嚓咔嚓的先裁剪好,一块布料,满打满算,正好做一件半截袖衬衫还剩下一些,看着手里的布料,张梅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拿起裁好的布料回到缝纫机旁,塔塔塔的又开始踩着,这一干就是一小天,到了下午三点半,四件衣服除了没有锁扣眼钉扣子,全部完成,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张梅跟徐燕子打声招呼说好给吴长贵的衣服钉好扣子后送来,张梅又谢过徐燕子后带着几件衣服回到了自家。

第二十五章

    晚饭前才把四件衣服弄利索的张梅站起身活动活动已经坐僵的身体,同时活动着有些抽筋的手指,好一会,感觉舒服的张梅才走近灶房,把热好的饭菜拿出大锅,也懒得拿进屋,站在灶台前把晚饭解决了,吃过饭收拾好灶房,张梅进屋看了看时间,六点半,张梅把吴长贵的衣服和给陈福、王贵花做的衣服分别包好,带着衣服离开了家。

    先把吴长贵的衣服送到隔壁,揣着徐燕子给的一根没完全长成的小黄瓜,边走边吃,到了王贵花家,黄瓜也吃完了,张梅边喊了一声,边推开大门走进院子。

    听到喊声走出屋的王贵花看到已经走进院子里的张梅一下子乐了,“梅子,我还打算去你家,你到来了,赶紧进屋。”

    张梅笑眯眯的走近王贵花,“婶子,你找我有事啊?”

    王贵花呵呵的笑着,拉着张梅走进屋里,刚刚进屋,张梅就看到了放在炕上的粉色小碎花衣服和一件深蓝色裤子,张梅瞬间明白了王贵花要去自家干什么,而王贵花接下来的动作证实了张梅的猜想。

    拉着张梅的王贵花松开手,拿起放在炕上的衣服递给张梅,“天气暖和了,婶子给你做的衣裳,你回家试试合身布,要是有啥地方不合适,你拿回来,婶子给你改改。”

    张梅哎的一声答应着,一手接过王贵花递给她的衣服,一手又把拿来的布包递给王贵花,王贵花看着张梅递给自己的布包,“啥玩意?”

    张梅笑眯眯的不说话,王贵花一看张梅神神秘秘的样笑着骂了一句,“鬼丫蛋。”说完王贵花打开布包露出了里面的两件衣裳,一看到王贵花脸上的笑僵住了,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梅子,你咋又给我们做东西了?不是说过我和你叔不缺吗。”

    王贵花的嗔怪张梅只是笑,抱着王贵花做给自己的衣服,张梅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了一句,“最后一次,不光你们,我还给我张叔也做了。”

    说完张梅快步离开了王贵花家,追了几步的王贵花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张梅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跑回家的张梅,喘口气先把衣服试了试,稍微有点大,但张梅也知道农村给孩子做衣服一直是这样,做的稍微大一些,要不然孩子长的快没等怎么样哪,衣服就小了,把新衣服脱下,张梅坐在炕上,把针线簸箕拿出来,把裤腿缩了一块,在试了试正好后,张梅把衣服收了起来。

    晚上活动完身体又洗漱后,张梅把门锁好,回到里屋,打开灯半靠在了炕上,拿起偏方大全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张梅脑子里却想起今天在隔壁看到的那些布和徐燕子说的话。

    别说徐燕子觉得浪费,就是张梅也觉得那些布就那么扔着有些浪费,张梅今天也摸到布料,纯棉布的,质量相当不错,这会张梅到是没想起去用那些布挣钱,其实不是张梅想不起,而是张梅脑子里没往别的地方想,从十六岁离开家乡,张梅短暂人生的大半部分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对于什么时尚什么赶流行,张梅并不在行,甚至女孩子流行的布偶和包包,张梅都没有研究,布偶张梅压根就没玩过,包包,只有跟男朋友处对象的时候他给买了一个黑色手提包,但张梅只拿过一次,就因为不适应而压在了箱底,一般的时候,张梅都是背着一个帆布的大背包,虽然后来因为犯错误离开了军营,但那时候被失败击倒的张梅更多的是浑浑噩噩的四处打工生活,再然后就是去了无国界医疗。

    总结下来,张梅最熟悉也最拿手的也就是护士的那一套技术,不过张梅可没打算现在去给屯子里的牛大叔打下手,先别说自己会不会,主要是张梅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撞邪了,张梅从小生活在农村,对于农村有点不对劲就找跳大神的,看大仙的这一套看病手法一清二楚,张梅可不希望把钱浪费到这上面。

    想了又想,张梅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事,没想起来张梅也就暂时甩开了,继续想着那些布,想了半天,张梅决定等放假的时候跟徐燕子商量一下,去背点回来,这样省着自己花钱买布了,那些布,够自己穿好几年的,打算好的张梅收回思绪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偏方大全,每遇见一个生僻字的时候,张梅就发现买回来的字典太好用了,别说生僻字,就连这个字的解释是什么都有比较详细的备注。

    不知道看了多久,张梅感觉眼睛有些发酸,张梅把手里的书小心的收好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塞回炕柜后才把灯闭了静静的躺在炕上做着眼部按摩,家里的灯光太暗,每次晚上睡觉前,张梅都会做一次眼保健操,直到做完才会睡觉。

    再次上学的张梅依然重复着每天早起跑步、上学、放学的生活,时钟虽然依然不紧不慢的一分一秒的走着,但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六月底,再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而期末考试的到来也意味着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就要到来。

    6月30号这天,最后一堂课上完,收拾好书包的张梅离开了教室,刚刚走出校门没一会,身后传来喊声,张梅回头看到张连海骑着自行车在后面撵着,张梅停住脚步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一会张连海就赶上了,“张叔,你有事?”

    张连海停住自行车,“我去大福子家,上车,叔给你捎回去。”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蹦到车后座,张连海问清张梅坐稳后,一个用力自行车又冲了出去,俩人边走边聊,平时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走回的路程,这次却只用了二十分钟,回到屯子,张连海把张梅送回家后转身去了陈福家。

    在门口下车张连海推着自行车边喊边往院子里走,刚从地里回来的王贵花听到喊声走出屋里,看到院子里的张连海,王贵花脸上露出了笑容,“连海来了,进屋,大福子上地了,一会能回来,你进屋歇会。”

    张连海笑呵呵的答应着,把自行车放在一旁,跟着王贵花进屋,边走边问,“嫂子,今年咋样?”

    张连海一提今年庄家的长势,王贵花瞬间笑眯了眼,“好,今年雨水足,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出日头的时候出日头,照这么下去,到上秋能多打不少粮食。”

    张连海一听也替陈福高兴,农民盼啥呀,不就是盼望有个好收成吗,现在眼瞅着能有个好收成哪能不高兴。

    俩人进屋,王贵花给张连海倒了被凉开水,坐在了炕上,王贵花看着笑呵呵的张连海,“连海,你今个是不是有事?”

    张连海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嫂子,你家大贵十几了?”

    王贵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说了,“到八月份就十六了,怎么了?”

    王贵花说出的年龄让张连海皱了下眉头,小点,张连海皱着眉头没说话让性子急的王贵花越发的奇怪,“连海,啥事你就说。”

    张连海抬起头刚要说话,院子里传来陈贵庆大嗓门的说话声和陈福的笑声,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王贵花赶紧跳下地,咚咚咚的快步走出屋里,站在门边招呼着陈福,陈福一听张连海来了还有些奇怪,边大步往屋里走边招呼儿子把马车栓好。

    进屋的陈福看到张连海坐在炕边,陈福笑了,“你咋来了?上次不是说这段时间忙吗。”

    张连海笑了一下,“大福子,我有事找你,你坐下咱俩商量商量。”

    陈福就知道张连海找他肯定有事,也没多说直接坐在了张连海对面,“说吧,啥事?”

    张连海认真的看着陈福,“大福子,要是让大贵去当三年兵回来进县里工作,你觉得咋样?”

    张连海的话一下子让陈福、王贵花两口子愣住了,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眼底有惊喜有疑惑,陈福使劲抹了一把脸,“你把话说全乎了,咋回事。”

    难得看到陈福这么不镇定,张连海有些得意的笑了,“你知道我大哥吧,就是早年当兵的那个,他前几年回来了,就在县政府武装部工作,他那有名额可以把孩子送去部队,也不远走,就在咱们市里,三年出来,咱们走走关系,能让孩子直接留在县里,我都跟我大哥说好了,你觉得咋样?”

    张连海的话让陈福激动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在屋里像拉磨似的来回走着,咋样?当然好啊,这样孩子就能彻底脱离农村了,到时候,自家老大就不在是泥腿子了,不过,陈福停住脚步,“能确定留在县里吗?要是不能出去三年回来了,还是种地,那样还不如直接在家上学哪。”

    陈福的担心让张连海笑了,脸上的得意越发的明显,“当然能,连去哪都定好了,大贵要是想去,直接送去学开车,回来在县里当个司机还是没问题的,我大哥已经把跟县里打好招呼又把名额拿到手里了,原本是想给我大嫂侄子的,但我大嫂的侄子人家直接留部队了。”

    其实这事也是赶巧了,张连海前天去县里给大哥送东西,大哥张连明提起这事,张连海当时就想到了陈福家老大陈贵强,这段时间重新接触,张连海知道陈贵强是个稳重的孩子,张连海心底一动就把这事说了,要说张连明是真疼张连海,哥俩相差十岁又从小没爹,对于张连明来说,与其说张连海是弟弟,不如说是儿子,张连海是张连明一手带大的,既然自家老婆侄子用不上名额,那就给弟弟做人情也好,而且张连明也记得陈福,那是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朋友。

    张连海也担心万一当兵回来没名额不能回县里咋整,问了又问,把张连明问的气笑了,这些年也就张连海敢这么不相信他,张连明抬腿踢了一脚张连海把人撵走了,张连明要是没有把握压根就不会把这事说出来,三年而已,对于张连明来说,这些年走南闯北不是白混的,也就是张连海不知道而已。

    而回到家后的张连海琢磨了一天后就跑来找陈福,张连海是觉得这个机会太难的了,能出去长长见识又能彻底脱离农村,不看别的,就看从小跟陈福一起长大,就看陈福在自己那些年小心眼不照顾七叔时陈福的尽心尽力,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张连海也了解了陈贵强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别看才十五六,但却是个稳重还会来事的孩子,如果能够让陈贵强离开农村,张连海还是愿意给孩子搭把手。

    按说,张连海妻子家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孩子,就是大舅哥家老大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对于妻子家的那些人,张连海是真瞧不上,一个个当初看不起自己是农村人,包括妻子周淑红都是有些瞧不起自己,要不是看在他没有父母而且又是正式老师,周淑红家也不会同意俩人的婚事。

    这些年过下来,张连海不是没有后悔过找个所谓的镇上的姑娘,但不管怎么说,还有孩子哪,周淑红虽然不咋地,但他儿子却是个好孩子,看还在儿子的面上,张连海怎么都能忍耐,但也不会过多的去深交,面上过的去就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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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员,军队系统最不起眼也最不可缺的兵种; 张梅一个东北小山村走出的烈士遗孤。 从山村到城市,从军营到国门,一步又一步; 重生的张梅以东北女人骨子里特有的韧性与执着,以娴熟的卫生兵技能与一本厚厚的民间偏方大全从最低级的旅部卫生队走进军区走进那充满尖刀的传奇部队; 珍惜得之不易的生命,张梅,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走出了一个传奇,一个上台能手术,下台能打针,出门能救人,回来能抢命的全能卫生兵的传奇。重生之军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军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军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